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正文 第28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28节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也有些不敢相信,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柏钧和笑了。
眼看着帝后越来越黏糊,恨不得立刻就洞房了,司仪官赶忙大着胆子上前提醒时辰。柏钧和与付东楼闻言分开,彼此脸上皆有红云,稳了稳神携手走出了定国公府。
柏钧和付东楼两人一起坐在辇车上,沿途围观的百姓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一个个兴奋地胡乱叫喊着“大楚万岁”“皇帝万岁”“皇后千岁”之类的吉祥话,甚至还有几个喊出了“打回洛阳老家”的话,逗得付东楼不住发笑,都顾不上紧张了。
车辇行至丹凤门,付东楼的嫁妆先行进宫,柏钧和则与付东楼携手走上城楼,由司仪宣读立后诏书。洋洋洒洒的诏书长达千言,乃是柏钧和亲笔所写,将世间溢美之词全用上犹嫌不足。
付东楼听着诏书,小声对柏钧和说了一句:“亏了不是要我跪在下边听着等接旨,否则天这么冷定要冻死了。”
柏钧和将手探到付东楼龙凤大礼服的袖口,探到付东楼温热的指尖,笑问了一句:“本该是皇后听封的,但当年父卿也不是跪等父王的,我又怎能让你受委屈。”
话音刚落,恰巧诏书宣读完毕,丹凤门下响起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柏钧和只见付东楼粉嫩的唇瓣动了几下,却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待他想问时,付东楼已然别过头去不看他了。
紧密的礼仪程式没给柏钧和时间,二人随即进宫在立政殿向太后、皇太卿与隆德帝柏钧昊行礼,再来便是大宴群臣。
付东楼一个男人,自是没有掀盖头这个环节,他与柏钧和在众人面前饮了交杯酒,皇宫的晚宴便正式开始了。
“那杯可是真酒,你不要紧吧?”知道付东楼不能喝,柏钧和有些紧张地看着媳妇。
付东楼一笑,与柏钧和耳语道:“花院给我配了解酒药,出门的时候就吃了,说是妥不过去的喝一小杯不会有事的。我想着,哪怕这辈子滴酒不沾,这杯交杯酒却是一定要喝的,绝不能用水糊弄过去,不吉利。”
“没事就好,但凡不舒服一定要说,别强撑着。”
“知道了,你放心。”
顾贤见他俩这样,咳了一声,屈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有什么私房话回去说,现在就卿卿我我上了,未免太急了些吧。”
“就是,欺负哀家等都是孤家寡人的,故意让我们眼红是吧。”大喜的日子萧彤锦也不再端着架子,和顾贤一唱一和把帝后二人弄了个大红脸。
柏钧昊今日身体见好,趁着弟弟大喜的日子也拿上了兄长的派头,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这场大婚虽然时间紧了些,可排场不小,再加上你给曦瑜的这份殊荣,让为兄以后还怎么讨媳妇?”
抛开了皇位纷争,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反而简单了,仿佛回到了儿时,却无端多了几分亲近。
柏钧和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向来是板了脸保持沉默,如今虽然不会冷下脸来但依旧是秉承了沉默是金多说多错的原则,只低头吃菜。倒是付东楼,羞窘至极非要说点什么来释放一下,便道:“大婚程序这么繁琐,大家忙了一天都累了啊,吃菜吃菜。”此言一出,三个挑事的俱是忍俊不禁。好在主席在御阶之上与群臣有些距离,不然皇室在群臣中的形象当真是堪忧了……
好容易到了晚宴结束,帝后二人终于可以回寝宫洞房花烛了。一天折腾下来就算是柏钧和亦是深感疲惫,是以两人沐浴更衣的时候皆是由宫婢伺候的,话都懒得说一句。
许是热水解乏,待上了床,两人都恢复了些精气神,付东楼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柏钧和便双手撑在他的颈侧,极有威势地用矫健的身姿笼罩了他。
“楼儿……”改为单手支撑,柏钧和的右手抚上了付东楼的唇,黑玛瑙似的眼眸仿佛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迷恋夹杂其间。
“楼儿……今日在丹凤门上,你说了什么?”
“我说……”付东楼张口结舌,脸一红哼了一声,“我说过好几次,你却没对我说过。”
柏钧和心中早有答案,他就是想听付东楼再说一次而已。此时坤元宫大殿内连宫婢都退去了外室,厚重的红纱床帐构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柏钧和全无尴尬害羞之情,自然而然地说道:“我爱你,此生,唯你。”
忽而觉得想哭,喉头一紧,付东楼忍住眼眶的酸涩,将柏钧和的右手拉到自己的面颊上,轻轻贴了上去:“我在城楼上说的也是‘我爱你’,你说我当时要是大声喊出来,臣民会不会当我是疯子?”
“不会,他们会很羡慕很羡慕的……”柏钧和说着俯□,从付东楼的发丝开始细碎地吻着他挚爱的人,手掌探入雪白的里衣摩挲着柔韧嫩滑的胸膛。
“卓成……”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温热的泪珠滑落到红罗枕上,浸出一点深红。
“楼儿……”吻了一下付东楼的下颌,柏钧和停下了动作笑得极坏,“楼儿,求我……”
“你……”想到当初说过不准柏钧和碰自己的话,付东楼怔了片刻。
“皇后求朕,朕必爱皇后欲死。”
“哈哈……”忍不住笑了出来,付东楼单手勾住柏钧和的下巴,蓝色的眸子透出一抹坚定与高傲,“卓成,楼儿求你,占有我……”
黑眸中燃起滔天之火,柏钧和猛地吻上付东楼的唇,似是想将火焰传到付东楼身上将两人一起点燃。
“我柏卓成此生,唯付曦瑜之命是从,绝不违逆……”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可算结婚了!我都想在最后写个“全剧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本来皇帝大婚是有九日休朝的,也就是婚假,可柏熠已然在北方点燃战火,柏钧和又怎么可能在成都城里抱着媳妇享受二人世界,是以大婚之前柏钧和就筹备着御驾亲征了,大婚后的第三天,柏钧和便要起身前往扬州,与柏熠一起东西夹击李倓。
大婚之前付东楼就知道这一安排,当时他还挺遗憾的,结个婚连蜜月都没有,就算以后补上也会变了味道,可经过了洞房花烛夜,付皇后只盼着皇帝赶紧滚到前线去,越快越好!
说起来柏钧和于床榻之间也算是君子了,待付东楼又极尽温柔。虽然柏钧和恨不得将付东楼揉到自己身体里,可念着他心爱的皇后是初经人事,柏钧和总共也只要了付东楼两次,更没让付东楼受伤见血。末了皇帝陛下亲自抱皇后去沐浴不说,自己浇了盆凉水灭火都没舍得再动皇后。
大婚的第二天并没有什么安排,虽然柏钧和和往常一样醒的很早却没立即起身,而是搂着还在熟睡的付东楼闭目养神。忖度着付东楼醒来后难免觉得腰酸,柏钧和体贴地伸手到付东楼腰上轻轻按揉着。
等到付东楼睁眼,柏钧和偏过头在付东楼额头上轻吻一记,却换来了老婆的白眼。
“柏钧和!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以前真的没和别人滚过床单?”
看着老婆磨着牙恨不得把自己生吃了的表情,皇帝陛下琢磨了片刻弄清楚了滚床单的意思,无辜地摊手道:“当然没有,我跟你说过我练的内家功夫是童子功,没练成之前是不能沾染这些的。等到练成了又和你订了婚,怎么还会有别人。”
不是说处男都不持久的么,昨晚看你龙精虎猛的样子,说是处男谁信啊!
