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冲动 作者:莫青雨
正文 第11节
冲动 作者:莫青雨
第11节
☆、31是问题不是问题
周海歌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除非是隔得太远的亲戚,否则几乎近三代血缘家属都在一个城市里。平时偶尔没事几家人约着搓麻,吃火锅,小孩儿彼此关系都亲近。不像陈川,他母亲是外省人,千里迢迢嫁到父亲的家乡,虽说两家情况都不怎么样,属于中下阶层家庭,习惯了过穷苦日子,也从未有过“享受”的概念。
父亲家的亲戚平时还能走动走动,但人数也不多,大多数人家都外出打工,节假日也鲜有回来看看的,家里的孩子更是在外念书或工作,生活只要稍好一些的就铁定不会再回来了。如陈川这一代,堂兄弟还互相熟悉一些,堂姐妹就几乎没了联系,表兄弟表姐妹的三五年可能见一回,如今就是面对面站一起彼此或许也认不出谁是谁来。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就与父亲家的亲戚来往渐少。母亲也未回家乡,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老家重男轻女思想很重,她就是回去也讨不到好处说不准还得招白眼。
于是就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住了下来,带着为数不多的存款拉扯着陈川长大。
在陈川的记忆里,只有前几年和父亲家的关系尚算密切,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个孙儿,这要是换成孙女儿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子。总归是沾了点男孩儿的光,母亲逢年过节能收到一些米面油作为礼物,自己也能收到一些红包。
再几年之后,爷爷婆婆相继去世,这层关系就算是彻底掰扯开了,也没人将他们当一回事了。
好在那时候陈川也懂事了,能帮家里做不少活,外出打些小零工,能帮一点是一点,算是分担了一些母亲的担子。
自己考上大学,开始有奖学金和打工的钱赚的时候,家里的负担其实已经小了许多。母亲难得露出笑容,那几年休息得也不错,身子骨也变好了一些。
结果没等陈川毕业,姥姥就千里迢迢跑来寻女儿了。老婆子一脸辛酸泪地诉苦,说生养几个孩子没一个对她好的,还惦记她那点儿拆迁费。早几年姥爷去世的时候,陈川跟着母亲回去过一次,守灵的时候几个姨妈舅舅都回来了,脸上却不怎么见悲恸,倒是对姥爷的遗产讨论了好些时候。
陈川其实觉得蛮好笑的,就那么几个钱,说不准还没有他那几个厉害的姨妈平时赚得多,这时候却统统发挥出了一分钱都是宝的节俭精神,一分一厘都要扯上半天。
陈川的母亲在他们嘴里是已经嫁出去的,不归在份子里的存在。所以那点钱丝毫没分在他们头上,倒是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里,几个姨妈说得头头是道,什么姥爷的住院费、老两口的生活费向来是她们给的,所以理所应当要分担,份额还不能少了等等。
陈川没心思听这些,只知道最后的结果反正是几个姨妈笑到了最后,倒是几个舅舅比较怂,却因为是儿子,加上又带着孙儿,虽由姥姥做主分得也不少,却没有几个姨妈来得多。
守完灵第二天母亲就带着他离开了,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走。也没跟家里人说一声,消失得算是无声无息。
结果这才没过几年,老太太主动跑来了。先前分份子的时候看也没多看母亲一眼,不就是因为嫁的不怎么样,自己也没什么本事,生的孙儿也是外姓——总之一句话就是彻底被无视掉了。
如今却连声说还是母亲最好,自小懂事,什么事也不争等等诸如此类。
陈川倒不是心生怨念,有责怪之意,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事实,虽没有大不敬的意思,却也没想付出多少真心。
姥姥自此住在了父亲家里,生活费几个儿女给着,没给他们带来太多麻烦。放假回家,陈川也少有的感受了一下亲情温暖,姥姥心细,对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了如指掌。
身子骨还好的时候,总能吭哧吭哧跑很远去给他买喜欢的大葱煎饼。
逐渐的陈川便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再后来姥姥老家原本的住房拆迁,几个儿女帮忙办了所有的手续,房子没了,钱分了,意思意思给老人家存了一些在存折里。那点数字,陈川无意瞄过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还不如他两个学期打工的钱多。
姥姥人离得远,也没什么办法。事已至此便只能认了,后来三姨妈说让姥姥一直这样住着也不太好,房子毕竟不是母亲的名字,万一以后有什么事,老人家可怎么办呢?于是主动出钱给姥姥在这边置办了一套房子。
二手房,面积不大,住处也比较偏。
可好歹也是过户的房子,写着姥姥的名字。陈川觉得母亲当时还是松了口气,大概也悄悄期盼过,万一姥姥哪天过世了,还能惦着他们母子对她的好,能分点什么。
如此平安无事了几年,直到自己毕业,工作半年有余,眼下却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
或许三姨从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吧,姥姥年纪大了,这种年纪的人总是说出事就出事的。小县城的二手房能值多少钱呢?眼下比起姥姥的医药费,用“已经买了房子没钱”这样的借口,几乎是一推二五六,外人听起来还觉得挺是那么回事的。
母亲也就没了办法,其他亲戚又一个都不在这边,谁能照顾到呢?理由借口都是现成的,还都说得通,于是照顾生病的姥姥这件事就担在了母亲身上。
陈川一个人在外头累死累活,也没什么时间回去看过。眼下接近年关,回去是迟早的事,原本想着要面对一系列的埋怨和麻烦已经够头疼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他心头再有火气,又能对着那些所谓的姨妈舅舅说出什么来呢?
