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冲动 作者:莫青雨
正文 第17节
冲动 作者:莫青雨
第17节
赵祯笑了笑,没说话,给自己舀了碗汤,慢慢抿着。
餐厅里热烘烘的,没一会儿陈川就一身的汗。他脱了外套挂起来,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点过激了,眼睛在菜上面瞄来瞄去的找其他话题。
赵祯这时候开了口,“人生是自己的,你老想着跟别人一样,那也没办法。”
陈川一愣,赵祯接着道:“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安全,所以大家都做一样的事。这是人类的群体效应,没办法,你如果做不一样的事别人就觉得你很奇怪,如果你没有一颗坚定的心,注定只能在风里摇来晃去,往前一步觉得害怕,往后一步又不甘心。就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临死了也没做成一件事。”
赵祯喝完汤,叹了口气,“这种人,比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工作赚钱养家的人还要可怜。”
陈川一时语塞,端着碗夹了口青菜,好半响才唔了一声。
两人吃完饭,赵祯要上楼去休息了,陈川跟他告辞离开了旅馆。一出门夜风差点把他吹个跟斗。
天气还没转暖啊。
陈川突然觉得这个冬天长得有点过分了。
他裹紧了外套慢慢往地铁站走,一路人来人往笑闹不断。霓虹灯闪烁,广场上的led屏放着色彩艳丽的广告,明星模特在上头匆匆而过,精致美好的让许多少女驻立凝望。
陈川也在广场上待了一会儿,看大妈们开始群体出动,抱着音响嗨起广场舞。
每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可生活又似乎处处一样。
他当然不会因为赵祯几句话就更改了自己的想法,比起赵祯说得轻描淡写,他更觉得面对残酷的生活和时间才是人生的根本。
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什么抛掉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都不过是一些人嘴上说说罢了,有钱有时间的人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到,这就是现实。
他如果也有钱,也能骄傲地挺胸抬头说以后没有任何顾虑。那他就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是个gay,而且他有一个很爱的人叫周海歌,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而且一定会幸福。
陈川木着脸在冷风里幻想了一会儿,看大妈跳得额头冒汗,自己倒是冷得瑟瑟发抖。干脆转身回家了。
刚到家,刘承雨的电话就追了上来。
“下午谈得怎么样?”
“还好。”陈川道:“方案要大修。”
“这叫还好?”刘承雨无语,不过也没多说,道:“白天陆先生那单子我接下了,工作量不算太大,他明天会来工作室亲自跟你谈,ok吗?”
“刘老板都说ok了,我敢说不ok吗?”陈川挪揄,一边去放洗澡水,“行吧,明天几点?”
“上午十点。”
“行。”陈川答应一声,“你来吗?”
“我看有没有空。”刘承雨似乎还很忙,“之前那家保龄球俱乐部的老板约我打球来着。”
“他老约你打球,也没见他给个生意做做啊。”陈川啧了一声,“你当心申易知道了收拾你。”
“收拾我干啥?我他妈又不是去陪睡。”
陈川被他直白地话噎了一下,“刘总?你眼瞎我们还没瞎,那老家伙明显看上你了啊。”
“看上我就给钱,给做生意。”刘承雨切了一声,“劳资知道,你当我真瞎啊?你等着,一个月之内劳资要他给笔大生意,否则我刘承雨三个字倒过来写!”
☆、51重逢(下)
周海歌回来的有些晚,浑身散发着酒气。陈川帮他放外套的时候被一把从背后抱住,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直接被压进了床铺里。
后脖颈被啃了一口,随后一双手从睡衣下摆溜了进去,在胸口上一阵乱揉,又掐了把腰,手指灵活地解开皮带拉开裤子就往里探了下去。
陈川被整个压住动弹不得,只有两条腿在床沿外像鱼尾一样上下甩动着。
“重……要死了!”陈川大喊。
周海歌轻笑,侧头吻他耳朵,撩拨得陈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喝醉了……”周海歌慢条斯理地说。
陈川吼:“装!明明就清醒得很!”
“我醉了。”周海歌没听到一样,将人翻过来,直接吻住陈川的嘴,舌头挤进去与他缠绵,待陈川喘不过气来,微微分开,又强调,“你看,醉了。”
看你妹啊?!
