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正文 第6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6节
秦瑶以出众的舞技深得前朝贵妃杨氏赏识,杨氏深恨末帝李亨逼迫玄宗退位,是以临终之前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告知秦瑶,让其带着寻找玉玺的信物出逃。现在秦瑶死了,这个信物就落到了付东楼手里。可是他不是失忆了吗?难道旁的都忘了却还记着传国玉玺的事?父卿又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
柏钧和低头思索着,完全忽视了马车另一侧付东楼嫌弃的眼神。
抱大腿成功是好事,外带着有人给自己张罗着冠礼也是好事,可为什么好心情总是要被这个家伙破坏掉啊。爷又不是个丫头片子,用得着你送我吗?再说了,你不是带着马出来的吗,为什么还要跟爷挤马车,你出去骑马不行啊。
凌厉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冷硬的面部线条,生就一副薄情相。付东楼的目光在柏钧和脸上转了三圈,无奈感叹:偏偏越是这种人长得就越帅,造孽啊!
“那架纺纱机真的是你造出来的?”
要说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对盘呢,冷不丁说句话都能犯了对方的忌讳。
“废话,不是我造的还能是你造的啊。”付东楼送了柏钧和一个白眼,“别人娶媳妇都希望媳妇漂亮又能干,你倒好,我无能的时候你嫌弃我,我现在告诉你我有本事了你还挑三挑四看我不顺眼,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蛇精病!
“我朝的将作大匠公输哲是鲁班的后人,这些年他也曾投入不少精力去改良农具和纺织用具,可也未能造出如你这个这般……说句惊世骇俗也不为过的纺纱机。”柏钧和盯着付东楼的眼睛,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上眼神里寻什么破绽,“你我定亲之前锦官城里的王公贵族高官显贵哪个不知道宰相的私生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是个草包,你不觉得现在的你与传闻相差太多了吗?我看你根本不像是失忆了,倒像是换了个人。”
心口瞬间泛起一阵麻木冰冷的感觉,付东楼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道:“我只不过是长得出挑一点就连累得母亲连个名分都弄不到,我若是再有才名,嫡母焉能容我活到现在,更不可能与王爷定亲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也不是事事都能顺从自己的心意,王爷身在朝堂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那啥曲氏,爷觉得拿你当挡箭牌挺好……
“纵使大楚的律法允许,可天底下男人能明媒正娶与男人成婚的,也只有我大楚的瑞王府罢了。因着父王父卿在朝中威望甚高,旁人自是不敢非议,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或者自己的子侄嫁或娶另一个男人。你倒是从不排斥。”如果自家不是地位尊贵无匹的瑞王府,只怕付泽凯那老婆还巴不得付东楼嫁给一个男人遭人唾骂吧。柏钧和有时候也庆幸自己是瑞王,虽然不能有子嗣,可也少了不少后院纷争,家里能清净不少。
“卧槽,老子不排斥嫁给男人是因为老子本身就喜欢男人,你以为老子是非要占你们王府的便宜啊,哎呦。”付东楼一怒之下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里,脑袋正撞上车梁又坐了回去。不过这会付东楼顾不上疼,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柏钧和继续骂道,“我嫁进王府是你爹去跟皇上求的圣旨,不是我上赶着凑上去的,别总觉得是我赖上你了。既然你都要娶我了,我沾你点光干点对我有益又不损害你的事怎么了?瞧你这股子小气劲儿,真不像个男人!”
付东楼这一通吼把柏钧和吼愣了。似乎……真的是自己太斤斤计较了……他确实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
“你说你本来就喜欢男人?”这太出乎柏钧和意料了。就算自己是注定只能娶一个男人的瑞王,柏钧和也没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喜欢男人的,只不过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而已。
霎时间脸颊上烧起两团火似的,付东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避开柏钧和探究的目光,“是又如何,这对你来说不是挺好吗?我要是喜欢女人你才该头疼吧。”
意识到自己小媳妇似的可怜语气,付东楼被自己恶心的一阵恶寒。
一种淡淡的欣喜在心底蔓延开,柏钧和不知道这种欣喜从何而来,嘴上仍是不饶人道:“这么说还是你运气好,歪打误撞捡了这门亲事,否则你想找个男人名正言顺的成亲还真难。”
“谁稀罕。爷我又不是不会赚钱的,等爷发达了在家里养上几个得眼缘的男人又如何,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哦?那你的两个小厮是不是就很得你眼缘啊?”
呦,这拐了三道弯的语调怎么这么酸啊。付东楼下意识地捂了腮帮子,那股子牙疼劲儿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柏钧和阴冷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寒战。
“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啊,风泱和雪襟才多大,他们还是小孩儿呢,我可是拿他们当弟弟看的。”付东楼不自觉地拔高了嗓门给自己壮胆,“倒是你,堂堂王爷,身边莺莺燕燕不少吧,就算不能找女人,美貌的小厮仆从也少不了。你都二十了,还不定沾染过多少人了呢。”你那黄瓜只不定有多脏呢!
“本王向来洁身自好,你道人人都像你一般满脑子荒淫念头吗?”
“你都二十了还是个处?”水蓝的眼睛瞪得溜圆,接近着付东楼猥琐的眼神就瞄上了瑞王爷某一重点部位,“一个王爷到二十还是处……莫非是不行?”某人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上辈子都二十二了还是个处的事实。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连带着外面骑着马的风花雪月四个都冻得肝儿颤。
我的妈诶,主子你说王爷不行,你这不是作死吗!四个人都后悔出门的时候骑马了,早知道都坐在马车里陪着主子,就算挤一点,好歹也能看着点主子。最不济,主子真把王爷惹火了,还能救主子一把,现在真是啥都来不及了……
“本王行不行,等到大婚你就知道了。”
这是个王爷该说的话吗!柏钧和话出口就悔得想咬舌头。可说都说了,事关男人的尊严,柏钧和干脆豁出去了,学着羽林军里那些老兵痞找补了一句自以为更荤的:“皇宫大内调(教人的手段可是不少,你要不要挨个试一遍?”
卧槽,这小子是个虐待狂!老天爷,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不就是学习成绩好了点吗,你他妈就这么玩我!
“那个……”付东楼实在不想看柏钧和的阎王脸,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商量道,“我身子不好,稍微一折腾就没命了,估计你玩不尽兴的。你说一个王爷刚成婚就把老婆折腾死了名声也不好听不是……咱俩这婚约,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成功吓唬住了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柏钧和有一丝丝得意,心下舒坦了许多,重新戴回了那张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面皮,淡定且坚定地回了三个字:“你做梦。”
“我跟你说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天文历法、农业水利、经史子集、武器制造……你要是把我弄死绝对是大楚的损失。我就想凭本事赚点钱安安稳稳过日子,时不时办个诗会认识几个风流才子什么的,真没别的追求。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给你卖命帮你灭了北燕行不行。”这小子是王爷啊,还是手里有兵权的王爷。小爷我是个文弱书生,想跑都跑不掉啊!妈的,同性恋就这么悲剧吗?好容易可以名正言顺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了,结果摊上这么个变态,我还没得选!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呦!
