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露水清欢 作者:凤无夕
正文 第6节
露水清欢 作者:凤无夕
第6节
沈瑛脸色一变,眼带怒气看向骂她之人,认清是沈晴后,眼中怒意渐隐转成惊喜,“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沈晴冷笑,“真是奇了怪了,许你在这就不许我在这儿么。我就正对着你你眼睛蒙灰了看不见,人家顾哥~哥~就给了你个背影你倒一下便认了出来。”沈晴故意将顾哥哥三字咬得极重。
沈瑛也不恼,只是面上无奈,“妹妹切莫恼怒。顾大哥身姿卓然,站在人群中也很是显眼,光看背影,我自是能认出的。小妹你原应在家,姐姐哪想得你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嘉州,一时没注意,就给错过了,妹妹消消气,姐姐给你赔不是。”仪态端庄,进退有礼,倒将沈晴衬出几分娇蛮?
沈晴做了个欲呕的姿势,“老是装模作样,也不嫌恶心。哼,我告诉你,你趁早死心吧,顾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沈晴看了眼尤清洄,倒是也没心没肺到将他与顾松知的关系公众于世,转了话题,“你既在这儿,那爹呢?”
沈瑛小心的看了眼顾松知,“爹带着我,现寄居在顾大哥家。”目含春意,眸光潋滟,当真美不胜收,令人怦然心动。
从二人话中,尤清洄可了解,沈瑛和沈晴是姐妹,沈晴骄纵任性,沈瑛端庄贤淑。沈晴对沈瑛不屑一顾,沈瑛则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姐妹的关系。不过沈晴有句话说对了,比起沈瑛的扭捏造作,尤清洄更喜欢沈晴这样直爽率真的。这真的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自打沈瑛出现,顾松知便有些莫名心虚,背脊僵硬,试图用眼神安抚尤清洄,“清洄莫要误会”“我跟那个女的是清白的”“宝贝你要相信我”“夫人我都没看清过她长什么样”
见着尤清洄一副淡然的模样,又不免失落。全身心投入在对尤清洄的“眼神攻势”中,顾松知哪还管得了沈瑛干嘛。
可怜这我见犹怜的美人还突兀的站在他们这一桌坐着的人旁边,顾松知不怜香惜玉,反而一动不动装深沉,沈晴看她不顺眼,自是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管永钦的眼里只有尤清洄,别人在他眼里便是和桌椅一样的存在,你会费心管桌子冷不冷饿不饿站得累不累么?唯有旁人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似乎在谴责他们这一桌人,怎忍心让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干站着,让尤清洄如芒在背。
于是他只得出马,“是我们疏忽让姑娘久站了,姑娘不嫌弃便坐在下这里吧。”言罢起了身。
“这位想必便是尤清洄尤公子,常听顾大哥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风采斐然,令人心折。小女子沈瑛,公子唤我名字便可。” 沈瑛目光盈盈的视着尤清洄,略有惶恐,“这,还是公子坐吧,小女子万担待不起公子让座,我,呃…”见顾松知脸色微沉,完全没有和她一同回去的意思,有些尴尬道:“我站着便可。”
看似得体,实则绵里藏针,什么叫常听顾大哥说,你们很熟么?
尤清洄笑容温柔,“姑娘坐便是,我和管兄挤挤就好。”为表诚意,尤清洄示意管永钦往边上挪挪,坐在了他边上。
沈瑛眼中流露出无奈之意,朝尤清洄盈盈一拜,“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松知面色又沉了一分,沈晴一声冷哼,沈瑛低垂着头,尤清洄怡然自得,恐怕现下最幸福的莫过于傻大个了。
管永钦个儿大,占了一大块凳子,尤清洄这一坐,便离得他极近,管永钦甚至还能闻到尤清洄身上清浅的香气,迷得他头晕目眩。
管永钦只觉心脏激烈的乱撞,怦怦怦的震颤着胸腔,全身血液兴奋的逆流,全部往头部冲。管永钦眼中的红心已是突破眼眶的限制,‘啵啵啵’往尤清洄那里戳,若不是条件限制,只怕管永钦的脸也早已成了颗大爱心。
顾松知将这情态尽收眼底,寒着脸内心黑暗:你这小子要是敢对清洄有一点不规矩,老子绝对废了你,再把你那东西塞到你鼻孔里!