陈川吐槽无能,却是猛然抽了口气,周海歌动作轻柔却极有技巧的触碰各种敏感处,惹得陈川很快就脑子里一团浆糊。
“等……唔……”抗议无效,再次被吻住。这回周海歌不再是玩耍般地与他逗弄而是来真的,热辣地亲吻让陈川只挣扎片刻便彻底沦陷,忍不住抬手搂住周海歌脖颈,将他更拉向自己。
对于陈川最近表现的积极一面,周海歌心里很是欣喜。至少两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总需要互相试探,小心翼翼。陈川能稍微靠近自己一些,依赖自己一些,就是让周海歌非常满足的事了,至于其他事,他打算慢慢来,只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有些事便不急于一时。
在“捕猎”方面,周海歌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床铺很快被弄乱,衣服裤子丢了一地。陈川嘟囔了几句洗澡什么的,被周海歌哄:“先做一次,然后我们一起洗。”
陈川脸烧得通红,“我洗过了。”
“洗过了?正好。”周海歌低下头往下吻去,陈川揪住了他的短发,二人呼吸瞬间粗重。
后续的话藏进了各自心里,不用说却也明白清楚。
情、欲的漩涡让彼此坦然面对也更加靠近彼此,一夜互相依赖,恋恋不舍,直到相拥睡去,第二日又能在对方的呼唤声里醒来。
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
“中午一起吃点什么?”周海歌一边穿衣一边问还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陈川。
陈川嗯了一声,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被单滑落,锁骨和胸口尽是吻痕,看起来异常香、艳。
周海歌清了清喉咙,俯身过去吻了吻陈川鼻尖,“醒了吗?听清我在说什么了吗?”
这些天周海歌也逐渐了解了陈川更多的地方,比如没有彻底醒之前,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应你,等真的清醒之后却会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遇到重要事情,周海歌非得让他清醒过来再说不可。
果然陈川被他弄来弄去总算脑子清醒了些,眼神有了焦距,抓着被单茫然看他,“嗯?”
周海歌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的额头,“中午一起吃饭?”
“啊……”陈川想起今天还要见客户,“上午有客户来,不知道会谈到什么时候。十一点左右我给你电话吧。”
周海歌嗯了一声,帮他拿了衬衣裤子放在被单上面,“不急的话再睡一会儿吧,昨天抱歉,我闹得太凶了……”
说着他又看了那些吻痕一眼。
陈川反应过来,顿时烧了个脸红耳赤,一边穿衣服一边岔开话题,“早、早饭一起吃吧?楼下、楼下新开了家米粉店。”
周海歌笑着应了,转身出去洗漱。
吃完早饭,周海歌开车上班。陈川在外头溜达了一圈,买了点点心和绿茶,这才走回工作室。
九点五十分,门铃准时被按响了。
陈川摆好了茶水和点心,匆匆跑去开门。
“来了。”曾经玄关的位置换成了鱼缸和花盆架,右边的墙上挂着刘承雨放的一些设计图片,看起来简单却又带了些温馨感。
门开到一半,被外头的人接着拉开,一个穿着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外。
他站在灰色的地毯前,笑容温暖又适宜,半点不显突兀给人极度的好感。
他长得高大俊朗,肩膀宽厚显得十分可靠,西装整洁,皮鞋程亮,一种阳光青年的面貌展露在陈川面前。
这本应该是陈川中意的容貌,却在完全看清来人之后刹那僵在了原地。
“你好,请问这里是承雨工作室吗?”陆文栓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淡定半点没有诧异之色。
陈川愣愣道:“是……这里是承雨……工作室。”
“你好,敝姓陆。”陆文栓摸出名片双手递过去,“是今天约好来谈工作的……呃……请问你就是设计师陈川先生?”
陈川看着面前的名片,没有伸手去接,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陆文栓看了看他,声音带上了一些不确定,“陈……川?你是陈……川吧?”