付学霸,无数个被你的光芒烧成灰的学渣表示强势围观。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本事?”总算扯回正题了。柏钧和揉揉太阳穴,他特意说要送付东楼回来可不是为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差点把正事忘了。
咱能不神转折吗?付东楼要崩溃了。
“我看的书多,自学……”
话未说完,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子音色清亮如凤凰于山涧啼鸣,曲调婉转如美人吴侬软语的低诉。
付东楼的注意力瞬时间转到了笛子上,还没等赞一声好,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柏钧和居然已经到了车外。
大哥,车没停啊,你这是玩特技跳车吗!你要是在我马车上受了伤,王太卿会不会活吃了我啊!
柏钧和这么一蹿把车夫也吓了一跳,立时停住了马车。付东楼赶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就见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瞧着柏钧和与吹笛子的人。
“居然是你!”
那人修长的身子立在路边的桃树下,零落的桃花瓣落了满身。他身着破布片拼凑成的百家衣,头发拿个布条随便一系垂在身后,不是翟夕是谁。
手中的笛子还贴在嘴边但笛声已然终止,翟夕显然也是被突然出现的柏钧和吓了一跳。
“是……是我啊……”街边吹笛子犯了王法吗?王爷您这表情这眼神吓坏下官了好么!
“你这曲子跟谁学的?”柏钧和上前一把握住翟夕的手腕仔细打量着那管笛子。
那年听到这个曲子,他是背对着我的,看不到他手中的笛子是什么样子。可这音色总是没错的,如此清灵的笛音,这些年再未听到过,应当就是这把笛子。
“你这笛子又是哪来的?”
“这笛子是我的啊,这曲子是我自己写的不是跟人学的。”手腕子被捏的生疼,好在翟夕也是练家子,武功上虽未必能强过柏钧和,但挣开他还是不难的。
甩了甩多了道红痕的手腕,翟夕没好气地问道:“王爷,您今儿个是怎么了?”
“这曲子你可还教过谁?”柏钧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惶恐。
“没啊……我随便写的,自己吹来玩的,从没教过谁。我师父最讨厌我弄丝竹管弦之类的,说是靡靡之音玩物丧志,我若是走哪吹哪还满处教别人,被师父知道肯定没好。”
翟夕见柏钧和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头皮发麻,正想说什么,柏钧和却突然转身直奔他的坐骑白玉骢,翻身而上打马离去。
付师弟看看翟师兄,翟师兄看看付师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柏钧和择偶的悲剧根源在于他有一个太过完美的父卿。
顾贤这人,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要家世有家世,没嫁给先代瑞王柏熠之前人称江左玉郎。哪怕是现在顾贤半隐退了,那在朝中提起来也是能让大殿颤三颤皇上让三分的人物。
柏钧和自认文采武功谋略皆不在他父王之下,怎么也该找一个顾贤似的人物当王卿吧。即便江左玉郎只有一个,那也要半斤八两才是。
更不要说当初柏熠与顾贤的相遇,那真是沙场之上风云际会。时有一万燕军在后穷追猛打,前面是滚滚长江天堑,就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柏熠遇到了在江边煮茶的顾贤,然后顾贤愣是带着柏熠全须全尾地撤了,吓得燕军以为白日见鬼了。
这等要诗意有诗意要血气有血气的相逢,岂是一道赐婚圣旨可比的,小时候的柏钧和对这场相遇无比向往。就是在这种向往中,柏钧和迎来了自己的初恋。
那一年瑞王爷柏钧和还是瑞王世子,他的两个爹正在王府的花园里卿卿我我,小柏钧和淘气爬上了花园里最高的一棵树,靠在树梢上晒太阳。
暖融融的日光晒得人犯迷糊,就在柏钧和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清灵的笛声传了过来,立时驱散了柏钧和的困意。
循声望去,只见王府院墙外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少年,零落的桃花瓣洒满少年的肩头。春风轻轻带起少年的衣带,纤细高挑的身姿恍如飘然欲去的谪仙。
柏钧和觉得那一刻的阳光格外晃眼,让他看不清那少年。从树上下来,柏钧和运起了刚学出点样子的轻功往外跑。虽然没看到少年的脸,但他就觉得那一定是个俊雅温润的人,否则便吹不出如此高洁出尘的笛子。
可等他来到树下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柏钧和在享受了梦幻初见的同时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惆怅。
此后多年,柏钧和一直试图找到这个少年,可当时留下的线索太少了,这个人只能留在心底。慢慢的,这个少年便与他父卿的形象模糊在了一起,在柏钧和心中占据了旁人无可取代的特殊位置。
今天翟夕再次吹奏这首曲子,无疑是一锤子粉碎了柏钧和珍视多年的一抹青涩记忆。柏钧和宁愿相信燕军兵临城下大楚要亡国了,也不愿意相信当初那个少年就是翟夕。
大楚最不着调的官员,整天顶着鸡窝脑袋穿着奇装异服的翟夕,和谪仙出尘飘逸等等词儿真的是一点都沾不上边啊!
如果当初那个人是翟夕,柏钧和想,那还不如让他娶付东楼,最起码付东楼那张脸也算是倾城之美。
哎,谁人没年轻过,谁人年轻时候不中个一二次魔怔,犯个三五回花痴,可以理解。
以上是多年以后付东楼知道真相时候做出的评价。
不过现在的柏钧和受打击归受打击,但也没做出什么狂奔天涯青楼买醉的事来。瑞王爷要是闹这么一出,转天上朝准能被那帮碎嘴的御史念叨死,他那慈爱的皇兄八成也要找他谈谈。倒是顾贤不太会责备他,只不过王太卿殿下的蔫坏他扛不住。
从城外驰马进城,一阵料峭的春风吹下来柏钧和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原来心心念念那么久的绮梦,一朝梦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柏钧和双手拍拍脸颊凄然一笑,放缓马速慢慢悠悠回去了王府。
翟夕被柏钧和这出弄得满头雾水,这可是头一次见瑞王爷如此情态。
连主子带侍从一阵面面相觑后,大家默契地都不再提这段。翟夕清了清嗓子对付东楼道:“今儿个你的庆丰粮店可是出尽了风头,几日没见你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算什么,等过些日子太学取太学生的时候我再进点甘蔗芝麻什么的,贴上个状元的签儿继续卖高价。”提到赚钱,付东楼的好心情又回来了,那心花怒放的德行,要是让付爷爷看见,指定要给他孙子一拐杖大骂他丢读书人的脸。不过付学霸想得很开,知识转化成生产力的一个重要表现不就是变成钱么,更何况想要在山清水秀的古代活得腐化堕落没钱能行么。
“穷学生你也坑,太黑了吧。”翟夕惊诧于自家师弟的厚脸皮黑心肝。
“那必须不能。”学生何苦为难学生,不到俩月前我还是个学生呢,可怜我还没读完的文学博士啊。
“说是高价也就是比寻常的芝麻甘蔗贵一点,断不会是现在这个天价油菜的价。装裹得漂亮些取个节节高的吉利意头,还真有谁买回去吃不成。”
翟夕等人的桃树就在南山苑大门口,付东楼抬头看见自家大门才意识到一路与柏钧和吵吵闹闹地竟也到家了。
“都到门口了,中午你就留这儿用饭吧。虽然我卖的面粉油菜确实贵得离谱,可也是真好吃,房伯一年的心血都用在这五百亩地上了,绝对是外面没有的味道。”
“就该你请我。”翟夕拿起脚边的木盒子拍了拍,“你要的东西烧好了,这次都是无色的。”
“我倒没注意你还是拿着东西来的,都到门口了怎么没进去?”付东楼一瞧那盒子两眼放光,对着翟师兄更殷勤了。
“南山苑附近当真是好风景,好久没吹笛子了难得今天带着就手痒了。”翟夕指了指付东楼的马车,“你这是去王府了?怎么王爷和你一起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和王爷黏糊上的?”翟夕说这还促狭地挤了挤眼。
“谁和他黏糊!”付东楼否认得干脆,“我不过是去找王太卿帮忙做买卖顺道把问名礼过了,谁知道他想的什么,非要送我回来。”
提到今天的事,付东楼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话说,你跟公输哲很熟吗?风泱跟我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又是朝廷的将作大匠。”
翟夕脚步一停,“你找他干什么?”
