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狂帝霸爱:第一公子 作者:公子歌
正文 第10节
狂帝霸爱:第一公子 作者:公子歌
第10节
院子里开了紫色的槐花。槐花的香味不像寻常的花朵,给人感觉散着悲伤的味道,林道坐在他身后,看着一脸落寞的少年道:“想什么呢?”
谷雨笑着转过头,他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唇边竟然会漾起极浅的两个梨涡,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根本就不能看见,但就是这两个梨涡,让少年整个人都显得温柔极了,是那种富贵的温柔,似有流光在里面:“这里明明离军营没有多远,却听不见一点声音,真安静。”
林道往他身边挪了挪,仰头看着槐花里的云影天光道:“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你在这里不开心么?”
谷雨笑着摇摇头,道:“我是耶律昊坚的儿子,这样安静的日子不属于我。”
林道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谷雨说的话。谷雨孩子气地嘟了嘟嘴:“这是韩将军说的。”
林道这才笑出声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却被少年羞涩地躲了过去。
“还生耶律昊坚的气么?”
谷雨摇摇头:“来这的第二天我就不生气了。”他说着抿起嘴唇,这个动作让少年的脸庞有了棱角,仿佛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要是能回去看看就好了。”
林道急忙笑着做了个躲的动作:“这次我可不帮你了,上次的事我祖父到现在还生我气呢。”;
谷雨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他,忽然问道:“你怎么总说你祖父,令尊大人呢?”
林道闻言神色一黯,沉默了一会道:“我爹和我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谷雨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道素来是个很豪气的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从来给人一种成熟大气的感觉。谷雨伸出左手扶住他的肩膀:“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林道笑了一下:“那时候我才七岁,照看我的嬷嬷骗我说我爹娘出门去了,我还傻傻地每天都搬个小板凳到门口去等,后来长大了,就知道了真相,不过也只难过了一阵子。”他说着红了眼眶,笑着看过来道:“我是不是很薄情?”
谷雨摇摇头,道;“我爹也病逝了,扬州那个。”他苦笑一声:“我能理解你。虽然强烈的悲痛是暂时的,但常常会想起来,就有点想要哭的感觉,可那感觉又没有强烈到能够哭出来,最难受了。”
他的眼睛很美,垂着眼泪的时候尤其动人,林道握住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声问道:“你现在过的好么,和扬州的时候相比?”
谷雨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很迷惑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办法选择。”
林道看了他一会,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握着谷雨的手,不由心里有些痒痒的,叹道:“你的家乡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吧?”
也只有江南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养育出这样动人魂魄的少年。
谷雨轻轻吹了口气,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看看。我的家乡天下没有地方能够比得上。”
林道禁不住笑出声来,几乎要为那样的安宁沉醉其中了:“好,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去。你可要记得。”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69章 误会(五)
谷雨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立在夕阳影里笑道:“我自然会记得。到时候你要舍不得回来,就好好求求我,我心一软就收留你!”
林道哈哈笑了起来,一刹那竟有心动的感觉,摇着头道:“果然没良心,好歹我也救过你呢,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哪。”他说着看见远处有人招手,便拉着谷雨的手道:“走吧,该吃饭了。”
谷雨一听,忽然满面愁容地撇嘴道:“啊,又要见到你祖父了。”
林道一愣,好笑地问道:“怎么了,为甚么怕见他?”
“他好严厉啊。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不敢吭声。”
林道闻言笑了起来,站在那里想了一会道:“那这样,我让丫鬟们把饭菜送过来,咱们两个在清风阁吃”。
谷雨闻言眼睛一亮,仿佛有无限的喜悦在里面:“可以么?你祖父会不会觉得我太失礼啊,再怪我带坏了你?!”
林道拿眼瞥了他一眼:“你还在乎这个?”
谷雨红着脸垂下头来:“这……这……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两个人在清风阁吃完了饭,谷雨便软磨硬泡地求林道带他到府外面转一转,说他闷得无聊,又说他心情不好,林道头疼地摸着额头道:“啊,长得挺清秀一人,怎么这么不安生?”
