第6节
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月舞风
正文 第6节
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月舞风
第6节
“司马先生!”
☆、前世冤孽
用力嗅了两下,司马严续两眼放光。“老远就闻着这一股香气,原来是统领你和兄弟们偷偷在这里喝好酒。我说大侍卫长啊,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理当同甘共苦,这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一遇上司马严续,七月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讷讷地说:“先生请坐。”
司马严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瞧着站成一圈的众侍卫。“大伙都站着干什么,来来,坐,都坐,不用这么拘束嘛!”
众人都有些拘谨地重新入了座,流火坐在七月身边,一时也不好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还没等他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司马严续已经先注意到了他。
“咦?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兄弟似乎不是我们良王府里的侍卫。”说着他来回扫视着众人,笑着问道:“是你们哪一位的朋友吧?”
七月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严续如此利眼。要知道王府侍卫数以百计,而他才来了多久,竟然能一眼认出流火不是这几百侍卫之一,不说他是否真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这份认人的记性就令人可畏。
“是我……他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七月只好说道:“特意来京城看望我。”
铁武也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统领的救命恩人,这次统领遇险,就是多亏了小兄弟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他就是救了七月的人?!”
司马严续两眼放光,盯着流火追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在江湖上是何名号?早就听闻七月说了江湖朋友救他的事,一直不知是个怎样的江湖名侠,原来如此年少。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呃……先生客气了……我叫,流火……”流火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怎的,他总觉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有种被饿狼盯上的小肥羊的感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无名小卒一个。”
“谦虚,一定是谦虚!”司马严续大力拍着他的肩,十分的热情,十分的自来熟。“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放到江湖上已经少有对手,所以能把他逼到绝境身受重伤,当时的情况必定十分凶险。你能从那样凶险的危机中救得了他,那必定也是人中的龙凤。就算现在默默无闻,将来也必定是大放异彩,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
流火完全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良王府的人说他救他的事,听到司马严续这样说,不由瞥了七月一眼,正好七月也向他看了过来,遗憾二人虽然四目相对,却没有心灵感应,他压根就不晓得七月到底是怎么掰的,只好就着刚才的说辞蒙混过关。
“我救他这回事,其实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当时的情形,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在那些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把他带走了,就像捡了个漏一样。所以说起来,还是他自己福大命大。”
七月淡淡地一笑,流火这话说是半假,却也半真。至少“措手不及”四个字,他说的是完全真实,谁能料到前一刻还是同伴的杀手,下一刻就背着猎杀对象逃之夭夭了呢?只是这些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的。
“流火少侠,难得你年轻轻轻,却如此谦虚。”司马严续摇着头笑着说:“不过,你知不知道七月统领是我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你救了他一命,若拿到王爷面前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必有厚赏。你就,真的不想要点什么吗?”
他的话里似有深义,流火起先还没回过劲,但看见司马严续若有所指的目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张漂亮的脸渐渐地胀红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但我和七月的事,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拿去邀功讨赏算是什么?没错,我是江湖草芥,他是王府大侍卫长,所以我和他交往,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吗!”
七月神色一凛,瞪了他一眼。
“流火,不可对先生无礼。”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摆着手说:“无妨无妨,流火少侠心直口快,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很欣赏,七月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七月能看出,司马严续对流火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心里有些烦恼。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流火卷进自己深陷的这潭浑水中,否则当初也不会不辞而别。但流火却执着地找到了他,他该怎么办呢?