“你这是晚来一步没见着,我改良了一架纺纱机,一次纺纱量是现在的纺纱机八倍不止。今天带去给王太卿看了,王太卿很满意给留下了,说是要找人看看怎么多做几架。纱多了自然要多织布,凭我一个人再做个织布机这个太费力,我想找个人合作。”
这么一说倒是把翟夕惊到了,“看你这样子已是成竹在胸,就等着人打下手了?”
“这是自然。”在翟夕面前没那么多顾忌,付东楼总算可以痛快抖一抖了,要是他有尾巴,现在一准翘到天上了。
翟夕沉吟片刻,四周看了一圈拉了付东楼的胳膊快步往南山苑里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待两人进了南山苑的正厅下人上了茶水点心,翟夕便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让风花雪月四个关了门窗才对付东楼道:“你弄出纺纱机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付东楼想笑,可对上翟夕严肃的脸又笑不出来了,“我身边的四个、房伯还有王府的人知道。这南山苑的其他下人也有见过的,但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糊涂!”翟夕第一次声色俱厉地斥责付东楼,“你有心让王太卿王爷帮忙,他们知道了也就罢了,可旁的人你就不知道瞒着吗?你身边的四个并上房伯你信得过,你这里和王府其他的人你也信得过?你知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会给你惹来多大的麻烦。”
“不就是个纺纱机吗,能惹多大的麻烦啊,最多有眼红的布庄老板想偷师……”
“蠢死你!”翟夕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公输哲乃鲁班之后,他在改进织具上研究多年也不过稍稍提高了织机的产量。即便如此,北燕的人亦是没少打他的主意,他这些年深居简出,等闲之人都不知道他在哪。你想想你这一出手,那些人还惦记着阿哲做什么,绑了你去不是更好。”
付东楼被翟夕吓唬得懵懵登登的,含含糊糊道:“一个纺纱机又不是军火……”
“自从前边唐朝亡了,天下纷争不断,就算如今大楚与北燕划江而治可双方谁都没有偏安之心,都是一门心思要灭亡对方,还是要打仗。战端一起,朝廷的银子就是流水般地往外花。你看看江南这些缫丝织布的大户,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一架织机的利润可见一斑。若真像你说的能一次提升八倍的产量,你就是个活财神,哪个当权者不想把你拢在手心儿里?再者这机械之事本就是触类旁通,阿哲何尝不是制造改良军械的大师,你敢说你就一点不懂?就算造不出军械,改良农具你会不会?打仗要的就是粮饷!”
翟夕见付东楼脸色一变,知道他是把话听进去了,态度便缓和了不少。
“你眼下已经做下了,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着急也是白着急了。”翟夕坐下来长出一口气,“你也不算全然糊涂,将织机的事情告诉了王太卿确是高明之举。说句大不敬的话,瑞王的才干心胸远在当今圣上之上,王太卿殿下更是大才。哪怕你不是殿下的准儿媳,为了你这份才华,殿下也会费心为你周全。只是今后你再做什么当三思后行,切莫贪一时虚名,你马上就是瑞王卿了,也没必要再出这个风头了。”
“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罢了……”付东楼沉静的目光落在翟夕身上,隐隐显出一股凛然傲气,“我并不是谁的附庸,即便我是私生子是胡人,可我更是付东楼。”
一时将瑞王卿想做了内宅妇人,翟夕自知失言,赶忙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可……”
“你的意思我明白。”付东楼叹气,“我当然会小心自己的命,也知道银子落在手里得了实惠便没必要计较别的,到底意难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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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如果一个人只是脑子好用智商高,那他未必能当学霸。要做学霸,尤其是很全面的学霸,好胜心是必须有的。付学霸的好胜心就很强,但他并不会整天嚷嚷着“柏钧和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这种没营养的话,他只会默默倒腾出来一个珍妮纺纱机摆到王府里,告诉顾贤和柏钧和,老子也是有本事的人。
可有句话说得好“过刚易折”,一味的好强不会有啥好结果,付学霸很懂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他并不介意借着王府的优势发展自己,也会听从翟夕的劝告,只是柏钧和瞧不起人的德行很让付东楼窝火罢了。
付东楼出人意表的才华着实让顾贤与柏钧和两人喜忧参半。如此人才马上要嫁进门固然是喜事,可日益强大的瑞王府绝对不是保皇党们希望看到的,这倒是与顾贤选择付东楼做瑞王卿的初衷相悖了。
“父卿,付东楼的冠礼您打算怎么安排?”
顾贤不是死板的人,更没有使唤儿子的恶趣味,但他并不拒绝儿子时不时来端个汤捶个腿的孝心,也算是父子亲昵的一种表现。往往这种时候,父子俩说话会随意很多,气氛也很是轻松。
“说起来可真是麻烦,原打算抬举付东楼给他大办一场膈应下皇上和付泽凯,现在横插一手出了江宁这个事,你刚替相府表了清白,此刻若是再大操大办反而就过了。若是让钧昊坐实了王府与相府联手的想法,朝廷立时就要乱套。”顾贤拍了拍正跪在脚踏上给他捶腿的儿子,“你这媳妇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干。”
柏钧和没接顾贤的话茬,只是忖度着说道:“王卿与我有同等的权力,这就意味着付东楼嫁进来之后也有权调动羽林军和其他瑞王虎符能调用的军队,但前提是付东楼要加冠成年。我看不上付东楼的名声在外,支持皇兄的大臣都乐见付东楼来分我的兵权,若是不给他行冠礼那些人的算计岂不是要落空了?”
“可不是,这事儿我们不提总会有人提,与其让别人卖好不如我们来做这个人情。”顾贤眯着眼睛,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意味,“依我儿看,你媳妇的冠礼当如何安排啊?”
柏钧和哪能听不出顾贤话里打趣的意思,只就事论事道:“父卿可是考校我?依儿子看,倒也不必请许多人来,付东楼到底是付家的儿子,付泽凯是一定要来的,这冠礼的主人也自然是他。论身份爵位,无人能比父卿更尊贵,正宾自然该由父卿来担任。儿子愿做赞者,有司除了翟夕便挑付泽凯的另两个儿子就是。父卿您看如何?”