人甚至和他们隔着遥远距离,打电话斥责有什么用?为了讨医药费或者说个理,他还能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一路冲到另一个城市去吗?
到时候别说是花了大笔的机票钱,住宿钱,指不定还什么好都讨不着。
陈川一想到这些破事就烦得不行,犹豫了一下想要婉拒,“我们家……比较偏远,你肯定不习惯的。”
周海歌愣了愣,“不想我去?”
陈川揉了揉鼻子,“你去干嘛呢?大过年的,在家陪父母不是更好?”
周海歌便不多说了,坐在沙发里手指在身侧轻敲两下,“不去就不去罢,那你多久回来?我好安排时间。”
“去你家?”
“恩。”
“……为什么?”陈川有点不能理解,“你……怎么介绍我?”
“朋友,同事。”周海歌耸肩,“你想怎么介绍?男朋友?”
陈川瞬间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自讨了个没趣,“大过年的,谁会特意安排同事朋友上家里去。”
周海歌随口道:“你不是我第一个带回去的人,不用想太多。”
陈川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周海歌道:“每年过年,我都会带人回去。有女朋友,也有单纯的朋友,只是为了堵一堵家里人的嘴。有女朋友的时候,家里人高兴,带朋友回去,家里人也不好在朋友面前多问我。”
感情是挡箭牌啊。
陈川恍然大悟,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怪怪的。
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咕哝:“你带过几个女朋友回去?你家里人是不是快习惯了?”
周海歌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总之从那以后他们几乎不过问我的感情问题了。”
那是对你绝望了吧。
陈川眨巴一下眼睛,叹气。
周海歌拍了陈川的屁股一下,“时间不早了,洗漱睡觉去。”
陈川心里装着事,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
周海歌端着水杯喝了一口,看着陈川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后头,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才稍微放了一些下来。
他的眉眼原本就很立体深邃,昏黄的灯光下带出一种自然而然地风情味道。
就这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端着水杯的样子,像一幅静默的画。之前与陈川闲聊时的种种情绪都收了起来,如果没人和他搭话,看起来就像一只没有任何瑕疵的精美娃娃。
他转着手里的杯子,听着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眼底的情绪沉得很深。
很显眼,陈川对于自己去探访他的家人这件事下意识地排斥。他不认为这是因为陈川讨厌自己,相反,这说明“家庭”这个词在陈川心里或许有着什么疙瘩。
陈川的性格时常是互相矛盾的,他能认真、勤奋、懂事、安静,也能在被触犯底线的时候变得歇斯底里、疯狂和不顾一切。
这明显是心里装得事情太多,一旦压抑不住就会爆发的典型。
周海歌与他相处这么久,一直想要探寻他会突然翻脸的症结所在,可一直都摸不准。
不过眼下他能确定一点,家庭——应该是陈川的症结之一。
周海歌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玻璃杯。他想起了陈川惊讶不解的表情。
其实莫说是陈川,周海歌自己也没看懂自己。他甚少花心思在某人身上,虽然对陈川说得头头是道,什么缘分,什么喜欢不是维持关系的唯一,什么互相了解磨合。
实际上接近他的人,和他相处的人无一不是先看中他的样貌,他对这样的人已经有了一套习惯性的相处模式。
以一个最佳男友的身份站在对方身边,满足对方的虚荣心,可在相处之后,提出分手的往往也是对方。
原因无他,要么就是他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无趣,要么就是除了脸好看,其他好像也没有很特别。
要说感情史,他不觉得自己比陈川高明到哪里去。
可说到看人,他却觉得自己比陈川经验老道了许多。不得不说,他并不是那么洁身自好的人,送上门的人通常是长得不错,有一定自信的,没有自信的人往往不敢接近他,只敢远远看着。这大概是人类的一种通病。
所以他交往的那些人都有一副好皮囊,他能满足别人的虚荣心,而对方又何尝不是在衬托他呢?