谷雨嘿嘿笑了两声,撒娇一般哀求道:“道……”
林道被他叫的浑身像过电一样,思考了老半天,板起脸严肃地说道:“这次不准乱跑,小心这次真被狼吃了。”
谷雨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几乎能放出光来,林道微红了脸道:“你爹真没说错,你还真挺会勾人”。
谷雨脸色一红,心里后悔刚来的时候不该对着他数落耶律昊坚的不是。但“勾人”这种暧昧的话,他什么时候说过了?!难道他能未卜先知,算到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秘密?
这一下谷雨惊得不轻,连反驳也忘记了,在那嘀嘀咕咕愣了半天。林道回头喊道:“还出去不出去了?”
他这才急忙跟了上去。一路挂起了朱红色的灯笼,谷雨心想这林家隐居隐的真是与众不同,住这么好的院子,养那么多的仆人,居然还挂这么喜庆的灯笼,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可一想到林道那个不苟言笑的祖父,又觉得他那样奇怪的一个人,似乎这一切又很合理,不由想着等他将来长大了,也要盖一座这样的院子隐居起来,这才是神仙一样逍遥的日子。
他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走过,见是林道,急忙躬身避到一边。谷雨认出那人是跟在张公身边的小陈,身上居然还有血迹,不由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受伤了?”
那人见是谷雨也吓了一跳,急忙行了礼道:“军师派我给林老先生送东西,我怕耽误了事,就抄了近道,谁知一不小心从崖壁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小腿……。”
谷雨见他似乎伤的不轻,便扶着他道:“好像伤的不轻。”
“没事,幸亏那崖壁不高,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因为我误了事。”
谷雨这才看见他手上拿着东西,像是一封信件,心里一动道:“这伤不能玩笑,要是不注意残废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在军师面前办事,这样,让三少爷替你跑一趟”。
小陈为难地看了林道一眼,怯怯地道:“那太麻烦林少爷了吧,还是我……”
“不麻烦,反正他也没事。”谷雨不等他反驳,便将信件拿了过来,林道不知所以,看那人确实伤的不轻,便笑道:“谷雨说的是,我替你跑一趟,我跟张公很熟,他不会怪罪你的。”
那人没有办法,况且腿上实在疼得厉害,只好千恩万谢地看着谷雨两个走了出去。林道伸出手道;‘给我吧,估计这封信耽误不得,我快去快回。”
不想谷雨却没有把信交到他手上,只是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信我去送行么?”
林道吃了一惊,立即摇了摇头道:“不行!”
少年眼睛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虽然男子汉大丈夫老是靠眼泪蒙骗他人有些可耻,但他实在思念耶律昊坚思念的厉害,很想找个理由回去看一眼。林道一时没了办法,索性不去看他,板着脸道:“不用跟我装可怜,我是不会上当的。赶快把信给我。”
谷雨见这招没用,立即露出了老虎的本性来:“你要不让我去,我就去告诉你祖父说你调戏过你们府里的丫鬟!”
林道简直不敢相信:“你少冤枉人,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前天还指着一个漂亮的丫鬟说她被你调戏过呢!”
林道简直怒不可解:“那是我大哥,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调戏这个词了,我说我大哥喜欢她,抱了她一下!”
“哼,你也说那丫鬟不乐意了。而且她关在房里哭了一天,你祖父不是还审讯过你们么?反正没人知道实情,只要我一说,你说你祖父信不信?”
“……”
谷雨见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急忙小心安抚道:“这样,你跟我一块去,看着我,总行了吧,我就回去看一眼,送完信马上就回来。”他见林道缓了脸色,急忙又道:“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呢,到时候跟我回了家乡,我一定好好待你。”
林道一下子红了脸,心想谷雨终究孩子习性,踌躇了好一会,方才点点头,随即威胁道:“先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准再这样威胁我!”
谷雨急忙点头道:“一定,一定,我如果再耍无赖,就罚我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儿!”
从今天开始尽量多更,字数绝对是以前的倍数…………。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70章 误会(六)
林道带着谷雨偷偷出了府,两个人骑马直奔泗水而去。等到了军营,林道把谷雨抱下马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谷雨点点头,怀里揣了信就往帅帐走去。守卫的林青看到他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低声道:“殿下怎么回来了?”