“区区中书令外室之子,也值得孤去做正宾你去做赞者?你可真是疼媳妇。”
“分明是父卿要抬举儿媳妇,儿子不过是揣摩您的意思罢了。再说凭付东楼露出来的本事,哪还能真当他是个外室子。”
顾贤笑着拉起儿子,让柏钧和自己搬了个花凳过来坐了,“我倒是觉得你待付东楼不似以前冷清了。赏春宴之后你就有些不对,白日里看你回府的样子很是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以前觉得付东楼无一可取之处,对他的看法有失公允,如今的他,说句惊才绝艳也是担得起的,觉得自己以往太小家子气了,很是惭愧。”
“这话不老实。”顾贤何等精明,怎能听不出儿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只是一向内敛的儿子少有这般小儿女情态,顾贤也不想追根问底做那等无趣之人,“为父亦是错看了付东楼,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从其母处拿到了传国玉玺的线索,如今就他的作为来看,他没准已然找到了那份传说中的宝藏。否则凭他十六岁的年纪,如何能做出公输哲都做不出的东西。如此良才为我所用甚好,只是传国玉玺那块石头本身亦是无价之宝,于我们于大楚都有大用。将来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与他,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交出玉玺就看你的本事了。”
顾贤眼眸一垂,又呢喃了一句:“一场大病换了个人似的,呵……”
听到这话,柏钧和难得玩笑道:“儿子倒是觉得,比起儿子,付东楼好像更喜欢和父卿打交道。与其让儿子去装温柔夫君倒不如父卿去做慈爱的公爹,省得儿子哪天装不下去了反而坏事。”
“你就能确定自己日后不会钟情于他?”顾贤好笑地摇摇头,“原先我们都以为付东楼是个笨的,只是国师说他的八字与你极为相合且他的身份得用为父才选的他。如今看来他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干有才干,真到要弃了他那天,只怕你我会下不了手呢。”
“将来的事谁说的好呢,从小父卿就教导我,做事情固然要有筹划可也要懂得随机应变。尤其是带兵打仗,战前布置得再好临阵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变化,不懂得变通是打不赢的。”
“此言得之。”欣慰地点点头,顾贤笑道,“为父还是先想想给你媳妇取个什么字吧。”
顾贤思索片刻,“瑜曦如何?”
“瑜者美玉,曦者日光,都是极好的字。”联想到“玉玺”二字,柏钧和暗道父卿促狭,却也真挑不出这两个字哪里不好。
“貌如美玉,才如朝阳,为父也觉得这两个字甚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付东楼哪里能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个字,送走翟夕他便琢磨起下一个研发方向来。
如果是单为挣银子考虑,当然是要先把青花瓷弄出来。不光是青花瓷,唐五代时期的秘色瓷也是相当高端的瓷器。做瓷瓶子好办,可烧制青花的钴料就不太好弄了。
进口的苏麻离青先不用去想,那东西一时半会弄不来,国产的便是要从江西那边弄了。现在这个时空谁知道钴料是什么啊,只能自己去弄,可又是冠礼又是大婚的等着,就算自己想出成都怕是也出不去。
付东楼盘算一番,要是顾贤真能给他弄来几个上好的窑窖,倒是可以考虑先把宋代五大名窑的东西试着烧一烧。不过这其间工艺繁杂,虽然当初跟着祖父有研究过好一阵子,却还是要摸索着来。
思及顾贤与柏钧和都是带兵的人,付东楼的脑筋就动到军械武器上去了。
这可是冷兵器时代啊,尽管有火器,在战场上也绝对不是主流。想到后世中国这个造火药的老祖宗却被洋枪洋炮轰开了国门付东楼心里就憋气。
坦克大炮老子造不出来,不过红衣大炮还是可以有的。试想一群拿着冷兵器的人在前面砍杀,自己躲在后面开炮,不吓死这帮土著才怪。就说柏钧和那个眼高于顶的狗屁王爷,怕是也会吓得两腿直哆嗦吧。
风泱与雪襟哪里知道自家少爷在想什么,只瞧见付东楼躺在榻上胸前放这本书一个劲儿的傻笑,浑身都毛了。
风泱正想上去问问主子想啥呢,要是好玩的说出来他们也跟着一起乐呵下,就见付东楼“腾”的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上次王府送来的纳采礼呢,我记得那里有几柄刀剑没错吧。”
“有的,刀和剑各有八柄。”都是男孩子,说道刀剑便兴奋起来,“小的看了,都是上好的刀剑,那八柄剑皆是龙泉宝剑,那刀里面有四柄镶金嵌玉的能看花了人眼。”
按理说刀兵乃是凶器,而纳采礼乃是嘉礼,凶器不应该出现在纳采礼中。可付东楼是男人,总不能像女子一样给那些绸缎首饰吧。所以顾贤做主把首饰绸缎换做了名刀宝剑,还挑了两匹宝马算在里面。男子得用的绸缎与玉簪只和其他图吉利的东西一道当了点缀,只全了礼数罢了。
拿了纳采礼回来那天风泱与雪襟皆是围着刀剑马匹看了半天,连带着花院月桥也好一阵新鲜,倒是付东楼只看了彩礼单子过了过数,又满脑子都是粮店和纺纱机的事并未将彩礼走心,才没把刀剑拿出来赏玩,风泱还道主子文人一个不喜欢这些呢。
付东楼一路小跑到库房,一瞧那些刀剑两眼直放光,拿在手上就放不下来了。
风泱说的镶金嵌玉的刀乃是仪刀,还有两柄横刀两柄障刀。这些刀不同于后世电视剧里看得那些九环大刀,乃是正宗的唐刀,外形与日本的武士刀很像。后人总把唐刀当做武士刀,却是不知道小日本的武士刀可是从唐朝的唐刀学走的。
付东楼抽了一把唐刀出窍,纤薄锋利的刀刃在烛光下闪出一缕精光,锋芒毕现。坏心地从风泱头上揪了一根头发往刀刃上一吹,付东楼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真是吹毛断发。
少爷就会欺负人。风泱揉揉脑袋撅着小嘴瞪了付东楼两眼,可他的少爷心思全在唐刀上根本没看他。雪襟在一旁瞧着捂嘴偷笑。
唐刀已是中国冷兵器铸造的巅峰了,要想再改进不是件容易的事。付东楼读研究生的时候虽是在文学院挂了名,也不过是图一个轻松拿文凭,主要的精力全用在机械制造和考古上了,文学院的教授们对他真是又爱又恨,可这却让付东楼在古代器物的研究上造诣匪浅。饶是如此,想要造出比唐刀更好的刀剑也不容易,更何况付东楼已经在顾贤面前夸下海口说能造出神兵利器,当真是嘴炮一时爽,玩脱了……
好胜心再次发作的付东楼一晚上没睡着觉,于是第二天柏钧和来接付东楼去羽林军铸造作坊的时候便欣赏到了两个青黑的眼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从小柏钧和就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情情爱爱也不可能成为瑞王生活的重点。如他父王和父卿那般的日子,本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来的,少年的翟夕也不过就是心底的一丝执念罢了。如今付东楼显示出了过人的才华又生就一副好相貌,除了出身有点提不上之外接受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将来总是要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是举案齐眉还是两看相厌全看俩人怎么过。柏钧和自觉年长又是付东楼的夫君,让着对方一点无伤大雅,这才主动来接付东楼去军营而不是派人去。瑞王爷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还是挺爷们的。可等见到付东楼的时候,柏钧和的心头火立时不可抑制地烧起来了。
因着是去军营,付东楼没带花院与月桥,只让风泱和雪襟陪自己出门。一宿没睡的付东楼精神萎靡脸色惨白,一边走着路一边还在想事儿,脚步虚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风雪二人生怕主子撞着摔着,紧跟在付东楼身边半步都不敢远了。
一个精神不济顶着黑眼圈的主子带着两个脸蛋俊俏小鸟依人的小厮,这情状落在柏钧和眼里怎么也联想不出好东西来。柏钧和本就不苟言笑,对着他皇帝哥哥那叫耍无赖不要脸,其余时候大多是一副波澜不惊面若平湖的样子,现下则是乌云密布,眼见着是憋了雷等着劈人呢。
风雪二人三丈开外就感受到王爷那边的阵阵寒流了,无奈付东楼对此毫无觉察,还懵懵登登地往柏钧和那边走呢。
雪襟拽了下他家少爷的衣角,“主子,王爷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您小心着点。”
付东楼慢悠悠抬起头迷茫地看了柏钧和一眼,又慢悠悠侧过头来对雪襟道:“他平时不就这脸色吗?”