艳若桃花的脸庞上是满满的不信任,柏钧和低沉一笑,凑到付东楼耳边小声说道:“看来皇后陛下对朕的功夫很满意啊。”说着柏钧和的手还顺着他媳妇的腰线向下滑了滑,吓得付东楼浑身一紧。
“皇家自有养生之道,没什么稀奇的。”含住付东楼的耳垂轻轻咬了下,柏钧和安抚地摩挲着付东楼的背脊,“放心吧,走之前不会再动你了,你不好受我也心疼。”
“走吧走吧,走了好,走了我就舒坦了。”
“这么想我走,那为什么抱得这么紧?”本来想给媳妇留点面子,可这小东西嘴巴太毒,柏钧和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某个口是心非的人。
付东楼身子一僵,把人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犟了一句嘴:“我冷,就是跟你这取个暖,别自作多情。”
“真没良心,早知道你今天如此对我,我昨晚何必忍着,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手上带了些内劲,柏钧和寻着付东楼腰上的穴位替他按压着,“真这么疼吗?还是后面那里更疼?我查看过的没受伤,就是有点肿,上过药了,这一半天就能好。”
经络被有分寸地按揉着,付东楼感觉腰上开始发热,酸痛舒缓了很多,那股子小小的怨气自然烟消云散了,却是没那个脸皮去答柏钧和的话。
“君王御驾亲征都是有必胜的把握,你又何必急着上前线呢,大楚难道就没有能带兵的人了?你还不如留在成都先把朝局稳住,毕竟是刚登基。”
柏钧和坐起身,从床头拿了一件里衣披上,让付东楼枕在自己的腿上:“大楚的朝局不需要我担心,一来我不是那种先皇晏驾之后登基的皇帝,又常年在朝处理朝政,百官很熟悉我,父卿又在,朝局乱不了;二来进攻洛阳必要一战而胜越快越好,拖得越久对李倓越有利。这么重要的战事我若不亲自上阵,无论是哪个将领带兵都难以放心,我总不能让父卿去,实在是不孝。”
知道付东楼不过是随口说说,柏钧和却是忍不住哄他。仓促的婚礼之后又要分别,柏钧和总是觉得自己委屈了付东楼。
“哎,说的也是。”在柏钧和线条分明的腹肌上蹭了蹭,付东楼翻了个身仰视着柏钧和,“你的身份今非昔比,万事小心,我会和父卿好好学习理政的,定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柏钧和笑笑:“我会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把付泽凯召回朝也是为了帮你,他怎么说也是开国功臣,处理朝政是一把好手,又是你父亲,有他在我更安心。”
付东楼在羽林军里管过事,但是大楚偌大一个国家绝非羽林军可比,付东楼心里没底,犹豫道:“卓成,你说你不在,我一个人坐在大殿上,朝臣会听我的吗?我毕竟有胡人血统,他们碍于你我的情分和最近我做过的事不敢说,但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意见,我倒也不怕他们对我怎么样,只要他们公私分明别乱了朝政就好。”
“父卿会和你一起临朝的,等到朝臣们都习惯了,也就不会出什么乱子了。”手指穿过付东楼的发丝,柏钧和抱起付东楼吻了下他的面颊,“知道你不喜欢参与这些事,让你看着那些大臣罢了,也是让他们明白你这个皇后不是躲在后宫的女人不能被他们看轻了去。但凡有拿不准的事就和父卿还有你父亲商议,再不然给我传信也好。便是没事也要记得时时来消息,我惦记着你呢。”
双颊发烫,付东楼浅笑一声:“都要上战场了还这么儿女情长,快收收吧。”
腰上还是酸疼,付东楼索性靠到了柏钧和身上借力:“你怎么不说让我去问皇兄,他好歹当了七年的皇帝,对朝廷里的事总不能完全没成算吧。”
“不让你去找他也是为他好,朝臣里有一部分人是从我做王爷开始就忠心于我的,他们现在还提防着皇兄呢,你别给他找麻烦。退一步讲,皇兄若是对朝局了如指掌,又怎会屡出昏招?他现在总算不必去理会这些了,还是莫要烦他了。不过你若是有书画玩意的可以去找他,我记得皇兄对书画很感兴趣自己造诣也是不俗的,不过是当皇帝之后无暇侍弄这些了。”
爱人滑嫩的肌肤上还点缀着红红粉粉的吻痕,抱在怀里暖暖的又有弹性,柏钧和说着话都有些心猿意马了。定了定神,柏钧和强压下心里的火苗拍了拍付东楼的胳膊道:“我们起吧,时辰也不早了,虽说今日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来打扰我们,但也不能一日都窝在屋里不是。眼看着我就要出征,今日父卿又在宫中,我们去陪父卿母后用个午膳吧。”
“说的也是,那就起吧。”
习惯性地想翻身下床却忘了自己腰上用不上力,身形不稳的付东楼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好在柏钧和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媳妇,不然皇后大婚第二日从床上摔出去,指不定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
“柏钧和!”光着身子坐在床边的付皇后恼羞成怒,“你还是快点去打仗吧!越快越好!”
“哈哈!”
儿子娶了媳妇甜甜蜜蜜,柏熠这个当爹的却在前线头疼。
拿下了关中的羽林军气势如虹,本以为能趁着李倓无力调兵顺势取了河西,却没想到令狐纯来的这么快。
得知河西守军统领换了人,柏熠并没有冒然进军。思及羽林军连日作战多少有些疲累,柏熠索性命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整。潼关函谷关在手,柏熠防守关中富富有余,休养得倒也安逸。可总这么拖着终究不是办法。
“本王听说公输哲已经将我儿媳妇改良的军械图纸重新整理了一遍,已经快马加鞭送去兵部了?”
江涵、范书意和杨峰各自巡营去了,翟夕不是羽林军编内的人,此刻倒是得了清闲,来陪柏熠喝茶。
“回王上,这些日子的作战中,新式军械的威力尽显。阿哲将原本的图纸结合战场实用的成果做了些小修改,一式两份,一份给了兵部,另一份则是发往皇后手上了。”
柏熠喝茶的习惯是被顾贤培养出来的,茶道手艺自然也是和顾贤学的,颇有几分火候。他私下里并不是爱端着架子的人,因而与翟夕交谈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二人喝茶也是悠闲。
“楼儿设计的那个神臂弩真是神兵利器,令狐纯还没见识过神臂弩的威力吧,待本王专门再练一营弓弩手专门招待柱国上将军。”
“王上难道不打算速战速决吗?臣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御驾亲征,江宁驻军整装待发,难道王上不打算与陛下会师洛阳城下?”
柏熠倒茶的动作一顿:“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臣下愚钝。”
“李倓能把李家人分散起来藏在各处,固然是保全了李家的血脉,但却让这些人少了历练的机会,如今的李家并无将才可用。北燕胡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大多缺少谋略,冲锋陷阵在行但统兵就差着了。是以,现在李倓手下可用的将领只有令狐纯与风易,这也是李倓急着让令狐纯收敛北燕军队的原因。”
“不是还有蓟州军的哥舒城?”翟夕不解。
“刚愎自用之辈,不足挂齿。”柏熠一哂,“他统兵的本事一般般,却总以将门之后自诩眼高于顶,迟早要吃大亏。”
“若是陛下遇上风易,怕也是不好对付。”
“有本王在此牵制住令狐纯,卓成的东线压力就会小很多。以如今洛阳的局势,风易轻易不会离开李倓身边,别看我们先动手,但最后先到洛阳城下的没准不是我们。”柏熠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也不能拖太久,若是不能及时接应卓成,他孤军深入北方腹地就危险了。”
“破令狐纯,王上可有计策了?”
