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正文 第16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16节
柏钧和既是顶尖的武者又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对不怀好意的目光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他察觉周围有人埋伏比令狐纯更早些。
没有立刻做出反应是因为对方意图不明怕打草惊蛇,柏钧和发现令狐纯背后的方向并没有人而自己背后却有,心底便明了几分——那些人没动手显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有背后放冷箭的大好机会早就该行动了。
既然对方是冲着令狐纯来的,柏钧和自是没必要全力以赴,只要不让令狐纯死了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可谁能想到令狐纯阴狠起来不择手段,面对黑衣人投来的暗器竟然拿付东楼当挡箭牌。如此一来柏钧和不得不全力以赴。
黑衣人人数并不多,只有四五个,可个个轻功出众。他们袭击令狐纯也并不近身上前,而是借助着茂密的树林作掩护在空中腾跃用暗器出击,可见这群人只擅长于暗杀,或者说他们很清楚近身与胡人武士肉搏没有胜算,更别说还要对付被逼帮忙的柏钧和几人了。
柏钧和几人不敢太过靠近令狐纯,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误会了一急眼伤到付东楼,因此只能在外侧打掩护,这么一来倒是让被攻击的主要目标令狐纯占据了中心位置减少了许多消耗。可面对密集的多角度的暗器袭击,令狐纯也并不轻松。
不过是四五个人,就算是全身装满暗器也坚持不了多久。想杀令狐纯,一击不成再补刀就难了,柏钧和给玉衡打了个眼色,让他注意周围的动静,这些黑衣人很可能还有同伙。
令狐纯将手中的弯刀舞成了一个帷幕把自己的前身当得密不透风,后方和两侧自有其他鲜卑武士照应,可已经惊恐中的付东楼不敢自己乱动全然是被令狐纯拽着走,给令狐纯增添了不少负担。
有了孙河那次经历,付东楼以为自己面对刀光剑影免疫力高了很多,事到临头才发现看别人打架和自己成为目标完全是两个感觉。抵挡暗器的过程中有人受伤了,就连付东楼都被削断了几缕头发,树林里原本新鲜的空气渐渐染上了血腥味。
一枚飞镖贴着付东楼的脸颊擦过去,让从没见识过激烈打斗场面的付东楼心有余悸。
为国为民死而无憾,可要是被来历不明的刺客扎成筛子……那也太冤了点!
黑衣人们飘忽的身影打得两个名将措手不及,鲜卑武士无暇抽出弓箭反击,反而是柏钧和手下的天玑寻到了一个机会一箭射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肩膀,还没等抓住这个从树上负伤摔下的活口,那个黑衣人就咬舌自尽了。
“我们往那处山壁退。”令狐纯低吼一句。
众人左侧不远有一处高耸的山壁,周围树木相对稀少,背靠山壁封死一路比如今这样腹背受敌好得多。
柏钧和一边往山壁那边移动一边注意挡掉飞向付东楼的暗器,和令狐纯说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气:“他们一定有接应的人,现在这波暗器袭击很可能是为了消耗我们的体力。”
两人的属下都是久经战阵的,移动的时候都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阵型有条不紊,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付东楼被两人的交谈唤回了魂儿,顺着令狐纯的话往山壁那边看去。这一看,他就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天然的石壁和被人为加工过的石壁有很大的区别,即便掩饰的很好一般人看不出,可在考古人员眼中往往能一下就辨识出来。尤其是知道此处有古迹之后,付东楼对疑似遗址大门的东西就留心起来。
一眼打上山壁,虽有树藤苔藓覆盖,可山壁硬直的线条尖锐的棱角依稀可见,这座山上植被茂密风化作用很弱,此处可能会有的其他自然作用也绝难造就如此凌厉生硬的线条。付东楼有八成把握认定这里有人为活动的痕迹。
还没等付东楼凑近了细看斟酌,玉衡突然低喝:“东南方有人!”
众人往东南方一看,果然有黑色的身影攒动,一时间竟看不清人数!
令狐纯目露凶光,口中低声念叨了一句付东楼没听过的鲜卑语。如此紧张的时刻付东楼竟还有心思学鲜卑语,略一琢磨好像这几日并未听过这个词,臆测令狐纯这是在骂脏话了……
“等下靠到石壁上把我放到里侧。”不再多想,付东楼说着就往令狐纯身后躲。令狐纯还要挟制付东楼要挟柏钧和保护自己,怎能让付东楼如愿。
“卧槽,你别闹了行不行,你想死么!那个石壁很有可能是地宫入口,我要仔细看一下,如果能打开我们躲进去不就安全了!”是不是地宫入口付东楼拿不准,可要忽悠令狐纯只能这么说。
令狐纯依旧抓着付东楼没撒手,直到离石门还有不到三丈的时候才猛地将付东楼朝石壁一推对身边的武士道:“看着他,柏钧和要是想对我们不利立刻杀了他。”
柏钧和很想回手一刀砍死令狐纯,可两人都发现情况有变。新上来的这一波黑衣人里居然把目标转向了柏钧和一行,不说箭矢暗器,有几个更是直接朝柏钧和冲了上来。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路!
“王爷,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太自信,看来他们是打算把我们俩一起弄死。”
柏钧和没搭理令狐纯,此刻的他御敌的姿态与之前全然不同了,仿佛一把开了刃的宝刀,对着近身上来的这新的一波黑衣人用出了凶狠的杀招。
背后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付东楼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来:“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万一一回头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吓个好歹,岂不是会耽误正事。
几乎是贴在石壁上的,付东楼扒开树藤仔细摸索着石壁的每一寸,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处大门并且能开启就好了。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到树藤上,付东楼手下的力气格外大,手指掌心被树藤划了很多口子,血流了出来付东楼都没觉得疼。
付东楼这个身体只有十六岁,可个子还算高挑不输成年人,如果此处石壁真是一道门有什么机关能打开,那定在付东楼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内,否则这机关便不是一人能开启的。
“妈的,怎么早没注意到这里,能早点来找找也好啊……前几天光顾着看路了,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看到,白长两只眼睛了……他妈的机关究竟在哪啊!难道不在门上?”
