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泰迪逆袭指南 作者:砯涯
正文 第18节
泰迪逆袭指南 作者:砯涯
第18节
陆研表面没做反应,心里却是非常震惊的。
在陆承瑞过世前的最后几个月,他明显是发觉了李淑君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两人即便是夫妻,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信任可言。
他会不会知道李淑君要害他?会不会反抗过?
这念头一经冒出,陆研忽然觉得西山那栋别墅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不再是伫立于山腰间的陆家,而是困死了陆承瑞的牢笼。
“她确实够狠。”陆研轻描淡写地感慨道,“我在外面就听说过父亲心脏不好,这种人本身也活不了太久,陆家的资产早晚都是他们母子的,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顾璟霖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研的头,说:“可能是陆承瑞的遗嘱让她害怕了。这么多年过去,陆家这一代的子女全部成年,陆承瑞却忽然要求你们去做dna鉴定,亲生才具备继承权。这种目的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告诉李淑君他怀疑有人不是他的孩子。”
“那姓孙的教授也说了,陆博远、陆云桓都没有血缘关系,有资格继承遗产的只有小女儿陆思琪。而且这种结果一出,李淑君就坐实了婚内出轨的罪名,法律上会削弱作为配偶的继承权,这样一来她的损失就太大了,可以说是名利尽失,所以才不得不走杀人灭口的路。”
陆研不置可否,最终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话音没落,他倏然想起件事,随口道:“之前发短信你说临时有事,怎么了?”
顾璟霖道:“以你本人的名义买了套房子,又准备些其他东西,你的个人资料很快会重新录入档案,落户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这段时间会有不少人查你在国内的落脚地方,包括陆家那边,总要有个地址透露给他们,不然就太不正常了。”
闻言,陆研讶异了几秒,旋即笑道:“我都没想到这么多,还是你心细。”
“有奖励么?”顾璟霖笑着看他。
陆研眉心皱起来,本来想说没继续跟你赌气就不错了,还要奖励?但转念一想b市房价那么高,市中心的房子随便一套就能上千万,顾璟霖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就算两人关系到了,但陆研从小不习惯欠别人人情,这事搁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在意。
“你想要什么?”陆研谨慎开口,刚一说完,想了想,又立马补充,“除了再用尾巴玩我一次,剩下的应该……都可以吧。”
顾璟霖本来就是随便一说,想看看这小家伙会不会主动亲一下撒个娇之类的,根本没往猥琐的方向想。结果可能是昨天晚上陆研真被那条兽尾折磨出心理阴影了,这是生怕他再买条回来玩一次。
不过陆研还是嫩啊,情|趣玩具又不是只有兽尾一种,明明有那么多可以选择。
想到这儿,影帝先生倏地怔住,回过闷儿来登时忍不住笑了。
真是被这天然撩的小洁癖带跑了,搞得他跟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饥|渴变态似的,原本误会就深,这一下简直是越描越黑。
“先欠着吧,”顾璟霖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陆研犹豫不决地点点头,总感觉这种话说一半的承诺很危险,主要还是因为在耍流氓这方面顾璟霖玩法太丰富,在他面前自己只有被玩的份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处方药的那个杀人方法来自一本法医方面的书,我是一点都不懂,只能用尽可能好理解的方式写出来,但确实有考据过~总之大家知道陆先生是被害死的就完了,不要太较真。
chapter 63【黄雀在后】
一周后,下午三点半,b市上空阴云密布,看样子是快下雨了。
公寓玄关,陆研弯腰换上一双防水的马丁靴,系好鞋带,转身接过顾璟霖手中的薄外套,他歪头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旋即一笑,调侃道:“怎么那么不高兴?回趟陆家而已,又不做别的。”
顾璟霖点上根烟,隔着徐徐散开的烟雾垂眸注视着陆研的眼睛,静了几秒,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和陆云桓走太近。”
陆研说:“不用担心,我在李淑君手上吃过一次亏了,知道了那边的人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次会注意的。”
“到不全是因为这个——”话没说完,顾璟霖微微顿住,似乎是在考量措辞。
陆研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想笑,有种时刻被男朋友盯紧不许跟其他人搭讪的诡异错觉。
一直以来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现在冷不丁被人当小宝贝似的护着,感觉既微妙又幸福。相处了这段时间下来,陆研很清楚顾璟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同时也非常的理智和成熟——他的保护就像一个收放自如的圈,最大程度上给了陆研决策上的自由,但又无时不刻地环绕在他身边,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能逾越过来触碰到他。
陆研回想着上次顾璟霖在电话里的语气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凑过去伸手搂上他后颈,身体贴紧,十分亲昵地蹭了蹭,不怀好意道:“怎么,怕我再叫他云桓哥哥,吃醋啦?”
被不幸言中一半的影帝先生故作淡定地皱了皱眉,口不对心道:“我有那么无聊么?”