所谓俊男美女,金童玉女,白富美配高富帅,放在他这里也就不过如此了。
所以分手是必然。
在某人身上花了心思这种事,陈川还是第一个。不……或许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人,不过记忆太遥远了,他也不太记得了。
应该还是在上学的时候吧,高中?初中?而且可笑的是,那个可谓是“初恋”的存在,竟是个男人。
周海歌的这段往事是谁也不会知道的,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所以陈川其实是他喜欢上的第二个男人,对于这一点,周海歌自己也觉得很惊讶,可他向来随遇而安,所以很快就接受了。
带陈川回自己家,当然也有挡箭牌的意思。今年没有女朋友带回去,不管是朋友还是同事,周海歌能第一个想起来的,都只有陈川而已。
至于另一个理由,周海歌自己也说不好。只是心里有个地方隐约觉得,年假好像太长了一点……
☆、32回家
结完最后一笔单子,刘承雨兴高采烈地宣布,今年结束了!大家可以休息了!
虽然这个大家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但刘承雨对未来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希望,工作室会越来越壮大哒!你们要相信我啊么么哒!
陈川对此又无语又好笑,不过辛苦了这一年,不管这一年过得有多么不一样,总归是要翻过页去了,新的一年一定会充满了美好和希望吧?
陈川拿出新的日历,在2月的某个日期上画了个小小的叉。那是父亲的忌日,说来也奇怪,明明最没有感情和记忆的便是这个人,可陈川打心眼里喜欢那位在记忆里早已模糊的父亲。
或许正是因为从未有过清晰的记忆,反而能储藏下最美好的部分吧。
每一年的父亲忌日,陈川从未缺席过。
周海歌看他放下笔,走过去问了一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陈川倒是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了。周海歌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发现陈川表情自然,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这才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不用。”陈川笑着摇头,“每年都是我和我妈两个人去的,就坐一会儿,烧点东西就完事了,也没什么的。”
周海歌便点点头,也不多说,拉过他抱进怀里揉了揉。
陈川对周海歌时而亲近的动作还不太习惯,应该说他从来没被人这样亲近过,所以总是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摆。
被抱进怀中,也是浑身僵硬跟僵尸似的,脖子梗着,周海歌抱得越久他越累,也因此常被周海歌说“可以再放松一点”。
陈川每次回忆到这里都想找个豆腐撞一撞,只觉得自己还可以更丢人一些。
不过这个情况显然并没有好转,周海歌却也不再说了。从抱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换了一个让彼此都舒服一些的姿势,不算靠太近,却也能互相接触。
时间也缩短了,常常是抱一下就松开,更多的时候是揉脑袋。
陈川也觉得自己挺没用,就这个问题他还和刘承雨商量过好几次。刘承雨的做法很简单,直接给陈川来一个熊抱,或者让陈川熊抱自己,可结果都是——陈川非常正常。
刘承雨表示很受打击:“老子怎么着也是个貌美如花,风一样的美男子,你怎么能不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呢?你怎么能不变僵尸呢?你怎么自然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不行,我要扣你工资。”
陈川:“……”
就神经病这一点来说,刘承雨这个新老板和王煜没什么区别。
甚至刘承雨也喜欢偷偷摸摸换了自己的手机铃声,王煜设置的“么么哒”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节奏感非常强烈的“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地上!”
天知道陈川第一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听到自己兜里响起带着浓浓方言味儿的:“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是什么心情!