太过紧张的时候人往往口不择言,心里想什么就忍不住说什么。好在这时候令狐纯与柏钧和等人已与黑衣人群厮杀起来,除了一个汉话不怎么利索的鲜卑武士看着他没人在身边,要不然肯定会堵了付东楼的嘴不然他继续嘟囔。
摸到石壁西北方的时候,付东楼突然觉得手下的感觉不一样了。手下这处凹陷的地方形状很是奇怪却又很熟悉,心中一动,付东楼立刻甩了下手腕将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抖了出来。
似乎是一匹马的形状……
隔着树藤看不清楚凹陷处的具体样子,但付东楼每日里把玩这块玉佩,对玉佩上的纹路太熟稔了,几乎可以肯定那处凹陷也是类似的纹路。
拍了一□边的鲜卑武士,付东楼一边比划一边对他说道:“砍断那里的树藤。”
那个武士看了看令狐纯那边又看了看石壁上的树藤,挥刀一砍树藤应声而断。
树藤后面的那处凹陷是一个不大的转盘,其上的花纹就像是付东楼玉佩的模子一般。我的亲娘啊,难道你真跟传国玉玺有关系?
身后时不时传来的惨叫激得付东楼头皮发麻,顾不上思考触动机关的后果,付东楼迅速将玉佩从手腕上解下来放到转盘上试探着左右微动,居然真的就在顺时针方向拧动了转盘。
山石间传来的巨响仿佛炸雷一般惊住了正在厮杀的人群,柏钧和趁着敌人失神这一刹那的功夫将横刀没入敌人的心口。
“去那边。”
七个亲兵听到柏钧和的命令不再恋战,当即护着柏钧和向付东楼的方向退。
令狐纯也跟着退,他的杀意远胜于柏钧和。这一群黑衣人算上之前被发现的那伙暗器偷袭的,大约有三十人不到,各个身手不差,若是没有柏钧和他定然支撑不到现在。究竟是什么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石壁缓缓下降,一个幽暗的洞口渐渐显露出来。石门刚降到腰部的高度,付东楼便翻身跃了进去,既然大家都要进来,那他这个最可能拖后腿的还是先进的好。
这群黑衣人也看到了开启的石门,哪能轻易让令狐纯等人进入,立时有几个黑衣人冲出来截住退路。
想要将黑衣人们彻底隔绝在门外动作就要快,付东楼一边在石门内侧的石壁上找关门的机关一边冲着柏钧和大喊:“快进来别打了。”
“找到了!”内部关门的机关并不难找,很快就被付东楼发现了,可难缠的黑衣人将柏钧和等人围了起来使他们难以脱身。
“你弓术怎么样?”付东楼捅捅身边的鲜卑武士,指着混战的人群做出弯弓引箭的姿态,“放箭射那几个截路的。”
鲜卑武士早就有这个打算,可一群人打成一片身形变换太快,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到自己人。武士估量着战局没敢拉弓,若是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害死了付东楼,他吃罪不起。
柏钧和与令狐纯带来的人都挂了彩,可战斗力依旧不弱,虽不能突围,却也逼得黑衣人步步后退离洞口越来越近。
胶着间,突然有一道黑影从一旁的树丛中冲出来一剑刺向拦路的黑衣人之一,中剑之人立毙剑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动作一滞,趁着这个功夫这个新加入战局的人几个腾跃来到付东楼身前击昏了付东楼身旁的鲜卑武士。
“王爷,令狐柱国速退,我来掩护。”黑衣人说话时手上也没停,接连几枚飞镖打出击伤了拦路的那几个,柏钧和与令狐纯抓住机会运起轻功窜进了山洞,柏钧和的亲兵与令狐纯的护卫亦是身手矫健地跟了进来。
“雷霆!”付东楼听出了救了自己的黑衣人的声音,惊愕之下却也没忘了拉动机关关门。
天玑在七人中是负责暗杀的,身上的暗器也不少,此刻进得洞来便将暗器随手向追击的黑衣人扔去,其中几枚类似烟雾弹的东西一与黑衣人们的兵器碰撞便腾起一股白烟挡住了黑衣人们的视线。一众鲜卑武士亦是弯弓搭箭生生逼退了追击者,直到石门缓缓关闭整个地宫陷入一片黑暗。
“雷霆你有火折子吗?”
一时间眼睛还看不清周围的人,付东楼只知道拉着他胳膊的人是雷霆。他抓了雷霆的手带着他顺着石壁向上摸,直到一处突出的沟槽才停下来。沟槽里盈满了一种液体,滑腻腻的。
“这里应该是灯油,你带了火折子就点一下。”
“是。”
悉悉索索一阵翻找东西的声响,紧接着“呼”的一声,黑暗的山洞骤亮了起来,一道火蛇沿着墙上的沟槽延伸向地宫深处。
方一看清楚人,柏钧和立刻蹿到付东楼身边将他揽进怀里,冰冷地目光看向对面的令狐纯,横刀一指道:“令狐柱国,本王没想到你如此下作,竟然能拿曦瑜当挡箭牌!”
“若不如此,瑞王哪会帮我退敌。”令狐纯一笑,丝毫不觉得羞耻。
“王爷息怒,您现在最好不要杀令狐柱国。”雷霆在对面的石壁上找到了同样装灯油的沟槽,点了灯火之后对柏钧和躬身一礼,“王爷,那些黑衣人是国师派来的,您若是现在杀了令狐柱国,只怕到时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了。”
“什么?!”
☆、第七十章
令狐纯想遍了自己的仇人也没想出谁有本事把人派到楚国来要自己的命,最后的谜底竟然是楚国国师木炎,令狐纯实在接受不了。
“只听说楚国的国师有神算鬼谋之称,没想到谋士手下还有这么多杀手。”令狐纯脸上挂着几道血迹,想来是刚才打斗时溅上去的敌人的血。灯火映衬下,这张挂着血色的俊脸显得格外邪气阴冷。
似笑非笑地看向柏钧和,令狐纯道:“瑞王,你们的国师似乎很不喜欢你啊。听说你和你皇帝兄长合不来,难道你们的国师是奉旨来杀你的?”
木炎的首要目标分明是令狐纯,现在却被令狐纯用来挑拨,那些鄙夷胡人蠢笨不会斗心眼耍嘴皮子的言论显然是谬误。
雷霆一句话背后隐含的东西太多了,只说雷霆本是木炎的人这一点就值得怀疑。柏钧和没有立刻做判断,而是建议道:“敌人还在门口,我们往里走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先做休整再从长计议,令狐柱国以为如何?”
