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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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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 作者:少女癖

    正文 第1节

    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 作者:少女癖

    第1节

    书名:师弟,失忆了别闹

    作者:少女癖

    文案:

    蔺即川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仙风道骨,万人敬仰的存在,可唯有他那同门的师弟任逸尘对他不屑一顾。

    直到一桩诡异凶案,让蔺即川重遇失踪十七年的师弟,但没想到师弟不仅玩失踪还玩失忆!

    本着长兄为父的日狗心情,蔺即川带着师弟踏上了寻找记忆的路途,只是他慢慢开始发现,以前高冷酷炫的师弟,似乎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

    任逸尘:师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蔺即川:……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食用指南:互宠,师兄弟年下。

    cp:失忆前高冷酷炫失忆后微呆温柔攻x表面仙风道骨实则煮鹤焚琴受

    由于作者自设原因,佛门没有剃度,特殊角色没有年龄限制(例如主要角色和三教中人)

    剧情方面:前期略普通,中期神展开,后期大反转

    本文原名:帷灯匣剑

    内容标签:年下 江湖恩怨 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蔺即川,任逸尘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蔺道长呀!出事了!出事了!”

    水阴阴的天,云层堆砌着像是大团大团的雪花冰。蔺家的漆木大门突然被人哐哐哐的砸响了,蔺采赶紧跑去开门,他父亲蔺即川把还没吃到一口的猪蹄扔回盘子里,胡乱用抹布擦了擦手,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蔺采领着一脸惊恐的李大娘进了来,见到蔺即川,李大娘稍微定了定神:“蔺道长,您快去看看吧!已经是第三个了!这个月死了第三个了!”

    蔺即川给她斟了杯茶安抚道:“别急别急,您慢慢说。”

    李大娘一口气喝下茶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已经第三个了,现在大家都怕死了!要说还是意外也没人信了。这次是刚添了孙子的福婶,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来会去上吊?大家都说一定是和那条鱼有关!官府肯定又和前两次一样敷衍去了,蔺道长您活神仙,十几年前也是您,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您一定要帮帮忙呀!不然青云镇都住不下去了,都住不下去了!”

    沉吟了一会儿,蔺即川道:“这样吧,还是先带我去事发地点看看。”

    蔺采在一边小声问:“你又要去作法?”蔺即川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我可是正经的道家出身!”

    蔺即川随着李大娘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小院房,里里外外早已围满了惶惶不安的镇民。福婶的儿子媳妇正抱着遗体哭天抢地,一旁站着个心不在焉的仵作在薄子上写写画画,偶尔抬起头来环顾一下四周,仿佛在寻找可能的作案人员。

    蔺即川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纷纷议论:“哎!是蔺道长。”

    “活神仙来了总好办些。”“我就说是十几年前那桩事儿,没错吧!”

    “依我看还是那条吓死人的红鲤鱼

    周围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话语响起,夸得无非是蔺即川的神通。

    十七年前的那件事让蔺即川一举成名,青云镇上的说书人最爱讲的故事,蔺采从小听到大。

    那年青云镇的怪事颇多,蔺即川也还没有在这里住下来。

    蔺采的娘当时怀着他,本来只是路过青云镇歇息,谁料蔺采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在青云镇上出生了。蔺采那个一心修道的娘生下他便回道门了,蔺即川只能一个人拉扯他长大,父子俩从此住在了青云镇。

    蔺采刚刚满月时,青云镇上就死了人。

    当地姓廉的一户官绅人家,有个独女是位难得的美人,二八年华,还未谈婚论嫁,然而却被发现有了身孕。

    未婚先孕是大罪,父母死死逼问,女儿也哭着说自己是清白的,从未和任何男子苟且,然而她的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起来,再也无法掩饰,任凭她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并且在她怀孕期间,身边不断有血案发生,她因此被众人唾弃,认为她肚子里的孽种是带来不幸的罪魁祸首。

    后来她死了,族人讳莫如深,说是不小心跌到了井里,官府也确实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户人家搬走了之后,很快又出了一件事:青云镇上的任氏中药堂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因为他们卖给宫女的不是安胎药而是堕胎药,差点害死了丽妃肚子里的皇嗣。

    而这两户人家的住址刚好处于一条道上,所发生的血案也基本集中在这一片,镇民以为不祥,想要请道士来净化,刚好这是蔺即川的老本行,便替青云镇作了这场法事,净化了那条沾满血腥的不祥地脉。

    从此青云镇果然没有怪事了,蔺即川也被镇民奉为活神仙。

    那条地脉没人敢住,便被佛门用来修建佛寺,那口井也填平了种上了一株菩提树。

    十七年的平安无事,却在上个月被打破了。

    十七年前,东胜神洲佛门的高僧顶云善枝,游历青云镇的时候在那株菩提树下坐化了。而那株菩提树在上个月莫名枯萎,寺庙中的僧人想把树挖出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菩提树的树根交缠形成了一个圆形,里面居然有一汪水和一条活生生的红鲤鱼!