幸好司马严续没有再盯住流火说些什么,而是和大家一起你争我抢地喝起酒来。几杯酒下去,酒盖住了脸,众侍卫也渐渐忘了尊卑之别,没过多久就打成了一片,兴高采烈地浑然忘我了。唯有流火,在酒劲上涌的时候还不忘看着七月,发现他的脸上虽然带有微笑,眼中却有着不容错认的忧郁。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难言的忧郁。可是,他在烦恼什么呢?他是良王的大侍卫长,深受良王器重,所以他是为了良王的储位之争而担忧吗?这应该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流火却总觉得,令他忧虑重重的,并不仅仅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他,让他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的释怀。
这一顿酒一喝就喝到了天黑,流火剩下的“风流”酒被喝了个精光,又拼上了几坛其他的酒众人才算尽兴。司马严续打秋风打得也心满意足,心情大好的他在临走之前豪迈地拍着流火的肩膀,要他今晚就别走了,难得来王府一趟,就在府里过夜吧,大总管那里由他去打招呼。本来以七月王府侍卫统领的身份来说,招待个朋友也不算过份,只是一来他生性谨慎不愿逾越,二来也确实不想去跟王府总管打交道,听着那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腔调就头疼。现在司马严续既然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他也就不用再操心,就让先生去折腾吧。
七月一路将流火架到自己的房间,这一位早就酒意上头,走路都在打飘,偏还极不老实,一路闹腾,害得扶他的七月累个半死,说是扶,比背着还要吃力。要不是觉得实在不好看,七月简直想把他直接扛回来算了。
“哎哟,好大的床!”
一进房间,流火一头就扑倒在七月的床上。他倒在床上还不老实,抱着枕头一个劲地翻来滚去,大加赞赏。
“不愧是王府的大侍卫长,连床都这么大!三个人排排睡都绰绰有余吧?只给你一个人睡,真是太奢侈了!”
“床大,不好么。”七月说:“反正你睡觉也不老实,不想被你蹬下去。”
“胡说,我什么时候蹬过你?”
流火很不服气,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眼看枕头被他压得都严重变形了,七月赶紧将枕头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塞在他的脑后。“别揉了,揉坏就没有枕头了!”
“不会吧,你就这一个枕头?”流火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吃惊地问。
“有两个,这个给你用,我再找那个出来。”
七月打开柜子,找出备用的另一个枕头,用力拍松,扔到了床上。他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也没个正形的流火,叹了口气。
不见的时候无法不想念,真见到了又觉得好生头痛,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冤孽吗?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水。”
打来热水,七月认命地服侍这小祖宗一样的小醉鬼刷牙洗脸加洗脚,洗漱完了还得给他梳头。这家伙的头发也不晓得是怎么整的,乱糟糟的好像顶着一头鸡窝,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一直不顺眼到了现在。这种造型诚然是有江湖豪客的风范,但七月只觉得,也未免太有江湖风范了,简直野鸡立鹤群,和这王府的严谨矜贵氛围完全格格不入。刚一想到这里,七月忽如醍醐灌顶,顿悟难怪司马严续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王府里的侍卫,原来如此!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当时心绪紊乱没空细想,未见得是司马先生的记性真的就好到这个地步,几百个侍卫人人都认得。这么一想,七月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已经叫人摸了底去也没办法,虽说只是半真半假的底。流火头发乱且不说,且还毛糙,一点都不顺,他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总算给这小子把一头糟毛梳理通顺,披散在了肩上。
“好了,把外衣脱掉,先睡下吧。”
流火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七月弯腰准备去倒水,不料流火并没有听话地躺下,忽然直起身,从背后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
“七月……”
七月猛地一怔,流火搂紧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亲昵地蹭来蹭去。
“七月,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见不到你,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泛起一种温柔而又酸楚的滋味,七月慢慢放松了身体,低低地说:“其实,我也……很高兴。”
“真的吗?你高兴?”流火搂着他,从后面扭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只想赶我走。别赶我走行吗?其实……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我想着,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那该是世上最高兴的事……七月,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在这世上,或许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只是有人幸运,遇到了灵魂中的那个伴侣,有人却终其一生也无法狭路相逢。那一时间,七月的心中忽然酸涩得难以忍受,他很想流泪,很想点头答应,可是,他终究只能回以沉默。
“你醉了,睡吧。”
“我没有醉!”流火急了,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我知道你又想敷衍我,但我清醒得很,根本没有醉!七月,我总觉得,你在害怕什么,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七月,那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就像无界控制我一样!”
七月脸色一变,急忙甩开了他,反手将他按坐回床沿上。
“你想太多了!”
惊觉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严厉,七月缓和了口气,又说道:“说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都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了?我总算也是良王府的侍卫统领,有王爷罩着,谁能控制我?你以为我像你,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吗?”