这一句的陈川和上一句疑问的陈川显然不一样。语气不一样,情绪不一样,虽然都是疑问最后这一句却带上了主观情感。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种确认对彼此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川伸手接过名片,定定看了一会儿上头的名字。陆文栓,三个大字告诉他这不是他以为的“只是长得相像”的自欺欺人。他定了定神,抬头微笑,“是,我是陈川。”
他侧身让男人进门,“先进来再说吧。”
陆文栓察言观色,心里咯噔了一下。明显,除了工作,陈川不打算跟自己套任何近乎,更别提怀念曾经了。
陆文栓心念电转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他安静地进门,安静地坐下。陈川招呼自己喝茶,然后拿来了合同书和价格条款,先让自己进行大致了解。
陆文栓喝着茶,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家工作室。
只是很普通的改装工作室,很明显这里也不是商业楼,恐怕租金要便宜很多。房间也不大,工作人员不会超过五个人,看来这份工作不怎么样啊。
陆文栓心里似乎有个衡量尺,短短几分钟已经测量出自己需要的数据,然后将其打上了标签。
放下茶杯,他开始看合同书和条款。
价格确实便宜很多,应该是为了能有竞争力。其他的……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陆文栓抬头,陈川坐在茶几对面,双手也捧着一杯茶。
两人之间分外安静,除了墙上挂钟的声音,实在算冷清得有些可怕了。
“那个……”陆文栓清了清嗓子,“可以看看贵公司之前的成品图吗?”
“可以。”陈川起身,拿了一些资料过来,陆文栓原本伸手去接,对方却放在了桌上。
成品挺不错。抛开其他因素,陆文栓也不是新手了,对比之前合作的一些公司,价格昂贵还不见得比陈川的想法和创意出色。
陆文栓看了一些,倒是真起了合作的心思。
“挺不错的,我们能谈谈合作细节了吗?”陆文栓放下东西,笑着抬眼看他。
陈川看着他,“你能做决定吗?”
“什么?”
“我们是要签合约先付定金的,你不需要请示一下吗?”
陆文栓笑了笑,颇有些炫耀的成分道:“我负责这个项目当然能做任何决定,要现在先签字吗?”
陈川把合同拿回来,“要根据你的要求,我先打两份合同出来。”
“行。”陆文栓便简单地介绍起来。
陈川有些走神,他一边听,一边拿笔在模板合同上大致修改。陆文栓的声音很好听,眼睛深邃,和以前一样那么容易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可陈川现在并不是心神荡漾,也不是因为见到前任男友而紧张不安,他只是茫然。
怎么会这么巧?听母亲说他不是在沿海城市工作吗?为什么来了这里?
这座城市那么多设计公司,为何是他们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
这是巧合吗?还是……刻意的?
陈川不想阴谋论,可面对陆文栓他却下意识地阴暗起来。
是他设计好的吗?这回又想干什么?上一次伤他还不够,还打算来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吗?
要赶他出去吗?
陈川脑子里突然涌现这几个字,手里的笔一顿,却是硬生生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是客人,他逼迫自己要有职业素质,不要因为这么一个人失去理智,这对于自己来说只能更丢脸,更伤自尊。
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中吗?
周海歌的声音和昨晚两人相爱的痕迹还残留在身上,他已经决定放开一切去好好享受恋爱了,不能被这个人打乱所有的步调。
握紧了手里的笔,他飞快地理出了一份价格公道的合同,又将修改好的合同拿给陆文栓看。
陆文栓一边看一边想:这人似乎压根没受到自己的任何影响,这不算是好事。那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于是等他看完合同,将合同捏在手里没有递出去,道:“你还在……气我吗?”
陈川瞳孔一缩,冷静地看他,“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陈川……”陆文栓叹气,放下手里的合同,“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我道歉。”
他站起来,诚恳地鞠了一躬,“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没脸见你。现在既然老天让我们重逢,我……我是真心跟你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诚意满满,仔细听来似乎陆文栓的嗓音还微微有些颤动。
可陈川半点没有动容。
不是他冷漠不近人情,而是他实在无法信任面前的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陈川道:“既然你是来办正事的,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陆文栓眉头一皱,“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不想提,代表你还没放下。”陆文栓走到陈川面前,低头看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陈川捏紧了拳头,“陆先生。”
“小川。”陆文栓放低了声音,“我真的很抱歉,我……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不想这样公事公办的和你说话,我觉得很难过……”
陈川一下站了起来,动作有点大,椅子朝后撞在了墙上。
咚地一声,把陆文栓吓了一跳。
他看着陈川冷下来的面容,不由觉得对方有点可怕。在他的记忆里,陈川一直是那个安静的,好欺负的小川,他温顺听话,他总是对自己笑,从来没有生过气。哪怕最后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他也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现在的陈川骤然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这冷冽的气息,让他误以为下一秒陈川会一拳头砸上来。
事实上,陈川差点这样做了。
他捏紧了拳头,逼迫自己淡然道:“陆先生,如果你觉得和我说话很难过,或许我可以为你换个负责人来谈,你觉得呢?”