好在当时他在家里,如果是在外面……陈川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即冲到刘承雨家,然后狠狠掐死他。
在家歇了两天,赶在回家高峰期来临前,陈川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带着周海歌买的各种礼品礼物上了火车。
陈川本来是不要的,周海歌却很坚持,只说这还是考虑到他的心情,少买了许多的。如果陈川不答应,他就按原计划再购下一套按摩椅直接快递送过去了。
指不定陈川人还在火车上,快递都已经按门铃了。
陈川满头黑线,坳不过这看似温柔绅士,实际在决定好的事上半点不会退的男人,只好连连道谢,又说会带土特产回来,这才被周海歌放走。
火车买得是卧铺票,放好东西之后陈川心情复杂,也欢腾不起来。
每回回家都是这个感觉,仿佛头上压着千斤坠,可真要让他说出个什么来,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
来回不就那么些事嘛,谁没遇上过啊?
陈川揉了把脸,始终还是没什么精神。火车启程后,他坐到床铺对面的位置上看着外头的风景发呆。
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些年,从上学到毕业,算是对家乡以外第二熟悉的地方。如今因为工作、朋友等等一系列的因素,在这座城市里的归宿感比起家乡还要来得强烈。
一离开,心里就空落落的,也总觉得忐忑不安。
手机短信适时地响了一声,打开一看,周海歌的。
“到了打个电话,祝旅途顺利。”
还旅途呢,统共也就两天两夜的时间而已,大概第三天凌晨就能到站。
陈川笑了笑,回了个好字过去。
两天的路程很快结束,陈川出火车站的时候是凌晨4点。火车站外冷冷清清的,只有叼着烟裹着大棉衣带着厚棉帽的几个大叔在站口蹲了一排。
看到有人陆续出来,大叔们带着浓浓的口音开始喊生意,白色的面包车在街边停着,车窗上雾气浓重。陈川不由自主深呼吸了一下,结果呛了一肺的冷气。
他提着行李袋快速穿过马路,家乡的气温冷多了,明明应该早就熟悉,却还是莫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手插在衣兜里低着脑袋冒着冷风前进。
拐过前头的小巷口,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里头卖得东西不多,却设置了许多座位,陈川进门的时候还陆续跟进了几个客人。
众人都忍不住哈着热气,一进便利店,瞬间觉得暖和了许多。
便利店里的灯坏了一盏,造成一半亮如白昼一般暗如黑夜。收银台下头摆着电视机,放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片子,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收银员小妹一边打哈欠一边目光呆滞地继续看着,看那模样完全不像被打动了的样子。
陈川快速从货架上扫了一些饼干泡面,又拿了两个卤蛋。结账之后借了热水泡了面,端着坐到座位上去吃。
大清早的汽车站也关着门,得在这儿等到6点。
还有2个小时。
陈川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很快也有人过来,坐到对面。一边啃面包喝牛奶,一边拿出手机唰唰地按着。
寂静的街道,寂静的便利店。电视机里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很遥远。
陈川在这种萧索感里逐渐找回了熟悉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他捧着泡面碗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掏出手机拍了张自己泪眼汪汪的相片,然后上传到了空间里。
万年不用的qq空间,更新了第一张相片。
放回手机,陈川几口吃了面,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等到6点。外头人开始多了起来,街上的车也热闹了。
小地方没那么多管制,火车站乱成一片,卖早餐的卖地图的卖袜子鞋子的。
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陈川提着行李在一片雾气中挤到汽车站售票口,拿到票就被催促着上了车。
从火车站到自己家,汽车坐一个半小时。这样来回的车每天会发很多辆,中途还会经过一些地方再上人,摇摇晃晃地也就浪费不少时间。
感觉这里的人每天一出门就开始打仗了一样,没有一刻是停下来休息的。陈川从前没注意过这些,现在却莫名其妙有了一些感慨。
上了车,很快十几个人的小巴位置就坐满了。
车窗关不上,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样子。司机叼着烟发车,轰一声巨响,吓了陈川一跳。
然后是一路摇摇晃晃,磕磕巴巴,中途这辆车就像城市里的公交一样,哪儿人招手往哪儿停,有搭顺风的,也有上车补票的。同行的卖票员习以为常地从司机座位后头摸出几个塑料凳子,往过道上一放,站着的人就自动坐了。
一路上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随车晃悠着,陈川到的是终点站,为了防止晕车,他干脆闭着眼睛开始休息。
到了地方,下车,被人群拥挤着往外走。小巴停在县城人最多的地方算完,没有什么一环二环的概念,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走几步就满眼都是田地了。
熟练地左拐右拐,然后拍门。
“妈?”
女人从楼上探出头,开心地叫了一嗓子,“回来啦?!”