    僧人们把鱼取出来放进了鱼缸里,那条鱼却在一个夜晚失踪了。

    然后青云镇上就开始死人了。

    第一个是廉家的老族长,被人发现头朝下倒栽在河里。

    第二个是朱家的老二媳妇,死时肚子上开了个大口子。

    第三个就是福婶了,在废弃的小院房里上吊。

    福婶的儿子见蔺即川来了赶紧哭着爬过去抱住他的腿:“活神仙哪!我娘死得冤啊!求求您收了那只妖孽吧!一定是那条鱼!我的娘哎……”

    蔺即川好说好歹把他拉了起来:“阿福你慢慢说,你娘生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阿福哽咽地说不出话,他媳妇擦着眼泪回答:“蔺道长,不瞒您说,娘一直都很正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昨天晚上饭后说要出去走走,但没多久就回来了。然后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还以为是要去买菜……谁知道,谁知道,就吊死在这里了!”

    夫妻两个再度抱着哭成一团,蔺即川趁仵作没注意,蹲下去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了一角。

    福婶双目圆睁,面色青紫,脖子上明晃晃的勒痕证实了她是吊死的。上吊的布条被解下来也放在一边,蔺即川拿过来摸了摸,布料略厚略硬,颜色暗红,但那种红不是本来的颜色,而是时间久了的缘故。

    仵作发现了蔺即川的动作,连忙走过来呵斥:“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动作案工具的?”

    有几个民众立刻跳出来维护:“怎么?蔺道长要帮我们破案,就凭你们这群白拿俸禄的,能比得过活神仙么?”

    仵作不吭声了,退到一边去,仍拿眼神恨着蔺即川。

    蔺即川大着胆子又把布掀得更开,看了几遍没什么发现,福婶的媳妇突然喊了起来:“呀!娘的手镯不见了!”

    阿福媳妇挤开蔺即川,捧起了福婶的左手:“你们看!娘原来一直带着的那个银镯子不见了!”仵作慢腾腾地记录在案,突然嗤笑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拿走的?”

    阿福变了脸色:“你可别给我碎嘴胡说!娘对那只镯子看重得很,自我小时候起就一直戴着,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褪下来过!现在这镯子不见了,更可以肯定我娘是被人谋杀的!就为了那只镯子!”

    蔺即川看见福婶的手腕上有一圈箍痕,隐隐约约可见一点花纹,应该就是镯子上镂空雕刻的纹饰了。

    “蔺道长,求求您一定要帮我们捉了那条鱼!那是妖物啊!自从它出现,这个月已经死了三个人了!”阿福哀求道:“那妖物不见了就开始死人,一定是它在作怪!蔺道长求求您……”

    蔺即川被他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唯唯应诺:“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蔺即川烦恼地往家里走,转过三个弯,走过白玉桥,绕过一爿店面,藏在小巷子里的一家就是蔺府了。

    蔺家院子里三三两两栽着不怎么名贵的花草,一颗大桂树还没到花期,绿叶丛生,树荫下的一张白石桌子上,蔺采正坐在那儿喝茶,见到蔺即川回来后一脸戏谑:“怎么样呀活神仙?”

    蔺即川瞥了他一眼:“我开始后悔当年的事了。”

    闻言蔺采冷笑了一声。

    蔺即川在桌子边坐下来,意意思思的想要拿起早上还没吃到嘴的猪蹄,蔺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亏我在外头处处替你保持形象!”

    蔺即川转过脸来陪着笑,底气不足地说:“民以食为天……”说罢又看向那盘卤猪脚语带怨恨:“谁规定修道之人不能吃肉了?”蔺采实在懒得理他了,目不斜视地自顾自吞着茶。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蔺采头疼地说:“好啦!我不管了。”见他这样,蔺即川反倒羞愧起来:“还是算了吧。”说着看了眼手上的猪蹄,恋恋不舍地吮了一口,又吮了一口。蔺采看得一阵恶心:“……我求求你还是发发慈悲把它吃掉吧。”

    放下猪蹄,蔺即川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蔺采敷衍道:“您是活神仙,现在又兼职名侦探,问我作甚?像十七年前一样作个法不就行了嘛。”

    “你没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吗?”蔺即川说:“他们都是和廉家有关系的人。”

    廉家的族长,廉家嫁到朱家的媳妇,福婶是从小被卖到廉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丫鬟。

    蔺采叹了口气:“那么,我看果然是红鲤鱼的问题。你没听镇上的说书人讲的?廉家死掉的那个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红色的鲤鱼了。”

    “照你看来,”蔺即川托着腮,用沾了卤汁的筷子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你是想说她回来报仇了吗?”

