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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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正文 第11节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第11节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炮,虞定尧照例要拐着脚出去晒太阳,金陵女侠他看的差不多了,但还随身带着,一边口袋里又装了两颗牛奶糖,他想去寨子里找一找沈延生。这大哥哥长久的不来,是不是嫌弃自己这里没好吃好玩的,于是厌倦了?

    带着满腹疑问,他穿过院门,迎着扑头而来而来的阳光慢慢的往前面走。白堡坡的房子一律是青砖大瓦房,常常两栋相连,中间用一堵墙隔开。从东屋的院子里,能看见一颗枣树,如今三三两两的把枝杈伸过墙头,仿佛一架巨大的伞罩子居高临下的瞭着墙内墙外的动静。

    虞定尧走到枣树下面,依着树干给自己剥糖吃,刚把奶白的糖块送进嘴里,他远远的看到了赵宝栓。

    赵宝栓还是胡子蓬蓬的模样,但是换了身利落的装束,大阔步的走到虞定尧跟前,简直像一道疾行的风。

    “侄少爷,腿不疼了?”土匪头子笑眯眯,看着比上午缠他说话的刘炮不知道好出多少倍。虞定尧欣欣然:“嗯,不怎么疼,都快好了。”

    赵宝栓蹲下去,给他检查了一遍脚踝和小腿,末了在那微微起伏的腿肚子上拍了拍,说道:“侄少爷这骨骼生的好,将来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个子。”

    这句话,虞定尧十分受用,长睫毛一掸,笑微微的冲着对方翘起两边嘴角:“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赵宝栓站起身,俯视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怎么,我这里不好?”

    虞定尧望着他摇了摇头,说:“……好,可不如家里好。”

    赵宝栓依旧笑微微,摸了摸小孩儿乌黑浓密的发顶:“别着急,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

    ==========

    一个下午的时间,虞定尧无处可去,院里院外到处磨蹭,磨到最后实在走不动,只好灰头土脸的钻回东屋。他费了这大半天的工夫也没找到沈延生,自然十分沮丧。

    对着那个瓷人似的大哥哥心生感叹,快吃晚饭的时候,他在屋里迎来了口水活药的蹩脚医生。说是医生,其实也没端正到哪儿去,只是看起来比外面那几个看门守院的干净一些。医生简单的检查过他的伤处,最后留下半坛子药酒,走了。

    虞定尧捧着酒坛子闻闻味道,然后抓过医生留下的一小团沾酒布料,一点点的往肿起的位置抹。他在等人给自己送饭,每天这个时候,总有两菜一汤送进来,内容固定,口感也很一般。不过他最近长身体,总像吃不够,蒙头吃到碟碗齐空,还要翻出仇报国进贡的零食填个空。

    然而左等右等,等得他肚子咕咕叫,始终也没等到那两碗粗茶淡饭。小孩儿着急,扒到窗格子边去看,见院子里没人,他便高声呼喊。喽啰听见动静跑进来,态度不大好,有点恶声恶气。

    虞定尧劈头就问:“我的饭呢!”

    喽啰说:“急什么,今天老大在前面摆酒,耽误就耽误,总不会饿死你!”

    “摆酒?他摆什么酒?”摆酒怎么不要我一起过去吃!

    小孩儿撅起嘴不高兴,可喽啰不再理会他,掉头往院子外面走,连个开饭的准信都没留。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又不好自己跑到前面去讨吃喝,委屈的窝回屋子里,他四脚着地的爬到炕头边翻出那堆零食。零食剩得不多,根本不够他吃个两三口的。

    两眼一闭,虞定尧仰面躺下去,一手揉着瘪瘪的肚子,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念仇报国了。如果仇报国能在这个时候来给他雪中送炭,他回去之后倒是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揭发检举的事情。

    如此饿到天黑,虞定尧连灯都懒得点了,因为点起来他也一样两眼发黑,何必再就着灯光去找那眼眶子里奔出来的金星呢?

    奄奄一息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来人进门便是一句低声的:“我艹。”

    虞定尧饿得手脚发软,根本连动都不想动,及至有人点亮了屋里的灯盏,借着黄幽幽的光,他才看清楚对方的脸。

    然而一看,他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落了空。

    是刘炮。

    这个讨人厌的,怎么又来了!

    刘炮还是笑嘻嘻的,那笑不干净,总带着点流里流气的味道,此时一手举着灯盏,他把另一只手伸到了虞定尧面前——是个油乎乎的黄纸包。

    “小少爷,饿了吧?”