管永钦打了个哆嗦,继续发花痴。
气氛很怪异,顾松知闷声喝酒,沈晴闷头吃菜,尤清洄优哉游哉,管永钦一脸痴态,余了个沈瑛,端坐桌前,人畜无害。
突然,“叮铃当啷了哐啷当”几声巨响,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在角落独坐的一个男子忽的站起了身,一脚踹翻桌子,桌子倒地的撞击声、桌上器物落地摔碎的清脆声响,响彻了楼间。
只见男子面色异常,眼睛发红,形貌癫狂,大有走火入魔之状。
普通百姓急急的远离了那人,以免波及横祸。拔剑的几位该是江湖人,像要出手阻止。
场面开始混乱。
那人踹翻桌子后却是停在原地,不做异举,泛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狼藉的地面,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事物。
有好事人靠近想搭个话,男子却忽然闭紧眼捂住了头,口中呜呜有声,神色极其痛苦,似忍受着锥心的疼痛。
身子也倒了地,不停翻滚,地上的碎渣狠狠扎进皮肉,倒看得旁人背后一寒。
有人大喊,“快来制住他!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百姓闻言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一哄而散,走火入魔可不是开玩笑,人全无理智可言,不小心便会做了刀下亡魂。
有人趁乱想吃霸王餐偷偷溜走,眼尖的小二逮住人讨要饭钱,堂中一时吵闹不堪,烦杂无比。
原已被几个江湖好汉制住的男子似也不堪其扰,口中嘶哑的狂叫,疯狂的挣扎着,一时竟震飞了制住他的人。
几个被甩开的江湖人重重摔在地上,“啊!!”未散尽的人群尖叫着四处逃散,争相往楼下冲。
男子睁着赤红的眼,凶悍的盯着那些噪音之源,一手几个直接挥开,有的人被震晕,有人被甩得吐血翻了个白眼便栽倒在地,更甚有被甩下楼的,只听得楼下也一片叫声乱作一团。原先一些好奇想上来一探究竟的,也吓得缩着脖子赶紧逃命。
酒楼里毕竟还是普通人多,此时百姓到处逃窜,尖叫连连,几个联手对付发狂男子的侠士也不敢有大动作,怕误伤了百姓,男子因而也愈发猖狂。
忽然,一双闪着冰冷红焰的眼直直的撞上了尤清洄,男子盯着他这个方向便直冲过来。
尤清洄他们离男子那儿比较远,附近又太乱,实是不好出手,怕伤及无辜,见已有人出面阻挡入魔的男子,顾尤二人便决定先疏散人群再说。
眼见着男子伤了人,尤清洄刚想出手,哪知他却盯上了尤清洄,眼中凝聚的凶光好像尤清洄是他的杀父仇人,尤清洄也不禁愣了愣。
这才发现,那个被小二抓住吃霸王餐的食客此时就站在他身边,小二早不知逃到何处了,他倒像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抖着腿。
顾松知方才护送一对母女,抱着哭闹不休的小女孩下了楼,这会儿不在,其他三人,功夫不是三脚猫,便是不会武,尤清洄也让他们跟着下去帮帮忙。只剩了他一人。
男子有了目标,便不再理会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一掌直取尤清洄身旁人。
尤清洄一把推开那食客,掌心翻外直对上那气势逼人的凌厉一击。
尤清洄内力本就不深,哪会是这个年龄看起来大了他一圈又走火入魔的人的对手,只这一下,尤清洄就觉得眼前一黑,喉间一猩,一股温热的液体便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尤清洄随手擦了擦,运气间心肺一阵刺痛,男子被转了注意,第二掌紧随着拍向了尤清洄。尤清洄正打算强行提气,与之缠斗,再找准时机一举击晕他。
伴着一声“尤公子”,一道粉色的身影突然冲至他身前,尤清洄忙收回直欲出手的一掌,掌中内力尽数还给了自己,筋脉又是一阵撕扯,眼前阵阵发黑,待他恢复过来,那魔性的一掌已重重的拍在身前女子胸间。
血溅一地。
尤清洄睁大眼睛,看着沈瑛像无根的叶一般缓缓倒地,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翻身护着她挡住男子的袭击。
意想中的痛击并未来到,尤清洄转头,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顾松知已经与男子对上。而二楼,狼藉之处,早已只余他们四人。
尤清洄赶忙查看沈瑛情况,她气息虽微弱紊乱好在呼吸还在,人已是晕了过去。伸手点住她几处大穴,掌心相贴输送股股真气护住她心脉。
尤清洄自己也受了内伤,做完这一切便更是疲累,看着怀中人,见她原先齐整的发髻微微散开,衣衫有些凌乱,脸色苍白,脸颊处、发丝间沾了点点猩红,很是刺目,本就柔弱的人显得不堪一碰,随时要碎掉似的。
尤清洄心情复杂。
她为何要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击,他们相识不过片刻,算起来还是情敌,她竟毫不犹豫的用生命护住他?