柏钧和看到付东楼最好的脸色也就是多云,在付东楼眼里,多云和阴云密布没什么区别,现在尤其分辨不出。
雪襟垂头抚额,风泱抽抽嘴角,二人顶着柏钧和的低气压艰难地扶着自家梦游中的少爷上了马车。
柏钧和原是想接到付东楼便一起坐马车的,现在心里窝火,干脆地翻身上马一句话不说便调转方向往羽林军驻地去。
自己的媳妇睡了小厮,柏钧和自觉被戴了绿帽子,可这绿帽子又相当诡异。媳妇是个男人,虽然底子弱了些但这并不妨碍人家开荤。要是个女人自是有贞操可讲,但这男人怎么算?大户人家的少爷都十六了房里有人也是正常的。再者现在也不是发火的地界,总不能当着一众仆从站在大路边上整治爬墙的老婆吧。
本王二十了都没碰过王府的小厮侍女一指头呢,付东楼你行!柏钧和越想越火大,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暗暗打定主意等忙完了定要好好教教付东楼这瑞王卿该怎么当!
在瑞王殿下的误会脑补中,羽林军驻地到了。为了王府的脸面,柏钧和一路上都在压着自己的火气,可到了羽林军驻地一下车,所有的心理建设都白瞎了,付东楼再次成功激怒了瑞王爷。
早就听说军营帅哥多啊,部队就是孕育基友的摇篮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付东楼上辈子没怎么去过部队,这次可是近距离接触大饱眼福了,心中一连三个“啊”充分表达了他此时的心情。
羽林军的小伙子们都是从各地驻军中掐尖儿选出来的,还都是年轻人,也不乏朝廷科举出身的武进士,各个都是年轻健壮精神抖擞。尤其是付东楼来得时候正赶上出操,一个个肌肉健美的帅哥赤膊上阵,只穿了薄长裤并着靴子在身上,腰腹处俱是一条黑色缠腰,衬得半掩的腹肌棱角分明,腰窄臀翘。小伙子们在校场上跑得大汗淋漓,那汗珠顺着线条分明的腱子肉往下滑,那情景生生馋死了付东楼这个处儿了二十二年的基佬。
未婚妻黯淡无光的美眸瞬间神采奕奕精光四射,可惜不是对着自己。朱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皓齿半露一脸痴迷,可惜也不是对着自己。瑞王爷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好似一口洪钟撞响,全身的血都逆流上来了。
人才,真是人才啊!本王虽然被叫做冷面王,但也就是性子冷罢了,还真没对谁疾言厉色大动肝火过。你付东楼有本事,能让本王见你一次生气一次,当真有本事!
要是换成平常人家的男人看到老婆这德行,估计早就大耳光上去脏话出口了。可惜柏钧和教养太好,在军队混了多年也没说脏话的毛病,更不要说打老婆了,这是人干事?被王爷身份死死架住的柏钧和忍着内伤一把抓住付东楼,那手铁钳似的,掐的付东楼差点叫出来,就这么着硬是把人给拖到铸造作坊去了。俩人这姿势让不知情的人一看,只道是王爷心疼未来的王卿,见王卿脸色不好扶着王卿走呢。
一定是紫了,一定是紫了!付东楼心里尖叫嘴上没敢出音儿。跟军营里头被捏一把就叫唤,这人他丢不起。刚想狠瞪罪魁一眼,那双愤愤的蓝眼睛却是还没撑开就老实垂下眼皮儿来了。
妈妈呦,这活阎王今天怎么这么吓人。付东楼心中抹一把眼泪。
学霸,原来您还懂看人脸色啊……
付东楼被身边这人凛冽的煞气激得清醒了些。想到刚才自己那副花痴样子,付东楼隐隐后怕,乖乖缩了脖子装鹌鹑。这王爷本身就有爱死爱慕倾向,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老子阉了啊。
付东楼这是不知打柏钧和误会他与风雪二人妖精打架的事,否则现在就要抱王爷大腿痛哭流涕以示清白了。
事关自己的小命,付学霸一向是没骨气的……
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作坊里,一进作坊付东楼立马故态萌生,不过这次不是对人,而是对着满屋子的兵器。说起来雄性动物不爱兵器的还真少,便是付东楼这样和练武无缘的也一样,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好斗。
不过说准确点,付东楼也不单单是为兵器。只是这口水汉子们挥舞着结实的手臂打铁的小心思要藏着点,欣赏肱二头肌什么的只能在心里来,再不敢露相了。
“孙师傅,这位便是本王的王卿付东楼。”
柏钧和把糟心的媳妇拉到一个棕色皮肤的中年汉子面前,又对付东楼道:“孙师傅是羽林军的造办总管,他家世代都是唐宫里给唐皇制刀的,他的手艺在整个大楚都是拔尖的。”
还没成婚呢,谁是你王卿。付东楼默默嘀咕一句。
“孙师傅好。”付东楼对着孙师傅拱手一笑,大方得体贵气天成。
柏钧和冷眼瞧着付东楼一瞬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仪态,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虽比起从小熏陶的皇家子弟差上一些,但也绝对是风度翩翩高雅华贵。
这才是本王的王卿该有的样子。
瑞王自觉有面子,可这股子劲头还没在心里舒展开就被孙师傅的冷淡给盖下去了。
“好。”
就一个字,没行礼不说,连头都没回过来一下,仿佛手里那块烧红的铁比付美人的脸蛋好看多了。
柏钧和哪能不知道孙师傅是因着付东楼的出身给他脸色看呢。这群老兵油子,坏起来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当初柏钧和接手羽林军的时候何尝没被他们下过绊子,什么在他的军靴里撒尿放狗屎,饭里掺砂子,贼恶心人不说,还让你抓不住是谁干的。最后还是柏钧和校场比武一人连胜三十场,又带着他们偷袭过几次燕军大胜而归,才在军中站住了脚。
孙师傅的发妻就是安史之乱的时候死在胡人手里的,柏钧和带着付东楼来之前只想着付东楼说的神兵利器了,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过瑞王爷打下朝见到付东楼到现在,肚子里那股火可还憋着呢,怎么会帮付东楼出头。把手一背站一边看着,柏钧和盘算着只要孙师傅不做出什么太伤王府面子的事儿,他就只管看戏了,对孙师傅的不恭自是没去计较。
付东楼也没在意孙师傅的态度,这些手艺精湛的工匠少有脾气不古怪的,付东楼上辈子见过的几个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和陶瓷大师也都不是好相与的。倒是柏钧和站在一边板着棺材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成功激起了付学霸的斗志。
孙师傅正在打造一柄唐刀,刀身锻打大体已成,到了淬火的阶段。付东楼仔细瞧着,一时说不出这柄刀用的是折叠钢,包钢还是夹钢,只看孙师傅是将整段刀身都放入冷水中淬火,当下便有了计较。