楼下的铁门一年到头都是一副下一秒就要崩溃地样子,晃晃悠悠地,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尽职尽责地“守卫”着。
小楼正是三姨妈给姥姥买的房子,一楼二楼没人住空着,三楼就是姥姥住的地方。
现在想想,三楼……老人家也真够爬的。
为了方便照顾姥姥,母亲几乎是住在这里的,父亲的房子偶尔回去收拾一下,反倒是空了许久。
陈川回来都是住自家,姥姥家没多余的客房,住不下。不过这会儿要找人,肯定是来这里没有错的。
上了三楼,小小的屋子里满是食物的味道和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陈川将东西放在门边,进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里已经摆满了各种食材,就等着挨个下锅了。
旁边的炉灶上则早就炖上了鸡汤,香味正浓。
“妈,这是给姥姥和你的。”陈川将自己买的东西先拿出来放下,又拿出周海歌买的,“这是我同事……就是周海歌送你们的。”
“这么多?”女人显然吃惊非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哪些是你买的啊?”
陈川觉得额头突突跳,用手指了指,“这……些。”
女人一时有些愣。陈川其实也觉得很囧,自己起先不知道周海歌要送东西,自己的钱也就够买了两样补品算意思意思,结果周海歌这一堆东西……
外人要是看见,比起他,周海歌更像亲生的啊。
“这怎么好意思……”女人怔愣之后很快变得无措,“我们、我们送什么回去才好?”
陈川看她一眼,“这个我会处理,你就别管了。”
他坐下来,随手打开电视机。屏幕小又老旧的电视,总共也收不到几个台,还老花屏。
陈川坐了一会儿,“干脆把家里大电视搬过来吧。”
女人跟着坐下来,目光还盯在那一堆东西上,“我也这么说过,你姥姥说电视大费电,她平时也不喜欢看,不用麻烦。”
陈川哦了一声,坐在沙发里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窗外的喧哗和城市里车水马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猫叫狗吠,此起彼伏。
他想起要跟周海歌说一声,便发了条消息报了个平安。那边很快回了个好字,陈川突然觉得,自己想他了。
非常非常想,恨不得这一刻就飞奔回他的怀抱里。
他有些冲动地在手机上输入了想你两个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飞快地删除了。
女人开始问东问西,家长里短,这样那样什么都聊一些。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下一刻,他听到她说:“那个钱的事……帮我好好谢谢周先生。”
陈川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他还有这件事没能好好处理呢。
☆、33往事和尴尬
借钱的事哪怕陈川有一万个发火的理由,但仅凭母亲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他吞下所有的火气。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至少在他这里,母亲永远不会有错,错的那个人永远都是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完全可以再嫁,生活负担也远不如现在这么重。虽然这种想法着实是陈川想太多,但不可否认,小时候他不止一次这样的假设过。因为带着自己,母亲才拒绝了新的生活,从此隔绝了其他人。
他们这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孩子年纪尚小,父亲去世,母亲便将孩子交给丈夫的上一辈看护,自己则提着行李永远地离开。
比起这样的母亲,总是家长里短,极易带上负面情绪,同时也总将负面情绪扩散给自己的母亲,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至少,她始终承担着作为母亲的责任。嘴里说得再多,手上的活却从未少干过,也从未打心眼里厌倦过这样的生活。
所以陈川没有任何理由来责怪她。
其次,还有一个让陈川始终抱有负罪感的原因。那便是自己喜欢男人,注定了无法正常地结婚,组建家庭以及让母亲抱抱孙儿,做一回奶奶。
所以他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斟酌了好一会儿的用词,慢慢道:“为什么跟周海歌借钱?你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如果他不借给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身为他的同事的我,以后和他见面或许会非常尴尬?”
女人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无措,“我那不是……我知道你存的那些钱不容易,想帮你分担一点。我跟他说好了,我一点一点还给他,你姥姥有医疗补助的,等申请的报账单下来,我……我会还给他。”
陈川看着她,“你觉得我会让你还这笔钱吗?”
“你不用操心这个。”女人有点急,“我来还就好了,其实也借不了多久。明年开春账单就能报下来了,能还上一大半的,我没想让你还,让你还……让你还我还借什么啊?”