如若沈瑛不冲过来,其实他不会死,最多只会再受重一点的伤,他能拖到顾松知前来相助,或者他自己设法擒住那疯男人。
但沈瑛偏偏是冲了过来,还受了重伤,尤清洄苦笑,这下可怎么也理不清了……
见那男子倒地生死不知,便知顾松知已是收拾了他,这时沈晴和管永钦也自楼道急急的奔赴了上来,见到这般情景,也呆住了。
尤清洄仰着脸看顾松知走近,见他眼中晦暗,面色莫测,一时有些气闷,竟是不敢看他的眼,怕在他眼中看到敌意与怒火,只垂着眼道:“心肺受创,但无性命之忧,好生调养便可恢复如初。我探查她筋脉,发觉她有过学武的底子,这一击虽猛还不至于致命。”顿了顿,尤清洄有些惶惶道:“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冲过来……挡在我前面,本来,本来我…不会……”尤清洄不知顾松知是何时来的,目睹了什么,又会误会什么,一时觉得内心酸涩无比,解释仿佛是掩饰。
顾松知蹲下身子,蹭了蹭尤清洄脸颊,温柔的抚平了他的纷杂,轻声道:“我知道。”
凝视着尤清洄惊疑不定的眸子,顾松知笑了笑,语气明朗,“清洄,无论如何,我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尤清洄心中大为感动,同时也松了口气,“你先带沈瑛回去吧,找大夫好好看看。”
“嗯。”顾松知抱起沈瑛,用下巴指了指身后倒地的男子,“我已废了他的武功,交由官府便可。”
尤清洄应了。
此时顾松知怀中的人儿却是蹙起了眉,口中呓语不断,似要醒来,又像入了梦靥。
细细听,便能听到她的口中喊的却是“尤公子”
尤清洄面露窘意,顾松知正想说话,眼见着沈瑛眼睫轻颤,竟徐徐的睁了眼。
起初有迷茫之色,看清抱着她的人后,面上染了羞红,像是想起什么,急急的四处看,待看见站在一边完好无损的尤清洄时,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的伸出玉手绵软的抓住尤清洄的衣裳,断断续续虚弱道:“尤…尤公子……你没…事……就…太好了……我…我见那…凶恶…之徒……想…想袭击…你……就…冲了…过来…挡了……你别…别…别……”
此番情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还当沈瑛爱慕的是尤清洄,甚至为他连命也不要了,免不了还得赞一句,好一位痴情的姑娘!
尤清洄听着累得慌,忙冲沈瑛一拱手,“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姑娘眼下还是跟顾兄回庄里,好好养伤吧。”
沈瑛听罢便像撑不住似的又闭了眼,尤清洄看着面容惨白我见犹怜的沈瑛,眼中情绪莫名,又对上顾松知满目的深沉,相视间回转过百般心思,尤清洄轻轻开口,
“快走吧。”
若说沈瑛无意,真会有人良善到这等地步么?
若说沈瑛是故意的,尤清洄不得不佩服她够狠,苦肉计装可怜博取同情到甚至不惜自己的命!
世事总是很难说。
顾松知带着沈瑛走后,当了背景板许久的沈晴和管永钦进了视线。
管永钦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尽管他人高马大,但沈晴这个咋咋呼呼的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了这么久。
“清洄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尤清洄叹了口气,“先报官再说。”
武林大会期间,江湖人齐聚,也因而更易出事,每日大大小小的摩擦斗殴不断。
官府也烦不胜烦,只草草以斗殴了结。
闲下来时,尤清洄才觉体内真气横行错乱,丹田更是隐隐作痛。方才受了几掌,又强行用真气救治了几人,内伤加重,这会儿全都显现了出来。尤清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给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
尤清洄抬眼,见管永钦满脸焦急之色,便对他安慰一笑,“我没事。”
这一下,管永钦脸色可谓煞是好看,羞意与关切不断交错变幻,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配上那张粗犷的脸,看得尤清洄直想笑。
一下子岔了气,却是剧烈的咳了起来。
另一边的沈晴也很是着急,“清洄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尤清洄咳得整个人都倚在了管永钦身上,闻言摆摆手,“没,咳咳,事。”
管永钦僵着身体任尤清洄香温的身躯贴着自己,脸上直冒热气,放在尤清洄腰侧的手也愈发滚烫。
不敢太用力,怕握疼了尤清洄,又不敢太松,怕没扶住人。
眼见尤清洄柔软的发顶轻擦过他鼻翼,一股清幽香气直钻入鼻,酥了心脏,软了灵魂,管永钦一动不敢动,身体愈发僵硬,只想着就给尤清洄当块靠着的石头罢了。
尤清洄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却发觉管永钦的身体都快僵成了石雕,差点又笑了出来,好险忍住了,“在下受了点伤,恐怕还要劳烦沈姑娘和管兄送在下回去了。”
管永钦很想潇洒的一拱手,道一句:“实属在下的荣幸。”奈何自己不争气,只得梗着脖子机械的点点头。
“清洄哥哥,我都唤你和顾哥哥一声哥哥了,就是真认了你们当哥哥的,你还老是沈姑娘沈姑娘的叫,多显生分。你要是认我这个妹妹,只喊我一声沈晴就是。”沈晴噘着嘴不满道。
尤清洄无奈,“沈晴,妹妹,你哥哥我内伤未愈,急需治疗,咱能先走了再说么?”
