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正文 第14节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第14节
长命锁在灯光照耀下发出熠熠金光,仇报国盯了一瞬,有些惊讶。
这时镇长说:“这是定尧的东西,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特地找人做的,方圆几十里就这一把。”
仇报国纳闷,老爷子对着自己拿出这玩意儿,是个什么意思?
虞棠海把长命锁颠在手中翻了几次个儿,最后举到上方,就着灯光细细观察。这件佩饰的做工极其精细,凹凸细致的浮雕表面是两条对望的盘龙,龙首上没有点开眼睛,只用一层金色包裹。
仇报国仰着脸跟着看,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东西十分眼熟,怎么呢?
——他在路上见过虞定尧带,可半道这锁片又不见了!更严格的说,是在万塔镇走失之后不见的!
这跟他之前豪言壮语的讲述可是全然相反,因他告诉镇长自己是在白家岙见的虞定尧,可这锁片却是在万塔镇丢的,如果送锁片的人当时也见过自己跟虞定尧在一起,那这便是个大纰漏!
思及至此,仇报国热烘烘的脑袋瞬时就凉了,一股子凉气从他发顶直冲而入,灌透五脏,再从四肢百骸中汨汨的泄出来,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就将他从成功的顶峰拽到了无底深渊。深渊寒冷,冻出仇队长一额冷汗。
“虞……虞镇长……”
未等他开口试探,镇长倒是先说了话:“你知道这锁片从何而来?”
仇报国摇摇头,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然而一颗心堵在喉咙口却是咕咚的异常激烈。借住酒气掩住自己苍白的面色,他低声说道:“镇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虞棠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步子长而慢的在这具高高大大的身型架子前来回踱,边走动,边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这趟过白家岙,都遇上谁了?”
仇报国说:“……赵宝栓和万长河。”
“他们没看见你?”
“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一只路过的商队打乱仗。”
虞棠海点点头。
这些问题,早在仇报国回来的当天他便问过一回,如今再拿出来温习一遍,便成了对方两股战战的源头。
站在老头子面前,仇队长有些沉不住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当英雄的料,可平步青云却得靠那一番英雄般的事迹。直挺挺的硬撑住脊梁骨,他看到虞棠海那张显出老态的脸。书房里的灯光不是特别明亮,影影绰绰的落在这个老头身上脸上,几乎把他勾画成一桩面目庄严的塑像。
“前两天,有人给我送了封信,信里头附着这张锁片。你知道是谁来的信?”
“……不知道。”
虞棠海顿了顿,盯住仇报国,他缓缓的开口道:“赵宝栓。”
什么,赵宝栓?!
仇队长瞬时心惊,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得到这把锁片的?
从他下山以来,赵宝栓那边就杳无音讯,极其风光的时候,仇报国甚至已经要忘记两人在酒桌前称兄道弟的情景。可如今,人家居然是主动找上门来了。且不说这长命锁是怎么落进他手中的,跟个土匪牵上了线,要想独善其身,肯定是不能了。
站在镇长面前,仇报国感到自己脚下那条分歧抉择的路正在慢慢的铺展而开,仿佛是一颗大树上的两道枝杈,伸向各自的方向。
“仇队长。”镇长说,“你也总不能老是个队长。”
是,飞黄腾达加官进爵,谁不想。
“镇长的意思……”
“白家岙那帮人,我剿也剿过,降也降过,可这么些年一点结果都没见,心头大患啊。”半张脸逆在灯光下,虞棠海脸上的阴影同他的语气一样沉重,“前阵子,上面来了告书,罗云这一带连着万塔那边要修铁路。铁路是一定要修的,可这工程非得经过白家岙,你说那帮人会善罢甘休么?”
仇报国明白了,虞棠海这一番话,来龙去脉,其实只有一句。他要找人剿匪。
剿匪?这不是件轻省活,轻则丢了饭碗,重则一命呜呼。想这老头子连日来对自己百般吹捧,原来是亲手扶着自己骑上了老虎屁股。
仇报国一颗心沉下来,低声说道:“镇长,这些年他们油水丰厚,根基也牢了……恐怕……”
这番话大不韪,可又是实话,仅凭保安队现在的实力想要同白家岙的两路人马斗,要想全胜,实在是有些难。
镇长说道:“我也知道你的苦处,所以绝不会亏待了你跟你的那些手下。”回到书桌前,虞棠海坐下了,一手从抽屉里拿出张支票,压在桌面上推向仇报国这边。
“你自己去拉人马,拉到多少算多少,要是这事儿办成了,我就跟上面讨个番号,要是不成……回来你也依旧有队长的位置坐。”
仇报国立在当地,视线在虞棠海和那张支票间辗转。
这是个机会呀!