陈川叹口气,他差不多猜到了理由,不过亲耳听到心情还是很复杂。
他伸手,拉过母亲的手握在掌心里。
女人看起来比前一年回来时见到的模样更苍老了许多,大概是烦心事太多了,平时也没有保养的概念。手心和手指关节上都是茧子,手心的茧子是早年做工磨出来的,关节上的茧子有的是因为工作,有的则是因为平日做得家务活太多造成。
如果让女人自己来说,每一个茧子都能讲出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比那些选秀比谁惨的故事凄凉多了。
陈川握着这只手,慢慢道:“妈,我是你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管这件事呢?”
女人有些急,“周先生答应我了,让我慢慢还。而且其实……我当时也是很犹豫的,我说完借钱的话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当时脑子一发热,没考虑太多。因为我在他家等你的时候,他一直跟我说你的事情,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知道。我觉得……我觉得他人很可靠,值得信赖也是个好人,他也真的很关心你。我就,我就没考虑太多,总觉得是他的话,一定会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有好好地谢谢他!”
女人一通解释,说到后来自己脸也有些发红,“小川,妈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陈川其实有点惊讶,他没听母亲仔细说过这一段。只以为母亲被周海歌照顾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一直跟你聊……我的事?”
“是啊。”女人说起这个,微微笑起来,“他说你很厉害,一直夸你。觉得你很有才能,认真干下去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陈川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表情有些复杂,“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脑袋发热啊。”
“对不起,他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关心你了,我以为你们感情非常好,就、就和以前你和陆栓儿那样的。”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毫无防备地撞到陈川面上,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握着的手刹那放开。随即他发现自己的做法太过突兀,有些做作地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努力装得很若无其事。
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说:“那……那我过完年就想办法还上一些吧,你、你补一点就行了,帮我跟他道个谦,就说阿姨没考虑好,给他添麻烦了。”
“算了,没事。”陈川摇头,“这事我跟他谈过了,他不急着要那笔钱。”
他说着又顿了顿,抬眼看到母亲有些不适的样子,放轻了声音,“他人是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闻言,女人总算松了口气。
“你姥姥这几天身体好点了,晚上咱们给她送点好吃的去。前段时间医生一直不让进补,喝了两个星期米粥加咸菜了,眼看着人瘦得快没形了。”
陈川唔了一声,不再提钱的事。原本他也没打算分说个好坏来,只是想知道母亲这么做的原因罢了。现在母亲已经知道这事以后不能再做,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陈川听着母亲重新回到厨房的声音,她有一搭没一搭跟难得回来一次的儿子说着话。哪怕这个儿子其实把心不在焉表现得很是明显,可长辈或许都是一个样子,只是希望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倾述罢了。
陈川时不时答应一声,一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开水。手捧着杯子,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喧哗的街道,天始终是阴沉沉的,说不好这两天就得降回大雪。
“陆栓儿今年也回来了。”母亲突然在厨房说了一句,“这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比你还狠心呢,一走就是……三年?四年?”
陈川捧着杯子,哈了口热气,“不记得了。”
“你们以前不是很要好么?”母亲在厨房吊着嗓子道:“整个高中都混在一起吧,周围谁不知道你们俩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怎么后来反而没了联系呢?”
陈川唔了一声,淡淡道:“就那样吧,人生总有不散的宴席什么的……”
母亲咦了一声,似乎挺讶异。但很快也没再提这个人,话题又转开到了三大姨八大姑身上,陈川却渐渐走神了。
陆栓儿,这并不是本名。只是这小县里统共也没几个人,邻里之间更是互相熟悉。陆家在县上日子算过得不错的,陆老爹在菜市口干杀猪的活路,陆阿姨是个护士,在县上的卫生所做事,谁都要说声“这是文化人,读书人”,陆老爹是祖上冒青烟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陆栓儿是陆家的幺儿,上头还有个大哥,叫陆文明。陆栓儿全名其实是陆文栓,文明是陆阿姨给取的,还像那么回事,栓是陆老爹取的,也不知道是想栓出个什么来,为这陆文栓小时候没少被同龄小孩儿嘲笑。而周围的邻居就都习惯叫他陆栓儿了。