“哦哦,当然当然。傻子,你还愣着干什么,”沈晴狠狠的剜了眼站得笔直木头一样的管永钦,“赶紧抱着清洄哥哥回家。”
傻子眨眨眼,一听‘抱’,差点幸福的晕过去,心头荡漾,满脸红得滴血,屈了屈僵直的手指,竟作势真要抱人。
尤清洄一挡手,“不不不,不必了,我自己能走,叫上你们一道主要是想请你们回去坐坐,二来也是怕我自己一个不支晕在半道,到时也好有个帮手。”
管永钦毫不掩饰满脸失落伤心难过惋惜不甘幽怨,待一想到有机会上尤清洄府上一坐,还是欢喜的紧。虽然他更希望‘府上一坐’四个字可以没有,但是这般心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忒羞人!
……
“这个沈瑛,一定不安好心!她肯定是想让顾哥哥误会你,故意把她害成这样的!”沈晴忿忿然。
他们一行入了松清园,尤清洄让下人安排了两人休息,自己上内室调理内息,吃了药,待觉得好一些后,才与沈晴管永钦聚在一起用了晚膳,后让下人备了壶茶,就说起了午间酒楼的详情。
“她怎知顾松知会不会正巧目睹了原委,又怎知顾松知会照着她所想误会我故意将她拖入魔掌,拼了命,赌一些无根据的事,岂不太过傻气?”
沈晴想了想,眼中依旧激愤,“那肯定是她想让你觉得有愧于她,然后把顾哥哥让给她,和她在一起!太坏了!”
尤清洄摇摇头,“若是你,会为了让喜欢的人和情敌分开,就替刚认识的情敌挡了很可能致命的一刀?别说我们是否能如她所愿,就连她的命都很可能不保。”
沈晴丧气,忽的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那要是她和那名男子串通好了的呢?或者那根本就是她安排的手下,为她效命!”
尤清洄只停了一秒,又否认,“那男子走火入魔没有作假。我替他把过脉,那时他虽已被顾松知废了武,但筋脉却有逆乱暴走之象。既是真的走火入魔,也就全没了神志。就算他俩当真事先共谋过,一个入了魔的人可是六亲不认的。”
沈晴不满的嘟囔,“我怎么觉得你在为她开脱一样啊,难不成你真信了她会冲上来不要命的替你挡刀?菩萨也不过如此了吧,何况她哪是什么菩萨。”
是真心良善,还是别有居心可真不好说。
尤清洄问:“你们四个当时都下了楼,为何沈瑛又会突然出现,那时你可有注意到她有何异常?”
沈晴叹一口,“唉,当时那么乱,谁有空管她呢。”
“说起来,”尤清洄眼中兴味,“你们姐姐妹妹的喊,又看起来不太对盘,其中可有何曲折?”
沈晴脸色一转,鄙夷厌恶之情不言而喻,“她娘是狐狸精,勾引了我爹。她是她娘生的小狐狸精,成天吊着双狐媚子眼勾搭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装腔作势,明明心里恨我恨得要死,非要做出一副姊妹相亲的模样,还有那副矫情的模样,恶心人了。”
“所以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姐姐?”沈晴冷笑,看起来积怨良久,“她才不是我姐姐,她娘进门前就有她了,也不知是和哪个野男人鬼混有的,我爹见她娘长得漂亮,也把当她当成亲的来养。”
原来,沈晴父亲有四个子女,两儿两女,大哥和她是同母所生,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了家荡迹江湖。二哥选了仕途,家中就只余她和沈瑛二人。沈瑛母亲嫁进来时,沈瑛已有三四岁。沈父很宠沈瑛母亲,便爱屋及乌也很宠爱沈瑛,甚至比对沈晴这个亲生的还要好。
两人聊着聊着倒是唠起了家常,“顾松知说,我们初见时,你女扮男装上青楼,便是因为气你父亲又娶了一青楼女子为妾,我记得那也就一年多前的事吧。你爹可真是……老当益壮,艳福不浅啊。”其实尤清洄想说风流花心,小心肾虚。
沈晴嗔怪,“哎呀,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清洄哥哥你就别提人家的糗事了嘛。”想到他爹的风流韵事,又生气道:“那时候他取得那个女人也妖媚的很,听说是个头牌,哭哭啼啼说家中失了势这才沦落青楼,过得辛苦,让我爹不要嫌弃她,说一大通。其实也没必要,我爹一见她那模样就被勾了魂了,哪还在意什么身世不身世的。总之也是个狐狸精。”
“那你爹……到底娶了多少?”