他默默无闻的在罗云混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要一朝出头了?!
男儿立于天地,不崭头不露角,实在是有愧七尺之躯。
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他控制着气息说:“我明白了。”
带着一身初春的寒,他火急火燎的赶回住处。脸上手上都让冷风刮得透凉,可腔子里却热气腾腾的开着锅。
刚当上队长还没多久,所以他的口袋并不宽裕,只能维持住日常的好吃好喝,要想大手大脚的讲排场那是万万不能。可现如今,他怀里揣了一张十万的支票,那薄削的纸片好像有千斤重,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穿过门房走上楼梯,最后进到自己的卧室里,他几乎是飞奔着冲到床前,拧亮了床头的小台灯。台灯的光并不张扬,金黄色的一小束笼在半透明的灯罩底下,照亮他手里挺括漂亮的支票。
仇报国忍不住嘻嘻发笑,因这屋里没有别人,是他的独立场所。支票在灯光下翻来覆去,最后被他递到嘴巴边狠狠的轻了两口,亲完了拿起来用指头弹过两遍,他连鞋也赶不及脱,便合身滚倒在床上。
老天爷高看他!这是老天爷在高看他!
兴奋不已的时候,仇报国已经完全忘了这笔巨大财富后所隐藏的沉重任务,他年纪轻,骨头也轻,骤然被钱财冲昏了头,便自然而然的忘乎所以。等到兴奋的劲头潮水似的退下去,露出海滩边错落的礁石丛,他的神情也渐渐的从一种狂喜变为镇定,镇定过后又是焦虑。
这钱不是这么好拿的,既然拿了,就得帮镇长干活。虽然赵宝栓许过他一个面子,可这面子既不深又不牢,狡猾多端的大胡子,他摸不透。
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一关度过去,卧室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是家里的佣人。
仇报国放下支票,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边去开门。
“什么事。”
佣人从半开的门缝里递进来一封信。
“这是白天有人送来的,刚才您上楼的时候脚步太急,门房的人还来不及送出来,您就走了。”
“哪儿来的?”
“不知道,上面没有署名。”
仇报国接过信说道:“行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们也休息吧。”
关上门,仆人脚步沙沙的消失在走廊尽头。而仇报国带着信封返回室内,在床头小灯的照耀下,展开了信纸。
信纸是西洋产品,花纹淡淡,就连香味都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刚在镇长家听说了土匪的事情,仇报国几乎就要相信这是一封来自某位小姐或者贵妇的情信。
他虽然不是什么相貌过人的英俊青年,但是毕竟年轻,身材也高大,穿起一身制服,风流说不上,翩翩的气质还有有几分,所以就算有什么人暗恋他,也是理所当然。
怀着美好的心愿,他看到了信笺上用蓝黑墨水书写的内容。
这不是小姐的来信,也不是贵妇的传情,但是效果却跟前两者差不多。
信,是沈延生写来的。
这一刻,仇报国几乎要欢呼雀跃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人才兼得的顺到了这个地步。沈延生在信上说近日里要来登门拜访,一来是叙旧,二来还是叙旧。因着上一次在白堡坡的相聚过于潦草,所以这次是要来同自己做一番推心置腹的深交。
这真是天大的恩惠,仇队长喜不自胜。
果然,在信送达的第三天,仇报国就在自己家里迎来了他千呼万唤思念之至的沈少爷。许久不见,沈少爷依旧是活的红润体面。整齐漂亮的分头下一方额头白皙饱满,两只眼睛也是乌黑发亮的极其有神,更不要说一身得当的穿衣打扮。手上持着一根文明杖,这位心心念念的同窗好友俨然是一副摩登公子哥的做派。
从车上下来,他面露微笑,轻轻的朝着仇队长这边点了点头,仇队长立刻就像被春风拂了面一样通体柔软浑身舒畅了。
沈延生走到他面前,因为身高的差距所以是个微微仰视的情形,然而这位天生神气,尤其是在仇报国面前更要神气倍增,所以他的仰视也含着一份轻视,不过仇队长是丝毫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他想他想了好些日子,终于人又从天而降的到了自己身边,哪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余地。
欣欣然的走到同窗面前,他语气温柔的开口道:“你来啦。”