流火直愣愣地看着七月,尽管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喝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是这样吗?”他喃喃地说:“那是我弄错了?”
他一头扑倒在床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拼命在床帮上连捶带砸。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赶我走,说什么高兴见到我,骗人!你这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混蛋,枉我这么想着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没忘记你,你就这么对我,混蛋混蛋啊混蛋!”
看着明显在大发酒疯的流火,七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有想办法哄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慰本领太拙劣了,流火明显不领情,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得去麻烦厨房给他做碗醒酒汤来,不然这酒疯再发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好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向外走去。不料还没走出两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直冲过来,他猝不及防,一个前扑,跌了一个五体投地。
“你要去哪?又要丢下我自己跑掉吗!”
流火扑在他背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缠住他,让七月几乎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死沉死沉的。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着一点都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快下来,压死我了!”
“就不下来!”流火不但不松开他,反而整个人都爬上了他的背,牢牢地压着七月不让他起来。“我一放手,你又要跑了!”
“我……不跑……”
七月只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驮石碑的霸下,背上的流火简直有千斤之重,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压在自己身上还使了千斤坠。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从对方身下爬出几步来,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还得给他解释。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方,我还跑哪去?我只是想去给你要碗醒酒汤而已……还不下来,你要压死我吗?”
流火偏头想了想,觉得七月说的可能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
“你说的好像很对,但我不太相信你……”
他用力扳过七月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你长了一张好像不会说谎的脸,但我肯定,别人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七月一惊。
“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流火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那就是,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你看起来的这么老实,你最会骗人,不但骗人还骗自己,所以大家全都被你骗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流火半醉的一番话说出来,七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心底里最不能见人的隐秘被当众赤/裸/裸地扒了出来,身上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半天,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喝多了,都在胡说什么呢?好了,你好好起来躺着,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来。”
等到七月端着醒酒汤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流火已经睡熟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上,睡得呼呼呼的。看他睡得那么香,不时还咂两下嘴,醒时的所有那些烦恼在他的梦里都荡然无存。
七月低头瞧着他这豪放得过份的睡姿,良久,轻轻地一笑。
☆、春水碧于天
在黑暗中成长起来的人,竟然还有这样近乎天真的存在。那些烦恼在他的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算,真是令人由衷的羡慕。
整张大床基本都被流火一个人占去了,七月暂时睡不着也不想睡,走到院子里去散心。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啊?”
他转过脸,只见司马严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司马先生。”七月连忙行礼,司马严续笑着摆摆手,瞧了瞧他身后,笑道:“就你一个人,流火没一道出来透透气?”
“他喝醉了。”七月小心地说:“这会已经睡着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笑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和流火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说起来流火小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七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认识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上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
流火在江湖上当然不是没有名气,只不过那名气,实在是见不得光。夜现黄泉与火焰流云,“无界”的两大年轻杀手,后者更是曾经刺杀过良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流火就是刺杀过良王的刺客,却被他这个良王侍卫长给救了,不要说是流火,他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江湖那么大,又岂是人人能为他人知晓。”七月只能敷衍过去。“流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实在当不起先生盛赞。”
司马严续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使得对这个好像什么都心里有数的司马先生本来就有些发怵的七月,心底更是微微发颤。
“七月似乎很不想让流火兄弟留下来啊。”司马严续说:“但我看流火兄弟这一腔赤诚,千里迢迢而来,颇有投奔之意,统领大人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严续的话里颇有指责之意,七月只好说:“流火生性不羁,在江湖上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王府并不适合他,于公于私,都为不利。”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并不是流火,又怎知他适不适合?”司马严续不以为然地摇头。“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好意,对于他人不但并不需要,反而还是负担。统领大人认为自己是为了流火兄弟着想,就没有想过,流火兄弟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七月无言以对,司马严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统领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到最后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的心。”
说完,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七月一个人伫立在夜色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怔。
流火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等他一觉睡醒,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舒适宽敞的大床,流火坐在床上,一时有些怔忡,仿佛仍在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醒了?”