    23第二十一章(下)

    刘炮带来的是一包散切的猪耳朵,外加一只油汪汪的肥鸡腿。小孩儿闻着味道,当即忘了来人的可恶之处,扑上去就吃,像只饿急的小狗。

    等到半只鸡腿下肚,虞定尧也回了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伤大雅,他连咀嚼的速度都变慢了。一口口的细嚼慢咽,再挑起长长的睫毛去看刘炮。

    刘炮手里举着盏灯,他也不嫌烦,而是特意让那飘忽的灯光照在虞定尧脸上。看他苹果似的脸蛋红润饱满,又看他扇子似的睫毛在眼眶前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末了盯住对方蠕动不止的嘴唇,这只老饕入定回魂似的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这种感觉异常奇妙,痒耸耸,暖融融,还未尝鲜,便已经让他血脉舒畅,通体安康。

    站在炕席边,他微微俯首,口中轻声问道:“小少爷,好吃么?”

    虞定尧“唔”的一声点点头,两只眼睛牢牢的盯住灯光下那张略显晦暗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怕这个人。

    刘炮从纸包里摘出一片猪耳朵,喂食似的摆到虞定尧嘴边,小孩儿下意识的就是不想吃,他觉着刘炮这个人脏,浑身上下都不干净。可因着心底的恐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张开了嘴。不过这一口咬的很小心,远远的避开对方的手指,他先叼住肉片的一端,然后一点一点的活动着嘴唇跟牙齿拖进嘴里。

    这个过程,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刘炮,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约定似的,刘炮也目不转睛的盯住他。

    一顿饭战战兢兢结束,吃的虞定尧食不知味,及至肚子终于被填饱,他走到地下去掖了张草纸擦手。

    刘炮在他身后上了炕,等小孩儿扭转身,自己的位置已经被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占住了。

    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最终在椅子上坐下来,两只手局促的抓着膝盖的部分,小声问:“他们晚上为什么不给我送饭?”

    刘炮抹着嘴唇说:“我不是给你送来了么?怎么,不够吃?”

    虞定尧低下头,有点无话可说,他横惯了,陡然这么安静下来,别说是刘炮,就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大习惯。定了定神,他终于像一只吸满空气的皮囊一样恢复了一些勇气。

    “我吃好了……要睡觉了,你,你快走吧。”

    刘炮望着他,脸上笑眯眯的,然而这笑容并没有让虞定尧感到分毫的融洽,他催促似的,对着炕上的男人皱起了双眉。

    “我脚累,走不动。”刘炮说,“要不,你过来扶一把?”

    虞定尧坏了脚,却没有坏脑子,当然不肯听他的,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继续对峙。对峙持续到一定阶段,刘炮侧身躺在炕席上,神采奕奕。可虞定尧那边却是有点吃不住了,胃袋子一满,瞌睡虫就有点上脑,更何况他这么呆坐着不说也不动。

    熬到最后实在是挺不住,他强忍着愤怒冲到炕边,用两只手揪住了刘炮的一条裤腿。

    “你快走,我要睡觉!”

    吃过饱饭,小少爷说话的声音自然也硬起来,简直掷地有声。刘炮耷拉着眼皮看他:“x娘养的小白眼狼,刚才饿得嗷嗷叫的时候怎么不赶,现在吃饱了就想一脚把老子蹬开?”

    虞定尧说:“我又不是吃你的!”

    “怎么不是我的?”一边胳膊向后撑,刘炮顺势坐起来。这一下速度极快,几乎是脸对脸的跟虞定尧碰到了一起。

    小孩儿吓得一哆嗦,抓住裤腿的手指也松开了。可还未等他闪身,一副粗粝厚实的手心已经包过他的后脑,力道极大的把他的脑袋圈了过去。

    虞定尧仰着头,自下而上的视线里映出刘炮的一张脸。这张脸他从未仔细端详过,只觉得面目狰狞,可现下近在眼前,他陡然发觉除了狰狞,还有一丝可怖。

    “小兔崽子。”刘炮压低声音,仿佛是故意对着人睫毛尖吹气似的缓缓说道,“吃了我的东西,你就得是我的人。”

    说完,包在脑后的一双手换了位置,速度极快的掐进小孩儿肋侧,然后用力拉进。还没等虞定尧从那种毛耸耸的恐惧里惊醒过来,他已经被人抓到了炕席上,半边脸挤住铺子被褥,后面的刘炮顺势扒下了他的裤子。