“尚未。毕竟是狼王,又被楼儿与卓成坑过好几次了,怎会再上当。只怕计谋难以奏效,只能靠硬拼了。”柏熠挥了挥手,“你也去休息吧,待本王再好好想想。”
“臣下告退。”
出了营帐,翟夕伸手探入袖口,袖袋里藏着一封密信。他摸了摸信纸,犹豫了片刻,朝驿站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顾贤压阵,自然没人敢在朝堂上造付东楼的反。付东楼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弯弯肠子和这群官场老油条没法比,索性在朝堂上装起了活佛菩萨,宝相庄严往凤位上一坐,拿不准的事儿绝不开口。
这个主意还是身边儿的雨露给他出的。柏钧和临走之前留给付东楼一男一女两个人,皆是跟在柏钧和身边文武双全的心腹,为了应付东楼“风花雪月、雷雨星霜”的景,女的那个改叫做雨露,男的那个名曰星芒。
付东楼身边的几个自从陪嫁进宫俱是水涨船高。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花院做了尚食女官月桥则是尚仪。雨露会功夫不说更是通晓文墨,以往跟在柏钧和身边的时候帮柏钧和管着机要书信,对朝局亦有见识,所以正一品的尚宫非她莫属。对于风泱雪襟霜衣几个,付东楼早就有言在先绝不能被太监了,这样反倒不好安排了,最后萧彤锦发了话,三个鬼精灵俱是领了和星芒一样的衔——内廷正一品御待诏,占着帝后私人秘书的名接着做贴身照顾付东楼的事,可是给这三个小不点乐疯了。
封了御前侍卫总领的雷霆与一样稳重不苟言笑的星芒瞧着三个机灵鬼整日美得屁颠屁颠的,面上无奈心下好笑。好在风雪霜三个都是有分寸有规矩的,在外面从来没给付东楼惹过麻烦丢过人,便也没那么让人担心了。
雨露的原意是主子不说话,下面的人就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主子的深浅,自然只能敬着,可付东楼要是真把自己当个哑巴了,时间久了也会让人看出底细来。是以付东楼每日下了朝便跟着顾贤学着批奏折,有时间了还去萧彤锦宫里听太后念叨念叨这些大臣家里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再加上他爹付泽凯时不时给他通报些宫外的要紧事,付东楼在处理政务上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有了这些背后的功课,付东楼又是熟读史书的,柏钧和走了不过半个月,付东楼就开始在朝堂上捡着自己有把握的事儿发表意见了。早就见识过付东楼本事的朝臣们见皇后不时点出的事儿每每切中要害又观点独特,对付东楼的敬意又加三分,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大楚嫁了男人的男人,还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柏钧和此次出征带的不是羽林军而是江宁及长江沿线的驻军,虽说都是大楚的军队,但江宁驻军无论从装备配备上还是兵卒的战斗力上都不如羽林军,所以付东楼身在后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怎么在短时间内用军械硬件提升战斗力上。恰巧此时长安前线送回了公输哲修改过的军械图纸,付东楼便着手改造起大楚的军工厂来。若是能把流水生产线以及模具生产零件拼装的生产模式在军工厂应用起来,短时间内大大提高神臂弩和陌刀横刀的产量便有了可能。
为着军工厂的事,付东楼已经和工部户部的人忙了好几天了,风泱急急火火地闯进集贤殿的时候,付东楼就在和工部尚书等人商议工匠的问题呢。
“主子不能喝!”
集贤殿作为帝后的御书房,未经通报闯进来个奴才已经是坏了大规矩了,这个奴才还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着打落了皇后陛下手中的碗,简直是大逆不道,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风泱,出了什么事了?瞧你跟失了魂似的。”付东楼皱着眉看着打碎在地的瓷碗,那里面装着花院给他做的党参乌鸡汤。接过雨露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付东楼想上前两步看看风泱,却被星芒拦住了。
“主子。”星芒只唤了一声却不多说话,伸臂在付东楼身前三步不失体统地将付东楼与风泱隔开。
工部尚书等人见状纷纷告辞,不管此事是宫闱内的秘辛还是朝廷上的大事,没出结论前都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该掺和的。
月桥扶了付东楼轻声道:“主子先坐下,站久了腿疼。”说着又对霜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护着付东楼往殿中的主位上去。
雪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桌上的文书,花院拿了小簸箕收拾着地上的党参乌鸡,雷霆则是在大臣们都离开后就叫侍卫戒严了集贤殿,本人更是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风泱脑中的热度慢慢退去,确认了付东楼没事,又见周围的人井然有序,心下明白了几分,苦笑一下走到付东楼身前跪下叩首道:“主子早有防范就好,若您真有个什么,奴才万死难赎。”
付东楼垂下眼眸没说话,对风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风泱膝行几步来到付东楼腿边,不期被付东楼温和地拉住手,竟是迎上了一个温润的笑脸。
“看你吓的,是主子不好,早该跟你交个底的,但那样许就抓不住背后的黑手了。这几日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小脸都尖了,主子以后捏着都不顺手了呢。”
被付东楼几句话说的再也忍不住,风泱伏在付东楼腿上大哭起来。付东楼极有耐心地拍着风泱的背哄他,心里替风泱觉得凄凉——这就是乱世,为了权力连血脉相连的人都能往死路上逼。
和公输哲的图纸一起寄来的东西里有一封翟夕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付东楼大惊失色——风泱是李家的人,血脉纯正的凤子龙孙,李倓的兄长李豫的幼子。若是唐朝没亡国,李豫便是唐代宗,风泱少说是个王爷。
风泱流落难民堆自然是李倓做戏,但李倓即便是做戏也是来全套的,风泱当时病饿交加差点没死可不是装的。费尽心思塞个人过来当然是有意图的,只是孩子太小将来能不能听自己的还是两说着,所以才又叫翟夕来盯着,即便如此,李倓也没真心想用风泱,只当是为兄长留下血脉。
翟夕一直都知道风泱的身份,知道风泱只是个孩子和阴谋算计的毫无牵扯,对他很是同情。当初付东楼被赐婚住进国公府之后,翟夕不想风泱被李倓重新掌控去做工具,便“巧遇”风泱让风泱回到了付东楼身边。
本来翟夕是不想揭穿风泱的身份的。付东楼与风泱主仆关系甚好,跟着付东楼风泱也能有个好前程,翟夕不愿意去做挑拨离间的人,但与柏熠喝过茶之后翟夕不得不多存了一分小心。