    蔺采伸了个懒腰:“子不语怪力乱神,您老自个儿看着办吧,俗人我要去买菜了。”说完就提着菜篮子出门了。蔺即川看着儿子的背影感慨:“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呀!”

    然后一块抹布就丢在了蔺道长美好的脸上。

    蔺采提着空篮子路过四姑娘的猪肉摊,手握杀猪刀的女孩子脸上绽出两个小酒窝:“小蔺道长又出来买菜呀?今儿的猪蹄可新鲜,要来一口么?”

    蔺采看了眼四姑娘摊子上红红白白的猪肉,挪动双脚走过去,挑肥拣瘦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皱皱他那对好看的远山眉:“算了,我爹是修道之人一贯茹素,我亦不喜荤腥。”说罢仙姿缥缈地离去了。四姑娘依然微笑地举着刀,看向蔺采的眼光里却多了几分杀气。

    走在青云镇的石板路上,一路上不断有镇民热情地问候:“小蔺道长买菜呢?蔺道长近来可好?”蔺采熟能生巧地冲每个人点着头:“好好好,一切都好。”笑容得体,风度翩翩,眉眼清秀,玉树临风的蔺采就算提着菜也那么好看!暗地里不知道羞煞了青云镇多少妙龄少女的芳心。

    就在小蔺道长顾盼生姿的时候,他猛地撞上了一个人:“哎呦!”

    来人穿着一袭宽大的棕不拉几的大袍子,把蔺采硬生生撞到了地上,连道歉也没有一句就匆匆走开了。

    “什么人哪!”蔺采嘟嚷着爬起来,却看见脚下落了一片叶子:“咦?”

    他捡起来辨认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这不是菩提叶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意戳进来的小天使都么么哒

    ☆、第 2 章

    大雨将至,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天上,四处沉闷无风。

    街上的摊贩都开始收拾东西了,蔺采被四姑娘拿杀猪刀威胁着帮她收好了摊子,获赠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提着菜篮子匆匆往家里跑,半路上雨就开始下起来了。蔺采无法,只得暂时寻了个屋檐缩起来避雨。

    一条一条粗壮的雨丝噼里啪啦直往地上砸,暗色发青的天,空无一人的长街,蔺采摸了摸兜里的那片菩提叶子,终于还是把它拿出来丢掉了。

    蔺采一向耳目敏锐,此时在漫天的倾盆大雨中,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

    很轻很轻,轻得像雨云在游走天际。

    很清很清,清得像风中飘渺的笑声。

    猛地打了个寒颤,蔺采觉得自己刚才仿佛是被魇住了。

    揉了揉被雨水溅到的眼睛,蔺采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就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停着一辆小巧的红轿子,四角垂挂银铃,帘子被风吹得半起半落,忽的一下飘起来,落下去,飘起来,落下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蔺采不曾跟着蔺即川习过道术,只能临时抱佛脚念几句咒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低下头飞一样地从轿子旁边跑过去。

    他的视线匆匆捕捉到了那棵树下掩盖的破败的牌匾,上面写着“廉府”。

    蔺采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心神不宁的蔺采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蔺即川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儿子说:“水给你放好了,赶紧去洗洗吧。我出趟门。”

    蔺采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去哪里?”

    “廉府,”蔺即川神色凝重:“第四个人。”

    蔺采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走进了人头攥动的廉府,当蔺即川看到那个脑壳被砸得稀巴烂的廉家当家时,默不作声地咽了口唾沫。

    廉白秋死得苦状万分,手里握着的那块沾满红白血迹的大石头是可以确定的凶器,许多人都在争论廉白秋究竟是自杀的还是凶手故意伪造的。依然是下午的那个仵作,不耐烦地正在检查廉白秋的伤口。

    “青云镇要完了,一定是那条鱼呀!”

    “这廉家真是,之前刚死了老族长,没想到族长的独子也……”

    “我看下一个也快了,廉家自从十七年前那件事后就不行了,你看他们做官做的。”

    廉家的老一辈里就只剩下老族长和他的一个庶兄弟,此时听了周围镇民毫不掩饰的议论,廉明峨顿时脸色大变,哆嗦着举起手来,揪着头发痛苦地哭号起来:“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她回来报仇了!是她!是她啊!”