    小孩儿吓懵,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还未来得及出声尖叫,对方粗粝的手指穿过大腿,直接兜住 了前方那套粉红的器具。

    那地方是虞定尧的痛处,因他一直觉得自己小,所以更加抗拒这样羞耻的暴露。泥鳅似的全力扭动,他扭过涨红的脸高声发出咒骂:“你干嘛!!!不许摸我!有娘生没娘养!!疯子!!!快放开!叫你放开!!”哗啦啦一顿骂,他几乎把自己听来的学来的粗口脏话全都奉献给了刘炮,可这种奉献毫无功效,刘炮什么模子,他什么斤两。

    单手制住不听话的小少爷,刘炮扯下他半截裤子,然后整个人拖到炕席中间,脸朝下屁股朝天。一把手指从屁股底下穿过去,狠狠揪住半截露头的小鸟。

    “真是越养越娇。”他笑道,语气里赤裸裸的狭促与亵意让虞定尧头皮发麻。憋着一腔子愤怒发出一声嘶吼,小孩儿把嗓子都喊破了,半截生半截熟,听着尤其刺耳。不过这刺耳的声音在刘炮这里似乎还成了一种滋味别样的享受,俯身贴到对方后背上,他一口叼住虞定尧的耳朵。

    小孩儿的耳朵充了血,咬一口又热又滑,刘炮心花怒放,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两排牙齿往中间狠狠一合,当下就把虞定尧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滚!你滚开!滚开!”嘴里含含糊糊继续骂,虞定尧骂得自己憋出两行眼泪,太疼了!然而刘炮对他的痛苦显然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态度,两枚手指搓泥条似的箍住底下绵软的器具,一松一紧,慢慢的往根底的蛋蛋里揉。

    后背上牢牢的压着一个粗糙可怖的刘炮,虞定尧的两边肩膀都杵在被褥上,因为手是反着放的,所以他既没法挥出去拨开对方又不能伸到前面去护住自己的羞处。又急又痛,他几乎有些绝望。

    嘴里声嘶力竭的咒骂慢慢弱下来,到最后全都成了断断续续的求饶。

    脸朝下趴在炕席上,他半边脸都让眼泪鼻涕浸湿了,嘟嘟囔囔的喊救命,刘炮的把一截指肚摁在了他的尿口上。那动作实在是有些粗鲁,然而粗鲁得力道恰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一样,引着一股奇异酸涩的快感分毫不差的灌进他的下腹。

    虞定尧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红着脸拱起了身体,那一下快感就像道倏忽而逝的电流一样,细细的穿透他的身体,然后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蛰伏起来。这跟他平常的自娱自乐有所区别,但又似乎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他瞬时不哭了,只觉得浑身紧张,既紧张又羞耻,那被人摩挲的部位,简直要烧起来。

    “……知道好了?”粗糙的手心贴住腹下,往并不算浓密的耻毛丛中揉过去,顺道压住底下两粒青涩的卵丸,刘炮五指一张,又把根直撅撅冒水的小炮筒抓进了手里。这次顺着方向前后抚动,小孩儿的哭声也变成了喘声。刘炮倚在他后面湿淋淋的舔着半截颤动颈脖,同时从口鼻中闷声的泄出几声低笑。

    很快,虞定尧就在人手里丢盔弃甲的输了个彻底,顷刻而来的快感潮水似的袭过他的身体,再拉筋抻骨的把他从轮回的圈子里塞进去抽出来,末了赤条条的摊在星星点点的被褥上。双目紧闭的喘气,他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又死而复生了。

    朦朦胧胧的时候,他听到刘炮说:“小少爷,你这芽可够小的,一把下去我都不知道到底揪没揪住。”

    一句话戳中痛处,酸溜溜的委屈和愤怒便忽的从肚子里顶上来,冒在他的喉咙口。

    他最不愿听到这样的评价!

    小孩儿张一嘴,声都变了,歇斯底里的吼道:“弄死你!我要弄死你!”