沈晴扳了扳手指闷声道:“四个。我娘,二娘,老狐狸精,新狐狸精。”
这倒出乎尤清洄的意料,原以为是两只手数不过来沈晴才要扳手指。
沈晴又感慨,“她们要是都像我二娘那样也就好了,娴静端庄,还生了个像我二哥那样的好儿子。但是她们,只会惹祸花钱卖弄风骚!我娘都被逼得入了佛堂成半个尼姑了!”
“她是人前温婉友好,单与你时就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和你作对么?”
沈晴扁嘴,“那倒也不是,总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矫揉造作的样子,不明白为何爹要带她参加武林大会,把我留在家,她能打么?也就只能一上台便能哭得梨花带雨,让那些个臭男人不忍伤她自动认输!”
只怕,与武林大会无关,只与结亲有关吧……尤清洄深思。
“孟浪问一句,沈晴家中想必也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吧?”
沈晴乖巧答道:“不瞒清洄哥哥,我爹是苍海楼楼主。”
这便对了,苍海楼和云山山庄,江湖中两大基业最为雄厚的门派一旦联了姻,地位可谓超然于世,无人可及了。
尤清洄把玩手中茶杯,眸中尽是漫不经心,“你可知你顾哥哥是云山山庄的少庄主?”
沈晴惊讶,“啊?”她也不傻,稍稍一想,就可明白其中因果。苍海楼楼主带着美貌如花的女儿,寄居在俊朗卓逸的少庄主家中,用意昭然若揭。
“那怎么行!”沈晴拧起眉,一拍桌,“顾哥哥是清洄哥哥你的。”
尤清洄笑意清绝,“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一点肉渣就要被锁的世界啊……
☆、十三章 宴席终散
管永钦和沈晴在松清园住了下来,每日伴他左右,添了不少乐趣。
直至武林大会前一日,多日不见踪影的顾松知才现身松清园,一身风尘。
他如往常一样随意又不羁,对他道:城中戏园,看戏。
他也似平日那样,淡然又随和,点头称应。
只是今日,一贯二人行的两人,身后又跟了两条尾巴。
一个妙龄少女,一个外表粗悍内心脆弱的山寨头子。
顾松知对此很不满,好不容易的约会时光,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但被尤清洄轻轻扫了眼,便自动噤了声。
还是那出《长相忆》,今日演得是全场。
严生和柳慧娘终是因为整日争吵而分开了,严生一气之下行着一叶舟,远走天涯。
云燕机关算尽,原以为终可与心爱之人相守,却连他一个离去背影都未见到,最后郁郁而终。
多年后,严生再次回了家乡。
一切皆已变,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屋中人。
唯有他们初识的那座桥,经年苍老,却屹立不倒。
一个转身,便又见到了她。
那双曾比皎月还璀明的眸子现今已染上了夜的漆黑,灰蒙蒙模糊难辨。
还记得那时,便是被那双明眸夺了心神,坠入情河。
真的是,物非,人亦非。
如今,他有了他结发的妻,面目平凡,温婉贤顺。
她为他人绾起了青丝,形容秀丽,貌美依旧。
目光交错,微微颔首,携着身边人,擦肩而过。
相见却不能相拥,相知却不能相守。
如此,还不如不见,免得相生两厌。
然已是,抱憾终身,万事皆休。
戏谢了幕,看客余嗟,深陷不能自拔。
《长相忆》道:
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有个好归宿。
切莫饮了那一杯,入骨相思酒。
肝肠寸断不是苦,曾经沧海才是孤。
众看客还在唏嘘沉默,顾松知已神色如常,眼中不带半点感情,与他出口之话一般冷漠,
“清洄,我们分开吧。”
尤清洄怔愣了,真正是毫无预兆。或许不是没有预兆,从头到尾,这根本是场鸿门宴。
尤清洄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好。”好聚好散。只余心跳动的愈发沉痛,一声一声,砸碎刚刚萌发的希冀。
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偏偏命运可悲可叹,世俗家道注定了他们要生坐两岸。
尤清洄没看见,在他说好的那瞬间,顾松知眼中刹那狂狷的剧烈情绪,几乎要灼烧了一片天地。须臾间,却又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波澜未起。
本以为能陪他到武林大会,不想这之前便已决裂。
但尤清洄还是决定看了武林大会后,再离开。
沈晴私自前来嘉州,被他爹发现,耳提面命着赶了回去。
管永钦也因接到山寨急信一道走了,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用目光缠绵了尤清洄一番,这才留恋的离开。
没走多远却又狂奔回来,似是鼓起了万般勇气,目光期待的问尤清洄,还会再见吗?