柏钧和与令狐纯还好,虽有挂彩却也都是皮外伤。两方的其他人伤势或轻或重,虽无生命危险也都需要处理包扎。令狐纯检视了一下属下的状况点头同意:“那我们就暂时罢手言和吧,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再决生死不迟。”
付东楼就着火光打量着两侧石壁上的壁画,忖度着说道:“此处的建造年代应当是先秦时期,从壁画的风格与内容就可以见一二。比如甬道上的这幅画,应当是秦惠文王时期收复河西的大战,你们看秦国与魏国的战旗。”
摸了摸壁画上鲜艳的彩绘,付东楼又道:“这地方虽然建造年代久远,但并非建造之后就没人来过了。我之所以能顺利打开石门,也是因为至少近十多年还有人来过这里,墙上壁画也有人精心维护重新上色,否则时隔千年这些壁画很难保持如此艳丽的色彩,更不会有灯油照明。”
“依你之见,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坟墓,地宫或是别的什么?”
被雷霆救出后柏钧和便将付东楼拢在身边,臂膀未曾离开过付东楼的腰,更是半挡了令狐纯看向付东楼的视线,生怕令狐纯再起歹心。此时见付东楼一边走一边查看,自然是紧紧跟上,问话时还不忘警惕令狐纯。
“肯定不是坟墓,但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付东楼摇摇头,又指着墙上的灯火道,“你们看火苗都摆向甬道深处,可见此处并非只有这个石门一处与外界相通。也许只是一些通风口,但不排除我们找到其他出口的可能。”
“主上,我们还是先找地方疗伤休整吧。”天权粗略检查了兄弟们的伤势,摇光开阳两人流了不少血,需要赶紧休息。
“若是按照先秦时期的建筑形制看,甬道两侧应该会有耳室,我们往前找找看。”
令狐纯顺着向下延伸的台阶看了看,眉梢一挑,“我们还是并排走吧。”
柏钧和自认君子,可他不能不防着令狐纯做小人,无论谁前谁后另一方都不会放心,自然是并排走的好。
“我来开路。”雷霆如今切身不明,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博取双方的信任。
柏钧和一点头干脆地道:“带路。”
拾阶而下走了不远果真找到了一处对称的耳室,两方人马各自进了自己一侧的耳室休整,雷霆很识相地在用到甬道当中盘膝而坐。无论他现在去了哪一方的耳室都会有串供的嫌疑,等下再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便会大打折扣,如此作为倒是最恰当的。
耳室中并未有什么宝藏,空荡荡的一间面积却是不小,说话还有回音。墙上的沟槽与甬道中的沟槽是联通的,已经被点亮了,倒是很方便天权他们处理伤口。
柏钧和一进耳室就拉着付东楼来到靠出口一侧的角落里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付东楼一站定便小声道:“卓成你伤到没有?”
柏钧和衣甲上的血腥味呛人,也不知道这些血里有没有柏钧和的。隔着衣甲看不出,想摸一摸柏钧和却又怕碰到了伤口把人弄疼了,付东楼一时间急了起来手足无措。
忽然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暖烘烘的呼吸打在颈子上,付东楼的脸颊瞬间飞起红云。
“卓成……”
柏钧和从没如此失态过,但他此刻真的很想拥住眼前这个人。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胳膊上被暗器划过擦破了皮儿。”抱了一会柏钧和才把人放开,一手捧着付东楼的脸摩挲着,心中充盈着融融暖意。从未有人如此热切地关心他,顾贤虽疼爱他却也不会如此露骨,这倒是柏钧和从未有过的体验了。
“方才一时忘情,铠甲没隔到你吧?”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快把衣甲脱了,说不准暗器上就有毒呢。”顾不上害羞,付东楼急着去解柏钧和的衣甲,瞧见他面含微笑完全不当事,不禁急斥道:“笑什么啊,不说淬毒,只要用些特殊的金属划破了皮儿都会造成很大伤害,难道你想当独臂将军啊。”
想到这点,付东楼又转身对天权几个道:“你们随身有带药么?有没有清水,包扎前好好清理下。”付东楼只恨自己会得不够多做不出抗生素,要是能发明出来,肯定能在战场上救治不少人。
“行了,我们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谁不比你处理伤口经验丰富。”柏钧和再次将人抱进怀里,环在付东楼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你……”
“我想你……”
“卓成……”
心中一时间酸涩难当,压抑了良久的担忧害怕牵挂以及一缕缕思念只因为那三个字便倾泻而出。付东楼眨了眨发热的眼眶,犹豫了一下,回抱住了柏钧和。
“对不起曦瑜,是我疏忽才让你身陷险境。倘若当日……我们今天也不会受困于此。”
摩挲着付东楼垂散的发丝,失而复得的欣喜并上后怕让柏钧和格外眷恋此时怀中的温热。
“你又不是神仙,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算无遗策,不用自责,我不是没事吗。”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你说愿意拿玉玺去和令狐纯交换我是真心的吗?”好像不该在此时问这个,可付东楼还是忍不住想问,“我知道问这个是我矫情,即便你那时只是哄我的也无妨,我知道传国玉玺的意义何在,我也从没想着要你以用玉玺换我的方式证明你说的喜欢……”
“我当时并不是想敷衍你或者向令狐纯证明什么。我和父卿早就知道你与传国玉玺有牵连,我们的婚事最初也与玉玺有莫大的干系,可我一直都认为,一块石头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
松开臂膀,柏钧和黑亮的眸子对上那一片湛蓝,缱绻的情意自然流露,哪里还有平日冷面王的影子。
“曦瑜,你的才华,你从一千两百年后带来的那些东西,才是国家百姓最大的福祉。现在我又看到你着急我伤势的样子,我便更觉得我的选择没有错,你对我亦是有情的对吗?”