谷雨讪讪地一笑,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道:“林老先生写了封信,我来交给张公他们。”
林青喔了一声,神色难辨地指着远处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帐道:“张公他们在那儿呢。”
谷雨心想他在这住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这是耶律昊坚的大帐?他不过是借着送信想看看耶律昊坚,这是多明显的意思,林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眼色了。他抿着嘴唇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我进来看看就走。”
谷雨说完就要进去,林青却一动不动拦在前面,似乎十分为难。谷雨不解地看向他,有点不悦地问道:“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帐里面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谷雨脸色顿时大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青一下子慌了神,低声叫道:“殿下……”
谷雨眼睛一红,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女子,几乎是半趴在耶律昊坚的身上。耶律昊坚却一脸的平静,似乎有些恼怒,又似乎有些喜悦,在烛光里也看不清楚。谷雨跟着他那么久,知道男人的性格,除了自己,耶律几乎都是不苟言笑,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如今他几乎是默许的态度,更可以看出那个女子跟他关系的与众不同。耶律昊坚向来有些冷漠,在军营里尤其如此,他满怀着忐忑和喜悦来见他,却看到他对那个女子那样温柔。
谷雨一时愣在原地。那个女子的背影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他突然回忆起那日在御龙山庄的一个早晨,他站在蔷薇花架下面看到被人搀扶走的人,正是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他当初还以为是耶律昊坚体罚了她,后来才知道她是男人养在凤起的一个小妾,那日是被……
耶律昊坚也看到了他,脸上有了吃惊的神色,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水媚也回过头来,看到谷雨,脸上拂过一丝异样,却极妩媚地一笑,道:“这位是……”
“他是我的儿子。”
水媚一愣,随即菀而一笑道:“殿下长得真好。”
女子的声音像温柔的霓虹一般风流婉转,却是不卑不亢,即便谷雨没有仔细看她,也知道她是个艳绝一方的尤物。先前在凤起的时候,谷雨就听如意私下里说过,耶律昊坚很爱女色,而且舍得花银子,看上的女人总能想办法弄到,而且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但谷雨心里知道,那些女子并不只是看上了男人的钱财,像耶律那样出色的男人,有几个女人能不甘愿被征服。
“皇上既然有要事,水媚就先行退下了。”
耶律昊坚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水媚点了点头道:“军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不要再犯了。”
水媚却是极柔媚地一笑,在那烛光里愈发显得鬓发如云:“知道了。”
一阵香风吹过去,水媚又又看了一眼,这才悄悄走了出去。谷雨依然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心里面酸涩地透不过气来:“喔,林老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给张公。”少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垂着眉眼竟有些发抖。耶律昊坚伸手接过来,试探着又叫了声:“雨儿?”
少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眸子里荡漾的水光让人不能呼吸。
谷雨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几乎就要掉泪了。
心里面那么悲伤。
四月的天气,夜里面似乎也闻得到白日里阳光的味道。他也不看路,一下子就撞在迎面走来人身上,韩栋吓了一跳,拉住他道:“怎么了这是?”
谷雨眼睛一红,眼泪立即簌簌掉下来,耶律昊坚已经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你别走!”
谷雨心里一急,想要摆脱男人的纠缠,奈何耶律昊坚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就是不肯松手,谷雨突然抽出韩栋腰间的宝剑,抬手就砍了过去!只听“嘶啦”一声,耶律昊坚一时竟呆住了。
谷雨扔下手中的剑就要跑,耶律昊坚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力气之大,几乎把谷雨拉倒在地。韩栋急忙扶住道:“有话好好说!”
耶律昊坚明显被他抽剑断袖的事气得不行,脸色都变了,沉声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谷雨想要挣脱,又怕闹得动静太大,急得哭出声来:“你放开我,要不我可咬了!”
男人面色难看至极,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不远处有人听到了动静,都轻声议论着看了过来。林青喝道:“都不准看!”