    周围的小辈急忙想把癫狂的老人扶进去,廉明峨老泪纵横,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叫:“她要把你们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你们都跑不了!跑不了的!那条鱼追来了!她在看你们,你们跑不了的!”

    说着他挣脱了家人的搀扶,扑倒在了廉白秋的尸体上,疯狂地摇晃着廉白秋。一小片叶子被抖了出来,蔺即川眼尖地发现了,冲过去假装协助拉开廉明峨,迅速地把叶子揣进了衣襟里。

    “散了吧散了吧。”官差开始驱赶围观群众,蔺即川顺着人流往外走时,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被人挤出了廉府。

    走出了几十步路,蔺即川将叶子掏出来看了又看,疑惑道:“这不是菩提叶嘛?”

    刚想把叶子随手丢掉,他忽然顿住了。

    不对呀,青云镇上唯一一株菩提树,不是在上个月枯死了么?

    蔺即川又想起刚才那个背影,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是他。

    那个失踪了十七年的人……会是他吗?

    正站在路上发呆,蔺即川猛地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哎呀!”撞到他的棕色大袍子脚步一点没停,健步如飞,绕过他就走了。蔺即川觉得有点奇怪,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背影——

    “……师弟?!”

    蔺即川现在能确定了!

    蔺采心事重重地在家里等着蔺即川回来,不停地在院子里绕着圈。他把四姑娘送的五花肉炸好了放在桌子上,还替蔺即川备了一壶酒,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蔺采干脆回屋睡去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蔺采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之前看到的红轿子,破旧的廉府牌匾,还有那个奇怪的人……越想越睡不着,蔺采把被子蒙到了脸上。

    院子里偶尔有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微弱的虫鸣,蔺采渐渐放缓了呼吸,意识一点点沉进了黑甜乡。

    就在蔺采快要睡着时,哐啷脆响,把他惊出一身白毛汗!

    “我的爹呀……”他带着哭腔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崩溃的听着院子里传来的不寻常的声响。

    追着棕袍子跑了几条街,始终找不到那个疑似师弟的身影,蔺即川只好停下来喘着气:“好样的任逸尘,如果真的是你就给我等着吧!”

    气哼哼地走回家,蔺即川憋屈地踹开了木门,拿过挂在檐下的一盏灯笼走进了院子里。

    白石桌旁坐着的一个人摘下了棕色的兜帽袍子,正提着酒壶往杯子里斟酒。

    蔺即川手里的灯笼一下子掉了:“师弟?任逸尘?你?!”

    那人微微一顿,转过脸来,正是蔺即川所熟悉的模样: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仿佛染了胭脂色的眼,以及他那捧乌黑顺滑的长发,没有和以前一样用玉冠整齐地束起来,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任逸尘!好啊你!失踪了整整十七年!终于想起来你师兄我了吗?”蔺即川激动地冲过去握住对方的手:“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

    任逸尘看着他,沉默许久,忽然歪了歪头:“你是谁?”

    蔺即川差点没一个巴掌呼过去:“哈?!”

    房间里的蔺采听到蔺即川的声音,裹着被子就跑了出来:“爹啊!有鬼——”

    当看到蔺即川拽着任逸尘的领子往桌上按时,蔺采尴尬地退回房间去:“你们聊。”

    就算蔺即川不停地凶言凶语,任逸尘依然只会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蔺即川简直被他打败了,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师弟,玩失忆这种梗不新鲜呀。你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嗯?”任逸尘没有理他,只是看了眼桌上的五花肉。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然后他忽然从荷包里倒出了几块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数了数,终于还是全部递到了蔺即川眼前。

    蔺即川心累地把盘子推过去:“你吃吧,我不收钱。”

    任逸尘觉得蔺即川这人真是太好了!

    蔺采躲在屋子里冷眼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不解地歪着头上下扫视正在吃肉的任逸尘:“这位难道就是我从小听你夸到大的你的师弟?”

    蔺即川特别自豪:“对呀,是不是很名副其实?”蔺采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确实像是你的师弟。”

    “哦,小采,你好像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呀?”蔺即川终于想起这茬,和颜悦色地问道。蔺采还在看任逸尘,此刻轻描淡写地说:“得了吧,你根本就没在意。”闻言,蔺即川惭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我发现了……”蔺采欲言又止,蔺即川正等着他的下文,他忽然眨了眨眼,走过去一把提起了任逸尘的长发。

    任逸尘吃了一惊,噌的一下就要跑,蔺即川赶紧冲上去把他抱住了,就见蔺采很豪迈地从背后直接撕开了任逸尘单薄的衣服!