陆研心说有啊!而且后果太严重了,他差点被一条尾巴玩废了好么?!不过这种话陆研只敢默默腹诽,说出来就变成了:“当然没有,主要是你家研研那么听话,你不喜欢的事他肯定不会做嘛~”
顾璟霖瞬间被这番卖乖讨好了,单臂环过陆研腰侧稍稍用力,把人勒进怀里。陆研则顺从地仰起头,在他唇上主动亲了一下。
“陆云桓出生的医院已经查到了,但当年那批医护人员早就换过了一遍,对上号还需要一段时间。”顾璟霖说,“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不了解目的我不敢放任你跟他走得太近,怕一不小心出了事,我后悔都来不及。”
闻言,陆研静了半晌,继而缓慢点了点头:“我明白,在二哥那里会小心的。他猜到有人在帮我,但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你身上,璟霖,你自己的身份也很特殊,陆家这趟浑水,能不进就别进了吧。”
顾璟霖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怕什么?大不了息影退圈,好好养着你,把日子过得没羞没操,不是也挺好?”
陆研脸颊唰的红了,万万没想到这么严肃的话题话锋一转忽然就限制级了,怒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再说了,退圈以后打算拿什么养着我?”
顾璟霖忍不住轻笑出声,半晌后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研研说得对,像我这种职业早晚会因为各种原因过气退圈,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陆总包养呢。”话音没落,他有意低头在陆研耳边,用一种狎昵而又低沉的嗓音耳语道,“卖你一夜七次,保证每次都欲|仙|欲|死,要不要?”
陆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经病啊!
陆研被撩得脸颊发烫,赶紧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以免说得太露骨以后擦枪走火,临出门还得再来一发。
顾璟霖实在太喜欢这小家伙想炸毛又害羞到不行的样子了,逗弄起来简直屡试不爽!
就在这时,玄关蓦地响起“嗡”的一声震动。
陆研把手机拿出来查看,顺便给对方回短信,头也不抬道:“时间不早了,我对路不熟悉,要先走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顾璟霖叮嘱道,“有事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回完短信,陆研把手机收回口袋,取了车钥匙,推门离开公寓。
待他走后,前一秒关门声响,后一秒顾璟霖直接拨了一通电话到席琛那边,然后缓步穿过客厅,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停下,静静注视着地下车库的出口。
等到对方接通,顾璟霖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淡淡吩咐道:“研研已经走了,那个陆云桓肯定有问题,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跟一趟,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席琛说。
顾璟霖想了想,又道:“舆论那边怎么样了?”
席琛如实回答:“这几天按照您的要求,把社交媒体上跟陆研有关的□□都屏蔽了,账号也黑了不少。ip来源统一筛查过一次,发现并不是陆氏集团常用的公关公司,看来李淑君也是顾及了陆研的身份,没敢动用公司的资源,应该也是怕引起内部的猜疑,毕竟陆研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关注度高,不能随便碰他。”
“她是该收敛点了。”顾璟霖冷笑道,“三个孩子里两个都不是陆承瑞的,如今证据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那人还被她害过一次,李淑君现在也就是强撑颜面,心里恐怕早就乱了。”
这时,地下车库出口,陆研所驾驶的白色宝马驶出地库,开出小区北门,渐渐消失在灰暗的沥青路尽头。
那边席琛没作回应,沉默了足有好几分钟,才犹豫不决地说:“顾少,陆家这次的事有点不正常。明面看上去是李淑君害死了陆承瑞,而且车祸谋杀陆研未遂,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损失最大的却是陆家本身……”他略微顿了顿,片刻后复又开口,“这事,您怎么看?”
“李淑君自作聪明,却是在自掘坟墓,陆承瑞的死她多半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顾璟霖口吻平淡得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隐隐含着一丝讥讽在里面。
那天陆研和孙教授的对话录音他亲耳听全了,自然是知道那老家伙从头至尾总共收了三份钱,给三位雇主办过事,这最后一位雇主的要求明显是意有所指,故意要借陆思琪的口把血统问题泄露出去。也就是说,这里面刻意被人安排的部分是与当时本该死于车祸的陆研完全无关的。
有人在针对陆家,这一点显而易见。假设“陆博远非亲生,李淑君婚内出轨”的消息并没有经陆研的手放出,等到时机成熟了以后,自然也会有别的途径流传出去。换句话说陆研不过是个意外,他只是影响了绯闻的传播渠道,却并没有导致结果偏离太多,到最后陆家依然会面对继承权是否有效,以及财产重新划分等一系列问题。
那么——这以后又需要做什么呢?
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还有没有需要扫清的障碍?
顾璟霖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重要,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席琛,我问你个问题。”他忽然开口。
席琛恭敬道:“您说。”
顾璟霖:“陆承瑞生前要求的一次亲子鉴定,导致的结果是陆博远和陆云桓丧失继承权,李淑君作为过错方,法律上会判定她不分或是少分夫妻共同财产。在这种情况下,我假设陆研并没有从西山那场车祸中生还,你觉得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席琛不假思索道:“陆家四小姐,陆思琪。”
“那如果我要针对陆家,现在又是要从谁下手?”顾璟霖又问。
席琛一怔,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说:“还是陆思琪?!那人太高明了!”