谷雨咬着嘴唇,眼泪大滴大滴掉了下来,整个肩膀都因为极力的隐忍抖动了起来。韩栋低声道:“谷雨听话,有什么话到帐里面去说。”
谷雨脑子懵懵的,被耶律昊坚拽进了大帐。几日不见,面前的少年似乎更加迷人,泪珠挂在如玉一般的脸庞上,那神情却是极其自负的悲伤。男人伸出手替他擦了泪,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泪水沾湿了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指,谷雨别过脸去,用手使劲擦了眼泪,见男人的手仍抚摸着他的脸颊,神情厌恶地转过头道:“别碰我!”
耶律昊坚脸色一变,手指停在半空,冷冷地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是偷跑出来的?”
谷雨冷笑一声道:“我确实不该来。”
耶律昊坚见少年神色异常,不由抱住他,有些疲惫地叹道:“你还在气我把你送走么,这里实在不安全,明日这里就要开战了,乖,再忍一忍,我也想你想的厉害,没有宝宝在身边,晚上连觉也睡不好……”
怀中的少年突然一个大力挣脱出来,却是一脸的平静,几乎如死水一般:“父皇既然不希望我在这里,我的事也完成了,那我就回去了。”
少年说着就往外走去。耶律昊坚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道:“我让林青送你。”
少年回头惨淡地一笑:“不用了,我和林道一块来的。”他走了几步,忽然道:“你不是说咱们分开几日好好想一想么,我还真的想了很久,”他转过身,看着变了脸色的耶律昊坚道:“我觉得我错了,我是你的儿子,如果这辈子真要为人不齿地跟个男人的话,那个人也不是你。”
耶律昊坚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你胡说什么!”
少年极温柔地一笑道:“我以前太年轻了,很多事没有看清。”他挣脱了男人的手,道:“只是,大战在即,爹爹不要为美色乱了分寸。”
耶律昊坚恶狠狠地拉住他道:“我不是说了,把你送走是为你好,你说什么疯话!”
谷雨呵呵笑了起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和耶律昊坚在一块,最在意的就是男人以前的风流行径,他知道男人欲望鼎盛,自己又迟迟不肯给他,心里一直猜忌,却没想到今天却成了事实。
或许,一直都是事实,只是他初试情事的他太稚嫩,以为男人只有他。
耶律昊坚看了他良久,沉声道:“你偷偷跑出来,就是在大战之前给我说这个,分我的心?”
见谷雨沉默不语,耶律昊坚不可置信地冷笑几声,后退几步道:“我不知道,你竟是个这样狠心的人。”
他第一次倾心相爱的人,居然在这一刻告诉他这么残忍的消息,他望着走出去的少年,低笑道:“为了周成轩么,你可够狠。”
韩栋看见谷雨从帐里走了出来,急忙笑着走了过来道:“说完了?刚才你是怎么了,把我吓了一跳。”
谷雨微笑着摇摇头,道:“是我错了!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以后不会了。”
韩栋松了口气,看着后面神色莫辨的耶律昊坚道:“明日就要开战了,你有话要对他说么?”
谷雨摇摇头,道:“父皇雄材伟略,平定四方是迟早的事。你们多保重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就含着笑向前走去。林道见他神色异常,急忙问道:“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好?”
少年突然泪流满面,跨上马狠狠地道:“我温谷雨,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
林道被少年脸上的戾气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信马上坐着的是那个温润秀气的温谷雨。
“咱们走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71章 大风起兮
耶律昊坚神色怆然,站在大帐前面问道:“水媚走了么?”