尤清洄笑了笑,如破开二月飞雪的红梅,“若我去闵州,定去找你。”
傻大个咧着嘴笑得幸福,心满意足的跑向还在远处等他的沈晴,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冲他挥手,像是在期待着他们的再次见面。
尤清洄目送着他渐远的背影,眼中忽然蒙起一层雾气,雾气渐凝,将成泪时却又倏忽散开,眸中清明,不留痕迹,尤清洄轻喃:“可惜,我不会再去了。”
转身,又只剩他一人。
武林大会一般举行五日,两日混战决出24人,第三日上午两两对决决出12人,下午对战决出6人,次日这六人抽签对决,余下三人,到了第五日由着三人轮番对战,胜出者和现任盟主一决胜负,胜者就是新一届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是所有江湖人梦寐的宝座,就像状元是所有读书人寒窗的圣冠。
顾松知毫无疑问能进第三日的赛程。
尤清洄见他傲然立于台中央,风吹动,青衣袂袂,台上倒地不起的哀号,更衬得他风姿天然,宛若神袛。
顾松知对着他所站的方向轻轻动了动唇,耳际便钻入他的声音,恍若他就趴在他肩膀,对他轻声呢语:
今日酉时,素山十里外长亭,不见不散。
素山归属嘉州城,就在西郊。山中环境清幽,山势和缓,甚至有几处道路铺了石板,供游人赏玩。
半山腰上有座凉亭,可休息赏景,他们去过一次,那还是尤清洄十七岁生辰时吧。
一起从白日坐到黑夜,斗转星移,云破日出,日落西山,坐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完完整整的一天,他的一个生辰。
亭上也不知是谁提了两句,特别不应景,读来也惆怅。
天也空地也空天地万物皆成空,离也悲聚也悲聚散离合都是悲。
知他爱喝酒,尤清洄特意拎了两壶,等着他来。
这一等,便从日暮等到了天黑,连个衣角都没等到。
独酌一壶酒,月下无相亲。
尤清洄此时深切的体会到,提联人那种恨而无奈的悲从中来。
戌时将过,几个人影姗姗来迟。
几个人影,就不是他要等的人。
自暗光中走出几个举止轻佻衣着华丽的男子,直直的向凉亭走来。
尤清洄饮尽最后一杯酒,考虑着是否适时离去。
未等他起身,那几名男子已是近身。
其中一名手中摇扇的道:“这位公子,今日月光独好,为何你却一人在荒山野地喝闷酒,是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哥几个帮你开解开解?”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道:“就是,夜深露重,公子形单影只又衣衫单薄,凉坏了身子我们哥几个可要心疼呐。不如我们陪陪你,好让你暖和暖和。”
旁边那个瘦高的挤眉弄眼,“唉,公子直接与我们做些快活事儿,保证你又热又爽,只知道求饶。”
“哈哈哈哈哈……”几人说到此,便是一阵淫笑,赤裸的目光中,毫不掩饰淫欲。
尤清洄不敢置信,他这是……被调戏了?他们口中明明叫着公子,竟还调戏到他头上,嘉州男风竟已兴盛至此了么?
面上淡淡道:“几位公子还请自重。”
扇公子装得附庸风雅,“寂寞长夜,就让我们互相温暖彼此饥渴的心,以慰寂寥。公子你又何须拒绝。”
老鼠笑得不怀好意,“咱们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同道中人,还是给上的那一个,小美人你难道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高个子眼神淫邪,不耐道:“还费什么话,直接上就是,我看这小婊子想要的紧呢。”
尤清洄忍无可忍,提气就想把这几个人踹下山,玩山体滑坡,却忽然僵了身子,因为他发现丹田空空如也,毫无内力。
何时被下得化功散,他竟毫无所觉。
几人对视一眼,扇公子摇着折扇,“怎么了小美人,是不是觉得内力没有了。”
尤清洄目光沉静,掩埋了其中的情绪,“你们何时下得药?”
扇公子得意,“既然美人发话了,那在下就为你解答一二。喏,瞧见没,那边那个长得跟老鼠亲戚一样的,别看他长成那样,手里头的功夫可不一般,手法快着呢,只要你有一个闪神,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下到你酒里,就我们在这这会儿时间,美人你就心不在焉的喝了好几杯。哦,对了,还有这药,可不是一般的化功散,是花了大价钱的,无色无味,银针都探不出,任你医术了得也得着了道。”
尤清洄半眯起迷离的眼,“你们早有预谋。”
“是,我们早盯上了你,跟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趁你心灰意冷趁虚而入来个攻心战,一举抱得美人归,不想你不买账。那就只好来硬的了。”扇公子忽然欺身靠近,钳起尤清洄下颚以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道:“小美人我告诉你,别这样看爷,爷一个把持不住可就在这儿办了你。”
旁边两个不耐烦了,“哎,老大别跟他废话了,直接进正题吧。”
扇老大给他们飞了个眼刀子,“你们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急什么,总要问问我们小美人的意见,美人儿,你是喜欢天地为衾来个野合,还是喜欢芙蓉帐暖度春宵?”