如今大楚是打算两方夹击李倓,顺利的话很可能将刚刚复国的李唐掐死在萌芽里。此时若是付东楼在后方有个三长两短,柏钧和必然心乱,李倓便能化危机于未然。给王姝儿送毒药挑拨她弑君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出来,翟夕思及此处心里发凉。风泱是一定不会害付东楼的,但他毕竟是付东楼的近身内侍,谁若是借了他的手……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再三,翟夕才写了信,至于分寸如何拿捏风泱如何处置,他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好了风泱,不哭了,那碗鸡汤里没下毒,要下毒的人已经被主子抓住了,这可还要多亏了你呢,风泱是有功的,别吓唬自己了。”
连日来的惊吓担忧全都发泄了出来,风泱的情绪也稳定了些,抽抽搭搭地道:“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奴才姓李了。”
“也不算早,师兄前些日子才告诉我。”付东楼拉了风泱起来,“你若是不妥当,师兄断不会拖到现在才说,师兄信你,主子更是知道风泱乖巧,我们都没觉得你会做错事,你也确实没辜负我们的期望。”
风泱脸上一红,喃喃道:“说是姓李,可奴才都没个正经的名字。初跟着您的时候叫贵喜,后来改做风泱,姓氏不姓氏的,奴才全然不在乎的。奴才只知道救了奴才命的是主子和楚国夫人。”
“可是……”风泱说着又跪下了,“他们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不会听他们的害主子,但让奴才直截了当地找主子把他们揭发出来……奴才不是没想过,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别说是孝道大如天的古人,就是现代人,检举亲爹亲妈都不是件容易事,何况风泱才多大,要是眼都不眨就把亲生父母卖了,这样的人才可怕。
星芒站在一旁得了付东楼的眼色,出面解释道:“主子知道你的身世后便叫我们平日多注意着你,倒不是防着你生了外心,实是怕你被人算计了。你收了封密信信里有毒药的事主子一开始就得了信儿,见你将毒药扔进了恭桶便说没看错人。”
月桥递了帕子给风泱,打趣他道:“你也是个傻的,就算不说背后是李家,难道就不能告诉主子投毒之事?其余的主子自会去查,也省得你成天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的,还偏以为我们什么都看不出。”
“奴才只知道李倓是厉害人物,他要害主子,在奴才这儿不成总还会想别的办法。所以奴才就一直给传信的人留字条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想拖着他们等能抓到人了再告诉主子。若是提前说了,主子动作明显了,他们便会收手,到时候他们躲在暗处主子岂不是更危险。再者说奴才拿不准传信人的身份,虽想过将情况透露给雷霆和星芒,却怕自己的言行被人监视着,让他们察觉到更对主子不利。”
付东楼伸手捏捏风泱的小脸蛋:“主子的风泱还有这份见识,有前途。”
“主子……”极哀怨地望着付东楼,风泱没敢躲他主子的“魔爪”,只好继续说正题想着他主子能放他一马。
“凡是您吃用的东西,花院姐姐都会仔细检查过,奴才虽没见过传信的人但知道他就在宫里,奴才实话实说也比胡乱编个理由让他起疑的好。他见奴才数日未得手便说叫奴才不用行动了,只等着今日奉给您一碗党参乌鸡汤就是。“
“奴才现在是御待诏,在您面前又得脸,于宫里使唤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便和御膳房还有小厨房的总管说了让他们对党参乌鸡之类的东西上心,连带送材料来的人也注意着。”
付东楼食用的滋补炖品向来是花院亲手做的,是以风泱并不担心有人会在制作过程中下毒,因为花院谨慎,做东西的时候向来是亲自盯着的。如此一来,能被下毒的就只有材料了。
“奴才上午接了信儿,赶忙安排了人,正要和您禀奏这事儿,就听说汤已经给您送来了,这才急火火地冲进来……”
风泱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委屈,他主子变精明了是好事,但要不要这么坑他啊,早说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他哪能吓得肝胆俱裂。
“那个司库女官已经抓了,你也不用整日睡不着觉了。说起来如果这次不是你拖住了她,母后和我想抓住这个埋在宫里的钉子也难。”拍了拍风泱的手,付东楼笑道,“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这么大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先和我说,你主子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楞乎乎头脑一热就去分了家的人了,风泱要信主子才是。”
付东楼说着还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你们大多是太上皇教导出来的人,还有的是王爷身边的,但入了奴籍没了姓氏总归不利于以后的前程。我早就说过会给你们脱了奴籍的,这话是算数的。近日我还和母后商议呢,在官宦人家里挑了好的给你们上了户籍。一来你们是我的心腹,那些人家为了讨好我也会善待你们,二来你们有个好身份将来总是便宜的。尤其是风泱,可不用再听北边那些人的吓唬了。”
雷霆在外面不知此事,其余七个人听了付东楼的话都愣住了,而后跪了一地不住地对付东楼磕头。
虽是有心笼络,但身边这几个人无论跟他时间长短对他都是极好的,付东楼没有那么重的尊卑观念,自然是人对我好我对人好,为八人着想也是出自真心。
风泱的事儿付东楼直觉认为不是李倓做的。李倓早知风泱不可用不会出此昏招,就不知道是李家的哪个猪队友给李倓拆台了。
事关重大,付东楼必须告知柏钧和,好在整件事情既无惊也无险,柏钧和也不会太担心。
目光飘向殿外,付东楼暗叹一声,他还真是想柏钧和了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付东楼猜得对,给他下毒的事确实不是李倓指使的,主谋乃是风泱的长兄李适。
哪怕只有半壁江山,李倓复国之后的事务也是极多的,若是全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是以李倓将手中的部分权力放了下去,但也不是所有李家人及其亲信都成了实权派,比如李倓的侄子李适就没分到一杯羹。不患寡而患不均,李适与李倓血缘极近却被边缘化,李适心里很是失意。
虽然没实权,但李适知道了弟弟的下落。楚国大军逼近,李适想立功掌权,弟弟又在敌国皇后身边,李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刺杀这个烂透了的主意。说起来李适也有几分本事,竟是打探到了李家埋在楚国皇宫最后一颗钉子的联络方式,然后便有了毒杀付东楼的计划。
当李倓知道付东楼不但没死还把细作折进去了的时候,杀了李适的心都有。若是风泱可用,李倓还是木炎的时候就早早动手了,哪还能等到今天。看着自己的亲兄长李豫两鬓斑白跪在自己脚下哭着为儿子求情的样子,李倓揉揉太阳穴只能让他哥把不成器的侄子领走。不杀李适可以,但李倓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蠢货了。
付东楼被投毒未遂的消息传到柏钧和那里,柏钧和关心则乱,饶是知道付东楼安然无恙依旧是心有余悸。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祸事也能带来些好处,当三军将士听说皇后陛下被李倓下毒险些丧命时,全军激愤斗志高昂。先是指使王家毒害皇帝,现在又毒害皇后,李家欺人太甚!