    见人软了身子还嘴硬,刘炮就顺势把人从炕席上翻过来,脸朝上摁下,然后分开底下毫无遮蔽的双腿,把自己顶到了两片屁股缝里。

    热鼓鼓的一包正对上虞定尧软绵绵的小鸟,这分量相差实在是有些悬殊。过干瘾似的俯身晃动,刘炮有意的用裤裆里的那柄东西戳住小孩儿略显青涩的卵丸,接着伸手摁到人胸脯上胡乱的抚摸。

    虞定尧难受的不行,举起双手止住刘炮的动作,同时向上拔动身体,想从对方的压制下脱出身来。然而刘炮完全不准备配合,扭开夹袄上的一串盘扣,他剥花似的左右剥开,然后双手齐齐的伸过去摁住虞定尧的一双手腕,低头用他厚实湿润的舌头顶住了胸侧的某处突起。舌苔粗糙,一卷一吸,那布料当即就透了,隐约露出颗起伏的形状,刘炮心中一喜,又探出舌尖在那突起的周围重重的绕了一圈。

    虞定尧让他舔的脊背一颤,忍不住带着哭腔发出声嘤咛,然后眼泪水又扑簌簌的顺着浓密好看的睫毛抖了下来。

    “我错了,你放了我把,我不弄死你,放了我,求你了……”

    放?能放?

    腾出只手卸下自己的裤子,刘炮哼的发出声冷笑。裤裆里的东西又硬又热已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来来回回的跟这小子打太极蓄耐心,就是为了这一棍子的痛快。

    提枪上阵,大家伙挤开两片屁股往里顶,却没想到虞定尧会在这个时候奋力挣扎,活鱼似的扭来扭去,他想进去也是未得其门。刘炮有些躁了,松手扇去两个滚热响亮的耳光,当即把小孩儿半边脸扇出五个浮起的指印。

    虞定尧越哭越凶,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刘炮掰起他的两条腿,猛的向下压进,便露出了他白生生的两瓣屁股。

    虞定尧疯狂的挥起双手,奋力的推开靠向他的身体,可他力气小,隔着段距离也使不出力,徒劳的拍打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小孩儿扯开嗓子发出狼嚎似的尖叫,就在这紧要关头,屋外忽然窜进来个人,离着灯光远,这人只有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影子快步奔至炕前,虞定尧在满目的泪光中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仇报国呀!

    24第二十二章

    赵宝栓的屋里灯火通明,刘炮和仇报国各站一边,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不过仇队长这边更严重些,脸肿了,鼻子底下还流了一道长长的鼻血。

    赵宝栓坐在房中的一张椅子上,视线不住的往这对刚刚还在抱团斗殴的男人身上扫,扫到后面,他一眼叨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虞定尧。小孩儿脸上掴着五个指印,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抽鼻子。

    “说,怎么回事儿!”

    仇报国道:“他欺负我家侄少爷。”

    “嗯?”

    刘炮抬眼,瞥见老大正看他,便站出来理直气壮的说:“我不过是去给小少爷送了趟饭,这狗娘养的窜上来就咬人!”

    话未完,仇报国甩着鼻血又扑了上去,刘炮低看他,闪身往他肚子那儿踹出一脚,登时把仇队长踹了个仰面朝天。

    噗的一声响,大个子落地也是个大动静,一身皮肉砸在地上,听声音都能觉出痛。仇报国骂骂咧咧,虞定尧则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脸色苍白的抖了嘴唇。

    刘炮不解恨,因着自己这一桩好事让人坏了兴致,走上去抓住仇报国就要接着落拳头,然而赵宝栓手一抬,把他制住了。

    “有话好好说,仇队长是客人。”

    不仅是客人,现如今地上这位鼻血横流的还算自己半个同盟。赵宝栓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他白白的供着这一大一小连吃带喝,当然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晚上,他在前面摆了几桌酒,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仇报国撑这个所谓“客人”的面子。

    面子虽说是撑出去了,不过该打脸的时候还是要打脸。他帮着仇报国出这一道衷心护主的妙计,却也要旁敲侧击的震摄对方。

    此时端起手边的茶碗,他慢悠悠的吞了口茶水润润喉,然后对着角落里的虞定尧招了招手说:“小少爷,你过来。”

    虞定尧畏畏缩缩,像是提防着刘炮再动他,挪着步子走到赵宝栓身边。

    “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伸手把小孩儿拉到自己跟前,他一条手臂搭在人肩上,硬掰着那具正处于抽芽时期的躯壳架子扭向刘仇二人,然后补充道:“这两个打红了眼,我不听他们的,听你说。”

    屋里气氛,瞬时有些沉默,赵宝栓仰着头看虞定尧,虞定尧却只敢把目光定定的锁在自己的鞋面上。他发现自己居然是把左右两只脚的鞋给穿反了。这不怪他,刚才那一通大闹特闹简直像场噩梦,噩梦惊醒,他的魂却尚未归位。此时腔子里捂着颗心咕咚咕咚跳个不停,他捏了捏冰凉的手心,慢慢的把视线调转过来,对着赵宝栓说:“我的腿好了,你放我回去吧。”

    赵宝栓一愣,随即和颜悦色道:“怎么,你就真的无话可说?”抬手指了指那两个衣衫不整的,他问道,“仇报国可是你带上来的,如今你的人把我的二当家给打了,你就不想给个说法?”