陈川和陆文栓是邻居,不过俩小孩儿性格不同,家里环境不同,以至于从小到大虽然认识彼此,可从未在一起玩过。
小学同校不同班,中学同校不同班,直到上了高中,两人才在偶然巧合下熟悉起彼此,关系也就好了起来。
陆文栓喜欢带着一堆小弟到处跑,自小就是孩子王,也擅长活跃气氛。说话偶尔不过脑子,不过谁叫人家长得不错,还嘴甜,自然人缘好,真不小心得罪谁了,赔几个不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川是向来安安静静地,下了课还得跟母亲帮忙,或者打打下手零工,帮人看会儿店子赚点小费什么的,所以两人从来也没深、交过。
高中因为陆栓儿要奋起,他大哥自小成绩一流,是邻里之间谈论的焦点,大学考去了北方一所名校,他们这地方甚少出一个大学生,一时间陆家简直连门框都发起光来了。
于是这位幺儿不服气,偏要跟自己的大哥比个高下,高中之后整个人收敛了,也不出去瞎玩了,拉着分到一个班的陈川给他补课。就这么两人熟悉起来。
可仅仅只是熟悉,只是关系不错的邻居、朋友,陈川也不会有这么多感慨了。
高二的时候,陈川告诉了陆文栓自己喜欢男人。这事他憋了太多年,心里早就累积了大量的负面情绪,压抑的情绪,如果这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没一个人说道,他觉得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疯的。
那会儿他所能接收的“生理课程”还十分有限,异性走在一起尚且被议论,更别说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了。
这在他不大的年岁里,真能跟天塌了不分上下。
他头一回有这么好的朋友,于是有一天终于是没能憋住。陆文栓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眼不少,而且喜欢出风头。这从他喜欢带着小弟,让人家膜拜他就能看出来。
陈川性格好,成绩好,长得不错。陆文栓觉得交这么个朋友挺有面子,人家也高看他几分,可没想到这人心底里居然藏了这么一个可怕的秘密。
一时间他有点懵。
整整两天,他没跟陈川说话,放学也一个人匆匆走了。陈川挺后悔,觉得不该告诉他,这友谊可能就这么彻底完了。
可没想到的是,第三天,陆文栓自己找来了,拉着他躲到一间空的杂物室里,神秘地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你。”
陈川当时就哭出来了,绷了整整两天的神经,甚至做好了被绝交的结果,却没想到陆文栓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陈川的目光也不由自主总是粘在陆文栓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到高二下学期,陆文栓在一个晚自习后拉着陈川绕到了学校后面的田埂上。
他站在那里,借着月光,进行了一番表白。
于是自然而然地,陈川和他交往了。
陈川陷入在回忆里太深,以至于手机响了许久他也没发现。等回过神,发现以为早就模糊掉的回忆,其实只要稍微动一动神经,便能清晰如昨日的想起来。
他接起电话,声音里带了些无奈,“喂?”
周海歌在那头稍一停顿,“怎么了?”
是非常肯定的疑问句。
陈川愣了愣,“什么怎么了?”
“遇到什么事了吗?”周海歌声音温暖,“感觉没什么精神啊。”
陈川抿了抿嘴角,“没什么,太久没回来了,挺感慨的。”
周海歌轻轻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
陈川想了想,“初二、初三吧。”
周海歌应了一声,“到时候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陈川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方才一系列的思绪像泡在了热水里的冰雪,刹那就化开了。他手指在杯沿上轻敲,短信上没说的话,一股脑冲了出来。
“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沉默。
陈川甚少直面表达内心思想,除了憋到极致的时候。
周海歌有些诧异,可内心却莫名地涌出了连自己都陌生的欣喜和成就感。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时让他忘了说话,握着手机长时间的沉默着。
陈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跟陆栓儿说“我喜欢男人”时,对方的表情和突如其来的沉默僵硬。
一秒前才温暖的水陡然结了冰,陈川听到自己的神经重新一点点绷紧起来的声音。
“周……”
“谢谢。”周海歌轻轻道:“我吓了一跳,怪不好意思的。”
陈川听得出来,周海歌的声音里有一丝怪异的违和感。
“我也很想你。”周海歌声音很温柔,却远不如之前那么容易戳进人心了。
陈川沉默一秒,唔了一声,两人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随便聊了会儿便挂了电话。
☆、34回程
姥姥似乎的确好多了,这让陈川松了口气。他跟医生打听了一下,说是年关前能接回家去了,心想这也挺好,否则大过年还得待在医院,多凄凉啊。
跟姥姥商量好出院的时间,陈川又跟母亲出门采购东西,添置一些红灯笼,对联什么的。经过杂货店的时候,母亲还问:“要烟花吗?”
陈川笑道:“都多大了还放那个?”