林青低声道:“已经走了,我原本想找人送她,谁知她竟然不要,自己骑马走了。”
耶律昊坚点点头,似乎早已料到的样子。
水媚出身风尘,但是为人果断,心胸不同于寻常女子,堪称女中豪杰,很得耶律欣赏。耶律昊坚起兵之后不久,便说自己有了心爱之人,因此重金遣散了凤起的几个侍妾,并给她们都安排了去处。
那几位侍妾自然都十分伤心,毕竟遇到耶律昊坚这样出色的男人,一个个都是交付了真心的,谁知水媚倒是处之泰然,说她此生跟随了耶律昊坚这样的男人,也不枉她活这一辈子,在得知耶律昊坚称帝之后,竟然毅然决定北上,并在谷雨养伤期间成功依靠过人的智慧和美色获取了陈忠的信任。陈忠是宫廷禁尉,是救出高起和如意的重要一环,因此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水媚对耶律昊坚心存爱意,得知辽城出事,辽军被困于泗水河畔,便连夜女扮男装混入了军营,耶律昊坚虽然不高兴林青私自放水媚进来,但是精明如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失去一个臂膀,因此对待水媚的态度不由有点暧昧。
只是他问心无愧,丝毫没有想到谷雨是为这件事生气,只以为是谷雨在生气“将他送走”这件事,心里难免觉得谷雨过于孩子气。
他心里知道,谷雨是为周成轩的痴情所感动的,初从北都回来的那几日,有一次午夜梦回,少年还曾在梦里叫周成轩“信”的名字。因此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为独占欲很强的耶律昊坚所禁忌,他甚至还暗地里试探过几次,那般的卑鄙,连自己也觉得不齿。可当谷雨贸然说出少年寡情的那番话,他就立即怀疑他是为了周成轩才那么“狠心”。
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此战失败,我失去的不止是这个江山,连你都要失去了。
你那么年轻,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面狠狠疼了一下。
韩栋心里着急,问道:“我看他神色有点不对,要不要把他追回来?”
耶律昊坚沉默了一会,终还是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信交给他道:“将这封信交给张公。”
韩栋急忙接在手中,担忧地看了耶律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耶律昊坚笑着摇了摇头,催促道:“赶快送过去吧。”
他说完便又回到了大帐里面,突然觉得烦闷得厉害,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案上有一幅桃花,是前些时日谷雨养伤无聊时画的,因为他怕他累着,所以图只画了一半,便强行搁置在了那里,半幅的桃花还没有上色,都是白色的素淡,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那是一幅梨花。
谷雨善画桃花,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谷雨的桃花,艳冶中见淡致,肖似处去痕态,风流蕴籍,骨韵兼绝,倒很像他那样一个人。
这样一想,心里似乎更加难受起来。他便披了件衣裳走了出来。夜风和畅,暖暖的有了夏日的感觉,他漫步走到河岸边,隔着水汽隐隐看到对岸跳跃的烛火,河风拂起他的衣袖,他仰头看向南边的天色,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完全不似头顶上空的明朗。耶律昊坚心里一动,急忙唤了林青过来道:“张公是不是很会观天象?”
林青正要回答,身后突然有人大笑道:“皇上跟微臣想到一块去了!”
来的人正是张代,手里拿的正是谷雨送来的那封信。
谷雨一路上也没有说话,林道心里担忧,但见他的神色阴郁,自己也不敢多言,到了林府门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从后面绕过去?咱们出去的时候那些侍卫都不知道。”
谷雨跳下马,朗声道:“怕什么,他们知道又能怎么,我就是出去了。”
林道无奈,只好也跟着下了马,门口的守卫见到他们两个从外面走进来,倒是吓了一跳,一个小厮急忙跑过来接过林道手里的缰绳,笑着道:“少爷回来了。”
谷雨头也不回,直接一路回了清风阁。林道紧紧跟在后面,陪着笑道:“又不是有个美人等着你,怎么走这么急啊!”
谷雨突然停下脚步,看那脸色,似乎随时都可能哭出来似的。林道这才慌了神,握住他的手道:“到底怎么了这是,你也不说话,要急死我啊。”
谷雨咬着唇,泪水簌簌掉了下来,道:“他欺骗我!”
“谁骗你了?”
谷雨低下头,自己哽咽了一会,道:“我累了,要去睡觉了,今天谢谢你了。”
林道被那弄得莫名其妙,看着谷雨转身走了进去。他正要跟进去,门便被从里面关上了。
“谷雨,谷雨。”他轻声叫了几次,见谷雨一点动静也没有,自己在夜色里站了一会,只得上了楼。
清风阁背面是一潭碧水,谷雨来的时候,一眼便看上了靠水的那间屋子,说是天气热了,靠着潭水凉快一些,,因此执意住在了下面。林道推开房门,借着廊下的灯光点上了琉璃灯。夜色渐渐深了,那月色极其清明,照着一潭碧水,连清风撩起的波纹也能看见。那一丛竹子婆婆娑娑,在楼下谷雨那间屋子透出的烛光里轻轻摇曳。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见下面熄了烛火,料想谷雨已经睡下了,便也和衣躺了下来。
但那一夜似乎热的厉害,外面起了很大的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个不停。他嫌那灯光晃眼,于是便起了身,想去把那灯笼摘下来,刚走到廊上,便看到月下临风处有个少年,正是一袭白衣的谷雨,空灵飘逸,在月色里愈发显得眉目出尘。阁楼上的红灯笼照亮了暗夜里盛开的一树海棠,他仰头看着东方,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道正要唤他,忽见东方天际一片火光,竟如朝阳初升一般。下面的谷雨也注意到了,不由也吃了一惊,他一回身看到楼上的林道,大声喊道:“东面发生什么事了?”