“不止,我想得太简单了。”顾璟霖豁然意识到不对,眉心不觉拧起来,“慈善晚会当晚,陆博远遭遇车祸,这件事肯定会被李淑君算在陆研身上,这是我们能预料到的,所以把控了结果,没让陆博远伤得太重,以免逼急了那个女人。”
“可是陆思琪——”
席琛闻言大惊,忍不住脱口而出:“陆思琪一旦出事,不仅解决了目前陆家两位正统继承人中的一个,而且还能顺势嫁祸给陆研。李淑君向来溺爱小女儿,如果误解成陆研故意害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璟霖瞬间静了,几秒后果断按灭烟蒂,紧接着毫不迟疑地取了车钥匙出门,简言道:“查一下那小丫头今晚在什么地方。”
“查今天的?”席琛不解。
顾璟霖站在电梯门前,垂眸扫了眼显示板上的数字,淡淡道:“研研说今晚陆云桓主动约他一起回西山别墅,我总感觉这位跟陆家上下都无亲无故的二少爷心机太重,而且也没对研研表明立场,又选了这么个敏感的时间,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话音没落,电梯到站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席琛注意到这个声音,立马急道:“顾少,您不方便露面,我安排别人……”
“我就跟去看看,不会做什么的。”顾璟霖打断他,举步走进电梯,随手按下标有“2”的数字键,说,“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研研提到过陆云桓承认了是在帮别人做事,但找他合作是为了自己。这件事没查清楚原因以前我没办法轻易信他,你那边有结果了么?”
“抱歉,”席琛说,“对方把痕迹处理得非常干净,好几个参与过当时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因为各种原因病故了,我把名单核对过一遍,暂时查不出来什么。”
顾璟霖静了几秒,道:“没事,痕迹干净至少说明方向没错,不过我不想让研研冒险,这条线万一查不出来,就只好麻烦陆二少亲口说了。”
席琛犹豫了:“您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站研研就留着,不站就别继续碍眼了。”说这话时,顾璟霖语气很淡,似乎内容也是稀松平常,“说到底不过是被人安插在李淑君身边的一条眼线,谁有工夫成天揣摩他的想法?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就算研研有耐心等,我也不愿意让他等。”
chapter 64【回家】
同一时间,新源路温莎广场。
陆研把车开进收费停车场,找了个角落停稳,然后从储物格里取出鸭舌帽和口罩,戴好后推门撑伞下车。
这里是b市城东非常有名的商圈之一,汇集了大量购物中心和特色夜店,一到周末便是游客云集,热闹非凡。再往远些的清净位置还有不少驻华大使馆,上次罗绍泽过生日包场的会所也在这边。
陆研回国以后很少出门,即使有机会出来对这类地方也是提不起兴趣,这次之所以会来主要是因为陆云桓选的餐厅在使馆区,两人约定的见面地点也在附近,陆研提前把车开过来,这样晚上回去能节省不少时间。
趁陆云桓还没到,陆研走进路边一家高档礼品店,按照上次出席陆承瑞葬礼的规格给家里那位颈椎扭伤的大哥配了束花。
正要刷卡付款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倏地一振,陆研把信用卡交给店员,示意她继续,然后取出手机,接通后放在耳边,十分客气地叫了声:“二哥。”
“我到了,在沙特大使馆对面的马路边。”说完位置,陆云桓注意到话筒那边很安静,再一看时间,估计陆研也不是在路上,于是问,“你在做什么?”
陆研侧头朝礼品店的门廊方向斜睨了一眼,透过蒙着厚厚水汽的橱窗,隐约瞧见路边停了辆打双闪的suv,静了几秒,才说:“我也在沙特大使馆对面,买点东西,那么多年没见大哥,总不能空着手去。”
待他说完,路边那辆suv有了动静。
陆研收回目光,转身接过店员递回来的信用卡,并在机打账单上签字。
不消片刻,悬在礼品店门框上的铜铃“叮铃”一响,陆云桓将滴水的黑伞插|进伞桶,信步走来,在陆研斜后方停下。
“买花?”他抬眸看向柜台后给花束层层包上工艺纸的店员,声音隐隐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啊。”陆研把签好名的账单还回去,转身面向陆云桓,轻描淡写地说,“大哥什么都不缺,也就是受伤这段时间行动不便,没法出门,我带束花过去给他看,也算是我这个做三弟的心疼他了。”
他脸上蒙着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又压得很低,整张脸只露出阴影下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在笑,而那种含笑的温软眸光却显得格外狡诈。
陆云桓戴了副墨镜,隔着深灰色的镜片垂眸注视着陆研的眼睛,半晌后倏然轻笑:“看来研研是还记挂着博远花粉过敏这事了?”
“有这事?”陆研明知故问,“二哥刚才说的话,可以等到下山以后再提醒我的,毕竟十六年没见,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呀。”
陆云桓毫无意外地勾了勾嘴角,也没接话。陆研只当他默许了,心安理得地等店员把包装好的花束送过来,他接过花,陆云桓则自觉拿了两人的伞,站在门外撑好等陆研出来,再一起上车。
从这里回陆家别墅要横跨b市大半个城区,之后还要再开半个多小时才能抵达西山别墅区,再考虑到雨天路况不好,这个时间可能还会更长一些。
陆研默默估算着这趟一来一回将要花费的时间,总感觉再到这边的时候会很晚,两人还得吃饭,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公寓?