沈延生嘴角一翘,回道:“仇队长,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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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周四,明天周五休息一天,周六恢复更新,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__)~~~
32第二十九章
沈延生的到来,对于仇报国来说是一场美好的意外。当初在白堡坡这同窗和赵宝栓关系暧昧,很是让他伤心了一阵子,可到了这个时候,老天爷又恩惠似的把人给他送了过来,简直令他喜出望外。
两个人在仇报国家里说了一会儿闲话,天南地北,却都没有提起自己的近况,仇报国是不想说,因为他的事迹近日里连续的上着报纸的头条,声势之大,相信沈延生不会不知道。而沈延生的闭口不谈,则是因为他对这位仇队长并无深交的好意。
两人各怀心事,偏偏还能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到一起去。说到差不多晚饭时间,仇报国把沈延生带去了镇里新开的西餐馆。
其实他是很想在家里招待这位爱慕对象的,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拿手菜,盘算着去请个精通厨艺的师父,车子已经把他们送到了西餐馆门口。
餐馆是法国人开的,罗云镇里唯一一家,落成的时间就是镇长给他颁发奖章的那天,所以借着开业大吉,他在这里享受过英雄的待遇。此番返回,第一是想带沈延生尝尝这曲高和寡的美味,二来也是给自己撑面子。虽然他在小地方混,但这不代表他就此离开了新世界的摩登,他还上得了台面,是个体面人。
因为是新开的餐馆,所以一切装饰摆设都是新的,看在仇队长眼里,这是个好势头,就像他如获新生的仕途一样,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
这家西餐馆西得一塌糊涂,负责迎宾、领位、点菜的全是洋人,一个个金发碧眼制服笔挺,照理来说,都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然而对仇报国来说,西洋人的这种美是不符合他审美的,他只钟情于自己面前这一盘秀色可餐。
而秀色可餐的内容,现在就坐在桌子对面,慢条斯理的铺着餐巾。
发现仇报国视线直勾勾的几乎要露出痴呆相,沈延生极其礼貌的抬起了头,然后回以礼貌性的微笑,配合对方的如痴如醉。
沈延生何等灵敏,怎么会看不出这大个子眼神中的内容。
要是在过去,他会理所当然的选择视而不见,避而不谈,然而现在情况特殊,他需要这个男人的忠诚。所以对方若是有胆同他挑明,他也觉得但说无妨。男青年之间,讲讲罗曼蒂克,谈谈柏拉图也是有几分趣味在,毕竟爱慕是个好东西。所以这“秋波”不管是明的来还是暗的送,他都不会拒绝,只是回应的程度原则上加以区分。比如仇报国这一类,小打小闹的意思意思就好,不用太认真。
率先端起面前的酒杯,他故意在两眼中含了些情,不过含得相当有分寸,不温不火,却能让人深有体会。
“仇队长,白堡坡一别,我们许久未见。今日再见,你是今非昔比。先让我敬你一杯仕途通达?”
仇报国未曾如此体面的受过他的好意,加上对方眼神中意犹未尽的风情,便有些未喝先醉的意思。
跟着举起酒杯,他笑意难掩的说道:“哪里哪里,一时走运而已,让你见笑了。”
沈延生对着他点点头,两眼注视,目光不断,然后在仇队长如痴如醉的笑容里,慢慢的垂下眼睛去张开红润好看的嘴唇,动作优雅的当着对方的面品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叹道:“好酒。”
这本是极其平常的一幕,可由于对象是沈延生,所以显得风情别样,分外迷人。呆呆的看着对方,仇队长有一瞬的魔怔,仿佛他最近真是顺得有些走火入魔,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要是能越过酒桌去亲一亲对方柔软的嘴唇,或者摸一摸那瓷白的脸蛋也好,当然,如果能顺便的抱一抱,那真是太好了,好的没话说。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上菜的侍应生推开了包间的门,于是两人客客气气的官腔气氛也就此告一段落。
台面话说过,沈延生渐渐的不客气起来,他跟仇报国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总像有着些高低的落差,一个愿打并且打的随心所欲,一个愿挨并且挨得心甘情愿。两人一递一句的交谈,慢慢仇报国又落了下势,最后竟是情不自禁的把镇长对他的厚望也来了个和盘托出。
严格的说,这本是构成机密的东西,然而三杯酒下肚,他很快就在爱情的俘虏下松了口,从表彰说到报纸,从报纸说到支票,最后告诉沈延生,自己揽下了剿匪的活!