    说法,他一个小孩儿能给什么说法?

    赵宝栓这番话本不应当是大人同小孩儿讲的,他也不是有意的刁难这个镇张家的大侄子,而是单纯的想试试这小孩儿到底什么心思。刘炮干了什么,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小孩儿要是不管不顾的嚷嚷,那这事就好办。可如今人家非但不嚷,还像有意隐瞒似的只字不提。看来这个少爷,不是娇横这么简单。

    虞定尧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仇队长可以留下,随便你处置,不过你得马上就放我走。”

    话一出,仇报国顿时大梦初醒般的回了神,仰起一鼻子血作惊愕状,那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外冒。

    “侄少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定尧不搭理,甚至连视线都没抬一下,扭身向着赵宝栓说:“他打了你的人,我就留他给你还个公道。”

    赵宝栓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爷哥,半晌忽然笑起来,边笑边说:“小少爷,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做我这行,杀人越货就是吃饭的生意。可你也看见了,我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东西,我抢了就是抢了,毕竟手底下还有好几百的兄弟。人出力,我就得管他们活路,就像你叔叔养着他的保安队,这道理,你肯定懂。”

    小孩儿抿着嘴听,到这里点点头,说:“你没杀我。”

    “对,我没杀你。”赵宝栓道,“可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么?”

    原因虞定尧当然不懂,他心里想说是你借着我叔叔的面子,可嘴上却不敢说,掀起睫毛望着赵宝栓,他看到这个大胡子面目镇定,而且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说笑的意味。

    “哪行哪路都有规矩,可我这个当家带头的,却为你们坏了规矩。肉票抓上来,不出几天就是要杀的,我没杀你们,还供你们吃喝。你说这是不是坏规矩?”

    虞定尧点点头,赵宝栓便在他身边站了起来,高高大大的一堵黑影长长的从脚底贯出去,直指了仇报国的方向,迈步向前,他嘴里的话却是峰回路转,“不过……这规矩到底是死规矩,人却可以活一活。再大的规矩到了活人面前,都要破例。就像我不杀你,那是看你叔叔的面子,可杀不杀仇队长,这就得看你的面子。”

    我的面子?我的面子也能救命?

    赵宝栓问:“小少爷,你怕不怕死?”

    “……怕。”

    “是人都怕死。仇队长也是人,他当然也怕死。我知道你心里忌恨他,可遇上难事,你不也一样抛下他么?”

    虞定尧说:“他是我叔叔的手下,死活都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的死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回转身,赵宝栓慢慢的踱回小孩儿面前,然后微微拱身正视了他睫毛颤颤的目光:“到了我这儿,你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番话煞有其事,说的虞定尧顿时没了言语。赵宝栓没把话点破,他却隐隐的听出这其中的含义——今天晚上这一架,仇报国是无须为他打的。他要是明明白白的把事情的原委展出来,依照大胡子这么明白事理,肯定也会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他不想说,也不能说。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那里生得比别人小,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谁都不想透露。可偏偏就是今晚上,刘炮一句下流的玩笑话就把它给挑破了。

    仇报国之前害过他一次,可严格的说,这回又是救了他一次,一好一坏加在一起,正好凑成个将功补过。

    强忍住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虞定尧扭头看了一眼鼻血滴答的仇队长,然后转回来对赵宝栓说:“……你放我们回去,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我叔叔来谢你。”

    白堡坡的热闹告一个段落,而此时,距离沈延生离开白堡坡也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比起前两位的惊心动魄,这位显然是春风得意,已然忘却了当初在山中处心积虑的时光。

    带着一箱子钱,他先是找了个口碑极佳的师父给自己理了个时兴的头,又拐进成品制衣铺里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好包装。末了住进一家低调干净的小饭店,才算暂时性的落了根。

    吃饱喝足,沈少爷躺在饭店的浴缸里浸头又泡脚,手边的托盘里摆着一杯新鲜好闻的果汁。

    房间里有唱片机,依依呀呀的转着一张唱盘,为了接听方便,他没有关浴室的门,直进直出的几间屋子彼此贯通相连,很快便被唱盘里婉转甜美的歌声充满了。

    神清气爽,他张嘴一口一口的用舌尖品着果汁,因为整个身体都在热水里浸着,所以丝毫不觉得冷,不但不冷,还有一种暖融融的欣喜与舒畅。两种情绪随着周身的水波荡荡漾漾,他真是悠闲自在到了一定的程度。