带着这样一支求战心切的军队,又是御驾亲征,想打败仗都难。江宁军一过长江就势如破竹拿下了战略要地泗州,大有一路直奔洛阳灭了李唐的架势。
李家虽占了北燕的地盘,但立足未稳,蛰伏起来的李家人以及李家的亲信们以前找不到发挥的空间,现在为了从龙之功各个都争抢着想表现,领着蓟州军的哥舒城也不例外,或者说哥舒城比他们都渴求战功,因为他要为祖父——投降了安禄山的哥舒翰——雪耻。
因着这一点,哥舒城充分实践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名言,李倓连发五道圣旨要求他驻军洛阳他都置之不理,带着蓟州军直扑柏钧和而去。
柏钧和自幼学习兵法,岂能不知什么叫做“上兵伐谋”,即便麾下各个请战他也没大意急进。渡江之前他就仔细揣摩过哥舒城的心态,料准了哥舒翰会主动来找他,所以在突袭泗州得手之后,柏钧和直接下令全军进城休整,以逸待劳就等着蓟州军找上门。哥舒城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
这一役,付东楼改良的神臂弩大显神威。蓟州军以骑兵为主本就不善长攻城战,当哥舒城大军来到护城河前时,还没喊话,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射得蓟州军哭爹喊娘。本来这种踏弩对使用者的臂力有很高的要求,但付东楼改良之后的神臂弩加入了轴承等设计,对力量的要求小了不说射得也更远,用来防御简直是神器。
蓟州军不是没见识过箭雨,但如此远距离高强度高穿透力的箭雨他们从没领教过。人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用的是什么兵器的情况下,惊慌的蓟州军纷纷调转马头逃跑。
说来也是,蓟州军是汉人胡人混编的,其间的汉人本就不愿自相残杀,胡人虽仇恨大楚却未必愿意给李家卖命,军心本就涣散,这一逃跑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因着不是按秩序撤退的,许多军士的马撞在一起,不等柏钧和打他们,蓟州军自己便死伤惨重。等到柏钧和派出骑兵追击的时候,蓟州军早已一溃千里,说是追敌人倒还不如说是赶羊……柏钧和手持新式陌刀策马而出,一个回合便将狼狈至极的哥舒城斩于马下。江宁军几乎是零战损,赢得不能更漂亮。
虽然全军将士皆为大捷欢欣鼓舞,柏钧和却觉得没劲——赢了这种猪对手,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在泗州站住了脚,洛阳的东大门便被大楚握在了手中,胜利来得太快,消息传到成都时付东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管是柏钧和的大捷还是柏熠在西线与令狐纯的僵持,在此时的付东楼眼中都不是第一紧要的事,相比起春闱,战争距离付东楼稍微远了那么一点点。
春闱为国取士,是选拔官员的重要途径,尤其对于寒门学子来说,更可以说是唯一相对公平的进身之阶,说春闱影响国本一点都不为过。
春闱的主考会被这一届的学子尊为老师,做春闱主考官是朝臣拓展势力扩大人脉关系网的重要手段,是以每一次春闱三主考的位置都是炙手可热的,要选出真正公平的考官又要维持朝局的平衡,对于初涉朝政的付东楼来说着实是件难事。别说付东楼了,就是顾贤想到这个问题都要头疼两天。
最后还是付泽凯提了个主意,除了礼部尚书赵大人外,检校中书令袁家家主袁毅与紫光阁学士陆大人也成了春闱主考。如此一来既照顾了世族又坚固了清流学术派还有礼部压阵,可谓是面面俱到。付泽凯掌控朝局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考官人选,还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科考舞弊。
就像现代学生考试作弊一样,每年科举总有或大或小的舞弊案。若是考生自己夹带小炒之类的作弊倒也好处理,若是出了朝臣买卖试题走后门求中举这种事,那动静就大了。朝廷在读书人中的威信会大受影响不说,还会有一批人人头落地。
无论是经历过多次大比之年的顾贤还是遍阅史书的付东楼都意识到了防舞弊的重要性,一月下半的时候就开始在京城各处布了暗探,专门打击那些卖假试题散布小道消息的,亦是监察百官是否有参与舞弊。
可即便是千日防贼,最后还是让贼得了手。二月初九第一场会试结束后,礼部清点考卷的时候便发现了多份雷同试卷,付东楼得了消息晚饭都没吃就赶到了礼部,卷子粗粗一翻,付皇后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大楚的科举考试主要考的是策论,或者说是点评时政。虽然题目是从四书五经里抽出来的,但并不像是八股文那么死板。付东楼想着三年一次的春闱本身就是引领舆论解放思想激励读书人们思考的,便搞了一次创新,三场考试中第一场的试题在还没考的时候付东楼就明告天下了,选的乃是《论语八佾》中的“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论语》中的这句话古往今来争议很多,又恰好符合当今天下汉人夷狄对立的情势,引申些还能引发人们对于正统的思考,可以说是很开放的一道题。付东楼就是想看看读书人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有胡人血统的皇后是怎么想的,文章是否写得花团锦簇是次要的,有想法才是第一位的。可谁能料到这群人找枪手买答案都买到一处去了,竟是出了那么多分雷同卷!
“这就是我大楚的学子?!简直脑残!考试作弊都不会,竟是写成一个样了,就这脑子还想当官?!”
礼部尚书赵大人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陛下,您重点错了吧……敢情您生气是因为他们作弊的手段太低劣而不是他们考试作弊?
那些雷同卷大体来说是十份策论,每一份都是按照付东楼提倡的秦汉之风写的,全然没有四六句这种骈俪体。有一两篇中偶尔小用一下,亦是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卖弄又提升了文章的可读性。再加上文章观点明确,赞夷狄悲华夏,可以说是为了迎合付东楼的胡人血统量身定做的。也难怪会有人找了枪手之后改都不改便直接用上了,实在是那十份样本写得太好了。
“陛下,臣作为礼部尚书已经经历了三次春闱了,对于这些考试舞弊的手段一是略知一二。我朝科举主考策论,每次春闱时的时政有哪些是学子们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请代笔提前做出几篇策论来押题备考的,但这种手段一来极难监察,二来做代笔的人也不会将同一份策论卖给两个主顾。”说到这,礼部尚书停顿了一下,躬身一礼道,“所以臣认为,此次会出现如此多的雷同卷,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搅乱此次科举乱我朝纲。”
赵大人一番话惊醒了付东楼。柏钧和与柏熠还在前线打仗呢,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大楚国内要是因为科举引得读书人造反,必然会影响前线战局。
科举考试并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公务员选拔考试,他是封建王朝公平的象征,是活在底层的人们突破阶层限制的希望,有许许多多的商贾之家工匠之家千方百计不惜重金送家中子弟去读书,就是为了改换门庭。
同样的,许多人上战场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只不过付出的不是十年苦读而是拿生命做赌注。
若是朝廷出现科场舞弊案,消息传到前线难免不会让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生出自己的功劳被勋贵子弟夺走的恐慌感,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件事实质上是相通的,说到底都是不公平,都是断了下层人往上爬的路。
天底下的权贵才有多少人,到底是普通老百姓多,若是再有人推波助澜故意生事打击大楚朝廷的公信力,大楚内乱就在眼前。
付东楼坐下来冷静了片刻,问赵尚书道:“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臣与清点试卷时发现问题的几位考官知道。兹事体大,臣依然将他们尽数留在宫中,是要封口压下来还是移交有司审理,还请陛下定夺。”
“这样,我们先不把这事捅出去,会试还有两场,先照常考着,所有知情的一律下封口令。对于雷同卷的考生,本宫会通知三法司严加监视,舞弊案也会在暗中查访着。这案子若真是有人做局,我们不揭出来也会有别人跳出来,断不会无声无息让我们给捂住,我们以静制动先看看敌人是什么算盘再作打算。”
“臣领旨。”
待礼部尚书退下,付东楼急急赶回坤元殿换了便装,只带了星芒雷霆悄悄出宫去了瑞王府。这么大的事付东楼心里没底,非要和顾贤通气不可。
八成又是李倓的幺蛾子……想到这里,付东楼忍不住头疼了……
☆、第一百三十章
顾贤为了帮付东楼立威,要求朝臣遇事先禀报付东楼,是以付东楼匆忙来到王府跟顾贤商讨舞弊案的时候顾贤对此事尚且一无所知。
“竟是把手伸到科举上来了,此事的幕后黑手除了李倓不做第二人想。”顾贤哂笑,抬眼见付东楼跟自己坐榻边立着耷拉着脑袋,心里明白付东楼在想什么,遂安慰道,“有什么事坐下说,你也忙了一天了,不嫌累。”
付东楼依言坐下,神情颓丧全然没有刚才在赵尚书面前的果决:“父卿,我是不是做错了?”
“哦?哪错了,说来听听?”
“我不应该搞什么改革创新提前把会试的考题透出去,若非如此,岂能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前段时间接手朝廷的事越来越顺,我有些忘形了,也过于急功近利。”
“你知道宫里每年怎么过年吗?”