流火一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微笑了起来。
“嗯。”
“去洗漱吧。等下吃过饭,我陪你出去转转。”
七月本来想说是早饭,不过看这光景,说是早饭忒迟了,说是午饭也稍早了一点,只好算是个早午饭。流火也不觉得饿,昨晚闹腾了那么久,吃吃喝喝胡聊海吹到近二更,现在根本就不想吃东西。只不过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只好勉为其难。
“你今天不用当差了?”
对七月的提议,流火有些诧异。他再怎么不懂规矩,也知道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想出去就出去的,更何况七月还是侍卫统领。“就这样出去?”
“当然是请了假。”七月说:“王爷准的。”
对于良王来说,七月是自己所器重的人,能给他面子,尽量就要给他面子。现在七月的救命恩人,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总得让七月尽尽地主之谊。当然若是能招揽过来,那是最好,即使招揽不了,结个善缘也不差。因此对七月请假的事,良王毫不犹豫,一口就准了。
“好呀。”
一听七月请到了假,流火很高兴,对七月的提议,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以前京城也来过不止一次,不过一直都是来去匆匆,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是什么样。说起来京城的确比别处是热闹了一点,街上到处都是店,人也多,我们要去街上逛吗?”
“也可以。”七月笑了笑。“京城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想来你以前也没有好好见识过,今次就带你好好转一转,开开眼界。”
吃过早饭,两人换了衣服准备外出。流火没自己的换洗衣服,所以现在穿的是七月的衣服,好在两年前那曾让他悲愤莫名的身高差,现在已经基本不存在了。如今两人身高相仿,七月的衣服他穿在身上相当合身,王府大侍卫长的衣服,本就比他当杀手时穿的要好得多,何况七月拿给他的,还是他自己的衣服中料质和样式都上好的。流火从来没穿过这样讲究的衣服,他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只觉得镜中的少年真是越看越精神,洋洋得意。
“流火,你好了没有?”
七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流火走到门前,看见站在晨光里的他时,忽然愣住了。
“你……”
换下了王府侍卫的玄色制式服装,一身月白色衣袍,伫立在晨光中的七月,宛如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风华万千。他本来就生得极之清俊,此刻换去玄衣,隐去了往日的肃杀,更显得他容颜俊秀,剑眉星眸,光彩照人。
“你怎么这副打扮?”直愣愣地瞧了七月好一会儿,流火才算回过神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穿这种衣服,差点都认不出你了,简直像是个大家公子,比你穿侍卫服好看多了……不对,你穿侍卫服也好看,只是这个更好。”
“既然是出去闲游,总不能还穿侍卫服,总要换身便装。”
七月说道,对流火刚才的晃神并不以为意,他看了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流火,点了点头。
“你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走吧。”
“好。”
对于流火来说,京城并不算是陌生的地方。但以前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从来不可能有这次的待遇。与心心念念的人在在一起,一同走在阳光下,再不是只能隐藏于黑夜中的暗影,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温暖芳香。
哦不,不是似乎,是真的香。
春天的江边,杨柳依依,水波荡漾。两人沿着堤畔慢慢走着,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阳光照耀着水面,一阵和风吹过,波光粼粼,满目碎银,耀花了游人的眼睛。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边停留着几艘精致的画舫,船身雕梁画栋,一派富贵气象。流火所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些船里飘散而出,船舱内,还不时飘出女子清脆的笑声。
一对俊秀的少年郎走在江边,在游人中份外显眼,舫上穿红戴绿的姑娘们更是探出舷船,频频招手,笑声如铃。
“公子,看这边,看这边!”更有大胆的姑娘抛出手绢,媚眼如丝地直接勾搭。“到咱们船上来吧,包你满意哟!”她们这样一招揽,其他人不干了,也跟着大声招呼。“公子,不要理她们,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有最上等的美酒,最漂亮的姑娘,保准来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些船,可真够花俏的。”流火说:“还雕着花,这京城里的船,都这么讲究吗?”
“这些不是普通的船,是画舫。”七月说。
“画舫?”
流火偏了偏头,有些疑惑。这所谓的画舫,除了外观漂亮一些,和一般的船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以前,没有坐过画舫吗?”