不知是不是被灯火映得,付东楼白皙的脸颊上发起一片红光。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甜言蜜语说起来不要钱似的,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肉麻,我们不是见面就吵架才对么。”
略下头抵住付东楼的额头,柏钧和用鼻尖蹭了蹭付东楼的鼻尖,胸腔中溢出浑厚低醇的笑声:“其实你生气着急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有活力有斗志,就像那些新来投军的士兵,热血激昂,别有一种魅力。”
付东楼也笑了,现在想想他们当初吵架的内容,真是如三岁小孩一般幼稚,好像两只炸着毛的斗鸡。
抬起一只手挡住柏钧和的眼睛,付东楼动作停顿了片刻,随后就着柏钧和低垂的头颅吻上了那两片纤薄的唇。
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看来这话不准……
并不是第一次亲吻,可却是第一次饱含情意地去做这样亲密的事。付东楼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那一丝酥麻甜蜜的情感,只是本能地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对方的唇,感受着那双薄唇上的炙热。
付东楼吻上来的那一刻柏钧和就懵了,在他的观念里,这种动作是夫妻间很私密的动作,应该是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做,可现在这耳室里还有他的属下……
他应该推开付东楼,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耳边尽是“怦怦”的心跳声,手上更是搂紧了付东楼的腰,唇与唇紧紧相贴,甚至忍不住探出舌尖去描摹去品尝送上门的甘甜。
暖烘烘的呼吸在两人鼻端交换着,付东楼感受到柏钧和的舌尖,有些激动地吮吻了下柏钧和的下唇,却终究没有伸出舌来回应便分开了。
“曦瑜……我的楼儿……”
“卓成……”
不似顾贤或者木炎那种长辈用来表示亲近的称呼,柏钧和口中的“楼儿”略显女气,可付东楼此时不想去计较,他突然体会到到自己被绑架这事儿对这个将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你就这么喜欢我……”
“你值得……”值得君王倾尽天下的美人,不会让他的君王失去天下,你并未辜负我的信任……
侧头贴在柏钧和颈侧,付东楼没再说话。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大抵便是如此吧……柏钧和,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一往情深的呢……
天权等人一进耳室便很自觉地找了离他家主上与准王卿最远的角落疗伤,几人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响打扰重逢的二人,可依旧有人不小心碰倒了药瓶,清脆的响动并上回声分外刺耳。
“你还是先处理伤口吧。”付东楼咳了一声,轻拍柏钧和后背。
“好。”柏钧和也不好在属下面前继续与付东楼亲热。方才是情难自已,现在若是继续,倒叫人觉得自己不够尊重付东楼了,如此对待自己的正室确实是有些轻慢失礼了。
“令狐纯这几日可有善待你,你有没有伤到哪?”虽然付东楼衣冠整齐行动自如,可柏钧和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
付东楼边帮柏钧和脱软件边说道:“就是第一日的时候被他带在马上狂奔磨伤了腿,他给了伤药与我,这几日已经好透了。”
柏钧和听得此话眉头一皱,很想亲自查看下付东楼的伤,可那个位置又不好叫付东楼除衣便只好道:“等我们脱离此处回了羽林军营,我叫军医帮你好好看看。”
“好。”
除去了软甲衣物露出伤处,付东楼便看到了结实的臂膀上那道暗器划出来的伤口。伤口已然凝了血痂,看上去并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上些药吗?”
“不用,随身伤药有限,他们用就好,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思及还不知要在此处困多久,付东楼决定尊重柏钧和的意见。
目光落到付东楼为自己穿衣的手上,柏钧和突然抓住付东楼的手道:“刚才你覆上我的眼睛时我就闻到血腥味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你这伤怎么弄的。”
白嫩的手心手背上满是血口子,付东楼这也才觉出疼来,“应该是刚才找开门机括时被树藤划的。”
“伤口不深,外伤药涂一点很快就能收口。”柏钧和说着便带付东楼走去天权等人那里拿伤药。
伤在手上很容易感染,付东楼便由着柏钧和给他清洗上药。柏钧和动作细致利落,当真是军人风范。付东楼看着他忙活脸上的笑意便止不住。
等所有人都包扎停当了柏钧和才问天权道:“他们怎么样?”
开阳摇光此时不宜说话,柏钧和也不去打扰他们。
“还好,就是伤口有些深多流了点血,上了药多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收拾着伤药的天枢答道,“那几个胡人比我们伤得狠,真打起来也不怕,就是不知道那个雷霆是敌是友。”
雷霆从令狐纯手里抢了付东楼回来,按理说应该是朋友。可雷霆又是木炎那里来的人,那群黑衣人按雷霆的话说也是木炎的人,这一时间倒叫人拎不清了。
“卓成,我不知道师父到底有何打算。”柏钧和知道自己的底细,付东楼当然不认为他会疑心自己,可天权几个都知道自己是木炎的徒弟,这话更多的是说给他们听的。
“你当然不知道。”安抚地紧握了一下付东楼的手,柏钧和对天权天枢等人道,“让他们再歇歇,本王与王卿去听听神算鬼谋的国师这次打的是什么算盘。”
☆、第七十一章
那群黑衣人一开始袭击的主要目标是令狐纯,可令狐纯与柏钧和一样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一来可说是鲜卑武士忠勇护主,二来也证明令狐纯武功之高不可小觑。
雷霆一见令狐纯与柏钧和付东楼都出来了便站起身来,柏钧和却对他比了个手势:“料想你要说的话不会短,我们还是坐下说吧,令狐柱国以为如何?”
不管令狐纯怎么想,柏钧和先一步揽着付东楼坐了下来。付东楼本就不比他们二人体力好,刚才一番厮杀他虽没上去打架可担惊受怕也没少消耗,此时乐得靠着柏钧和休息,也刚好仔细观察周围的壁画与建筑结构寻求出路。
令狐纯盘膝而坐,对雷霆道:“你是谁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什么会劝瑞王不杀我。”
“我名义上是国师木炎的人,曾经被派到王卿身边负责王卿的安全。王卿被软禁后我便被遣送回了国师那里。”雷霆说着对付东楼一笑,“主子竟然只听声音就知道是雷霆,雷霆佩服。”
付东楼摆摆手不以为意,“我记性好,你又贴身护卫我那么久,怎会记不住你的声音。”
“名义上是木炎的人。”令狐纯玩味一笑对柏钧和道,“瑞王,你们大楚的下人还真是奇怪,竟还一奴二主不成。”
事涉内政,雷霆又没明说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却奉付东楼为主亲近又不失尊敬……柏钧和看了雷霆一眼,揭过他真实身份不提,转而问道:“你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何做解?”
“此事说来话长,王爷与令狐柱国请听在下细细道来。”雷霆对两人颔首道,“国师身在大楚,所作所为却并不为大楚打算。当然,国师也并非北燕的人,据我在国师身边多年的观察,国师很有可能是李唐后裔。”
“李唐后裔?!”付东楼一惊。来历奇特的柏家,造反成功的史朝义,这个时空给付东楼带来的未知太多了,以至于本该延续下去的李家都被付东楼忽略了。偌大的皇族,竟然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怎能不是怪事。
雷霆点点头,对付东楼道:“雷霆也是猜测,并不做准。国师姓木名炎,而李唐的李是木子李。当今天下同时对北燕与大楚都有敌意的,除了李唐后裔,雷霆想不出其他来。”
比之付东楼,柏钧和与令狐纯淡定得多,显然是早就想到此事与李唐后裔有关了,想同时对付北燕和大楚的也只有李家人了。
“你们大楚的国师可是柏焱手下用出来的人,居然会是个……”令狐纯不知该如何形容木炎,“真是好笑。”
被人行刺的阴郁一扫而空,尽管木炎同时算计了楚国和燕国,但身为楚国的国师,楚国要比燕国损失更多。想到这个,令狐纯心情焉能不好。
柏钧和向来沉稳情绪内敛,此时也不多说,对雷霆道:“你继续。”
身边的付东楼换了个姿势靠着自己,柏钧和看了他一眼,见他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道是想什么,唇角微扬淡淡一笑,“仔细你的伤,地上脏。”
“嗯。”敷衍了一句,付东楼的心思显然没在柏钧和的话上。
令狐纯瞧着对面的两人心里冒起无名火,雷霆却是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据我所知,国师派了一人去燕国,为的是排挤令狐柱国从而谋夺北燕兵权。”
“木炎这是异想天开!”