“不不。”陆文栓伸手想拉他,被陈川躲了过去。他尴尬地收回手,“不用换人,我……唉,好吧,我们先谈正事。”
这一个多小时对于陈川来说显然是很难熬的,但他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签订了合同,谈妥了条件和细节,为了防止再次跟陆文栓面对面交流,他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细节都提了出来,一次敲定。
陆文栓最终也没了话说,只得先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道:“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陈川把着门,漠然地看着面前的走道:“陆先生……结婚了吗?”
陆文栓笑了笑,“没呢,自己喜欢又刚好喜欢自己的人,哪里那么容易遇上?”
陈川没说话,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文栓却自顾自演了下去,“曾经倒是有一个,可惜被自己亲手毁了。”
陈川脸色铁青,陆文栓识相地离开了。
门被飞快地关上,仿佛担心他突然回来。陆文栓一直到走进电梯,脸色才难看下来。
自己已经低声下气了,这小子……啧。
陈川背靠着门,狠狠地呼出口气。他打算给刘承雨打个电话,说这个客户之后的工作最好都让他来接,相信小雨会答应的。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周海歌打电话。
十一点半了。陈川摸出手机先给他打了过去。
周海歌很快接起来,笑眯眯道:“忙完了?”
“抱歉。”陈川道:“事情说得久了点。”
“没事。”周海歌跟他约地点,“去哪儿吃?”
“你决定吧。”陈川觉得累,但内心又有一种冲动,想要马上见到周海歌马上抱住他,确认他还是自己的。
周海歌听出了一点不对,“怎么了?客户找你麻烦了?”
陈川握住手机半响没说话,之前被自己克制压抑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那些以为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呼啸而来,让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背着,一个人藏着,急需要找个出口全部倒出来。
否则,他可能再次跌入曾经的阴影爬不出来。
“陆文栓……”陈川喃喃。
“什么?”周海歌皱起了眉。
“客户是他。”陈川苦笑,“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孽缘,居然又让我遇到他……”
周海歌沉默一秒,冷然道:“我马上回来,等我。”
☆、52我没事了
陆文栓那点小九九要实行成功其实需要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陈川还是以前的那个陈川,他可能懦弱,自卑,内心藏着许多秘密却从不为外人道,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永远都安静温顺,很能适应外界的变化隐藏自己,让自己随波逐流,非常的好相处。
而周海歌则是那个传说中伴侣很多却从未付出过真心,虽礼貌绅士却从不过问对方隐私的潇洒公子。
以上条件哪怕只满足其中一个,陆文栓都会心想事成。为什么?因为周海歌只要对陈川不感兴趣,亦或者陈川不打算提起他们曾经的事情,他陆文栓在外人面前就依然是那个阳光温暖,为人诚恳重情重义的汉子。
可惜,陈川不再是以前那个陈川,他尝试去打开自己,信赖别人,他尝试能将不敢言说的往事倾诉出来,同样他也尝试能承担对方的所有苦痛和缺点。他和周海歌都在学习如何爱一个人,包容一个人,打磨彼此只为更加适合彼此。
世界上没有谁是天生一对的,总要有人退让,总要有人妥协,在怀疑、质疑、负面情绪的打磨中因为不想放开对方,错过对方而忍耐,包容,谅解,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好,他们才能成为天生一对。
和人生中所有得到的知识和教训都是一样的,爱这个东西,不努力去学习去琢磨,是永远也得不到的。
陈川还记得小雨之前在电话里万分感慨地说过:“自从确定和申易在一起啊,我总是胆战心惊,又害怕以前的谁谁找上门让申易不快,又害怕申易犯抽的脑袋突然清醒,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人。后来因为张眠我才搞明白,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爱上了,不想失去所以才胆战心惊。想老子刘承雨对谁那么患得患失过?这滋味不好受啊,又觉得不甘心又觉得窝囊,想装不在意吧,摆个臭脸超过五分钟就担心会不会太过了,连脾气都收敛了好多。这要是时间倒退一年,怎么着我也不相信会有今天啊。”
陈川当时在修指甲,有些漫不经心问:“知道还陷进去?那你到底是想不在乎啊,还是想在乎啊?”