沈延生眼含笑意,默不作声的从头听到尾,末了评价道:“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不能松手啊。”
仇报国点点头,道理他当然懂,可说句实话,这机会虽好,却有些扎手,他想抓,又怕抓。如今暂时性的揽下来,他也怕日子到头事情没办妥,反而害的自己人财两空一无所有。支票已经拿了,大话他也讲了,想回头那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沈延生看出他为难,心中暗自窃喜,如果仇报国本事通天,那就没了他的用武之地。而此时恰好,人是笨人,但并不是笨到底,稍加提携还是可以起上作用,总而言之,孺子可教。
细嚼慢咽的吞下一块肉,沈少爷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这阵子先在罗云这里落脚,等过段时间再考虑去北平的事情,你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去给你支个手。”
仇报国大喜,红着脸说道:“你说真的?”
沈延生面露微笑,迎着包间里明晃晃的灯光回答:“当然。我们毕竟是同窗又是老乡,如今你有困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气氛融洽的吃毕晚饭,两个年轻人借着好兴致去了趟歌舞厅。
仇报国不擅长跳舞,当着沈延生的面更不好出丑,所以他只好目送着沈少爷独自进入那红红绿绿的舞池,而自己则是在美女的陪伴下继续喝酒。
两三杯酒下肚,舞池里的沈延生已经换了好几个舞伴。那些女人对他这样翩翩的美青年总是趋之若鹜,每到换曲子的时候便都目光灼灼的盯住他的方向,生怕自己动作慢一步,便让人抢了先。
在姿色样貌方面,沈延生是十足的自满,他生的漂亮,还有一副长腿细腰的好身条,穿起马褂长衫温文尔雅,做起现在这样的西式打扮也是风流无限。随着悠扬的曲子迈开舞步,他目光柔和,神情专注,怀里搂着个有幸获宠的美女,十分坦然的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赞美艳羡的目光。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来便是石头,注定默默无闻一辈子,然后被狂风卷成细沙落入时光,成为尘埃中的一份子。而有的人却是温润无暇的宝石美玉,就算是一时的受到沙土的掩盖,遇上雕凿的时机,也会脱离凡俗脱颖而出。
沈延生觉得自己属于美玉那一类,人美,前程也要美。他是个不信命的,所以一时晦暗也不会掩盖他美的本质,反而还要成为一种破土而出的动力。
畏惧的时光已经过去,这一次,他要给自己一个全新而美好的开端,这将预示着他金玉富贵的人生后续,也会成为改变他命运的重要转折。
旋转的舞步中,他的视线是飘忽不定的,舞池里灯光影影绰绰,一晃而过的时候几乎分不出谁是谁,然而就是在那众多的一瞥而过中,他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轮廓。轮廓很高大,像一堵墙。
沈延生的心,几乎是下意识的漏掉了一拍,尽管他只是草草的扫过,可那堵墙却让他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一瞬间的工夫,人影轮廓全都不见踪迹,等他再随着舞步转到那个方向上,原本的位置早就被成双成对的男女所取代。
是错觉?
对,只能是错觉。
隐下心中的片刻动摇,他忽然仔细的打量起自己面前的这位舞伴,这是个20岁上下的年轻姑娘,脸上的妆不浓不淡,姿色同服装一样得体可人。嗅见她身上浅浅的芬芳,沈延生忽然低下头凑到姑娘耳畔,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玩笑话。
他说的不是荤段子,更不带一点色彩性,但是却逗得这位姑娘红了一张脸。
两个人就此轻声发出低笑,站在一起看,是一双登对的金童配玉女。
仇报国手里捏着个玻璃杯,搂着怀里的大美人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他爱沈延生,爱得如此长久,不敢说深刻,却也是有点分量的。此时片刻安宁,他便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赵宝栓可以睡沈延生,怎么自己就不行呢?如今两人合伙办事,从道理上说,自己是有这个机会的,但是机会归机会,这机会却是握在沈延生手里,要是他不愿意,那自己也不能撕破脸皮去做那一桩损阴德的事。
恶狠狠的吞下口酒,他把偎在自己胸前的美女推开了,同时不大乐意的说道:“喷的什么东西,熏死我!”
从歌舞厅出来,仇报国这个地主还要继续他的招待工作,然而沈延生却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他现在住在舅舅家里,如果让仇报国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这段露水似的亲戚关系便要就此破灭。如此,饶是仇报国好话说尽,他也没有上对方的车,而是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送中招来一辆人力车,坐了上去。
仇报国很听他的话,说不许送也就真的没有跟,沈延生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车,改为步行。他总是小心翼翼,虽然有时候这种小心完全没有必要,但他性子里就是有那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太安逸的时候,总要冒出来闹一闹。
穿过一条光线寥寥的巷子,他脚步飞快,虽然这路他走了好几次,但多是白天,晚上独自一个人来,还是有些怕的。蒙头走到快一半的时候,身边的墙头上忽然响起一阵瓦片拨动的声响,沈延生不由自主的朝那黑咕隆咚的方向上望去一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感到恐惧的同时,他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让车夫拉过这条黑巷子再说了!