流火摇头,他要是坐过,就不会问了。
“没坐过,好玩吗?”
“好玩吗……”七月一哂。“你要想知道的话,那就上去坐一坐,怎么样?”
“好啊!”流火答应的很干脆。
年少的杀手活到这么大,除了一心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雄心壮志,并为此目标孜孜不倦地奋斗之外,还真是意外的单纯,从没有闲功夫去见识这花花世界,因此对于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画舫,还真动了一点好奇之心。
一群姑娘嘻嘻哈哈,阵阵香风在她们挥手之间传来,满眼只见红袖招摇,皓腕如霜。流火揉了揉鼻子,看了七月一眼,他忽然觉得这所谓的画舫,感觉不是那么对劲,这上去坐坐,到底行不行啊?
还没容他想明白,就见七月对他笑了笑,一个纵身,已经跃上了一艘画舫,在姑娘们的惊叫声中转身,轻巧地落在船上,对着流火招手。
“来。”
流火望了船上的七月一眼,突然也笑了。他身形一跃,如燕子抄水一般径直从水面掠过,下一瞬间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七月身边,耳边姑娘们“啊呀呀呀好厉害好厉害”的惊呼声和赞叹声不绝,他抱着胳膊瞧着七月,得意地一挑眉头,似是在说“怎样,小爷的轻功可不输你吧!”七月也不理他,转过脸扬声道:“船家,开船吧。”
☆、无名火三丈(1)
画舫悠悠,向着江心荡去。
两岸青山碧水,江花似火,绿树成荫。阳光格外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而清澈,倒映着碧波万顷的江水,遥遥的水天一色处,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流火站在船头,眺望两岸的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七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注目着眼前的秀丽风光。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气氛静谧而沉默。
不知何时,流火已悄悄地转过脸,看着他的侧颜,微微出神。
春日的阳光洒在七月的身上,映照着他明亮的眼睛,温柔的容颜。流火望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夕阳灿烂的黄昏,那个迷离动人的时刻。他心中挂牵的人就那样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美好得犹如梦幻中的梦幻,是仿佛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流火突然疑心自己在做梦,这世间真有这样美好的人吗?这该不会只是自己浮生苦闷中产生的一场幻梦,其实从来都没有过七月这个人,也没有过那充满回忆的刘家小院,更没有存在过那样一个销魂蚀骨的吻。
“怎么了?”七月转过脸,就看见流火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纳闷。问了他一声见他还没反应,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流火?”
“诶?”
流火恍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眼前这美好的人不是幻影,而是真实的存在,一时心中既有欢喜,又有酸楚。
“没……”他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能够有这样的好日子,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出去执行任务,就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七月顿了顿,露出了一丝笑容。
“别这样想,你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是呀。”流火点头,表示了赞同,轻声说:“其实,我也不在乎以后会去哪里,要做什么,只要……能够和你一块儿,就是我的好日子。”
七月表情一僵,似是想说什么,但面对着流火诚挚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只得沉默。
昨晚酒喝了不少,虽说对于七月这种酒国英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流火到现在还有点后遗症,所以如今两人对坐舱中只是饮茶,耳畔丝竹悠扬,琴声叮咚,歌韵婉转。
两名陪侍的女伎,一名红袖,一名绿珠,技艺一绝,容貌也十分美艳,此时一左一右,使出浑身解数,意图讨两位佳客欢心,谋得青眼一顾。流火虽然不大懂得音律,也能听出弹得很好听,歌声也十分清脆婉转,一边喝着清茗一边听着乐声,倒是挺开心的。
而对红袖绿珠来说,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可却从来没有接待过今天这样的客人,不但出手大方,人也长得好,而行为举止更是出人意料的端庄。虽说是叫了画舫,也让她们在一旁相陪,却也仅仅只是奏乐奉茶而已,不要说是调情了,连她们的手指都不曾碰一下,真真正正纯粹的陪游,没有半点邪念。
照理说客人这样规矩,应该庆幸才对,可对红袖绿珠来说,偏偏这样俊俏标致的少年郎规规矩矩的,让她们实在高兴不起来。于是,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则去就山,红袖绿珠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一人一个,柔若无骨地傍向了两位少年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一段,反复被锁,令人暴怒,晋江至于矫情到这种地步吗!