要不要提前跟顾璟霖说一声?免得又吃醋还得用奇怪的方式哄……
陆研心里纠结,刚准备取出手机。旁边陆云桓却忽然伸手过来,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了只信封交给陆研。
“前两天刚办好的。”陆云桓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解释道,“家里的情况你清楚,你的事现在基本上都是我着手在办。”
陆研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一张□□。
陆云桓道:“我也是再给你恢复完身份以后顺手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你在国内还有个账户,看银行信息是父亲给你建的,李淑君恐怕都不知道。账户里面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我没动过,你自己收好了吧。”
陆研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对于从陆承瑞那里打来的钱,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不主动要,但也来者不拒。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陆承瑞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补偿方式,犯过错的人总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当然也是为了填满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
陆研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任性到肆意打翻来自那位血缘父亲的好意,毕竟李淑君从很早以前就断了给他的生活费,而陆研之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陆承瑞,也是出于一个不被正室待见的私生子的自觉性。
只可惜,他默默补偿了十六年,那女人却在他回国的第一天就送上了一份要命的厚礼。陆研原本打算跟那栋宅子里的人做一辈子路人,这下却不得不斗出个你死我活了。
“对了——”
陆云桓忽然开口,陆研瞬间回过神,微带讶异地侧头看他:“怎么了?”
陆云桓道:“你记得抽空把签证办了,我不知道你在美国那边的学业和银行储蓄的情况,这些只能由你亲自处理。”
“哦,没关系,现在已经很麻烦二哥了。”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静了几秒,又道,“话说回来,李淑君知道我是被你带回去的,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陆云桓闻言顿时笑到了,无所谓道:“那是肯定的,不过也没什么,她不高兴我们正好可以早点离开,难道你想被留下来用晚餐么?”
陆研一怔,总感觉自己被陆云桓当枪使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按照小时候李淑君对待陆云桓的方式,那明显是不知道他非亲生才对,陆云桓就算后来被某个人告知了真实身份,可本质还是被李淑君当亲儿子疼爱长大的。即便是后期参与遗产继承中,李淑君偏袒陆博远再怎么明显,也不可能让其他两个孩子真的吃什么亏。
这样一来,陆云桓对李淑君的态度可就太微妙了。
难不成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事?
陆研心底的狐疑不轻,又不知道该不该直接问出来。他能察觉到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涉及到陆云桓背后的那个人,相关问题其实在慈善晚会当晚见面的时候就提到过了,但被他避重就轻地搪塞了过去。
是不愿意说?还是暂时不方便告诉他?
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两人还没达到相互信任的地步,就好比陆云桓要是问陆研帮他的人是谁,陆研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来是一个道理。但同时问题也正出在这里,不坦诚更不可能有信任,然而对方是陆云桓,陆研有顾虑,不可能像对待孙万军那样把人按桌子上暴力拷问。
也真是麻烦……
往后一路,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不再闲聊,很有默契的沉默下去。
车子抵达西山脚下的时候时间接近傍晚六点,下雨天阴的厉害,郊区黑得仿佛已经入夜。
陆研盯着别墅区正门的保安岗亭静静看了一会儿,再看向怀里的花束,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挂着水珠的花瓣,继而轻笑道:“想起来也挺巧的,每次回陆家都遇不上好天气。”
一时间,昏暗的车内恍若被人按下了静音,只能下雨水浇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静噪音。
陆云桓专注看着前路,眸底却因为陆研没来由的感慨而略微暗了暗,他一打方向盘,将车稳稳开上盘山公寓,于深灰色的暴雨中朝山腰处的陆家大宅驶去。
“谁说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云桓兀自开口,回忆道,“你第一次被父亲带回家那天,天气明明很好。”
“是么?”陆研心不在焉地翻过手掌,垂眸检查手套有没有被蹭脏,“我都不记得了。”
“我都记得。”陆云桓不假思索道,“当时还为多了个弟弟开心了很久,只可惜你留在陆家的时间太短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挺遗憾的。”
听他这么说,陆研忍不住笑了:“二哥那时候那么爱哭,没想到成年以后变化会这么大,说实话,我特别意外来着。”
陆研这番话说得意有所指,陆云桓听得出来,于是道:“研研小时候倒是不爱哭,怎么做到的?”
“我——”话到嘴边,陆研的声音戛然而止,笑意霎时凝固了。
——他在儿童福利院哭多了,慢慢明白眼泪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施暴的人更疯狂,所以封闭起来,变成了一个可以忍痛受欺负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孩子。
那……陆云桓是……?