母亲倒是觉得无所谓,“过年嘛,热热闹闹挺好的。”说着自作主张,上前买了一些小烟花棒,还买了一对鞭炮。
陈川帮她拎着,感觉母亲今天心情特别好,笑容都让原本疲惫的脸色看起来发着光似的。
所以说一个人的精气神很重要,哪怕再累再不如意,只要精神劲还在那儿,对谁都愿意露个笑脸,哪怕实在不成,对自己笑笑也行,感觉一切不好的东西就总会远去的。
陈川也忍不住挂上了笑容,碰到以前的老邻居,老同学,也能上前寒暄几句。一时间这拥挤的集市似乎也添了一些亲切感,不再像他刚回来时感觉那么陌生了。
大年夜,早上陈川去接了姥姥出院。三个人围着家里的火炉吃饭看电视,相声小品逗得姥姥直发笑,虽然你问她,可能她其实一句没听清。
陈川叼着筷子也觉得老太太真是挺会自得其乐的,一边拿过桌上的手机,发现上头一堆祝福短信。
刘承雨和王煜都发的视频,前者围着围裙,套着个大帽子在那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背后是申易忙来忙去的背影,感觉那人又当爹又当妈的也着实不容易。
王煜则是在酒吧里,跟大一群人一起过节,拿了个空酒瓶对着陈川举了举,含糊不清地说祝以后越来越好啥的。
陈川摇头,心说才几点啊就醉成这个德行了,这也年纪一大把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再想想王煜独身主义惯了,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挤在人群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寂寞孤单,特别想要个家啥的。
陈川打算明天给王煜打个电话再道谢,看他现在醉得这个样子,估计说了对方也啥都听不见。他给刘承雨发了个短信,“申易不是回老家了吗?”
“昨天回来啦。”刘承雨很快回道:“我们在家煮火锅!”
陈川:“他回来陪你?不是吧?自己家里人都不顾了?”
“就是回来陪我的,怎么着吧。”刘承雨唰唰飞快戳手机,“小川同志,要是羡慕嫉妒恨就老实说,做人要诚实!”
陈川忍不住笑:“是是,我太羡慕了,咱申哥真该评委二十四孝男友,打个商量吧,把他让给我怎么样?”
刘承雨发了个音频过来,冲着话筒就一个字:“呸。”
陈川乐呵了半响,也不知道脑子发什么抽,在电视里震天响的观众哈哈声里,回了刘承雨一个音频:“么么哒!”
刘承雨惊悚:“你调、戏我!”
陈川不搭理他了,给以前的同事挨个回了祝福的消息,又特别感谢了一下张主管对自己的指导。做完这些,一条新消息刚好发送到手机上。
周海歌:“新的一年,多指教。”
陈川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回:“多指教,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周海歌没再回消息过来,大概和这个时段的所有人一样,忙着发祝福给亲友、客户、同事。
敲过12点的钟声,窗外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烟花声。
陈川拿了罐啤酒靠在窗边看天边灿烂的烟花,小地方都是便宜货,有的炸开漂亮得不行,有的半路就落下去了,还有的好不容易费力炸开却跟被谁浇了冷水一样,还没完全盛开就偃旗息鼓了。
可这些都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各色烟火不停地绽放着,在陈川眼底铺了厚厚一层情绪。
母亲招呼着姥姥去睡了,老太太精神好得不行,虽然不到10点的时候她就已经自顾自睡过去一轮了。
屋里关了电视关了灯,母亲站在身后看他,“早点休息吧。”
“你买那么多烟花不放啊?”陈川转头看她。
“我放什么?”母亲笑起来,“你想去就去吧,注意点安全。”
陈川笑了笑,将啤酒往桌子上一放,拿了门后的口袋提着外套出去了。
他寻了个算安静的地方,先将小烟花棒给放了,又炸了一对鞭炮,拿着手机打开相机咔嚓了几张。
一个人放烟花更显寂寞,不过陈川倒挺兴致勃勃的。他开始放100发的烟花时,捡了几块砖头夹住花棒一头,点燃之后自己跑很远,然后站着就那么看。
咻——磅!
声音有点刺耳,不过运气不错,这花炸开得还成。
陈川自己乐呵,又拿相机咔擦了一张,放朋友圈里。
“一个人的烟火。”
刘承雨飞快地点了个赞,然后是申易、王煜、苏浩辉等等同事朋友。
陈川啧了一声,这都什么人啊。
然后是周海歌的评论。
“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放一次。”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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