尤清洄听着他们言语污秽,面无表情。
“你不答,我可当你选了前面一个喽。看不出来你这么清新的美人儿还喜欢玩刺激的。”语毕,便将手伸向尤清洄衣襟。
尤清洄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正撞上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高手下身上,高手下一双糙手紧紧的将尤清洄箍在身前,下面怒张的物件直顶在尤清洄股=间。
尤清洄眼中愤恨,狠命挣扎,却听得身后的呼吸声愈加粗重,尤清洄不敢再动。
扇老大见状扬起嘴角,“宝贝儿,你还是乖乖的好,不然呆会儿疼的可是你。”
言罢一个眼神,早在一边跃跃欲试的鼠手下得到许肯,伸出鼠爪抚上尤清洄的脸,“嘿嘿嘿,真嫩。”
尤清洄偏过头,戾气横生,使了全劲一脚踹至鼠手下胯间。
鼠手下哀嚎着倒了地,疼的蜷起身体,冷汗簌簌的流。
尤清洄同时曲起手臂,手肘狠狠的撞下身后坚硬的胸膛,却疼得手臂一阵震颤,但也使得箍在腰间的力道松了几分,尤清洄急急的想挣脱。
一瞬间的急转惹恼了在一边看好戏的扇老大,拽起尤清洄衣襟狠狠的甩在石桌上。
石桌和背部重重的亲密接触,疼得尤清洄痉挛了身子,死咬着唇才只泻了一丝呜咽。
扇老大一手撑在尤清洄身侧,口气危险,第一次明确警告:“尤清洄,你没了内力,我的还在,你逃不掉就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不要逼我卸了你的手脚,给兄弟玩到腻,再给狼犬玩到死。”
尤清洄闭着眼抖了抖身子,似是害怕了,扇老大很满意,正想抽身离去,却听得尤清洄口齿清晰道:“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扇老大惊了惊,随后不在意道:“谁约你过来的就是谁指使的呗。”
尤清洄倏忽睁了眼,月色映在他清冷的眸子里,生出几分寒意,“这么快供了幕后主使更像是栽赃陷害。”
扇老大怔了怔,直起身笑得爽朗,不吝赞许,“你很聪明。”
尤清洄眸光深幽,像夜色中最浓稠的那一块幕布,吸人心神。
扇老大掀起唇,“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尤清洄眼波微动,看向扇老大,背对着月光的面容一派模糊。
扇老大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受人指使?”
尤清洄躺在冷硬的石桌上很是不适,动动身子背上就是细密的疼痛,冷眼看向扇老大,“能否请阁下搭一把手,让在下先起来?”
扇老大一合扇,伸至尤清洄手边。尤清洄抓住折扇,便觉得一股雄浑的力量递至指尖钻入身体,轻易将他带了起来。心下惊异,这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尤清洄撑着石桌,索性便坐在了上面,“有几点,一,天下美人何其多,前有小倌馆后有青楼妓院,想寻乐子去里面既合法又玩得舒心。假设你们是采花大盗流氓强盗一流,在路上见到一个,跟踪了许久,且就算是今日才逮到空,若你们一直跟着,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为何现在才现身?二,你说你们跟了我很久,我武功就算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更何况,大多时候,我还和一个少有的高手在一起,就算我不察他却是不可能不觉。三,强奸便强奸了,强奸一个人前还要将他姓氏名谁,懂医这种鲜有人知的事都查个清楚么?最后,你兄弟也说了,我是同道中人,但是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呢?你根本不喜欢男人,还要卖那么多口水来调戏一个男人?”
扇老大摇着头,直点头,“嗯,很有道理,但我也告诉你。一,天下美人何其多,但你这一款的我第一次见,岂不得好好盯着尝尝鲜。至于为何现在出现,我看夜深了,你等的人估摸着也不来了,现在出来也不怕被他撞见,何况月黑风高好行事。别问为什么知道你在等人,你的神情还有你带了两个酒杯等等都可以看出来。二,我们只在你单独一人时跟着你,你说的高手在时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还容易被发现,为何还要跟?第一次跟便知道了你住哪儿,也不怕你会跑掉。我敢说我的武功较你还是强上一些的,你发现不了也属正常。哦,对了,你说的高手是顾松知吧,也就是约你的人对么。这样一来他可是更加可疑了,他熟知你,说不定就是他把你的情况跟我们说的呢。三,得到一个人之前查清楚他家世如何免得惹一身腥也无可厚非吧,何况得到他的身子前先熟悉他的一些情况,也是我们的个人兴趣。最后,就算我不喜欢男子,我的两个兄弟喜欢啊,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应该么,何况他们还叫我一声老大,我就更应帮忙了。而且,你确定,我是不喜欢男人的么?”