    “小采你……”蔺即川吓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可还记得小时候对师弟恶作剧在他背上画蛤蟆然后被任逸尘追着砍了五个山头的事!但下一瞬,在看清任逸尘背上的东西后,蔺即川一下子蒙了。

    一株幼小的、枝叶纤细的菩提树,扎根在任逸尘的脊椎上,散发出微不可见的莹润光泽,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任逸尘还在不断挣扎,蔺采冷静地看向蔺即川:“你师弟,是棵树?”

    蔺即川说不出什么话来,肩膀却已经被任逸尘咬了一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树!但我知道他是属狗的!蔺采你给我拦下他他没穿衣服啊啊啊啊!”

    一整个晚上蔺府鸡飞狗跳的,蔺即川现在相信师弟是失忆了,不仅失忆了,还在身上揣了棵树!

    “行了你,快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蔺即川疲惫地靠在躺椅上,任逸尘好不容易被他打晕了扔到床上去了。蔺采蹲在一旁捧了块香瓜边吃边问:“那你现在是要把他留下来?”

    “咳,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生活的日子都长。”蔺即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哎对了,你想听听今天晚上那第四个人的情况吗?”蔺采嫌弃地吐了颗籽:“不听。反正是死了。”

    蔺即川又说:“廉家有个老头和死掉的族长是一辈的,他一直在嚷嚷什么‘她回来报仇了’,还说‘害死她的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不定真的是那个女子……你不是说她喜欢红鲤鱼么。”蔺采嚼着果肉,口齿不清:“我只想知道,那老头说的‘害死她的人’是什么意思。”

    “有问题么?”蔺即川懒懒地翻了个身。

    蔺采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县志上怎么写的?”

    蔺即川半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廉红鸢……死于失足落井。”

    ☆、第 3 章

    任逸尘浑身酸痛地从床上醒来,身上只有一条裘裤。

    他翻了个身,摸到了背后那株菩提树,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事,有何朋友亲人,背上的树是怎么回事……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一片空白,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可他隐约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那个很好的人不是认识自己吗?他会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过去吧。任逸尘蜷缩在床上抱住自己,心底安稳了不少。

    一大早蔺采被蔺即川强拉着上街买布料,两人撕撕扯扯地闹了一路,七弯八拐地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布店。

    “许老板,有没有什么新出的布料?”富态的许老板一叠声说:“有有有!蔺道长您看看,这些都是今年的最新款!我直接差人跨洲跑到南赡部洲的冉家去买的,京城都没我们这里卖的新!”

    然而蔺即川挑来拣去,只蹙着眉道:“这些都不适合他。还有别的吗?最好是做成衣服后翩翩欲仙看起来不像活人的那种。”许老板擦了把汗,谄媚道:“这个……我帮您找找!绝对有!”说着连忙吩咐店员:“去,把冉家那批最贵最精致的布料拿来。”

    店员费劲地搬来了一批最上等的布料,许老板在布料堆里翻了又翻:“您看,这幅天女锦怎么样?”蔺采板着脸说:“要做男装的。”许老板立刻把天女锦丢到一边:“这样啊,那这幅沧水青的怎么样?这幅樵山采薇?这幅明月歌?那幅瑶池绿杏虽然女气了点,做男装也未尝不可……或者这幅白鹤走云?”

    蔺即川扫了一眼,忽然拿起了一幅水红色的布料:“这个……”蔺采想了想任逸尘穿这种颜色衣服的情景,顿时坚决地把蔺即川的手按下去了。

    “那个只是拿来包裹布料的。”许老板解释道:“冉家布料金贵得很,非得还用布料包着才安心。”蔺即川问道:“这种布,也是新出的?”许老板想了想:“不是,很多年前就有了,但这种布质量一般,花头也不算好,所以价钱不贵,销量也少。”

    蔺即川将布料拿在眼前看了看,又搓了搓,问道:“现在还有人买这种布吗?”许老板笑了:“早就没有了,现在新布料那么多,实在没必要买这种。”蔺即川点了点头,也没再看下去,随便挑了一幅蓝白色的雪梅灯枝便去付款了。

    走出布店,蔺采才问他:“你刚才怎么了?”

    蔺即川小声道:“我看过福婶上吊用的布条,和那种水红色的布料是同一款。上面都有百蝶穿花的暗纹。但她那布明显很旧了,和新的还是有点差别的。”

    蔺采唔了一声:“那她的镯子呢?”蔺即川摇摇头:“如果真是被凶手拿走了的话也没有办法。你先回去吧,趁着还没有出现下一个死者,我要去衙门借县志。”

    青云镇的衙门设在一处小巷的门口,蔺即川游游荡荡地顺着小门走了进去,一眼看过去只有几个官差正在闲磕牙。

    “是蔺道长呀!”官差们都一脸崇拜地围了上来,个个叽叽喳喳:“蔺道长来衙门有什么事吗?”“蔺道长我最近蛮不走运,能不能劳您给我算算卦?”