☆、无名火三丈(2)
流火杯里的茶已经半空了,端着个茶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上一口,忽觉一阵香风扑鼻,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柔ruan的身子已经贴上了自己,同时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了上来。
“公子,这茶都凉了,奴家给您换一杯,如何?”
“诶?”流火只觉得一股fuyu的芳香直冲肺腑,红衣女子ruanianian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几乎都能感到对方身体的tanxg,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脸都热了。
“好,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旁挪了挪,想要离红袖远一点。看到他这个反应,红xiu捂着嘴格格直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起身拎起茶壶,沏满了杯中茶,又回到了流火身边,双手持杯送到他了的面前。“公子,请喝茶。”
流火刚要伸手接茶杯,不防对方嘤ng一声,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纤纤玉指举着茶杯送到他唇边,娇didi地道:“公子,请呀。”
这阵势分明是要手把手地喂他,流火打小就没受过待遇,脑袋“嗡”的一声,舌头都要打结了。“不,不用劳烦姑娘了吧,我,我自己来。”
“公子好无情,是嫌弃奴家貌丑么?”
口里说着委屈的话语,女子的眼波却流转妩媚,风情万种,双颊红晕泛起,更显艳丽纶伦。流火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从小当杀手养大的,从来也没有跟这么漂亮的姑娘打过交道,何况还是风月场中的行首,简直手足无措。“怎,怎么会呢?”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是都叫做丑,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漂亮姑娘?”
听到这过分诚实的话语,一直淡定旁观的七月也终于忍俊不禁,两个姑娘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尤其是红袖,整个人都倒在了流火怀里。她听到的甜言蜜语实在太多了,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实在的,还是从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口中说出,让人心花怒放。“公子可真会说话!”她昂起头,贴近流火的耳畔,红唇微张,aii的tuxi伴随着youhuo的话题,pensa在流火的耳边。
“既然公子不嫌弃奴家,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能侍奉公子于zhenxi呢?”
柔i的话语落入流火耳中,他突然浑身一抖,像被蝎子蜇了一口似的,猛地一把推开了红xiu。红xiu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落在案旁。“公子!”
七月吃惊地抬头,只见流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一转身,怒冲冲地拂袖而出。
“公子,这……”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流火就翻脸了,红袖又惊又怕,怯生生地望向七月,绿珠也是满腹疑云,七月心底叹了一声,出言安抚道:“你们不要担心,与你们无关,我出去看看。”
流火冲到船舱,站在船舷上吹风。纵然和暖的春风温柔拂过他的面颊,也拂不去他心底的阴霾。
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流火却不想回头,只是注视着脚下的江水。春江水依旧,心情却再不复初来时的轻松愉悦。
“流火。”七月走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突然生气了?”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流火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想问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七月怔忡了一下。
“我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问你,刚才那个红姑娘,她跟我说的那句话,你听到了吗?”
那句话,是指侍奉zhenxi的那句话吗?七月点了点头,他当然听见了,离得那么近,怎么会听不见,于是流火更气愤了。
“那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这个……”七月怔了怔。“这当然是随你自己的心意了。”
“就是这个……”流火冷笑。“就是这个,随我自己的心意!”
他的脸色青白,由于莫名的愤怒,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手上也越发用力,攥得七月剧痛难忍,脸色都微微发白。“松手!”
只觉得流火没来由的抽风,七月心中的怒火也蹿了起来,见他仍不松手,当下也不多想,左手疾骈指一点,正戳中流火手臂麻筋,流火手臂一阵酸麻,不得不松开了手。
七月挣脱开对方的禁锢,只见右手腕上已经青了一圈,纵使他脾气再好,到了此时心中也着实恼怒。他揉着手腕,怒目瞪着流火:“你发的什么疯?”