“啊?”付东楼一愣。顾贤问得太突然又和之前的话题差太远,付东楼一时反应不过来。
“今年先是元日的登基大典,初三是立后大典,初六和儿就出征了,紧要的大事一档接着一挡,宫里便免了除夕夜宴等等仪程,简单些说就是没过年。”顾贤说着敲了敲身边放着糕点的小桌几,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若真是按着规矩来,宫中的吃食衣裳宫人的赏钱样样都是细致琐碎又出不得错的事。等明年你这个中宫皇后亲自抓起这些事,你能保证一切顺利?”
顾贤教育儿子极少平铺直叙开门见山,有时候安慰人都绕弯子,对柏钧和如此对付东楼亦是如此。付东楼顺着顾贤的话想了想,忖度着问道:“父卿的意思我懂,每个人都会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难免犯错,可我这次确实是冲动了。”
顾贤一笑:“你自己明白问题所在,我又何必训导你,年轻人就要放宽心大胆去做,磋磨了锐气怎么成。你也好和儿也罢,无论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亡国灭族的大祸,总还是有你们母后父王和我给撑着。”
看付东楼似是还有自责之意,顾贤截了他的话道:“你这次科举改革的主意若是真的有动摇根本的问题,当初我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你实行。贼子作祟,难道你还能日日防着?他们没在科举上钻空子也会在别的地方动手脚;不在试题上寻机会没准还会耍别的花招。科举舞弊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又不是打你这出了头一遭。”
“再者说,现在舞弊案摆在这里,你已然做出了处置,依为父看,你让赵大人按住风声秘查幕后之人是很妥当的做法。你连夜来为父这里还避人耳目,也做到了小心谨慎。初涉政务就能如此,你做得很好了。现在与其继续自怨自艾不如想办法将这事请彻底解决。”
“父卿说的是,是儿子钻了牛角尖了。”付东楼起什么躬身一礼。
“你是大楚的皇后,和儿爱重你看重你,你与他都是万万人之上的人,气势断断不能短了。为父并不是叫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但有些时候,你身为上位者,即便是做了错事,也不能认错,你要让下面的人知道,哪怕你真的做错了他们也只能认为你做得对。一旦输了气势,居心不良之人就会认为你好拿捏易受人摆布,那后果就严重了。”
付东楼毕竟不习惯,皱着眉想了想恭谨回话道:“其间分寸儿子会自己揣摩的,儿子谨记父卿教导。”
见儿媳妇自己想通了,顾贤便不再多言,点点头道:“三法司说是暗查,那也只不过是对百姓而言。在幕后之人眼中,三法司怕是和自家的没什么区别,谈何秘密,只做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罢了。你父王训练的暗卫如今尽在为父之手,为父会吩咐他们去办的,有了消息便通知你。”
“儿子此来正是想请父卿调用暗卫的,能有暗卫相助,此事定能尽速解决。”
正事说完了,顾贤疼儿媳妇的心气就上来了:“赵尚书既是急急叫你去的,想必你晚膳也没用,想吃什么为父叫他们去做。”
让顾贤一说付东楼还真觉得饿了,一时间却又想不到吃什么,只道:“煮碗面就是了,时辰不早了,也没胃口吃那些精致的,白浪费功夫更没必要将膳房的人都折腾起来。”
“你倒是体贴下人。”顾贤说着击掌传了王胜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给皇后下碗面,配什么你看着办,清淡些,大晚上吃的油腻了身子不舒服。”
“奴才这就去安排。”王胜说着又对付东楼施礼,“请示陛下要在何处用膳。”
顾贤处处为自己着想付东楼心里舒坦,自然而然地问了句:“父卿可要一起用点夜宵?”
顾贤想了下,颔首:“就摆在麟德居吧,本王也用一些。”
王胜得令退了下去,顾贤又道:“现在这个时辰宫门下钥了,你若是回去定要惊动不少人。明日是初十,休沐免朝,你今日就歇在王府吧,等明天起身了再回宫不迟。”
付东楼出宫时候只顾着舞弊案的事,还真没想自己怎么回去,既然顾贤发话了他便从善如流。怎么说都是给顾贤惹了麻烦,付东楼觉得自己理当留下来陪着顾贤尽尽孝。现在瑞王府只顾贤一个人住着有些冷清,若是自己常来看看柏钧和知道了也会安心。
这厢付东楼陪顾贤甚是温馨地用膳,李倓却是什么都吃不下只剩发愁了。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用碗汤暖暖胃吧。”风易端了碗养胃汤走进书房,见李倓面色苍白不由得眉头紧蹙。
懒懒抬了眼皮瞟了下风易,李倓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蠢人。”
“你是蠢人?你这个神算鬼谋若是蠢人天下还有聪明的吗?”风易笑着将汤碗放在李倓面前,“不就是哥舒城兵败身死么,你只当为他怀疑你自己?”
“非是因为他,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他。”手指在汤碗边沿摩挲着,李倓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
“那又是为了什么?”
“哥舒城为什么会抗旨?无非是想争功。李适为什么去毒杀付东楼,亦是想争功。”李倓冷冷一笑,“我在就知道,李唐是打骨子里就坏了。从皇帝到臣子,无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有几个真正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自开元以后,皇祖父荒废朝政,底下的臣子汲汲营营,生怕别人露脸了自己吃亏,可心思却从没用到正道上。全天下人都活在开元盛世的梦里,满心觉得偌大个江山不会被败掉,可结果如何?”
“何必说这些,你当初不就因为看透了这些腌臜才放任李唐亡于安史二贼之手,想让李家人长点教训。”风易隐隐猜到了李倓心情不佳的原因却未说破,李倓方才那一问的含义他也明了了。他的李倓从来都是自负的,仿佛他就是神祇,万里河山玩弄于掌上想给谁给谁,即便对方是皇帝也只能在他脚下摇尾乞怜。只可惜他不是真神,他还有一颗属于人的心。
“如今复国才几日,从皇族到臣子,一个个故态萌生。其实我心里明白,不甘与仇恨一直在他们心中占据上风,他们从未好好反省过自己,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再拖上个十年八年再谈复国,但再有十年八载天下人心归附楚国,即便他们想明白了复国亦是无望了。”
掌心被温热的汤碗焐得红红的,热气顺着手臂扩散到全身让李倓的面颊上多了一抹淡红,却只映衬得他的神情更加悲凉。
“这一年来,我们的计划屡屡出现纰漏,虽是补救了却也让最终的效果大打折扣。谋夺北燕之时我就明白,我这一搏最终怕是会以失败告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是勇也是蠢。”
握住李倓的手,风易贴到他身边在他脸颊上轻柔一吻:“说了这么多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蠢,可见你是真蠢。不过蠢点好,你他精明了累心,我看着心疼。更何况,聪明人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乎的任何事物太多,只有笨人才会专心只看一人,你把心全放在我身上可不是要美死我。”
风易的哄劝并没奏效,反倒是让李倓复杂的目光深深地投了过来。
“你作为旁观者,心思当时比我更清明,你其实早就想到今日的局面了吧,所以你才会拒绝代替哥舒城接管蓟州军。若是去战柏钧和的是你,泗州岂能轻易丢掉,蓟州军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你只是不想让李唐这个重病之人垂死挣扎罢了,但我身为李家子孙却……”
风易摇摇头,淡定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
风易的目光过于澄澈,李倓无法骗自己风易是说谎的。
“那为何……但我有命你无不从,为何这次执意不肯!”