刘承雨在那头唔来唔去,半响才道:“在乎吧,比起自己变得窝囊,失去他更让我接受不了。对比一下,还是窝囊着算了。”
陈川忍不住嘲讽,“就你还窝囊?我就没看出来你窝囊在哪儿。”
刘承雨哎呀哎呀几声,“你不懂!”
陈川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又听那头刘承雨换了个正经八百的声音说:“川儿你替我想想,我这算是摸到了爱情的真谛吗?”
“啥真谛啊?”陈川盘起膝盖坐在沙发里按遥控器,“又霸道又贴心能硬汉能小媳妇还能把你伺候舒服了就是爱情真谛了?”
“嘿!!”刘承雨猛地提高了嗓门,一副要打架的气势,“陈川你翅膀长硬了是吧!!”
陈川对着电话做了个鬼脸,啪给挂了。
陈川知道当时的自己之所以那么挤兑刘承雨,无非是羡慕嫉妒恨在作祟。他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一个知冷知热的有缘人,谈个恋爱还好像没有明天一样,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每天想着可能下一秒周海歌就悟了,果然比起男人还是女人更好啊,或者突然发一条消息说:抱歉我要结婚去了。
陈川光是想一想都是心拔凉拔凉的,想找个人给捂捂都没人选。
而刘承雨和申易呢?一个是花天酒地嘴巴上说缘分天注定,实际上是个及时行乐没心没肺的家伙,另一个是早就出柜了,之前好歹也谈过两个朋友,也没有家庭的后顾之忧,这么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目前看来状态还挺好。
这怎么能让人不沮丧呢?总觉得好事没一件落自己头上的,就算偶尔能安慰自己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但光是会这么想就觉得已经输了啊。
可“爱”怎么能……那么容易得到呢?尤其像他们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上刀山下火海,尝遍九九八十一难才能看到爱情的真谛,拿到幸福的门票吗?
陈川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但凡看起来轻松容易的爱情都觉得不可靠也不安稳。刘承雨是最好的典型,可他和申易看起来很幸福,这让陈川的价值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直到周海歌邀他看了一场演唱会,然后拿出了那对对戒。
他突然就疑惑了,爱真的那么难吗?又是谁规定的必须尝尽所有苦头得到的爱情才是货真价实的呢?
所以他接过了戒指,努力想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出去,试着让对方了解承担自己的苦痛,也学着去承担对方的不幸,互相依赖,互相依靠,这对于陈川这类人来说是十分困难且感觉极度不安全的,因为那相当于他们拔掉了所有保护自己的刺。
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然后勇敢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亲手递给了对方一把匕首,赐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
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哪怕是大大咧咧如同刘承雨,也因此害怕了,更别提过分敏感的陈川。
所以在等待周海歌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膝盖有些微微发抖。他双手交握,搁在膝盖前头,脑袋往下垂着,表情因为思考得东西太多反而变得木然。
他在逐条清理过往的记忆,将那些已经深藏起来的再挖出来,然后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好害怕的了。
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
正值午休,周海歌回来的路上花费了一些时间。为了赶得快一点,他挤了地铁回来。
一进工作室,周海歌就一脸阴沉地左右张望,“人呢?”
陈川捧着杯热可可,他不喜欢甜食,可这会儿他却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东西来得以安慰,“走了。”他说。
周海歌深深呼出口气,似乎这一路他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愤怒和郁结之气。他坐下来,伸手扒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上你,他应该不知道你的事才对。”
陈川看他,“你早就知道了?你认识他?”