尤清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样貌平凡的扇老大,能言善辩,善惑人心,内力深厚,恐不是常人。
谁能请得动这样的人来羞辱他?最可能的是顾锦年,但他好歹是前武林盟主,出口警告一声还合于情理,这样下作的事,堂堂大侠也不可能稀罕做。
沈瑛?她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休养,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真是……那便更没理由了,吧。
尤清洄:“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扇老大:“你乖乖张开腿让我们上一个晚上。”
尤清洄咬牙,“做梦!”
“那不就得了。”扇老大刷的甩开了扇子,倒有那么几分风流子弟的味道,“兄弟们,咱们走。”言罢,催促着还不情愿的高手下和一只手还捂着下身的鼠手下离开,两人狠狠的视奸了一遍尤清洄,这才转身。
尤清洄傻了,“你,这就走了?”
扇老大回头,“怎么,小洄洄反悔了,想留我等共度春宵?”
尤清洄沉眼,“滚。”
扇老大一笑,抱了抱拳,别有深意道:“有缘再会。”
语毕,领着两个小的信步走远。
尤清洄还有些恍然,像是做了个荒唐至极的梦。
忽然,眼神越过长廊,直直盯着远处一棵苍天椿树,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个人影,影影绰绰,轮廓熟悉。
尤清洄临遥凝视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眉尖落了点点寒霜。
他忽而撑起酸疼内力未复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向那处走去。
行至树下,哪还有什么人影,只留空空落落的无边黑暗绕在周身,一阵风,冷得刺骨。
脚下错了一步,忽觉踩到了什么,弯腰拾起脚底物。
那是一块青白玉佩,刻着兽身纹,系以的绳绦、尾端的流苏都有些老旧。尤清洄还记得顾松知说过,那是他娘给求的平安符,轻易不离身。
他一直都在,他只是冷眼旁观,又不知看了多久。尤清洄嘴角的笑意自嘲。戏完了,他便转身就走。
夜风,还是很凉。
众人退散后,凉亭五里开外,一个人影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摸摸有些疼的脖子,不明所以。
他抬脸,角度正对月光,赫然就是扇老大的脸……
……
第二日,尤清洄将一封信,玉佩以及一袋子租钱交给下人,要他转给顾松知,便要启程离去。
临行前,又走了遍园子。
一起笑闹过的庭院,一喝过酒的屋檐,一起睡过的床,是顾松知的。
一个人喂鱼的池塘,一个人作画的石桌,一个人看书的书案,是顾松知的。
他的心,也是顾松知的。
顾松知不要他了,他便什么都没了。
其实在一起时,尤清洄便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因为注定不可能。
可是曾放在心里的东西哪是如此容易便可割舍的,否则世间也不过有诸多的痴男怨女。
“师父啊,”尤清洄望着湛蓝的天,喃喃道: “江湖真是,徒惹人伤。”
远处晴空万里,一片澄澈如练。
又经过素山,山间云雾轻渺,叶尖晨露轻颤,偶蹄的鸟儿振翅划过头顶,心境明朗开阔,有了几分愉悦。
路过凉亭,只觉得上头的句子甚合他意。
天也空地也空天地万物皆成空,离也悲聚也悲聚散离合都是悲。
顾松知目光平静,展开信笺,信中只有四句话:
还记得那时我说的话么?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你可知后面两句是什么?
若你放弃,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后悔无期。
素衣而来,空手而去。
如此,甚好。
路途中,尤清洄出现了呕吐的现象,日复一日愈加严重。
尤清洄不敢置信的把了一次又一次的脉,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身体抱恙,无法启程,只得就近寻了一处小村庄,也因而遇上了孙思。
看着日渐一日隆起的肚子,尤清洄终于接受了这个骇人的事实。
他有了孩子,顾松知的孩子。
眼见着凸起的肚子再也藏不住,尤清洄就想离村找个无人之处自生自灭。
被孙思发现了。
孙思也是江湖人,因为一系列的变故隐居于此。
她早年奔走于江湖各地,见识了不少奇人异事,对于这男子生子一事也只惊讶了一会儿便接受了。
还积极的替尤清洄准备生产事宜,她也是生过孩子的母亲,她对于女子生产的经验,加上尤清洄的一些医学知识,折腾了半宿后,尤清洄终于诞下一子。
尤清洄取名,孙潜,三水一替,龙潜于水,跟了孙思姓。
将孩子寄养在她这里,尤清洄自己则回了花母谷重整师父留下的产业,每年去看望一次,也只是远远看着。
尤清洄回到花母谷后时,已是一年后。
阔别三年,花母谷美丽依旧。
尤清洄扩大了花草的种植面积,将他师父卖花的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财源不断。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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