面对七月的怒火,流火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睁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狭长的凤眼中,暗光流溢,那蕴藏着多少复杂情感的情绪,使得七月不由心头一悸,气势不由自主地熄灭了下去。他放柔了声音,低声道:“流火,你到底怎么了?”
“船家,回去,靠岸!”
流火不理睬他,只是厉声高喝。
“流火?你怎么了!”
“我要回去,我不想坐船了,你不同意吗?!”流火怒目而视,七月看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再三被锁,终于让我失去了耐性,晋江过于矫情,让人忍无可忍
☆、有情者,无心者
流火恨恨地转过脸,不再去看七月,七月也不知他抽是哪门子风,沉默不语。客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船舱内的两名姑娘,包括撑船的船夫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极力减少自身的存在感。虽然他们从头到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年少的客人,好好的突然就翻脸了,但不管怎么样,也不敢违拗客人的意思,画船只有荡开船浆,向江岸划去。
船到江边,还没有靠岸,流火纵身一跃,跳到岸上,拔腿就走。七月仓促付了银子,紧追慢赶,追了上去。
“流火,你要上哪儿?”
流火头也不回,只是往前走,七月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流火!”
“放开!”流火用力挣开他的手。“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七月也生气了。他是性情温和,但并不代表没脾气,更何况他觉得流火完全是在发邪火,更加不愿意忍气吞声。
“这船上的人都百般殷勤,谁能惹到你,不就只有我吗?你这样子,分明在说就关我的事,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发火?杀人判死,也要有个罪名吧!”
流火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火,吐不出,灭不了,烧得他暴躁难安。他想说这明明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还能这样无辜?可七月错在哪里?面对七月的眼睛,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最终他只是说:“回去吧,我累了。”
两上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明朗,可回去的时候却各怀心事。这样明显的情绪差异,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哟,吵架了呀!”
突然对上司马严续放大的大脸,七月猛地吓了一跳。他只顾着想心事,竟然没注意到司马严续何时出现,直接凑到了他面前。见到他吃惊的样子,司马严续直起腰,哈哈大笑,似乎吓到了七月,令他很有成就感。
“七月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人到跟前都没察觉,这可不像是你啊?”
司马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眼弯弯,此刻的他一点隐士高人的风范也看不出来了,十足像个狐狸。
“见过先生。”
七月急忙起身,恭谨地施了一礼。“七月一时恍神,没留意到先生,请先生见谅。”
“你有心事?”司马严续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七月若不嫌弃,有难处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某为统领大人分解分解。”
“没什么……”七月低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多谢先生关心。”
司马严续唇角微勾,斜睨着眼睛瞧他,一脸的意味深长,七月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就心里发虚,手足无措。好一会儿,司马严续才忽然展颜一笑。
“七月真是不坦率,说起来,流火兄弟可比统领要坦率多了。”
“啊?”七月微惊。“他……他都跟你说了?”
“说了啊。”司马笑意盈盈。
“他都说什么了?”七月不由追问。
“不就是你们吵架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司马严续摇着头笑道:“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烦恼。”
“呵……”七月尴尬地一笑。“让先生见笑了。”
“我懂,我懂。”司马严续扇柄轻敲他的肩膀,一派语重心长。“虽说吵架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我痴长你几岁,有些话还是得说上两句。俗话说来者是客,何况流火兄弟千里迢迢地来看你,这头天才刚到,第二天就跟人吵架,怎么着也不像话呀。我原觉得七月你虽然年轻,但少年老成,凡事自有分寸,怎么这一遇上流火兄弟,就这么的……不成熟呢?”
司马严续絮絮叨叨地数落七月,数落得七月简直痛苦不堪,这位第一印象给人感觉好像仙风道骨的司马先生,其真实的面目原来是个话痨吗?!
被他碎碎念了半天念到头都大,七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又不好跑掉的,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听他念。今天的事,流火莫名其妙地发火,司马也数落他,可他还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呢。他把前因后果仔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可饶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是他的错了呢!
流火郁闷地坐在王府的房顶上,俯看着下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孩子们你追我赶,欢乐地喧闹。
和七月吵架,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七月的茫然懵懂,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他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是不是只有我一厢情愿,而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从来就把我当成小孩子,说的话也都是孩子话,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敷衍我吗?