“……”周海歌抬眼,定定看着陈川的眼睛,“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和你、陆文栓,我们一早就认识了。”
陈川想起那张旧相片,没说话。
“他现在和我们公司有合作项目。”周海歌道:“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如果我一早知道,我不会答应和他合作的。”
陈川倒是笑了,坐在他对面一口一口喝可可,“你不像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啊。”
“我是。”周海歌看着他,“只是以前没有人会让我愿意这样做。”
他顿了顿,伸手指指陈川鼻尖,又指了指自己,“伤害你,就是伤害我。我们是命运共同体,记得吗?”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陈川表情一动,不可否认这一刻他真的非常动容。比起陆文栓时隔多年的抱歉,突如其来的“从未忘记你”,周海歌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真实许多。
陈川扬了扬嘴角,周海歌比热可可有用,他想。那些以前觉得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却突然轻轻松松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们是高三毕业的时候分手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与人说起了那段曾经。
周海歌心里一动,他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的,真正为自己敞开心扉的陈川到来了。
“其实之前就是我先告白的,算是我勉强他的也不为过。”陈川道:“他是个直男,我该知道的,他一直都是。只是那时候他没有拒绝我疏远我,已经让我很惊喜了……不过现在想想,我宁愿他当时就甩开我。”
人的少年时光总是那么有限,因为感激和惊喜,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离不开陆文栓,把对方看做了自己的一切。
陆文栓对他不算坏,陈川觉得或许他们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他不求别的什么,就算以后出了社会这段关系必须结束,只要还能与他保持联系,能在陆文栓住的附近租一间小屋子,能看着他就满足了。
只要对方不讨厌自己,好像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候太年轻了,碰上一次就以为是一生的全部。”陈川道:“总觉得失去他,这辈子就不会再遇到下一个了,所以很……惶恐。”
周海歌神情复杂,伸手拉住了陈川的手,想说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手指。
陈川接着道:“那次校外活动之前,我们就已经有很多问题了。他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我看出来了,但我选择自欺欺人,直到在志愿者活动上碰到他和另一个女孩接吻。”
“怪不得你当时脸色那么差。”周海歌想起以前的事,说了一句。
陈川唔了一声,“但我还是选择不知道,我以为志愿者活动结束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有联系了。可惜……我又错了。”
周海歌看他,“他们还有联系?”
“一直到我们毕业吧。”陈川自嘲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还以为他藏得很好。啊,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太可恨了,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啧……自作孽不可活啊。”
周海歌没对他的自我批评发表任何意见,他直觉让陈川每回对自己的靠近都会产生不自然的僵硬的症结就在这之后。
陈川喝了一口热可可,淡然地说:“毕业的时候,那个女生大概是把他彻底甩了吧。本来嘛,远距离恋爱在那个时候实在不太可能,再说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太少了。然后……他心情很差,我本想安慰他,结果被他恶狠狠地拒绝了,说我看他的笑话,然后提出了分手。”
陈川偏了偏脑袋,“分手的结局我猜到了,虽然舍不得,但经过这么久的背叛我也实在不想继续下去,说实话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很累的事。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的结束了,或许还能给我留下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差的记忆,毕竟……初恋嘛。”
周海歌的眉头皱了皱。被陆文栓这样的人抢了初恋的头衔,实在输得不甘心。
“分手之后过了一星期,我打算先来大学城这边看看。在车站遇到了陆文栓和他几个兄弟们,他几个兄弟不知道我们的事,看到我还打招呼,我本来想直接离开的,结果被陆文栓拦住了。”陈川清了清嗓子,语调略微有点不自然,但很快被他自己克服了,“他跟我说之前是他莽撞了,想重新和我好好谈谈。我没打算和他复合,但也不想毁了这段友情,于是跟他们一起去吃了饭,然后被拖去了迪厅。”
喧闹的舞池,不停变化颜色的彩灯,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疯狂,灯光激闪,似乎每一个表情都是一张相片,咔嚓咔嚓的,僵硬又可怕。
陈川从没去过迪厅,那个年代的迪厅十分混乱也常常与许多不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这个小镇上的更加混乱不堪,深蓝色的布帘子外头挂着未成年禁止进入的标志,陈川有点排斥,却被陆文栓不容拒绝的拉了进去。
喝酒,大声喧哗,陆文栓把自己压在沙发里,几个哥们儿看直了眼睛,搞不懂陆文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样。
又人迟疑想上前劝劝,陆文栓大声说:“你们都不知道吧!陈川喜欢男人!”