“以往你是大唐的建宁王是大楚的国师,相对来说总是安全的,即便有些危险你也能安然脱身,我放心。可眼下你是李唐的皇帝,来自北燕的复仇者,来自楚国的敌人,还有你们李家那些汲汲于权势的人,哪个不是恨不得杀了你。你在明他们在暗,我焉敢离开你。”
将李倓搂入怀中,风易埋首于他的颈侧:“你想要的是天下而我想要的只有你,江山在我眼中不及你万一。你想要江山我自然助你,但这前提是你安然无恙。眼下的局势,你的皇位便是刀山火海,我又怎会离开你去夺江山。”
李倓靠在风易身上缓缓阖上了眼睛,半晌叹了一句:“天意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场会试落下帷幕,因着付东楼说了要封口,舞弊案并没有走漏风声。不知情的考生们与历年一样,在放榜之前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整日里呼朋引伴出外游玩。偶尔有几个喝多了的考生犯了宵禁,承天府尹不忍心让他们因此被革了功名,高抬贵手没做计较,可这帮玩疯了的学生竟是顺着杆子爬愈发没规矩,让府尹大人头疼不已。‘
刚处理完一个因为斗诗引起来的斗殴案,承天府尹揉了揉太阳穴,还没喘口气,就听衙门正堂的大鼓被人敲了。暗道事多的承天府尹刚要升堂,就见他的幕僚一路小跑过来把他给拦下了。
“大人,出大事了。”
锦官城是大楚皇都,每日里犯了事儿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不少惹不起的勋贵子弟,每次幕僚来和府尹说“出大事了”八成就是哪家的世子打了哪家的嫡孙,这种案子是最磋磨府尹的,所以幕僚一开口承天府尹眼前就开始发黑了。
“今天又是谁把谁给打了啊?”府尹回身去端桌子上的八宝茶,那是他夫人给他配的养生茶,只可惜承天府尹就是操劳命,养生也没用。
幕僚抖着收颤声道:“是孙世龄和一个考生打起来了。”
“孙世龄?”府尹蹙眉。这个人他知道,乃是本次春闱会元的热门人选。孙家是大楚有名的书香门第,孙世龄亦可算是才高八斗,此人品行亦是上佳,在年轻学子中隐隐有领袖之风。为了今年的春闱,孙世龄去年过完年就进京了,这一年在成都待下来,大小也算是成都城里的名人了,无怪乎幕僚说起两个学子打架要单独把他摘出来了。
“瞧你这样,不就是俩学子打架吗?这回为的又是什么?喝多了?比试输了?还是为抢哪个都知起了争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承天府尹对这些闹事的年轻人感到麻木了,相比起两家勋贵子弟打架,这种官司好处理的多了。
幕僚急的一跺脚:“大人,若只是学子打架,在下何至于此。方才孙世龄击鼓的时候还在和被告的学子做口舌之争,在下听着他俩这案子不简单,似乎涉嫌科举舞弊!”
“咳咳……咳咳……”府尹一口水呛了回去拍着胸口咳嗽了大半天,直到脸颊都涨红了方才平复,抓着幕僚的手也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没听错?科场舞弊!那可是大案子!你知道今年的主考有谁吗?检校中书令袁大人可是其中之一,真出了舞弊案这些主考都要跟着受牵连,你得罪的起袁家?”
“大人,给在下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啊!”幕僚也快哭出来了。这事闹到承天府,他家府尹若是据实上奏,定会引起朝廷动荡,这可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科举,出了如此打脸的事谁能落好?若是不说,把苦主逼急了直接去告御状,承天府尹还有活路?自己的主子栽了自己也落不下好处啊。这孙世龄当真是找上门的煞星。
“大人,在下刚才听孙世龄嚷嚷着说被告的那个学子抄了他的策论。您也知道,今年的第一场考题是一早就公布的,学子们定是会提前做出几篇策论来细细修改,保不齐就是被告的那个起了贼心偷了孙世龄的稿子……”
听到此处,承天府尹悬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下次先说重点,你真是吓死本官了。这确实是舞弊,但也没那么严重,作弊的学子每次科考都有,只处理了本人就完了。这孙世龄也真是的,读书读傻了吧,又不是打了人闹了事,跑到本官的衙门告这个状作甚,他该去的是礼部。罢了,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大不了本官替他转呈礼部就是。”
府尹整了整官服升了堂,这一审就是两个时辰。当日孙世龄和被告的那个人都没从承天府衙门出来,倒是承天府尹趁着天还亮着火急火燎地递牌子进宫求见付东楼去了。
付东楼正翻着顾贤和礼部送给他的关于雷同卷的调查结果,就听风泱进来通报说承天府尹来了。付东楼眉稍一挑,心中暗道麻烦。承天府尹虽然品级不高,但因为直接管理京城治安是有资格直接面君的。平日里也没见承天府尹进宫过,还是在这个时辰,付东楼忖度着该是哪几个府尹十分惹不起的人起了纷争。
走到外殿传了府尹觐见,听了府尹的陈述,付东楼心里“咯噔”一下。
孙世龄告的不是普通的作弊。表面上来看是有人抄了孙世龄的策论,可实际上案情十分不简单,那个抄袭者并不是自己偷了孙世龄的策论来用的,而是从代笔人处买来的。也就是说,孙世龄的策论是被别人偷了,偷东西的人拿着大学子写好的文章去卖,而买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份策论其实是别人考试时候也会用的……
刚才翻看礼部的文书报告时付东楼就发现,这些雷同的卷里有三四位都是本届会元的热门人选。这些人选可以说是古代的学霸,既然是学霸又怎么会是用这种低劣手法考试作弊的人?要知道他们的才名是多年在文人的交往中累积出来的,就算能一次考试作弊难道他们每次以文会友都是作弊?显然不可能。
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人一时糊涂为了功名利禄做了错事找了枪手,总不能三四个人一起犯懵吧,找枪手团购有优惠不成?付东楼自己就是学霸,他本能的觉得这些人是被人坑了,孙世龄就在其中。
今日承天府尹来报孙世龄的案子,付东楼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更是心里发冷:舞弊案的幕后之人将大楚学界翘楚都牵连进来了,其结果无论是学子们真的作弊还是被人陷害,都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可以说这届会试的考生都被毁掉了,其用心岂是‘险恶’二字能够形容的。
听过了承天府尹的汇报,付东楼让他将孙世龄和被告暂时扣在承天府衙里便让府尹退下了。这次的舞弊案案情并不十分复杂,顾贤已然抓住了代笔的枪手,虽是没有审问出事涉李倓的证据,但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怎么处理涉案的考生如何善后才真正棘手。
付东楼敲了敲发疼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cpu已然转不过来了……
虽是身在前线作战,柏钧和柏熠也都收到了关于舞弊案的密报。柏熠的反应是看过笑笑就丢到一边去了,就算他儿媳妇生嫩不太会处理这一类问题,他媳妇总是不惧的。就是不知此次会牵连多少官员,若是真抓出几个勾结李唐的反而对战局有利。
手指滑过地图,柏熠眯着眼睛扫视着河西之地:令狐纯,拖得够久了,是时候一战定胜负了。
柏钧和的心态可就没他爹那么好了,谁的媳妇谁心疼,思及他的楼儿在成都城里被烦心事扰得终日不得开心颜,柏钧和就恨不得冲回成都去帮他媳妇。
不过皇帝陛下到底是有理智的,知道哪怕媳妇将来只去弄些瓷器器械之类的东西,也不能完全不懂朝政。皇后的身份放在那,若是不想被人当成不得干政的后宫妇人,再琐碎再烦人也要学起来。
提起笔给媳妇写回信,满肚子的话等到落笔的时候却不知写什么了。柏钧和笑笑放下笔,摸着腰间的红刚玉佩闭目养神。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帐外传来翟夕的声音。
“进来吧。”
翟夕进来大帐跪地行礼,脸上却满满写着“不爽”二字。
“怎么了?把你从羽林军招过来不愿意?是不愿意跟着朕还是不愿意离开公输哲?”柏钧和哪能让自己一个人得相思病,总要拉一个陪着他的。
“臣岂敢生怨怼之心,只是连日奔袭深感疲惫精神有些萎靡,还请陛下恕罪。”
柏钧和一指下首的位置:“坐吧,朕传你来也是为了安排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朕有意绕开洛阳与父王前后夹击令狐纯,待将李唐手里的军队都消磨掉之后再攻洛阳。依你对木炎的了解,这一计划是否行得通?”