    蔺即川笑得和蔼可亲:“可以可以!算卦没问题,作法也行!能不能把县志借给我看看?”

    轻轻巧巧的摆脱了那几个官差后,蔺即川拿了县志一路走一路翻,很快翻到了十七年前廉红鸢的那件事。

    “……廉氏女,未婚有孕,越数月,灾祸血案频发……”蔺即川略过了记载的那些无关案件,一行一行找下去:“于六月大雨天,失足落井而亡,尸身多……咦?”

    县志被人撕掉了一页。

    关于廉红鸢的死亡记录,全部不见了,只剩下落井而亡这四个字。

    蔺即川合上县志,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廉明峨的话语,想起死掉的族长,嫁出去的媳妇,二十多年的家佣,现今的当家。

    眼神落在身旁栽种着一棵树的坛子里,蔺即川蹲了下来,抚摸上了那块刻着“廉府”二字的牌匾——

    十七年前,廉红鸢的父母在女儿死去后便搬离了青云镇,而余下的廉氏族人亦迁移出了那条不祥的地脉,选择在青云镇的另一处重新驻扎。这块牌匾,应该是先前廉府搬家时遗弃的吧。

    铃——铃——铃——

    蔺即川一下子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那是……银铃的声音?”蔺即川喃喃自语。

    回到家时,蔺采正扯了皮尺给任逸尘量尺寸。蔺即川把县志丢到桌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蔺采边量边问:“县志怎么写的?”

    “被人撕了。只到失足落井而亡为止,关于廉红鸢的尸体描述没有了,我怀疑里面有猫腻,等我去问问还有谁借过县志。”蔺即川看着任逸尘披着发被蔺采拽来拽去感到很新奇:“咦!他居然没有打你?我从前可是连碰一碰他都要被追杀的!”蔺采鄙夷地说:“你的碰?不追杀你才怪。”

    蔺即川对乖巧又不反抗的任逸尘玩心大起:“来来来师弟,让师兄给你梳个头。”

    蔺采走去做饭了,蔺即川拿了把牛角梳给任逸尘梳头,边梳边感叹任逸尘真是好乖哟发质真的好好哟!任逸尘有些不安地转了转头,蔺即川安抚地握住他一只手:“师兄给你梳头而已嘛!不会吃了你的。”拂过任逸尘因为练剑而生有薄茧的手掌,蔺即川难过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怎么用剑吗?”

    任逸尘偏过脸来安静地看着他。

    “师尊教我们练剑的时候,你还是个小鬼头呢,连佩剑都提不起来。”蔺即川的嗓音忽然温柔起来:“还是我教你怎么运气的,你还记得么?算了,你肯定忘了,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简直……”他顿了顿,才说:“你简直变了一个人嘛!”

    任逸尘低下头,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蔺即川替他把头发绾了起来,用一支簪子固定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任逸尘摇摇头。

    “我想也是。”蔺即川失望地拨了拨任逸尘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捋到了他的耳后:“如果师尊还在说不定就能帮你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学得和他一样,说不见就不见,想想真可恶,你们俩都一起失踪十七年了!”

    任逸尘抱歉似的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无言了片刻,大门又被人哐哐哐砸响了:“蔺道长啊啊啊啊啊!”

    蔺即川拿过县志塞进怀里朝外冲出去:“又出什么事了?!”

    这次死的是廉明峨。

    他走出了廉府,来到青云镇街上的一口公用井边,趁着周围没人,把自己摔了进去。

    “这肯定是自杀吧!我觉着廉家这老爷子疯了。”

    “应该是,廉家真是不能好了。”

    “那老头之前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吧?是那个谁,那女的回来报仇了!”

    蔺即川远远的见官差们把廉明峨的尸体从井里吊了出来,忽然有人喊道:“他手里拿着什么?”

    “……镯子!”官差暗暗咋舌,想要掰开廉明峨的手,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费了挺大劲才除了下来。人群里的阿福夫妇俩突然大惊失色:“娘的镯子!是娘的镯子啊!”