旁人都惊了,陈川脸色刹那褪了干净,只觉得所有喧哗都突兀地离远,只有心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似乎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急速的喘息,想将陆文栓推开。陆文栓却翻起他的t恤,抽了他的皮带,道:“好歹也是兄弟一场,别说兄弟不帮你!”
说着就摸了下去。
陈川眼睛迅速红起来,鞋子踹上陆文栓肩膀,把人一下掀翻过去。陆文栓肩膀上留下一道鞋印,他站起来大吼:“干什么!之前不是很喜欢吗!”
陈川捏紧了拳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下来,他不想自己这么狼狈这么窝囊,可他控制不住。他拿手臂狠狠擦了一把脸起身就走,皮带都来不及捆,顶着一头乱发脚步都有些踉跄。
舞厅的灯太闪眼睛了,他几乎看不清路,也看不清面前那些男男女女都在做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他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然后陆文栓突然从后头冲上来,一把将他推到墙上。脑袋在墙面上磕了一下,晕头转向,舞曲的轰鸣声里他却将陆文栓说得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子早就觉得你恶心得要死!
早就觉得你恶心的要死!
你恶心的要死!
恶心的要死!
你恶心!!!
轰——
陈川那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飞速地崩塌了。
或许是单纯的信赖,或许是单纯依赖过的不舍,或许是那些不甘心,或许是……如果我是女孩子就好了之类那么一瞬间小小的沮丧。
却在这一刻集体被无限放大,拉长,变成一句满怀恶意的“你恶心得要死”。
陈川手一抖,热可可溅到了手指上。周海歌抓住他的手,脸色铁青,“他说的?”
陈川动了动喉咙,“……嗯。”
“那个……混蛋。”周海歌一把将陈川拉进怀里,低头亲吻他的发,拥抱得太过用力,勒得陈川很痛。
很痛,却很温暖。
陈川逐渐镇定下来,确定自己的手没有在抖,才轻轻拍了拍周海歌的背。
“我没事了。”他闭上眼,似乎又在说给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听,“我没事了,真的。”
☆、53付出代价
周海歌心里的气愤无法平息,多年前他遇到的那个少年,虽没什么印象了,却记得对方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的脸色,僵硬的表情,一路从巷口走到巷尾没说一句话,安静地仿佛转过头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没有什么存在感,却引不起任何人的恶毒心思。
陈川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当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哪怕是同龄人中总有一些是非祸端,这些事似乎也跟他永远沾不上边。
他应该是很好相处的,如果你开口,他就十分愿意帮助你而且永远拥有好耐心的那么一个人。这样的人从周海歌的回忆里来看,在班上总是十分受欢迎的。
他们或许得不到百分百的尊重,但至少人人愿意和他们做朋友,不累,值得信赖,一旦深入交往,就会让人觉得“得此友值得。”
他应该是那种多年后走在街上突然碰到,举手招呼一下,就会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询问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你需要帮助而他又恰好能帮到你,他绝对是二话不说会将你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揽过来的人。
明明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因为自卑,不擅长与人接触,不擅长和人交朋友,难得交上一个朋友,却又变成了单恋的对象,而当这个对象成为正式交往的人,可想而知心里的惶恐、惊喜、害怕、无所适从和不安全该有多么的强烈。
陆文栓凭着兄弟义气答应下来,他答应是答应了,可他没想过后果,没想过责任。
你不能要求一个尚未懂事的少年知道“责任”二字该怎么写怎么说怎么面对,可至少,你得有常识,你得有起码的做人的道德。
这跟你是孩子还是成年人都没有任何关系。对陈川的不闻不问,只凭兴致逗弄几下仿佛养了条不粘人的小狗,毫不在意地背叛以及不再感兴趣就将负面情绪不问缘由统统发泄出来。
这已经不是责任问题,也不是常识问题了。这是劣根性的问题,陆文栓从本质里就一直是那个喜欢别人崇拜,虚荣,将给与别人的善意当做施恩,而这善意的纯度却着实有限得很。
自私、自负、傲慢、贪婪。
周海歌抱着陈川不撒手,越想他就越是无法平静。这样的人怎么值得陈川白白付出的感情,怎么值得陈川为他忍受的委屈,怎么值得他的一句“恶心”就在陈川心里留下了这么重的伤,这么久的阴影。
如果没有遇见自己呢?周海歌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带着无法跟任何人说的伤就这么走下去,可能遇到合适的相处一段时日,因为自卑和略微的心里扭曲,他或许会在碰触底线时突然歇斯底里,也可能无法信任爱人,导致最后对方忍无可忍而离他而去。
那他是否会再伤一次?从此以后是否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周海歌气难平,猛然道:“我打电话让他回来。”
说着就开始掏手机,一脸的怒气。
陈川吓了一跳,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干什么?”