可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从无界出来的杀手,在生死之间来来回回地游荡。你见过世上当杀手的人,有谁是真的天真烂漫,没心没肺?之所以看起来那样,只是因为,我不在乎。
生与死只在一线间,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对着不在乎的人和事,又有什么好认真的呢?
“凡事最怕认真二字,干咱们这行的,除了敬业一事上最要认真,其他的事却最忌认真,尤其不能动情。俗话说弱点越多,死得越快,一个杀手,要是真的动了情,认了真,那就离死不远了。”
黄泉严肃的面容在他眼前掠过,而他冷洌的声音,也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流火苦笑了一下。
黄泉,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早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沉沦下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的命是他救的,要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所以,就算是为他而赔上这条命,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再怎么样,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是不甘心为他死,只是不甘心,我在他的心中,没有位置。
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渐渐笼罩了世界,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星星点点的灯火络绎亮起。
☆、永远有多远
“流火,流火!”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是七月在找他。自从回到王府之后,流火一直没有回去房间,七月不知他躲到了哪里,原以为他一时赌气,到了晚饭的时候自会回来,可眼看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他的踪影,到处也找不到他,终于着急了。
流火原不想搭理他,可是听七月的声音里带出了无法掩饰的焦急之意,终究不忍让他着急上火,只得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
七月闻声猛一抬头,借着檐下的灯光,看见从屋顶之上探出的熟悉身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慌忙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暂时还没人察觉到流火这胆大包大的行为,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下来!”
见流火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不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的样子,他简直恨不能自己也跳上去亲自把这胡乱妄为的家伙揪下来,可同样的事情流火做来那是任侠意气,王爷知道了大约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他去做那就是坏了规矩,且有执法犯法的嫌疑,只得仰着头往上看,且不敢大声喊叫,压着嗓音恨声道:“这可是王府!快下来!”
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屋顶,想上就上,想下就下!何况天色已黑,这要万一被人当成刺客,就大事不妙了!
看到七月气急败坏的样子,流火对天翻了个白眼,到底没让七月抓狂太久,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找我干什么?”
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心急火燎地要把我推出去,我要真走了不是正合你意,何必又来慌慌张张地找我?
“我以为你走了……”七月说:“可是又没人看见你离开王府,我怕你迷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停了停,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还好,你没事。”
“我要走,我会提前打招呼。” 流火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像某些人,专爱不告而别。”
七月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回去吧。”
听了七月的道歉,流火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七月说都是他的错,不过是种习惯使然,他惯于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或许这是他王府侍卫长的职业病。可是他不是良王,不需要七月无条件的请罪,七月这样说,他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吗?
两人一前一后,往七月的住处走去。华灯初上,王府巡视的侍卫一拨拨来回,不乏昨晚饮酒的熟人,见到两人,皆点头致意。
这些全副武装的侍卫,这所戒备森严的王府,这个富丽堂皇的牢宠,这里就是七月的世界,是他的全部生活之所在,他和自己,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一路之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在这样静默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回到了房前。七月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流火忽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你刚才说,都是你的错,可是,你其实什么都没错,只是我心里……七月,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七月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道,对上流火冰凉的眼神,他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道:“流火,你为什么生气?”
“呵……”
流火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从认识了七月,他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得多。可是他没有办法,有的人就是你命中的克星,一旦遇到他,不论内心怎样挣扎纠结,却敌不过对方一个眼神,这就是他的宿命。
“七月。”
眼前一暗,流火的面容骤然在眼前放大。
有风拂过屋檐,檐下悬挂的风灯迎风摇晃,倒映着地面两条长长的人影,也随之晃动。两道人影贴得极近,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条人影才慢慢退开,两条人影相对而立,彼此静默。
“你……你……”
七月抚着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
流火转开了脸,廊檐影影绰绰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是亲一下而已,你难道就没亲过我?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吗?”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七月无力地想。那不能算是吻,那只是想要救人,他想要这么辩解,可不知为何阵阵心虚,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流火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望得如此专注,仿佛想要看进对方的灵魂。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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