黑漆漆的墙头只有几从随风而动的杂草,在夜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慢慢的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就在屏息静气的时候,忽然从墙头那一面跃出一团黑影,黑影稳稳的落脚,然后对着他发出了一声呢喃似的“喵呜”声。
原来是一只野猫。
沈延生顶着一脑袋薄汗,揪紧的心口顿时松懈。
这是怎么了,自己居然还怕起一只猫来。
低下头,他边走边摇头,过度的紧张让他周身发热,而凉风一吹便吹出了浑身轻松的惬意。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他想在这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笑一笑自己。然而嘿嘿的声音还未被风吹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后面快步递进。
沈延生心里暗暗的叫了声不妙,这时候已经晚了,有个人自后向前的捉住了他的一条手臂,然后几乎是在行云流水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后腰上让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
耳边传来一阵热息,伴随着气流,他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嚣张非常,并且语气语调上还带着一点调侃的挑衅,不过挑衅的内容倒是十分简短,短到只有一句。
“沈延生,想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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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otl今天晚上有尼罗大大的访谈!于是今天不码字了!!脑残粉模式下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33第三十章
沈延生站在浴室里,处境非常尴尬。
浴室是饭店的浴室,因为档次不低,所以装潢摆设都非常漂亮。整块整块的大理石砖墙把这四方的屋子包裹成一片雪白的处所,白墙中间,嵌着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镜子是椭圆形的,外面由一层盘花似的金边包裹,看起来十分高级。然而就是在这高级的镜面内,却映着一张胡子拉碴的男人脸。
赵宝栓坐在椅子上,见沈延生半天不动,便催促似的把头脸往对方怀里凑了凑。
“刮脸,你不会?”
沈延生心烦意乱的用肥皂在手里打着泡沫,往后退了一小步说:“别离我这么近!”
赵宝栓道:“怎么,我还能吃了你?”说着,他拿起手里的长西裤,对着沈延生晃了晃,“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嚣张的语气和模样,沈延生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就是在刚才,这个大胡子从巷子里把他捆了过来,捆到这不知道名字的饭店里,逼着他给自己刮胡子剃头。
沈延生是个少爷,又不是随街可见的剃头挑子,哪里会这些手艺,再说了,就算他会一点,凭什么就得来这里干这伺候人的活呢?简直荒谬!
站在大胡子身边,沈少爷气得脸都有些红了,理由不光是自己让人当下人使了,更重要的是他目前的情形——上半身衬衣马甲风度翩翩,下半身却是光着。雪白的衬衣底下,只留了个裤衩,裤衩下伸出两条笔直的白腿,左右各踩住一只拖鞋。对着赵宝栓,他是个衣冠不整的模样。
羞赧之极,沈延生扯了扯衬衣下摆,低声说道:“冷。”
赵宝栓低下头,看看那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再看看衣服底下若隐若现的屁股,一本正经的说:“……要不,我抱着你?”
沈少爷翻了个白眼。
胡乱的把满手泡沫揉到对方脸上,他下手非常狠,恨不能就此掐死对方,一了百了。打完泡沫,扭身从镜前的大理石台子上拿起刮脸用的剃刀,他打开刀刃对着赵宝栓说:“你就不怕我一时手滑抹了你的脖子?”
赵宝栓半仰着脸龇牙道:“那你最好全脱光了,省的到时候让我溅得一身血,都没干净衣服出去。”
沈延生“啧”了一声,真觉得自己应该先堵上他的嘴。
大胡子嘴贱人也贱,不要脸的缠起人来就像一条阴凉恶毒的长蟒。越缠越紧,越绕越密,虽不至于即刻毙命,却让人头痛万分的拔不出脚。
毫不客气的用手心狠狠的拍了对方的脑门,他把人整张脸都往后压了压。然后故意遮着赵宝栓的两只眼睛,把冷飕飕的刀背贴到了他扬起的脖子上。
“真不怕?”刀背顺着喉结来回刮,沈延生轻声细语的又问了一遍。
屋子里有这么一小段的沉默,沉默到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片刻安静之后,沈延生便听到了一股嗤嗤的笑——这是赵宝栓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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