“揍他一顿。”周海歌不满地皱眉,目光落在陈川拉自己的手腕上,“你不想出口气吗?”
陈川无语了,“需要我提醒你打人是犯法的吗?现在是法治社会啊亲。”
周海歌搂着他,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居然还有脸来见你。”
“大概他根本就没将那件事放在心里吧。”陈川扯了扯嘴角,“我真是蠢,别人早就不在乎的事,我却独自记了这么多年。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自己?”
周海歌道:“所以要出口恶气!”
陈川见周海歌难得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吃惊之余面上笑容反而越来越多。
周海歌不解看他,“你不生气?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你吗?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是故意的……”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陈川干脆将热可可塞进周海歌手里,他觉得周海歌比他更需要一点甜食来化解怨气。
虽然这一招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陈川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坐进沙发里,“就算是故意的吧,他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复合?我们彼此都知道不可能,刷好感?”
周海歌一口干了热可可,皱眉,“恐怕他想刷得不是你的好感。”
陈川挑眉,“所以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
这之间的逻辑并不难想,自己这里显然没有什么好处,难道真是为了老同学的关系希望打个折扣吗?陈川觉得自己虽不善心机,却也还没蠢到这地步。
既然和周海歌有工作合作,来找自己显然是为了刷周海歌的好感。不过他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呢?
除了王煜、刘承雨和申易,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这一点。而之前举例的三人又绝对不可能多嘴。
“他和谢安认识。”周海歌一语点醒梦中人。
陈川哦了一声,有些无语,“世界真小。”
是啊,世界真小。周海歌愤愤地想,既然这么小为什么就没能更早遇见你。
他将杯子一放,坐下来道:“你想怎么做?”
“嗯?”陈川愣了愣,“我应该怎么做吗?”
“工作的事……你接他单子了?”
陈川在周海歌的视线下有些心虚,“接……了,别掐脸!哎哎疼!我看见他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啊,而且不想因为以前的事就这么拒绝一桩生意,工作室才刚起步传出对声誉也不好……别掐!”
陈川打开周海歌的手,脸颊都被掐红了,郁闷地捂住脸道:“我要是直接摔门,岂不是证明了我一直记着他?”
周海歌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拒绝不对,不拒绝又觉得窝囊。他人生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似乎还没遇到过这么纠结的事。
“算了。”周海歌站起来,“你做得很对,就应该这么淡定自然,是我不理智了。”
陈川笑了笑,拉他的手,“放心,我不会打折的,再给他加点码怎么样?反正他不会拒绝,不赚白不赚嘛。”
周海歌愣了愣,噗地笑出声,揉了一把陈川的脑袋,“好主意。”
周海歌看得出来,陈川是彻底放下了,否则也不会拿陆文栓开玩笑。
他觉得感慨,又觉得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等着他亲口来说果然是正确的。虽然这个答案多少让他不满意,甚至想去收拾一顿罪魁祸首,但看着陈川毫无芥蒂的笑容,那怒气还是慢慢散开了。
只要以后自己都能让他露出这个笑容就够了。
不过,陈川不管因为主观还是客观因素都不会拿陆文栓怎么办,不代表自己不会跟他讨回点代价。
他又揉了陈川一把,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还有个会,就先回去了。”
“嗯。”陈川送他到门口,“晚上吃什么?”
“出去吃吧。”周海歌道:“庆祝你从心到身彻底成为我的,咱们去吃大餐。”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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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