“孙师傅这刀倒是用得好材料,待做成了定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只是照着师傅这种淬火方法,刀身不免过硬失了韧性,而过钢易折,到了战场上拼杀起来轻则崩了刃重则刀身也毁了,可惜了好刀不说,危及将士生命才是大害。”
付东楼一进作坊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虽然工匠们手上的活没停,可也都支着耳朵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呢。现在听到付东楼竟然对孙师傅的制刀技术指手画脚起来,一个个既是惊讶又是幸灾乐祸,只道这个流着胡人血的王卿在作死。
果不其然,付东楼成功吸引了孙师傅的目光,只不过是怒目相向。就听“咣”的一声,孙师傅将锤子狠狠砸在案台上,这一下,整间作坊都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风泱与雪襟见孙师傅双目赤红地望向付东楼也都吓坏了,却是半步都没退反而想到付东楼身前去将主子与那个危险分子隔开。风雪二人比付东楼年幼,付东楼更是没有下人就该为主子死的观念,怎能让他俩如愿。主仆二人这一动一挡之间,倒是让柏钧和插了进来,一臂拦在付东楼胸前对孙师傅道:“孙师傅即便是信不过他也当信得过本王,莫非本王是无聊之人,特意带人来羞辱你?”
“哼,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且听听你怎么说!”孙师傅一叉腰,再次别过头去不看付东楼。
没想到柏钧和会站出来,这让付东楼挺意外的。付东楼用胳膊肘轻撞了柏钧和一下,“没看出来啊,年纪轻轻威信倒挺高。”
废话!带你来这是改良兵器来的又不是打架闹事来的。柏钧和腹诽一句将手臂收回来看着付东楼没说话,不过那意思很明白——说吧,大家都等着你的高论呢。
付东楼下巴一挑轻哼一声,也不再搭理柏钧和,转而对孙师傅拱手道:“不知孙师傅有没有想过,若是一把刀的刀身与刀刃硬度不同会有什么结果。”
随手拿了一把还未装上刀柄的刀,付东楼对着刀刃以外的地方比划道:“如果在淬火的过程中,将刀身覆上一层土而将刀刃□□在外,如此进行加热,待达到预定的温度后再放入冷水中。此时刀刃固然会迅速冷却而刀身因为有泥土覆盖,降温速度要比刀刃慢,如此一来刀刃的强度就要比刀身高。在劈砍的过程中,高强度的刀刃能有效打击对手,而刀身虽强度变低但却保持了良好的韧性,一来能防止刀身崩坏,二来可以减震防止持刀者手被震麻。”
这种覆土烧刃的技术是日本刀特有的,不过武士刀本就源于唐刀,用来改良唐刀应该也没问题。对了,要不等天下一统了弄一支海军先去把小日本掐死在摇篮里?付东楼嘴里说着正事脑子里走着神,一心二用的本事倒是了得。
除了没事就走神,付东楼还有个毛病,一旦说上瘾或者进入研究状态就停不下来,要不也不会在实验室里一待七八天不露面,不让他说痛快了或者把事情干完,谁都别想让他停下来。
付东楼说到往刀身上覆土的时候孙师傅就有问题想问了,可看付东楼兴致高昂的样子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一段了,孙师傅赶紧问道:“你这说法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这……”
“当然,往刀身上覆盖的土也不是随便什么土都可以,要碳粉、硼砂、铁粉、黏土按相同比例混合而成。”付东楼根本没听到孙师傅问什么,他回身找雪襟要了自己惯用的碳条和特意准备的硬纸蹲在地上就画了起来,“陌刀长而重,步兵用来打先锋固然是好东西,可打造陌刀的成本太高,想装备整支军队所需太过庞大。近身搏杀最大程度地给敌人造成伤害也不是非陌刀不可,比如这种三棱刺刀。”
付东楼说着把手中的纸张拿起来指着自己画的三棱刺刀的草稿继续说道:“这种东西战国时候就有类似的,称之为锜,只是后来失传了。我画的这个比战国时齐国的锜也有所不同。这种武器三面有刃上有血槽,刺中敌人之后造成的伤口十分不容易愈合,即便没一下把人捅死,对手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再者因为有血槽,刺入敌人身体后不会被敌人的肌肉卡住刀身,持刀者可以轻易地将刀拔出进行下一轮攻击。而且这种造型的刀可以在刺入之后将空气导入敌人体内,只要被这种刀捅入三寸,对方必死无疑。”
“其实刀啊剑啊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定要硬的才是最好的,春秋之时越国的青铜剑就以柔韧著称,将剑尖与剑柄对着弯过来,松开手便可弹回去,剑身一点损伤形变都没有。据说这种铸造方法是在剑身上镀了一层名为‘铬’的东西。铬是从一种红色的铅矿中提取出来的,有的铁矿里也有铬,我只看古书上有记载,实物却是没见过。”
付东楼可算是说痛快了,一停下来就见整个作坊里的人都看着自己,柏钧和也不例外,孙师傅那眼神更是有些……狂热?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我从古籍中看到过的,要我自己亲自动手做一把还真没做过,都是纸上谈兵。”付东楼摸摸自己后脑勺,见还是没人搭理自己,有些尴尬,“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孙师傅你说啊,咱们一起讨论下,看看具体要怎么操作,您这眼神看得我心虚……”
孙师傅被付东楼一说才回过神来,赶忙收回眼神把心沉了沉才道:“公子说的硼砂可是入药用的那种硼砂?”
付东楼的一番言论打消了孙师傅的敌意,只是要这群成年累月和胡人打仗的汉子立刻就接受付东楼也不现实,不过孙师傅的语气总是平和了些。
“就是那东西。硼砂入药可以消毒,却也能用在陶瓷制造和兵器制造中。”
“《毛诗》中所说的‘既破我斧,又缺我锜。周公东征,四国是吪’便是你说的锜了吧?”不等孙师傅继续发问,柏钧和突然插话进来。他点着付东楼画的三棱刺,忖度着说道,“锜这兵器本王从未见过,若按你说的叫三棱刺刀倒也形象,只是不知这刺刀长短多少为宜。”
柏钧和说着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似乎十二三寸便够了,只是这种刀只能用来刺,劈砍等全无优势。若是可以做成匕首大小用于偷袭刺杀应是极好的。”
这回吃惊的人变成付东楼了,没想到这个土著王爷还是个兵器行家,还会举一反三,他怎么知道还有三棱匕首这东西啊。说起小件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把瑞士军刀捣鼓出来哦,就算不给柏钧和用,小爷用来削苹果也是好的嘛。
“王爷所言甚是。”孙师傅面带笑意附和道,“公子所说的矿产倒是不难寻,只是从未有人从铅矿里弄出来过什么‘铬’,不知这‘铬’要怎么弄?得到‘铬’之后又怎么把这东西铸造到刀剑上呢?”