陆研有点迷茫,感觉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
——他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怎么可能有机会体会哭到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
又过了几分钟,陆云桓将车停进陆宅后面的私人停车场,然后递了把伞给陆研,自己撑另一把,率先开门下车了。
陆研跟着下去,两人一路无话。因为雨大,他们没有特意绕去前院,而是直接步行至陆宅后门。陆云桓按响门铃,不消片刻,后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人是个穿工作制服的女佣,看模样得有三十多了,见陆云桓立马满脸带笑的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说:“二少爷回来啦,这雨天山路不好走,夫人担心您开车不安全,还说让杜哥去接您一趟呢。”
陆云桓笑笑没说话,显然不吃这套恭维。
那女佣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正要把人往里引,顺带着岔开话题缓解下气氛。就在这时,她转头扫了一眼,目光堪堪落在了跟自家二少一起上门的那位陌生人身上。
对方戴了口罩,看不见脸,可按理说跟陆云桓一起来的那必然是关系很好的熟人,但好死不死那家伙手里捧着一束祭奠死人用的白花!
陆家最近一段时间出了太多事,又赶上陆大少车祸受伤,强行被勒令回来休养。他们这些天天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办事的下人脸色看多了,自然知道这玩意儿要是带进去会出多大乱子。
女佣有点犹豫,半晌后试探性地看向陆云桓,小心翼翼地询道:“二少,这位是您朋友?”
陆云桓没义务站门口跟个下人引荐陆研,脸色当即严肃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陆研抬手挡了回去。
“自我介绍一下,”陆研摘下口罩,朝那女佣十分礼貌地笑笑,客气道,“我叫陆研,并不是云桓的朋友,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女佣怔住。
陆研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你好像还得叫我一声三少爷?”
女佣:“……”
陆云桓笑了。
“事先没有通知,我就是顺道和二哥一起回来看看博远哥哥,”陆研嗓音温润,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可以进了么?”
女佣下示意做了个吞咽动作,汗都下来了,心说陆三少抱着一束祭奠死人的花回来看大少爷,这是什么情况?可陆云桓都没有质疑,说明这人并没有开玩笑,他一个替陆家做事的下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让三少爷进门啊。
“可以……”她没别的办法,只好乖乖站到一边,给两位少爷让道,随即如实汇报道,“大少爷在卧房休息,可能睡着,暂时不方便见人。夫人在客厅喝茶,倒是等你——”她看了看陆云桓,又看了看陆研,改口道,“等你们有一段时间了。”
“思琪没回来?”陆云桓问道。
女佣关门落锁,快步跟上走远了的两人,回道:“四小姐晚上约了朋友,今天不回来了,夫人正为这事生气呢,等下你们见了她,说话可得——”
“妈妈在生气?”陆研蓦地开口,回头斜睨了她一眼,“正好,我来了给她消消气。”
陆云桓说:“太多的二哥就不啰嗦了,你有分寸,别做得太过火。”
女佣:“???”
陆研笑道:“进了家里把门一关,不用做戏给外人看,过不过火就不是我能决定的的了,得看妈妈的接受程度怎么样?”
“叫得还挺顺口,”陆云桓揶揄道,“也不知道你这卖乖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不是学的。”陆研纠正道,“是因为有人喜欢,所以我就愿意卖,多了就熟练了。”
陆云桓定定看着他,觉得陆研确实是在国外待太久了,某些方面的表达方式特别直白,比如他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结果次次旁敲侧击的提起,次次都能被这小家伙秀一脸。
说话间,三人走到别墅正门。
那女佣原本正要上前开门,却忽然听见陆云桓说了句:“等等。”
“二少什么事?”她忙走回来等吩咐。
“研研刚回国,恐怕有不少话需要对母亲说,不想被打扰。”陆云桓道,“这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女佣瞬间松了口气,说:“那好,我去帮忙准备晚餐了,二位少爷请。”说完,她快步穿过别墅外的长廊,消失在拐角。
待她走远,陆研眸底的笑意逐渐退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唇边浅浅勾起的一抹弧度。他举步上前,伸手轻轻扣响了陆家大门,然后规规矩矩地抱好怀里的花束,耐心等待。
不消片刻,门板另一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锁“咔哒”一响,被人从里面打开。
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前来开门的杜辉脸色直接变了。
陆研维持着那种恰到好处,却又虚伪到令人心慌的笑容,轻声道:“好久不见,杜先生——”他上前握住门把,猝然用力,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软客气,“别挡路好么?”
杜辉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或许是迟迟没等到有人进来,坐在沙发上的李淑君放下茶杯,抬头,朝门厅方向看去,略微抬高了些音量,关切道:“是云桓回来了?”
在偌大的一层客厅,女人优雅的声音缓慢回荡,其间夹杂有细密的雨声,却久久没人回应。
不过多时,脚步声由远而近,陆研走过门厅的拐角,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李淑君那张精致的脸从美艳扭曲到变形……
“是我回来。”陆研说。
他走过来,躬身将那束雪白的花搁在李淑君脚边,像在完成一个虔诚却又充满讥讽的祭奠仪式。
李淑君脸色铁青,目光死死钉在陆研身上:“你回来做什么?”
“妈妈这话问得就不对了。”陆研重新站直身子,从容与之对视,“我回自己家,难道还非得有个理由么?”
chapter 65【锋芒毕露】
“你——!”