令狐纯不信木炎有此手腕。史朝义对手下将领向来看得紧,原因无他,北燕皇帝就是李唐的叛将,怎会不防着将军谋反。令狐纯军功赫赫又有狼王美名尚且要避嫌,其余人谁敢染指兵权。
“令狐柱国莫急,且听在下细说。”雷霆并不着急,耐心解释道,“令狐柱国有没有想过近几个月来北燕在大楚损失的细作众多是何缘故?羽林军失窃一事漏洞百出,北燕安插在羽林军工匠中的细作潜伏多年居然就这样白白牺牲掉,难道真的是令狐柱国的手笔吗?”
当然不是,那种粗陋的行动怎么可能是令狐纯的指示,令狐纯亦在追查情报网中的内奸,可不等有结果,锦官城中的细作便几乎全军覆没。
“令狐柱国时常扮作商人四处游历并不常驻长安城,哪怕是秦国公主也对您常年不在家多有抱怨,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没说错吧。”
“令狐柱国之所以如此做,不就是为了免受燕皇猜忌么,可见燕皇对令狐柱国一直很不放心。现在燕国细作损失惨重,燕皇对令狐柱国的不满怕是更多了吧。”
雷霆话音儿刚落就听付东楼冷笑道:“可不是,都往他的驻军里派监军了。他要不是狗急跳墙,怎么会劫持了我来挖玉玺,肯定是想着回去将功赎罪呢。”
雷霆的话刚好解开了付东楼心中的疑惑:令狐纯定是一早就下功夫打听传国玉玺的所在了,他三月初来大楚肯定也是想得到更多关于玉玺的情报,只是不知道令狐纯是从哪里得知玉玺与自己有关的。
史朝义对令狐纯的猜忌和锦官城中燕国细作的折损让令狐纯不得不有所作为将功补过,两件事混在一起令狐纯压力倍增,如此一来自己被劫持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监军?你是如何知道的?”因为付东楼不懂鲜卑语令狐纯才敢当着他的面和属下交谈,再者彼时付东楼是阶下囚也没有泄密的可能。令狐纯哪能想到今日的情境。
“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学什么都很快,而且我并不是完全不懂鲜卑语,只是知道的词汇很少而已。你和你的属下每天当着我的面交谈,我难道就不会仔细听边猜边学么?”付东楼才不会说自己现在也无法听懂整句的鲜卑语只能听单词,令狐纯还是对自己多几分忌惮的好,总被当软柿子捏的感觉可不好。
“曦瑜聪慧我亦不敢小视,令狐柱国大意了。”柏钧和揽住付东楼的肩,心中那股得意劲儿就不用提了。
雷霆含笑点头:“主子这话很是,令狐柱国如今在北燕的情况只怕不尽如人意。”
雷霆毕竟是有心劝和,也不好过多讥讽令狐纯,只说了一句便转了话题:“我奉命接近木炎在他身边侍奉多年,却一直没弄清木炎派去北燕的人到底是谁。不过我心中有个猜测,不妨说出来请王爷和令狐柱国一起参详下。”
令狐纯对雷霆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思忖着道:“你先别说让我想想……莫不是……南酆?”
“我要说的正是南酆,莫非令狐柱国早就察觉此人有异?”
“南酆素来与我不睦,想必楚国都知道这事吧。”令狐纯看向雷霆目光犀利,“他与吾皇私交甚笃,亦是我大燕的良将,回鹘几次三番扰边全赖南酆将军抵抗,我虽不喜欢他但也敬重他的本事,雷霆你说话慎重些。”
“据本王所知,南酆并非是随着史朝义打天下的,而是在五年前出仕北燕的。南酆崛起如此之快屡立奇功,令狐柱国不觉得奇怪吗?再者,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因何能得到史朝义的信任,令狐柱国就不多心吗?”
令狐纯和南酆是明面上撕破脸的,怎么会不提防他。只是这毕竟是燕国内政,令狐纯不愿在此多说罢了。究竟南酆会不会是那个企图夺取大燕兵权助李唐复国的人,他心里自有计较。
柏钧和见令狐纯面容严肃眉头微皱就知道令狐纯心中动摇,便不复多言。
“南酆是哪两个字?”付东楼突然问道。
“南北的南,酆都的酆。”柏钧和答道。
付东楼听完又不知琢磨什么去了没再说话。
雷霆继续道:“我怀疑南酆还有一个理由,这也牵扯到我大楚的一员大将。”
雷霆是楚人,说起楚国的事情肯定不会像说燕国一般毫无顾忌。柏钧和见他看向自己征求意见,略一思量颔首道:“你说就是。你既然劝我不要跟令狐柱国兵戈相见定然是有了自己的思量,既然我们有可能合作,还是坦诚一些的好。”
雷霆深吸一口气道:“在下怀疑南酆与风易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令狐纯与柏钧和异口同声,付东楼则是愣了一下才想到这个风易似乎是自己一直没见过面的大师兄。
“风易是木炎的大弟子,出身南疆。听说南酆将军是南诏国后裔,令狐柱国,可有此事?”