“这个……”付学霸表示金属冶炼啥的,我只是看过书啊,“提炼铬我倒是可以试试,至于怎么铸造镀铬的刀剑,孙师傅应当比我这个书生在行才是。”
既不直接说自己不行也不去充大头,反而还稍稍捧了孙师傅一句,付东楼如此应对不能说不聪明。
“今日之事,所有人不能走漏半字,若是让本王听到任何风声,无论是关于王卿的还是关于这些兵器的,整个作坊之人一个不留。”
“属下遵命。”
“喂,我说这样不好吧,万一谁嘴欠,别人还要跟着陪葬不成?能进这的都是人才,但他们也不是细作出身,哪能帮你盯着人……”
哎呦,我的少爷,您就别说了。风泱和雪襟一个劲儿拉付东楼的袖子,都快把他衣裳拽下来了。少爷,您没见王爷那脸色跟锅底似的吗,您在军营质疑王爷的决定不是作死吗?
柏钧和盯着付东楼看了片刻转身出了作坊。
虽然觉得柏钧和的决定不近人情,但说到底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军事机密也是保护了自己。付东楼也不是不领情,见柏钧和这样子只能叹了口气跟了出去。
“今后这队兵会跟着你,负责戍卫你府邸的安全。”才一出来柏钧和就派了一队军士给付东楼,又指着领队之人道,“这是秦裕,近卫营的校尉,这队兵就归他管了。”
“见过公子。”秦裕行了个军礼。
“哦,你好,以后还要你多关照。”付东楼的心思还在铸造作坊的工匠身上,只匆匆跟秦裕一拱手便又抓着柏钧和道,“你看你都派人保护我了,我又不出成都,没什么人能伤到我吧。这些工匠都是你军营里的人,若真有本事能泄露机密也不是其他工匠能看得住的,你何必要搞连坐。秦朝便是□□而亡,连坐就是□□之一,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
这次柏钧和看都不看他了,直接扬长而去,“该回了。”
“你这人怎么……”
秦裕哪见过敢跟瑞王顶嘴的人,暗道这位未来的王卿胆子大。思及今后一段时间内自己要在这人身边当差,便对付东楼卖好道:“公子,恕我多嘴,王爷并非是不近人情。正如您所说,这些工匠都是军营里的人,他们的家眷也都安置在驻地附近,可以说他们每日的一举一动都在羽林军和其他工匠的监视下,要想丝毫不惊动他人把秘密泄露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在羽林军当兵当差的人,要是对周围的人这点警惕性都没有连如此重要的事都不上心,那早就被淘汰出去或是军法处置了。所以王爷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
若是换了别人,付东楼知道自己理亏定是要去道歉的,可对方是柏钧和还真让付东楼张不开这个嘴。
“切,他没长舌头啊,就不能解释一句。”
您一不服王爷就解释,落在别人眼里不成怕老婆了吗。秦裕心里默默嘀咕却没敢说出来。
虽然瑞王卿是男人,可付东楼还是免不了被旁人拿来与内宅妇人作比较,尤其是在夫为妻纲这方面。不过可没人敢拿这个去要求顾贤,王太卿殿下可是军神一般的存在啊!
风雪二人见自家少爷一边嘴硬着一边脸红起来不由暗暗偷笑,一个没掩饰好落到了付东楼眼里免不了被瞪了两下。
今日一番说辞总算先把兵器制造这关给过了,也不枉付学霸一夜没睡绞尽脑汁地回忆以前看过的书。付东楼心里一松劲儿倦意就上来了,也没再跟两个小厮计较,带着新得的一队戍卫朝着军营外去了。
等上了马车,付东楼才发现,今天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自打上次两人在马车中不愉快的经历后,付东楼就想好了以后绝不和柏钧和一起坐马车。付东楼甚至觉得只要他俩单独在一起,就一准没好事儿。
打开车门掀了帘子进来,正瞧见柏钧和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的正位上,付东楼回身就想把风泱和雪襟叫上来,却被柏钧和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尼玛,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吧。你不是骑马来的吗,下去骑马啊。
“你那两个小厮不是会骑马吗,叫他们骑马。”
“你又想干什么?”缺乏睡眠身体疲倦的人本就容易暴躁,付东楼的语调立时沉了下去眼神也阴郁起来,眼见着是要发火了。
柏钧和何尝没压着火气,可贵族的矜持王府的脸面让他绝无当着奴仆下属的面与未婚伴侣吵架的可能,于是淡淡回道:“有些话要私下问你。”
说完柏钧和撩开窗帘对着外面新上任的卫兵吩咐道:“都离远点跟着,给王卿的小厮找两匹马,秦裕你来驾车。”
看这架势,付东楼以为他是有正经事说自己又确实累了,当下也不再计较,进了马车坐在一侧捞过一个靠枕靠了强打着精神道:“有话快说,一宿没睡困死我了。”
柏钧和并不着急,只待所有人都准备妥当马车走起来,才盯着付东楼道:“一宿没睡,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了?”
看似是唠家常的话,可被柏钧和压着嗓子挤出来,哪怕付东楼都困迷糊了也能察觉他这是话里有话。
“还不是因为兵器的事。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这兵器铸造该怎么搞,你看我今天说的轻巧,真要把东西做出来里面的难题可多呢,愁得我一宿没睡着。”眉头紧皱,付东楼的嗓门不自觉就拔高了,“不然你以为呢?”
今天带付东楼去羽林军驻地并不是一早就计划好的,柏钧和也是今早定下来的,上早朝之前才派了人过来通知的付东楼。现在付东楼这么一说倒是出乎柏钧和意料,之前误会付东楼与两个小厮做了那档子事则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了。
大户人家的少爷哪个身边没有书童小厮,前唐与本朝皆是风气开放的,男风虽谈不上盛行却也是不禁的,要不大楚也不会有允许男子成婚的法律。若是成婚之前与丫鬟不清不楚,保不齐就出个庶长子什么的恶心到未来的正室夫人也乱了嫡庶长幼,相比起来狎玩娈童倒安全省事了许多。
柏钧和低头想着,付东楼就算真跟那两个小厮有什么似乎也算不上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毕竟他是个男人,不能完全用要求女人那套要求他。可男人不规矩不也只能是这么做吗?柏钧和完全不能想象付东楼会以找个男人来上他的方式来爬墙。
父卿与父王大婚之前房里是不是也有人?柏钧和唯一能拿来给付东楼做参照的就是顾贤,可这话他没法问顾贤。即便是问了,顾贤如果答没有也就罢了,真说有可怎么办?