李淑君话刚出口,余光一瞥正注意到玄关又有两人走进客厅,不得已才堪堪止住声音。她冷冷瞪了陆研一眼,深吸口气,下一秒脸上的笑意恢复如初,继而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陆云桓。
“云桓来啦!”说这话时,李淑君笑得满目慈爱,径直绕过陆研走到二儿子近前,十分关切地检查过他身上是否有淋湿的地方,然后对一旁的杜辉吩咐道,“让下面去煮点的姜茶,这天气太湿,得给二少爷驱驱寒气。”
“不用麻烦了。”陆云桓说。
李淑君笑道:“回自家,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说完又看向杜辉,“还不快去?”
杜辉神色复杂,不动声色地看了不远处背对他们的陆研一眼,但见李淑君没有其他反应,也摸不准这对关系紧张的非血缘母子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他犹豫半晌,最终很聪明的没多废话,按照对方的意思吩咐下人煮茶去了。
自打陆云桓进来,李淑君则完全拿陆研当空气,挽着二儿子到沙发落座,还亲自倒了杯红茶给他暖手,而后笑着询问道:“这都快饭点了,怎么才回来?不是让你每周早点回家的么。”
陆云桓道:“因为——”
他话没说完,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忽然插话进来。
“是因为要等我,所以才耽搁了。”陆研唇边弯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垂眸状似不经意地跟陆云桓对视一眼,然后很自然地看向李淑君。
只此一眼,陆云桓默契地莞尔一笑,自觉噤声了。
李淑君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但碍于二儿子在场,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
一时间,客厅静默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陆云桓一副好整以暇的淡定态度,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最后,还是李淑君先沉不住气了,对陆云桓道:“研研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还不够熟悉,你这个做哥哥的帮忙关照点也是应该的,不过下次还是要提前说一声。”
“妈妈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欠妥了。”陆云桓说。
“这事不能怪二哥,”陆研笑道,“是我主动联系他,提议周末一起回来探望博远哥哥的。”
原本进门到现在气氛就已经很紧张了,李淑君不清楚陆云桓知情,只因为这件事涉及内容太过敏感,事关命案自然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牵扯进来,所以哪怕心里再厌恶,也不得不对陆研笑脸相迎,生怕被陆云桓看出什么端倪。
可之前不提陆博远还好,眼下提起这事,对方是什么用意也太明显了!
李淑君的面色瞬时阴冷下去,气得嘴唇发抖。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陆研又道:“慈善晚会那天,偶然听说博远哥哥出了车祸,说实话我也是很意外的。”
话说至此,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他信步绕到茶几另一边,像一位体贴又孝顺的儿子那样,端起茶壶恭恭敬敬地给李淑君的杯子续满水。
李淑君无意识盯着壶嘴汩汩流出的茶水,再抬头时,她的目光有几秒极不明显的晃神,就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眼前的陆研那样。
那人分明笑得眉目柔和,连气息都是斯文绵软的,可偏偏每一句都说的话中有话。那种不经意的含沙射影就像一把刀,深深隐藏在软弱好欺的表象下。而最可怕的是,当她意识到那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倏然出现她身后,环顾四周,这才猛然发觉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入局,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受其控制的。
简直是……阴魂不散!
没来由的,李淑君脑内恍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汇,顷刻间,一股被极力隐藏的恐惧入寒流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心里。
那天郊区下着大雨,两部车弯道相撞,直接坠崖,车毁人亡。
他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活下来?
他……到底是人是鬼?!
李淑君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以至于陆研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经陆云桓提醒才想起要接杯子。
“看来最近大哥受伤,妈妈太过操心,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陆研说。
“是啊,”陆云桓接话道,“既然是这样,我和研研今晚就不留下用晚餐了,您也能早点休息。”
李淑君心里肯定是希望二儿子能留下,但鉴于不想多看陆研,所以也就没做挽留,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对了,”李淑君侧头看他,说,“云桓是怎么跟研研联系上的?你们应该也……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待她说完,陆云桓轻描淡写地跟陆研对视一眼,见他没解释的意思,于是道:“慈善晚会那天我中途有事离席了,正好在走廊遇见研研,认出来以后就多聊了两句,然后交换了手机号码,考虑的也是他刚回国很多地方不熟悉,我这个做二哥的当然是得多照顾着点小弟。”
陆研笑着说:“谢谢二哥。”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陆云桓边说边翻开袖口看表,然后道,“我上去看看博远,跟他说一下咱们来过了,研研要不要一起?”
陆研看看他,又看了看李淑君,说:“不用了,二哥待我问候就好,我还有点事想单独和妈妈谈。”
陆云桓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李淑君欠了欠身,后对陆研说:“我可能会比较快,车里等你,一会儿出来打好伞,别淋湿了。”
陆研:“好。”
说完,陆云桓转身朝楼上走去。
待他背景消失在二楼拐角,确定再也听不见客厅的声音后,还留在沙发这边一站一坐的两人脸色同时发生了变化。
李淑君撂下茶杯,瓷杯底撞击实木茶几发出非常响亮的“咚”的一声。
陆研垂眸看过溅出来的水迹,皮笑肉不笑道:“妈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明知故问!”李淑君道。
陆研一哂,十分客气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车祸这种事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在这座山上会发生,在大哥家门口一样也会,这一点您心里最清楚,不是么?”