南酆如果真是风易,那就意味着燕国朝廷对楚国来说毫无机密可言。令狐纯自己就掌管着燕国布在楚国的众多细作,怎能不知楚国的情报网就掌握在风易手中。
沉默了片刻,令狐纯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对雷霆点头道:“不错。南酆的出身吾皇一直未对朝野明说,但我曾私下打听过,他似乎是南诏王阁罗凤之子。”
令狐纯的话不实在,南酆是阁罗凤之子是史朝义早就告诉过他的,他也知道南酆襄助燕国是为了报楚国灭南诏的国仇家恨。南酆有求于燕国,史朝义对他的信任自然胜过无所求的令狐纯,哪怕令狐纯是他女婿。
“阁罗凤之子?”付东楼托着下巴思索起来,“从刚才你们说木炎是李唐后裔我就开始琢磨了,有时候人起假名会与自己的真名有联系,木炎先放一边,我有个想法应该能给雷霆的话提供些旁证。”
柏钧和现在很喜欢听付东楼说话,他媳妇知识广博,想问题的角度又很是奇特,往往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出人意料却又很是在理。这样的付东楼总能带给柏钧和新鲜的感觉,引诱着柏钧和愈发想亲近他更深入地了解他。
“阁罗凤有一子名凤迦异,你们听过没?”史书上对此有记载,但付东楼不肯定这个时空还有这个人。
“确有此人。”柏钧和点头,“不过凤迦异在天宝九年的时候便战死了。”
天宝九年?唐史里只记载了凤迦异早死,可没说他什么时候死的,按说天宝十五年的时候他还驻守昆明城呢,怎么会天宝九年就死了呢?
付东楼虽不解,可这不妨碍他的分析,他一边在地上写出几个字一边说道:“阁罗凤的后代有以‘凤’为姓的,凤迦异虽不是姓凤,可也是凤氏。”
“单看凤这个姓氏,往远古说有一源出便是风氏。而南诏国的凤氏原为酆氏,远祖据说是周文王之子酆侯,所以才有酆氏。风易,南酆,现在在看这两个名字,联系他大概的年龄和出身南诏的背景,我便想到了凤迦异。只是不知他与李唐怎么会有亲密的关系。”
按照付东楼了解的历史,李唐与南诏可不是一直亲如一家的,阁罗凤反唐正是唐玄宗时期的事。
在木炎身边多年,雷霆自然对风易和木炎有许多细微的了解,再听了付东楼的分析便更有把握了,对付东楼的渊博与敏锐也颇为佩服。
“主子想的很有道理。南诏亡国,凤迦异身为王子珍爱自己的姓氏是情理之中的,很有可能化名也变着法的用相关联的字。只是风易究竟是不是凤迦异我就不敢肯定了,毕竟南诏王不止一个儿子,但我更倾向于主子的说法。”
“我刚才一直在想国师会是李家的谁。”付东楼琢磨起事情来总是很投入,很难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他自顾自地说道,“李家树大根深,子孙满天下,可若说才华出众智谋过人又要在宗族间有号召力的就不好找了。”
“李唐已经亡国,若是想复国,主导之人一般都是末代皇子。不光唐朝,历朝历代无不如此,我说的可对?”
“这是自然,皇子比皇室旁支更为正统。”令狐纯居然接了话茬,他一个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显然是对付东楼的话产生了兴趣。
“唐朝灭亡的时候,末帝是李亨吧?他的皇子中除了长子李豫,还有一人颇有贤名,却因谗言被李亨赐死。”
岂止是有贤名,如果唐朝没灭亡,这个人在李亨的长子李豫即位之后还被追封了承天皇帝。此人允文允武,史书中对其尽是惋惜溢美之词,他就是……
“我猜,木炎就是被李亨赐死的建宁王李倓。”
“李倓?!”三人皆是一惊,李倓分明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不错,‘木炎’二字乃是‘李倓’去‘人’去‘子’而来。假设木炎就是被李亨赐死的建宁王,他对君父心怀怨恨不愿再做李亨之子便很有可能如此化名。但是他毕竟是李唐皇子,亡国之恨岂能忘怀,所以他才会先帮着大楚毁掉李亨的江山再帮李唐复国。”
付东楼一番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讪讪一笑道:“我对唐朝灭亡前后的事知道的不如你们清楚,李倓究竟有没有可能健在更是拿不准,只是从字面上如此推断罢了。”
地宫中一时寂静,柏钧和、令狐纯与雷霆都没有说话,三人皆是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
良久,柏钧和开口道:“我倒不认为李倓是因为怨恨其父才助大楚灭唐的。一来真正灭亡唐朝的是北燕;二来当时的唐朝已是大厦将倾狂澜既倒,复兴的可能微乎其微。李倓很可能是顺势而为,借机将李唐皇族保存下来以图东山再起。这些年无论是我大楚还是北燕都没少下功夫寻找李唐后人,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其间定是有人做了详尽稳妥的安排。”
“你也认为木炎就是李倓?”付东楼没想到会有人支持他的观点,毕竟他所推理的一切都是根据名字本身,不能说是非常严谨可靠的。
柏钧和摇摇头:“顺着你的说法想而已,李倓究竟是否已死又是否会是木炎,我也无法推断。”
“李倓没有死是很可能的。”令狐纯突然插话道,“昔年我攻破长安,听到许多流民传言说建宁王未死。当时我以为这不过是亡国遗民对前朝的幻想,现在看来很可能确有其事。”
“我也听说过一事。”雷霆插话道,“当初玄宗避难入蜀,末帝灵武继位,建宁王随即被张良娣与李辅国谗杀,可蜀中盛传建宁王死得冤,死后被玉帝敕封为神龙升天而去没留下尸首。”
雷霆与令狐纯皆比柏钧和年长,当初灭唐的时候都有参与作战,有些事情他们自是比柏钧和知道的清楚。
“天下大乱之时总是有一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却也都当不得依据。”木炎是谁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付东楼也不愿大家在这地宫里浪费时间猜谜语,歉然对三人道:“我不过是一猜,对错与否还需更多的证据,你们一听罢了,别耽误了正经事,还是雷霆继续说你有什么发现吧。”
“主子哪里话,主子的才学是雷霆拍马也及不上的,若是早跟您几年学些东西,许是早就摸清楚木炎的身份了,哪能到现在还全靠猜的。”
雷霆始终没说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柏钧和见他对付东楼恭敬有加,心下生疑,却又提不起敌意来。
“令狐柱国,我无法给你明确的证据证明风易与南酆就是一个,也无法证明南酆就是木炎派去北燕的那个人。可我在木炎身边潜伏多年,对他的计划还是有了解的。南酆之事,就要看令狐柱国自己的考量了。”雷霆本就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听了付东楼的分析把握更大了些,可他不能把话说满,而令狐纯也不需要他把话完全说透。