    这下子仿佛炸开了锅,镇民们惊惧万分地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银镯子,官差也有些腿肚子打颤,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镯子收好。

    “啧……”蔺即川退出了包围圈,头疼地往家里走去。

    他的眼角忽然看见一小片红色飘然而过。

    蔺即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脚步,追随那片红色而去。

    然而转了几道弯弯绕绕,他还是跟丢了,最后来到了一处死胡同。

    四周巡视了一番,蔺即川很快在墙角下发现了一片叶子。

    ——菩提树的叶子。

    他把叶子捡了起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又去哪里了?”刚回到家的蔺即川就看到蔺采把筷子举得高高的,恨不得戳到他的脸上去:“我们等你等了半个时辰!整整半个时辰!”

    蔺即川看了眼穿着他的旧衣服的任逸尘:“小采,镯子找到了。”

    蔺采疑惑地问:“在哪里?”

    “廉明峨死了。镯子在他手上。”蔺即川掏出衣襟里的两片叶子:“还有,我在两处凶案现场都发现了这个。”

    蔺采怔住了:“我也捡到过!就在……”他看了看任逸尘,嗫嚅道:“就在任师叔撞了我之后。”

    任逸尘面对着父子俩探视的目光,慢慢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师弟出场啦

    ☆、第 4 章

    三更夜,三个兜头蒙脸的黑影遮遮掩掩地窜进了寂静无人的衙门,打开了存放档案的房间的门。

    “其实你自己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和师叔也一起冒险!”蔺采嘟嘟嚷嚷,心怀不满。蔺即川看着他真诚地说:“我自己来就没人给我望风了,你想明天一早就听到你爹半夜私闯衙门被捕的消息么?”蔺采愤然道:“那我一定高兴死了!”

    任逸尘看了会儿他们父子俩敲敲打打,四处翻找那只从廉明峨手上摘下来的银镯子,慢慢踱到了一旁的书架旁边,抽出一本册子翻了开来。

    “……上遂命青云镇官府,尽抄任氏满门,无一活口。”

    啪嗒一声,蔺即川擎着蜡烛回过头去,黑暗中只见任逸尘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蔺即川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视线落到地上的那本册子上,随手捡起来翻了翻:“哦,这里写的是十七年前任氏的那一件……任氏?”他看了看皱着眉头的任逸尘,不敢相信地问:“任氏,任逸尘,难不成和你有关?原来你不是和我一样是孤儿!师尊骗我!”

    蔺采无法忍受地咳了一声:“干正事行么?”

    任逸尘抱着膝盖——他现在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就这样蹲在地上,等着脑部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点点减轻。

    他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就算和他有关,他也忘记了。

    “找不到啊……会不会是被官差贴身带着?”蔺采自言自语,蔺即川头疼地说:“傻孩子,谁会贴身带着那种东西。”

    就在这时,蔺采从一叠陈年押状里抽出了一张纸:“嗯?怎么这张都是字……打击伤,脖有勒痕,仵作剖尸查视,不见死婴。后廉氏焚其尸……”

    蔺即川仿佛被打了个雷劈!

    他一把夺过那张纸,从怀里把县志掏了出来,匆匆翻到记载廉红鸢的那里,把那张纸夹了进去。

    “一、模、一、样!”他高兴得声音都哆嗦了:“我就知道,廉红鸢死得蹊跷,最重要的是她死后肚子里居然没有婴儿!”

    蔺采恶心得要命:“别说了。都找了这么久,只差没把地皮掀起来,看样子镯子是没有的,能找到这个也好。”

    顺手翻了翻那叠押状,蔺即川拣了一张看:“又一个和廉家有关的,廉敬,廉家的老佣……发疯妄图点火烧死人?”想了想,他把押状也揣走了。

    这时蔺采又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味道?”

    蔺即川将鼻子凑到那一小撮灰色粉末状物质上嗅了嗅,道:“香灰?”

    就在三人翻墙后准备离去时,只见街东火光冲天,有人喊“走水啦!走水啦!”一边提着水桶往起火地点冲去。

    蔺即川拉住一个镇民问:“哪里走水了?”

    “哎呀,廉家呀!”镇民道。

    蔺家父子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这廉家也真够多灾多难的!”蔺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任逸尘看见了,默默说:“我背……”蔺即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耶!师弟,从前都是我背你,没想到现在轮到你背我儿子了!哈哈哈哈哈!”

    等他们赶到廉家时,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逃出来的只有寥寥几个廉家人,其余的应是都葬身火海了。

    “对了,”蔺采趴在任逸尘背上问他爹:“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找那个镯子干什么?”

    蔺即川盯着从廉府里搬出来的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沉吟道:“……为什么当廉明峨把镯子还回去的时候,那个人不要呢?”

    任逸尘看着他被火光映照成橙色的半边脸。

    “是因为,之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么?”蔺即川轻轻地一拍手,任逸尘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是好看极了!