“那天的事跟博远没关系,”李淑君说,“你想做什么可以随便冲我来,但是不要动你的三位兄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事。”
闻言,陆研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声音也倏而漫上一层讥讽的意味,淡淡道:“您也太天真了,就没想过,您找人把我往山崖下撞的时候,我又参与过什么?”
李淑君不置可否,盯着陆研静了几秒,道:“陆研,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只要要保证不再对我的孩子动手。”
“谈条件?”陆研眼神冰冷,眉眼低垂着看向李淑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妈妈,您必须明白,你我之间是要命的血仇,我要您死,这条件您给得起么?”
李淑君脸色苍白,隐忍的嗓音再也压抑不住怒意:“你别太过分!”
陆研心平气和地说:“过分的事您已经做过了,我只是原封不动地还给您而已。”
“陆研——!”李淑君怒道。
陆研说:“我手上有陆博远的亲子鉴定结果,现在就等着遗嘱公布那天出示,这样一来博远哥哥会因为非亲生丧失继承权,您也会因为婚内出轨而影响作为配偶的分成,这些是最基础的。”
话说至此,他蓦地顿住,然后来到李淑君所在的沙发后,附身在她耳侧,低声又道:“妈妈,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要你死,却不会愚蠢到脏了自己的手。”
李淑君身体猛然一僵,片刻后侧头看向陆研,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陆研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笑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您想的是——这人是陆研?他被这个家排斥了十六年,在外面连句话都不敢说,像老鼠一样躲在人为铺好的管道里,让往东就绝不会往西。他那么听话,那么懦弱,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说出‘我要你死’这种话?”
李淑君霍然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研,她忽然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十六年了,她对陆研的印象却停留在那年陆宅门前,躲在陆承瑞身后,尚不足他胯高的小孩子形象,她记得的还是被陆博远欺负却连哭都不敢哭的陆研。
而现在时过境迁,他羽翼日渐丰满,早已经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妈妈,您必须明白一点——”
陆研站直身子,轻声道:“我和被您养在身边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身上的棱角再锐利,也是被您和父亲宠爱出来的,不会伤人。而我的都是被别人伤害留下的疤,对方越狠,我的印象就越深刻,都是被您逼出来的。”
“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您。”陆研说,“这次我不光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还要抢走您本来可以拥有的一切。妈妈,说到底我不过是独身一人,可您在意的人就太多了。我相信,车祸发生在大哥身上,恐怕远比您亲自遭遇要更疼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李淑君浑身颤抖,捏紧的右手手背青筋毕露,终于忍无可忍地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陆研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淡淡道:“作为受法律保护的继承人,还希望父亲遗嘱公布那天,妈妈不要忘记通知我。”他朝李淑君的背影恭敬欠身,“告辞了,我有空再来探望您。”
说完,陆研转身扬长而去,才走出去没几步,那只盛了红茶的白瓷杯子在他脚边不远处摔得粉碎。然而他连垂眸驻足的兴趣都没有,兀自穿过客厅,打开玄关的大门,提起来时带来的黑伞走了出去。
别墅后停车场,陆云桓撑伞站在车旁抽烟,见陆研来了,便很自觉地扔了烟蒂,举步迎上去,忍不住埋怨道:“真不是二哥说,你看在客厅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怕什么?”陆研无所谓地说,“李淑君狠归狠,可待亲生孩子还是不错的,她也知道杀人灭口的勾当有风险,所以做这些会刻意瞒着你们。只要有这层心理,不管我说得多过分,她都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跟我翻脸。”
听他说完,陆云桓轻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呀,不装乖的时候,这小爪子张牙舞爪,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陆研冷笑:“二哥说得轻巧,李淑君想要我的命,站在她面前,我能忍住不动手,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要求什么?”
陆云桓没着急开口,主动拉开副驾驶一侧的门,陆研收了伞乖乖上车,陆云桓给他关门,然后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件事我确实能理解你。”陆云桓发动车子,给油起步,缓缓驶离停车场,“不过在时机成熟以前,该忍的还是要忍。”
陆研侧头看他,总觉得这番话虽然听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感同身受的味道,可细想陆云桓生活在陆家的庇护下,从小衣食无忧,又怎么可能谈得上“感同身受”?