父卿有通房自己就能不介意付东楼玩小厮?恐怕没戏,要是真不介意何至于憋了一肚子火气。
柏钧和这边两道剑眉拧到了一起,心里一杆秤正摆不平呢,付东楼却先发作了。
“你是不是又以为我和风泱雪襟做了什么了?”水蓝色的眸子半眯着,付东楼嘲讽一笑,“你是不是当我说话跟放屁一样啊?上次我就说过,他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就算要找人也不会找他们,我不会拿我身边的人当玩意儿!”
本王还没发火呢你倒先来劲了!
“本王没说你做了这等丑事。”
“你话里话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就算本王怀疑了又如何,你也不看看你早上出门时候的样子,眼下青黑脚步虚软,还与你那两个小厮贴得那般近,叫旁人瞧了也会以为你是纵欲过度!”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放在膝盖上,柏钧和到底顾忌着外面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是让话音儿里的威慑意味更浓了,“本王是你的未婚夫婿,你那般形象现于人前,置本王的颜面于何地!”
“你……你有病!”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付东楼这个现代博士遇到古代掌兵权的王爷一样说不清。柏钧和是没动手,可这胡搅蛮缠大胆意淫小心污蔑的本事也太他妈彪悍了!
付东楼气得肺管子疼,一手揉着肋下运了好半天气,“我告诉你,我是个男人,就算我喜欢的也是男人也不代表我就该像个女人一样三从四德死守贞操!我不会碰别人是因为我从小受的教育让我觉得我该对自己的伴侣忠贞,但这不意味着你是个王爷我要嫁给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守身如玉!反正你嫌弃我不是两三天了,也不差我身子不干净这一条,你不想要我我还不想要你呢!有本事你让皇上收回成命把婚事取消了啊!”
自打出了娘胎,付东楼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一场车祸来从好好的大少爷变成了私生子,研究成果还没来得及发表,身处的朝代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未知朝代。本想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来,却因为自己身上的胡人血统处处受歧视。恋爱都没谈过就说要结婚,偏偏还是皇上赐婚包办,退婚都没戏,结婚对象还怀疑自己勾三搭四。
一阵阵的孤独与疲惫袭来,付东楼突然觉得身边的人都好陌生,不说马车里这个王爷,就是外面的风泱雪襟都如路人一般。
可不就是陌生么,才认识他们多久啊……这里终究不是属于我的时代……
身若浮萍,无根无依。
柏钧和心里的滋味也没好到哪去。想他一个世袭罔替手握兵权的王爷,放眼大楚,论地位除了皇上就是他了;凭长相才干,算上北燕那帮胡人也没几个能比他强的。若不是为了图谋大事,他何必纡尊降贵去娶一个中书令外室所出的野小子,如今明明是这这野小子行止失当,不认错就罢了,还敢跟自己悔婚!他瑞王柏钧和从来就没受过这份气!
眼看着心里窝的火就憋不住了,一抬头正对上付东楼凄惶的模样。
从来两个人对上就没有气氛融洽的,拌起嘴来也没见付东楼顾忌什么王爷身份,哪次说的话不够刻薄放肆,即便是来句软话也是一副赖皮相,哪有过眼下这般情状。
付东楼一手揉着太阳穴仰靠在马车上,弧度优美的颈子透出让人心生怜惜的脆弱,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指尖上还有做纺纱机留下的伤口未好透。柏钧和觉得胸口堵得慌,这股子烦闷生生把怒意憋了回去。
“我并未将你当做女人,也用不着你像女人一样,瑞王府也不需要一个女主人。”
今天这事本就是柏钧和误会在先,可除了对着顾贤外,柏钧和说不出正八经道歉的话,又不能像对他皇帝哥哥那样耍无赖,思忖片刻,这话已是柏钧和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总嚷嚷着要解除婚约,付东楼惨淡一笑,也不过就是嘴硬罢了。这话说出去自己都后怕。
倒不是付东楼有多舍不得瑞王府这棵大树,而是他不觉得自己有本事抗衡皇权。有先进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又如何,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穿越到了封建王朝就要按照这里的游戏规则来,让皇上收回成命顺带狠狠得罪了王爷,这和找死没区别。真要是想死,找根绳子上吊都比这种方式来的痛快,就是不知道死了还能不能穿回去。
付东楼溜着边躺下来把靠枕枕到脑袋下面,有气无力地扒拉了一下柏钧和,“那边待着去,我要睡会,困得不行了。”
柏钧和这次倒是没摆王爷架子,依言坐到了马车另一侧。朝堂之上步步为营下了朝又和准老婆吵架,换谁谁都累,王爷也扛不住。
今天这茬儿虽然两人都不再抓着不放了,可这事儿没解决,全搁着了。思及父卿所说的笼络好付东楼打探传国玉玺的事儿,柏钧和突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棘手最难的事,比要他现在就去灭了北燕还头疼。
脑子里乱心里烦,柏钧和索性也闭目养神,放松了身体默念着功法口诀调息运功。刚刚还剑拔弩张满是火药味的车厢里瞬时清净了。
护卫们和小厮们都被远远打发了跟在后面不知道马车里的情形,可秦裕坐在前面赶车焉能一无所知。虽然是闹了个乌龙,可王爷和未过门的媳妇吵架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秦裕哪里敢多嘴,可心里却少不得嘀咕几句付东楼不识抬举王爷宽宏大度。
也不能说是秦裕偏心柏钧和,实在是他家里从没有过男媳妇,只能以对待妇人的标准来对待付东楼。再者柏钧和是瑞王是羽林军的统帅,在这群当兵的脑子里,大帅叫你去死你就要毫不犹豫地死去,谁敢以下犯上?
羽林军的驻地距离南山苑不算远,柏钧和引着内息过了一小周天也就到了。
推了下付东楼,“到地方了,回去睡。”付东楼没反应。又推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柏钧和蹙着眉拉过付东楼一只手腕号脉,虽是不怎么懂医术,可见付东楼脉象沉稳均匀,也知道他是乏透了所以睡得死。
秦裕不清楚马车里的具体情况,此时已是开了车门了。柏钧和看看付东楼再看看车外焦急地等着自家主子的风泱和雪襟,站起身打横把付东楼抱了起来。
一个男人怎么就这点分量。柏钧和眉头锁得更紧了。
就凭风泱和雪襟的小身板也不像能抱得动付东楼的,柏钧和干脆送佛送到西,一路把付东楼抱到了正房内寝。
南山苑的下人有不少是在宫里伺候过的,房伯亦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也没谁见过光天白日众目睽睽王爷抱着自己准老婆在院子里走的。要不是王爷那张脸寒得能刮下三两霜,底下人都要以为王爷与准王卿情好日密如胶似漆呢。
“王爷……我们主子他……”既然不是感情好,那就是主子受伤了?房伯赶忙跟上去问道,精于世故的眼睛里透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睡着了叫不醒。”柏钧和把人放到榻上,“照顾好你家主子,过两天我再送个人过来给他做帮手。外面的人怎么安排你跟秦裕商量着办吧。等你家主子醒了,去王府送个信儿。”
该交代的交代完,柏钧和又看了付东楼一眼,这才回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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