“南酆之事多谢相告,他到底是不是楚国或者其他什么人派来来的奸细,我自会查清楚。”令狐纯心中已有计较,只不明说罢了。
“你劝瑞王与我联手,定然不会是因为我燕国要乱,想来你们楚国的麻烦也不小吧,说来听听。”自家家底被抖了一遍,令狐纯怎甘心吃亏,木炎在楚国打的什么算盘他也要弄清楚才是。
雷霆之所以先说北燕有难就是想令狐纯情急之下顾不上问大楚的事儿,可眼下这情形,想瞒了大楚之事不说很难。即便真的含糊过去了也失了与北燕合作的诚意,反倒是有违初衷了。
有柏钧和首肯在先,雷霆小心措辞道:“木炎的计划是两步,在北燕谋夺兵权在大楚挑拨陛下与王爷内斗,如此一来大楚与北燕同时陷入内乱,天下汉人占多数,北燕本就民心不稳,篡夺了北燕的军权便杀掉史朝义,挥师南下打内乱中的大楚一个措手不及。”
“李唐皇室毕竟是很有号召力的,如果木炎再得到传国玉玺就更是如此。这个计划对于别人来说或者太过冒险甚至异想天开,但是对于李唐后裔来说,确实可行。”
柏钧和看了看令狐纯,道:“令狐柱国究竟是如何知道此处有玉玺的?本王是得到国师传话说曦瑜被你劫来此处才寻过来的,传国玉玺是本王的猜测,本王之前可是全然不知此山中有这么一处地宫。”
柏钧和暗示令狐纯被人算计了,而令狐纯则是早就起疑了。史朝义对他猜忌深重,他一直需要做点什么来表忠心。若是带领军队北征回鹘,大楚这边无人防守不说,调动军队抢功劳还会加重史朝义的疑心。正愁没法子呢,手下便有密报说在前唐留在长安的宫廷秘档中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如今想来,简直是瞌睡了递枕头,这份情报来的太是时候了……
“唐宫秘档尽归北燕,我寻得一二线索并非难事。”
雷霆忽然对付东楼道:“主子原本也是木炎的一颗棋子,只不过木炎没想到,赐婚的圣旨刚一下,主子就失忆了。”
“哎,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命啊。”付东楼一语双关,别人听不懂,柏钧和却是会心一笑。
既是木炎的命,也是他柏钧和的命。
“主子,您的母亲秦瑶乃是唐宫舞姬,得了贵妃杨氏青眼常伴左右。当初马嵬坡之变,贵妃杨氏赴死,心中怨恨逼宫的李亨,便将寻找玉玺的秘密告诉了您的母亲并让他把信物带出。如此一来李亨即位全没有传国玉玺,大唐气数已尽的谣言甚嚣尘上,加速了唐朝的灭亡。”
“话虽如此,传国玉玺为何不在长安洛阳的皇宫里,又是否在此,雷霆就不得而知了。”
付东楼抖出挂在腕子上的玉佩,“我不知道我娘究竟知道多少关于玉玺的事情,她只留给我这么一个玉佩,这个玉佩刚好是打开外面石门的钥匙。想来这个玉佩就是杨贵妃给我娘的吧。”
“雷霆也不清楚您的母亲了解多少关于玉玺的事儿,雷霆只知道木炎与您们母子相遇并非偶然,这些年来他一直想从您母亲口中问出玉玺所在,可您母亲一直没有说。”
“那我娘应该跟木炎不是一条心了。”付东楼不解,“既然不是一条心,为何我娘还会同意让木炎做我师父。”
说到这里,付东楼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代师授课的翟夕,他不能接受翟夕也是一个一直利用他的人。
柏钧和见付东楼神色有异,知道他是想到了翟夕,安慰道:“你放心,翟夕不是那种人。”
“你倒是看得透彻,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付东楼瞪了柏钧和一眼,莫名的脸一红,随即轻咳一声对雷霆道,“莫非我母亲做的两手准备?”
“也不能这么说,您母亲是为您考虑才会如此选择。”雷霆神情凝重,显然不认为秦瑶的选择好,可乱世之中一个未婚产子的女人能把孩子拉扯大已然不易,也无法要求她更多。
“那时候付相并未把您记上族谱,这和您母亲是胡人有很大关系。您是私生子又有胡人血统,在这乱世中想活下去必须有才学长本事才行。木炎愿意收您为徒您将来自然能有好出路,您母亲自然答应。再者有传国玉玺的秘密勾着木炎,您母亲倒也不怕木炎算计您。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去的那么早。”
“木炎让翟大人教您的东西除了诗词歌赋,还有……”雷霆尴尬地看向柏钧和,声音越来越小,“还专门教过您怎么在闺房之内讨王爷欢心……”
此话一出连令狐纯都听愣了,看向付东楼的目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而柏钧和绷着脸面皮都要裂了,至于付东楼……囧字怎么写他就什么表情……
“传国玉玺并不是只有拿在手里才能当工具用,相反,越是找不到它便越好利用。您母亲去世后木炎让翟大人教您这些东西是早做了让您嫁给王爷的准备。只消您得了王爷的欢心,便可给木炎做内应窥探王府内情。时机一到,他就会将王爷娶您是图谋传国玉玺之事传遍天下,到时候楚国自然内乱……”
雷霆赶忙把话带过去,几人之间诡异窘迫的气氛太难受了。
顺着付东楼僵直的脊背抚弄着,柏钧和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还要劝他媳妇道:“你早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别放在心上,那些和你都没关系。”就是不知道翟夕都教了些什么怎么教的……他最好没做过作践楼儿的事!
好在柏钧和平时板着脸习惯了此刻还能绷得住,否则一定被探究着打量他与付东楼的令狐纯看出破绽来。
“主子忘却前尘之后,木炎先是让翟大人前去试探,后又派我来监视主子顺便盗取图纸,可我与翟大人的作为都不能让国师满意。《浮世录》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弄清楚,想必与国师脱不了干系。”
雷霆是近身护卫木炎的人,却并不是木炎委以重任的人,他能探听到如此之多的情报可见是细作中的行家里手,真不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柏钧和越听心思越重。
“这次来山上,应当是木炎有意引王爷过来的,为的是借刀杀人让您将令狐柱国杀死在大楚。到时候南酆可以趁着令狐柱国出缺谋取兵权,又可以打着为令狐柱国报仇的旗号进攻大楚。这时他在放出风声说您拿了传国玉玺意图篡位,大楚内忧外患何堪南酆全力一击。”
“当真是好谋算。”令狐纯咬了后槽牙,说话恶狠狠的,“真不愧是神算鬼谋的国师木炎,竟能忍得这么多年,谋算这么多人,最后还想毕其功于一役!”
“既然留着本王还有用,那为什么那群黑衣人还会杀本王?”