陆研只当他旁观者清,对自身有好处的自然是会听进去的,也就没做反驳。
入夜后郊区的路更加难走,等两人返回使馆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区域配套的都是跟各大使馆有合作的餐厅和娱乐会所,不管生意如何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所以到了晚上也不会特别繁华,跟几条街区外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完全是两个世界。
陆云桓把车开进餐厅的停车位,示意陆研可以下车了。
东城的雨没有西山那边那么大,下到现在已经变成蒙蒙松松的雨丝,正好降了盛夏的暑气,被夜风一吹体感温度倒是非常舒服。
陆研抬起雨伞看了眼餐厅招牌,发现是一家格调还不错法式餐厅,不过法国菜的选料不太符合陆研的喜好,所以他一向很少去吃。
餐厅隔壁是一家高档娱乐会所,看样子是被什么人包场了,停车位满是豪车,陆陆续续有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进去。
陆研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等陆云桓停好车过来,两人便一起进了餐厅。再核对过预约信息后,他们被服务员引着一路往里,带到了一间相对僻静的包间门前。
那名服务员推开门,然后自觉站到旁边把门让开,礼貌道:“陆先生请进,被您邀请的客人已经请候多时了。”
陆云恒一怔,微带讶异地看了陆研一样,继而又看向那名服务员,不解道:“什么客人?我并没有邀请别人……”
他话音没落,包间里脚步声响起,待那人走到门前,陆云桓看清面容不禁微微拧紧眉心,而跟在后面的陆研则直接惊呆了。
顾璟霖戴了副墨镜,身上是不太正式的衬衣西裤,单手托了支盛了酒的高脚杯,他完全没看反应各异的两人,只是对服务员说:“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女服务员朝他欠了欠身,依言先离开了。
待她走后,顾璟霖转身返回包间,头也不回道:“两位陆少爷,请进来吧,这顿饭算我的。”
chapter 66【摊牌】
见顾璟霖等在包间里,陆研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愣是久久没回过神来,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之前根本没提过三人会一起吃饭的事,他怎么会过来?这要是让二哥知道了,不就等于——
这念头刚一闪过大脑,陆研倏然一怔,继而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陆云桓,见他脸上也有异色,便不动声色的否定了有关“这两人事先约好”的猜想,看样子应该是顾璟霖临时做的决定,只不过没来得及告诉他。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云桓确实是表明了立场,而且明显有意合作,但这人的目的和身份实在太相悖了,就算他和李淑君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二十多年的恩养摆在那儿,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连同别人一起致她与死地?
这一点至关重要,也是陆研无法信任陆云桓最大的原因。他原本想借今天晚餐的机会再套些话出来,以便于重新审视双方合作的可能性,然而现在顾璟霖突然来了,陆研不清楚他的目的,整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快速权衡之后,他决定暂时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再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打定主意后,陆研佯作茫然地看向陆云桓,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要说陆研跟顾璟霖毕竟亲近,还能默默揣测对方的来因。而陆云桓跟顾璟霖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彼此在正式场合有过那么几次照面,能记得样貌名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交集,所以比起陆研,陆云桓心里的讶异更是只多不少,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注意到陆研在看自己,陆云桓收回目光,垂眸与他对视,莞尔一笑却没有开口。他伸手把包间门彻底推开,朝陆研微微一扬下巴,示意进去再说。
陆研乖乖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位二哥虽然年纪不大,但应变能力也太老道了!要是换了别人,到现在肯定会误以为这俩人是事先约好了在这儿见面的,根本看不出陆云桓其实是在演一场临危不乱的戏。
待他走进包间,陆云桓跟着进去,顺手关门。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声响,没来由的,陆研胸腔里那颗心脏沉了沉,总觉得在场的另外两个都有各自的打算,只有他一个不知情的,就像装盘上桌的小白兔,旁边坐了两只准备吃肉的大尾巴狼。
陆研:“……”
陆研被脑补的比喻弄得有点无语,再一抬头,发现沙发那边,某顾姓的大尾巴狼先生正心不在焉地晃着高脚杯,含笑目光斜睨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陆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瓣,脚下一顿也不知该不该走过去,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见他停下,陆云桓只当三弟社恐认生,忙快走两步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肩膀,把人带到一组单人沙发旁让他落座,末了还安抚性地拍了拍陆研脊背。
顾璟霖全程盯着那只落在陆研肩头的手,直到抽离,才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口高脚杯内的酒。
陆云桓绕过茶几,在陆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朝顾璟霖礼貌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从美国回来的三弟,名叫陆研。顾先生可能有印象,慈善晚会那天是研研代替博远上台致辞的。”
顾璟霖抬眸看了陆研一眼,意味深长地重复道:“研研?”
陆研:“……”
陆研冒了一身冷汗,心说不会吧,兄弟之间用个昵称很正常的,这又不受他控制,难道也要计较?
然而明显计较了的影帝先生旋即一哂,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印象深刻。”
陆云桓眉心浅蹙,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静了几秒,却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开门见山道:“今晚本来是我约研研吃个便饭,那么多年没见也顺便叙叙旧,没想到会遇见顾先生,也不知道顾先生特意过来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有什么差别?”顾璟霖说。
陆云桓笑道:“我从不经手陆家的任何生意往来,要是公事,顾先生就找错人了,因为我肯定帮不上忙。可如果是私事的话——”话说至此,他不由得略微一顿,注意到对方虽然是在听他说话,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陆研身上。
陆云桓顺势看向陆研,从这边只能看见他在低头用手机,既不看他,也不看顾璟霖,像是完全不想参与到对话中来一样。考虑到陆研从小的性格问题,陆云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心里那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却比之前还要更强了。
“如果是私事,那还希望顾先生提示一二,”陆云桓淡淡道,“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研研先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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