翟夕环视四周,确信帐中只有自己与柏钧和之后压低声音道:“陛下,臣无法置评,臣有一下情禀奏。”
柏钧和让翟夕跑一趟岂能是胡闹,他密令翟夕乔装改扮进洛阳探听风声。因着翟夕对李倓比其他斥候细作熟悉,许是能看出些别人看不出的问题。柏钧和刚才的一问就是想问翟夕有无成果,只是说的隐晦罢了。
“你若是没有下情,这一趟跑得当真就冤枉了。”
翟夕抽抽嘴角,心道这小子当了皇帝愈发没正行了,口中却道:“臣进洛阳后发现洛阳城中虽表面还算太平,但军士巡城的次数出奇的多。按理说李倓培植了不少亲信,手下也不是没有可用的军队,但洛阳城的守卫竟不完全是当初风易的亲兵,仍有不少胡人士卒。”
“再者,李倓本就很少上朝,但近日来似乎是直接免朝了。眼下李唐战局危急,李倓竟是不出面,臣摸不清他的心思。”
柏钧和闻言沉默,他心中亦是察觉了异样,可与翟夕一样,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半晌,柏钧和沉声道:“朕意,直取洛阳,李倓究竟唱的是那一出,一试便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拿下了河西的大楚太上皇柏熠非常郁闷,全然不像是打了胜仗,江涵几个不过是和柏熠汇报下战损情况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是被柏熠的气场压得气都喘不痛快,该汇报的一说完便落荒而逃。
柏熠不为别的就为令狐纯。
因着令狐纯领兵河西,柏熠强压着求胜心切的羽林军详细策划了月余,一心想与这位青年成名的狼王面对面的一决高下,可谁能想到令狐纯玩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像柏熠当初秘密接手羽林军换走了柏钧和一样,河西守军的统领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令狐纯的副将,令狐纯本人却没了踪影。被摆了一道的太上皇不生气才怪。
阴暗的地牢里响起稳重的脚步声,李倓循声望去,微微一笑:“你来了,既然你在这里那河西一定丢了。如今洛阳被柏熠柏钧和父子两面夹击,他们二人俱是当世名将而李家无将可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江山不是自己的果然是丢了不心疼,你们李家的人是不是各个都如此冷血?”令狐纯打开牢门靠在门框上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天下闻名的神算鬼谋是否有算到过自己会成为阶下囚?还是成为你们李家人手里的阶下囚?”
令狐纯十分讨厌李倓,并不是恨,就是单纯的讨厌。这个男人似乎能把一切玩弄于掌上,明明自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却总喜欢躲在后面用些阴谋诡计算计人,全然没有王者风范,至少令狐纯是这么认为的。在令狐纯这个鲜卑人眼里,男人就该当面锣对面鼓地拼输赢,那些鬼蜮伎俩……当初若不是只顾着勾心斗角,他们鲜卑族未必不能一统中原!
“你都说了我是神算鬼谋,我自己的结局我岂能算不到。”虽然是身在囚室,李倓的白袍子依旧是纤尘不染,坐在草席上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实在庭前赏花。
令狐纯脸上的笑意一滞,有些不信地说道:“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犹要嘴上逞强,你如此不识时务,难怪当年会被你父皇赐死。”
“你应该庆幸自己机灵,上了我兄长与李适的车回到了洛阳,你若是留在河西,现在也不过是个死人。”李倓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干草,“我能让李家拿回半壁江山,自然也可以再让他们的复国之梦化为泡影。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在乎的原也不是这天下谁属,我只是喜欢那种生灭予夺的快感。”
“你想杀我?白日做梦。”令狐纯声线压得极低,走上前两步死死盯住李倓的眸子仿佛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时刻准备上前咬断他的喉咙。
“你身边的副将是个贪图名利又好色的人,想拿捏住实在容易。他原也不是和你一条心的,史朝义派了他到你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你,只是日子久了你自己都忘了。我把你的位置许给了他,他会不会暗算你你自己心里有数,要知道史朝义留下的军队无不是军心涣散的,要他们动摇只需要略施小恩而已。”
“李倓……”本以为这次能够报地宫一役的仇,没想到又被李倓利用了,令狐纯的愤怒到达了极致,只觉得脑中一片血红。
“我知道你为什么最恨我,当初许你杀柏钧和付东楼报仇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最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云淡风轻的口气好似只是在谈论闲话,李倓对于红了双眼的令狐纯毫无惧意。
“付东楼拿传国玉玺坑过你没错,但那次也是你自己一时着急被玉玺蒙蔽了双眼才上了套。付东楼在汉中污蔑于你虽然也是你不齿的,可他到底是站在城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对峙,算得上是阳谋。可是我呢,深居幕后,先是放出消息安插卧底引了你去找传国玉玺,再是派人刺杀,后来又让凤迦异诈死扣了你一个残害同僚的罪名,你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却被如此暗害,你岂能不恨毒了我。”
“你果真有自知之明……”磨牙的声音在耳中格外清晰,令狐纯一把抓住李倓的衣领,“看来你当初笼络我的时候就想着铲除我了。”
食指飞速在令狐纯手腕上点了一下,令狐纯腕子一麻放开了李倓。
“我们还有些话没说完呢,何必着急动手,我可不喜欢被揪着和人说话。”
整了整衣领,李倓不直接回答令狐纯,而是反问道:“你不是也是存了假意投靠寻机杀我的心思?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我需要你收拢北燕残军你又无处可归刚好我们还都想搅乱楚国,一拍即合不是吗?”
“现在我长兄和侄子扮猪吃老虎想要从我手里夺取这岌岌可危的半壁江山,我刚好玩累了不想管了,有你帮我兄长逼宫,我倒是可以快些脱身了。说起来刺杀付东楼的那个人其实是你当初埋伏在楚国的吧,只是恰巧被我也利用了当了双料细作。”
李倓说着哂笑:“我兄长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琢磨着与我一样一边夺权一边在大楚捣乱双线开战。李豫啊李豫,你当年没法阻拦父皇赐死我,今日也一样无法坐稳皇位,而且还会跌得更惨。”
当年李亨听信谗言要杀李倓,李豫曾策划过逼宫兵谏想救弟弟一命,但计划早早败露,反而催了弟弟的命让李亨毫不犹豫地赐死了李倓。
“你谋划多年,竟然只是因为你兄长侄子想要篡位就抛弃了你的家族,你要知道这一次没了你的谋划,李家再败怕就是灭族的下场。”令狐纯还是无法相信李倓真的会鱼死网破,十多年的心血一朝成空,李倓竟然舍得!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杀你就是因为无法将你手中的势力收为己用,你若是想东山再起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次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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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