雷霆道:“那群黑衣人本不是一定要出手的,若是您与令狐纯大打出手,他们自然袖手旁观,最多在令狐纯杀了您或者受伤逃跑时才补刀。您若是与令狐纯合作,他们自然会连您一起杀,因为瑞王府不止您一个人,王太卿殿下还在。”
“你的意思是……”
“若是您死了,王太卿殿下岂能善罢甘休,木炎到时再泼一盆脏水给您,楚国一样要乱。王太卿殿下到时就算怀疑木炎也没证据,木炎定会把火烧到陛下头上。所以说,您是死是活木炎都有办法制定乾坤。”
“本王一死大楚军队的战力立减,木炎为何不一开始就杀本王?”
雷霆摇摇头:“想同时杀掉您与令狐柱国何其难也,即便木炎手下还有人,一次出动太多也容易暴露。他将您引到此处就是为了坐实传国玉玺的栽赃,更有让您为找玉玺探路的意思。现在主子信任您,很有可能对您道出玉玺的秘密,木炎还是尽量想把您留到找到玉玺之后。将您与令狐纯一起杀掉并非上上之选,我是这么猜测的。”
“说到底,木炎始终觉得主子没忘记传国玉玺的秘密,秦瑶肯定留了线索。”
付东楼庆幸万分:“木炎派你来执行刺杀任务,真是失策,他哪能想到你竟然真的不是他的人。”
“主子此话差矣。木炎疑心我怎么会派我来出任务,我从东府一回一元居就被木炎软禁了,这次也是逃出来的。”雷霆叹气,“这下定是打草惊蛇了。”
付东楼未想到此节,听雷霆一说不禁心下一凉,不知道木炎察觉事情败露会作何反应。
“事已至此,你要说的我也明白了。对付木炎的计划,若是我大燕与你们楚国各自单干定会被木炎抓到空子。无论是楚国内乱被木炎掌权还是我大燕军权落入南酆之手,后果都是我们两国被重创,木炎坐收渔利。所以你想我回国摆平南酆,瑞王回去与你们皇上同心协力除掉木炎,而后我们两国再一决雌雄。”令狐纯邪魅一笑,“是也不是?”
“正是此意。”
“你我双方皆是大军已出,总不能不打吧,瑞王想合作,说个章程吧。”
柏钧和沉思片刻:“现在说这个还早,你我联手对付木炎势在必行,至于如何开价,还是先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玉玺再说吧。”
☆、第七十二章
大军开拔之后的锦官城并不如顾贤期望的那样变得太平些。原以为外有北燕这个敌人强势南下,内有秋闱大考,朝野上下当是没心思内斗的,至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找瑞王府的麻烦。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主子……您还要继续听吗?”王胜跪在地上偷眼瞄着顾贤,冷汗顺着他的颈子直往下流。
“孤有说让你停吗?”顾贤坐在茶海后面摆弄着茶具,神情柔和丝毫看不出怒意。
“可是主子……那些下里巴人说的话太难听,更有甚者还把咱们王卿写进了春宫画本里……”王胜伺候顾贤多年,深知顾贤越是不露相生的气就越大。别看现在顾贤饮茶品茗状似无事,下一刻很可能直接带了王府亲兵把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全都活剐了。
“哦?竟有此事。”顾贤眉梢一挑,看了王胜一眼,“别的暂且不论,你就给孤说说,那些人凭什么认为孤的儿媳不是被令狐纯绑架走的,而是与令狐纯私奔逃婚去了?”
“这个……”王胜在脑子里把市井之人说柏钧和虐待付东楼的言辞过了一遍,小心翼翼地说道:“坊间传言说咱们王爷并不喜欢王卿,每每相见总要斥责甚至动手打人……”
“呵呵。”
顾贤轻笑一声,王胜又不敢说话了。
“你继续说。”
“是。王爷与王卿感情不睦是其一。其二便是上次王卿的粮店被砸令狐纯出手相助,有心人说是王卿与令狐纯相识在先,二人互生情愫,这才让令狐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替王卿出气。”
“传言还说,王卿虽然身陷《浮世录》的案子,可王爷已经在朝堂上替王卿洗清冤屈了,王卿没必要畏罪潜逃。当时看守东府的是皇上身边的亲兵金吾卫,能给金吾卫假传军令的非王公贵族不可,定是王卿用了什么手段才调走了金吾卫。如此与令狐纯里应外合才能从我大楚逃出去。”
“王卿本就有胡人血统,那些无知小民觉得王卿与令狐纯有私才是顺理成章的……所以这流言越传越邪乎……”
顾贤端起一碗方山露芽饮了一口,往凭几上一靠,半晌才道:“看来这制造流言之人还是朝中的知情人,要不怎么连金吾卫被传了假军令之事都知晓,还知道和儿在朝上力保楼儿的事。谎话半真半假才是最能骗人的,难怪这等漏洞百出的流言也会让老百姓会上当。”
“主子,您看要不要先让缇骑卫把那些炮制话本图册的作坊封了,免得他们污了咱们王卿的清誉。”
王胜所说的缇骑卫与江涵当日带来湛露居护驾的羽林军缇骑卫不同,乃是王府的亲卫禁军,是先帝柏焱特赐给弟弟柏熠的亲兵。缇骑卫个个是当初随柏熠征战沙场的精兵,虽人数与规制略逊与皇宫禁卫金吾卫与千牛卫,可战斗力却毫不逊色,羽林军的缇骑卫便是仿效这支部队建的。对于锦官城里的大小官员皇亲勋贵来说,缇骑卫可是比金吾卫千牛卫还不好惹。
“老百姓懂什么啊,不过是人云亦云,吓唬他们不仅不能平息流言,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流言是真的。”顾贤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在屋中溜达了几步,“再说了,楼儿的俊美样貌岂是几个三流画师能描摹的,无非是打着王卿的噱头罢了,拿来看的话怕是三分像都没有。楼儿与和儿虽未大婚,可王卿名分已定,那些画师写手犯的是诽谤皇族的罪过,要定罪也该皇上亲自下旨,我们何必做僭越之事。”
“那依主子的意思……?”
“给孤更衣,孤要进宫面圣,孤要告御状给咱们王卿叫屈去。”
身处行宫的柏钧昊也听到了这个流言。有人给付东楼泼脏水就等于给瑞王府泼脏水,柏钧昊当然乐见。可这股子开心劲儿持续没多一会柏钧昊就笑不出来了——他怕顾贤因为这事儿找他来取消赐婚。
虽然付东楼不是女子,但他毕竟是要“嫁”给柏钧和的。若是还没大婚就给柏钧和戴了绿帽子,整个皇室都会颜面全无,更不要说传言中付东楼私奔逃婚的对象是敌国的柱国上将军令狐纯……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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