    浴缸旁边有副金属的衣服架子,那架子一人多高,本来是用来挂浴衣毛巾的,然而现在却大材小用,只是空荡荡的摆了一片肚兜在上面。肚兜洗过熨过,显得十分平整。而沈延生就一边喝果汁,一边盯着自己的肚兜来回看,仿佛能从里面看出花来。

    我是自由了。他想。

    不过自由只是第一步,他的生活现在才要开始。

    彻头彻尾收拾干净,他在饭店门口拦了一辆人力车,趁着夜色匆匆的往罗云的镇西走。

    刚到罗云的那天,他就给北平的亲戚写了信,信上并没有说自己一家落难的事情,而是简单的几句问候。遣词措句适当有理,他这封信写的可有可无,然而从作用跟意图上来讲,却又极其必要,他打算先借这个形式打探打探北平那边的情况,然后再根据返还的信息来决定自己要不要继续北上。

    白天沈延生从镇东的衙门前过,看见衙门门口贴了张寻人的告示。找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在白堡坡见过的那个小孩儿虞定尧。画告示的人肯定是个蹩脚画手,因为那画像根本连五成的相似都够不上。不过细想,这也无需画的惟妙惟肖。在罗云这样的小地方,镇长家的大侄子,有谁会不认识呢?

    看过告示,沈延生依旧是心静如水,告示上的赏金虽然数量丰厚,但这笔钱赚的过于麻烦。他想好了要同白堡坡的那个大胡子划清界线,如今这一刀已经切下去大半,断没有再续回去的道理。

    人力车拉着沈延生走街串巷,车夫是个身材壮实的小矮个,腿不长,跑起来却是很快。车头的铃铛叮叮当当,顺着青石铺就的镇道一路洒过去。

    夜色下,罗云镇还是一派太平繁荣,不过比起白天的熙攘,晚上的镇子多了几分恬淡与悠闲。临街相连的门脸一家挨着一家,有做夜生意的铺子,也有因着老板勤快而持续开到月亮升空还不肯停歇的。沈延生在中途的时候跳下车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栗子香甜,热乎乎的用一个纸袋装着,揣在怀里,他忽然有点思及往昔的小感伤。

    家人,他是没了,朋友,仇报国这样的还算不上,仰面靠进身后的车座里,他晃晃悠悠的发现,自己原来真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了。

    不,他在北平不是还有亲戚么,所以严格的来说,这个“无”字还有待商榷。

    默默在心里把那一房远得几乎沾不上关系的远亲掖进家属关系里去,他从纸包里摸出个栗子,放进嘴里咬碎,一点一点慢慢的吃起来。

    25第二十三章

    罗云镇西面,是一片繁华热闹的地段,不过这块地方白天有些寥落,只有在落日西沉的掌灯十分,活络的人气才会随着檐脚的灯笼一起星星点点的聚拢蓬勃起来。

    在这灯火攒动的热闹当中,夹着一条绵长蜿蜒的小街,这条小街一路挂起火红的长灯笼,红纸蒙蒙的透出里头摇曳暧昧的灯火。沿街两排高楼全带着雕花装饰的大窗户,楼门里外花枝招展的站满漂亮姑娘。姑娘们一个个粉白脸蛋杨柳细腰,手帕绢子一甩便香风阵阵的带出点骚情,撩的那些本就心有不轨的过路汉鼻头作痒裤裆发紧,这就是罗云最有名的欢场聚集地——寻香一品街。

    人来人往的花楼酒影间,公子少爷们搂着姑娘坐在一堆莺莺燕燕当中,亲这个一口摸那个一把,好不惬意。

    然而就是这香粉扑鼻风月阑珊的地方,今天却忽的搅进来一群整装齐备的军人。脚步齐踏踏的,这些人分成两列小队,一队守住楼门,一队则顺着楼梯和走廊,一层一层的向上盘查。

    盘查的队伍末端,跟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这男人穿身浅灰色的保安队制服,平淡的五官在帽檐的掩映下,露出一双鹰鹫似的眼睛。

    走到敞开的门前站定,他目光笔直的向屋里扫视一周,这就有个小兵快步的从那几桌略显惊慌的男男女女中间走出来,响亮清晰的向他作汇报。

    “报告队座!这里并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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