    天已蒙蒙亮,破败的廉府一片哭声。蔺即川看不下去,眼见官差在清点死亡人数,三人便先行回家。

    睡得迷迷糊糊的蔺采打了个哈欠:“唔,你这么说的话,廉敬就是当初负责焚烧廉红鸢尸体的人?”蔺即川点了点头:“说是发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事,比如尸体里没有婴孩之类的……然后被诬陷入狱呢。”

    “还有,”他看了眼任逸尘:“那菩提叶子,就得问你了。”

    任逸尘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道:“红色的衣服。”

    回到蔺府,忙活了一夜的三人都十分困了。由于没有多余的床铺,蔺采又龟毛,蔺即川只能和任逸尘挤在一起。这倒像是回到了两人还年少的时候,亲亲热热地手牵着手,在一张床上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俏皮话。

    任逸尘睡觉也是毛病多得很,怕雷怕热怕蚊子,一到夏天就总是失眠。作为师兄并且还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尊,蔺即川只能兼当老妈子,又是捉蚊子又是摇扇子,还得安慰被惊雷吓得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师弟。

    “你现在还怕打雷不?”蔺即川和任逸尘面对面枕着一只长枕头,戏谑地问。任逸尘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忘了。”

    “哦,我也忘了你现在失忆了。”蔺即川感慨地说:“你怎么回事呀?师兄一不在身边,你就能混成这样子……你还记得自己那些光荣事迹吗?”

    任逸尘又摇了摇头。

    蔺即川想了想说:“你成名得早,我告诉你好了。那时在东胜神洲一年一度的千灯会上……你不知道千灯会,就是一个传统节目啦,每年八月十五,在咱们大齐,湘府的那片杏子林,悬挂在那儿的灯足足有一千盏……我没有那个耐心去数,他们说一千盏就一千盏吧!那一年你刚刚闭关而出,然后就把那个武林魔头给杀了!你知道吗,他可是东胜神洲武林界的剑道顶峰——雪剑擎莲冷独听,他出名的时候我们可能还没出生呢。听说他是因为练剑才走火入魔的……所以我很庆幸自己的剑术没你好。冷独听从剑道顶峰变成了武林魔头,然后在那年的千灯会上被你杀了,从此江湖上就流传着新一代剑道顶峰的名号:雪游千灯任逸尘。”

    停了一会儿,蔺即川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一年你穿着的那件白衣服成了多少江湖少侠们的追求!”任逸尘听着却觉得好笑:“可我不喜欢白色。”

    “你现在失忆了……保不准呢。”蔺即川打着哈欠翻了个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年的你,白衣负剑,踏着千灯会上的灯翩然离去的样子……想想也真遥远。”他慢慢睡着了。

    任逸尘轻轻地挨近他,把脸凑到蔺即川脖颈后面,嗅着那一股淡淡的沐浴后的皂角味。

    他忽然很想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和蔺即川相处的。

    一直睡到了傍晚,蔺采在外面哐哐哐的砸门,蔺即川才朦朦胧胧地起床了。

    “小采呀,说了多少次,男孩子不能太粗鲁。”蔺即川接过蔺采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看到儿子的脸色不太好看才问:“你怎么了?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

    蔺采说:“活神仙,你梦游吗?”

    蔺即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和我相处十七年,我梦游过?”

    蔺采指了指院子里的白石桌,蔺即川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银镯子。

    “我起床后就看到它在那里了。而且,”蔺采手一偏指向地下:“你看这是什么。”

    定睛一看,蔺即川不说话了。

    几个依稀能够辨认的脚印,蔺即川走过去比了比,刚刚好。

    “哎呀,”蔺即川苦着脸:“我冤哪!”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如雪qwq

    ☆、第 5 章

    昔日风光的廉府,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后彻底成了一片废墟。仅存的几个逃出生天的廉家人在匆匆安葬了家眷后就收拾包袱永远的离开了青云镇。

    蔺即川和蔺采蹲在那片黑黝黝的火灾现场沉思,时不时用手拨一拨被焚烧过的土壤,搓去手上的黑迹。

    “走水的原因嘛,官府说什么是打翻了蜡烛烧了帘子。”蔺采挠挠头:“活着的廉家人也套不出话来。”蔺即川吁了口气:“哎呀,你这个榆木脑袋,活着的跑都来不及,谁去跟你研究这个!”

    蔺采瞪了他一眼:“我还是比较想知道镯子是不是你拿的。”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被手绢包裹起来的镯子,蔺即川拿了过来,想了想说:“你睡着的时候有被吵醒吗?你有看到我出门了吗?”蔺采气得大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轻功!”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闻到你身上有香灰味。”

    蔺即川看了镯子一眼。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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