林道摇了摇头,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向下喊道:“你跟我上来!”
谷雨急忙沿着楼梯跑了上去。林道伸手摘了廊下的灯笼拿在手中,沿着走廊弯弯曲曲上了一座峭壁。两个人走到最高处,只见军营处竟然一片火海,隔了那么远也能看得见。林道熟悉那里的地形,不由暗暗叫了一声:“不好,是军营粮草库那儿着火了!”
谷雨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那怎么办,这么大的火,对岸一定也能看见,要是那些粮草都烧光了,北周再趁机攻打过来,爹爹就必输无疑了!”
林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谷雨一跺脚,转身就向下跑去。林道来不及拉他,急忙跟着他跑了下来:“小心脚下,你要去哪?”
谷雨头也不回,“我要到军营去!”
“谷雨!”林道叫了一声,喊道:“你别慌,我去牵马!”
谷雨这才停了下来,林道急忙到后院牵了马,谷雨已经等不得,自己一个人跑到大门口叫醒了守门的小厮。那些保护谷雨的侍卫也跑了出来,看见谷雨要出去,正要问他,忽见东方火光冲天,不由都吓了一跳,急忙牵了马道:“我们护送公子回去!”
谷雨点点头,一个纵身被林道拉上马,大门一开,十几个人便快鞭向军营方向奔去。乌云渐渐弥漫上来,南风吹动山林簌簌作响,月色瞬间被黑暗代替。谷雨忽然听见漫天满地的哭喊声,尖叫声,还有凄厉的马嘶,眼中瞬间一湿,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林道喘着气道:“不用怕,一定没事!”
谷雨抿唇不语,只带着哭腔低喊了一声:“怎么这么慢?!”
马蹄哒哒作响,惊飞了无数飞鸟。军营越来越近,一到地方,谷雨便一个纵身跳了下来,几乎扑倒在地上,林道连马也顾不得拴,急忙将他拉了起来道:“小心!”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原来火势竟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因为今晚大风的缘故,整个军营几乎都烧了起来,士兵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天际,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谷雨什么也顾不得,奋身向耶律昊坚的大帐跑了过去,看到那里一片火海,腿下一软,几乎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72章 情乱
林道抱住他喊道:“他不会在里面的,他不会在里面的,你放心!”
谷雨早已经泪流满面,含着泪望向四周。一个侍卫突然惊喜地大喊道:“皇上在那儿!”
谷雨猛地转过身来,漫天火光中,只见男人站在高台之上,霸气内敛,分明一个笑傲天下的帝王,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韩栋也看到了他们,急忙跑了过来,看着林道道:“你们怎么过来了,赶紧回去!”
谷雨哭得不成人形,只能半靠在林道身上,林道撑着他的身子道:“我们看见这里起了火,怕出了大事,就快马加鞭跑过来了。”
韩栋见谷雨哭得可怜,便笑道:“这是皇上主意,故意诱导对岸敌人的。怎么样,够逼真吧?”
林道大吃一惊,问道:“那也不至于把粮草给烧了吧?”
“烧的不是粮草,是从周围林子里找的枯树枝。今晚有大风,可以把浓烟吹到对岸去,我们这就趁着浓烟攻过去。而且他们以为我们这里失了火,一定会放松警惕!”
耶律昊坚明显也看到了他们,脸色一怔,低头跟霍丞相说了几句,便大踏步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说着便一脸怒意地看向跟着谷雨的几个侍卫。韩栋哈哈一笑道:“小家伙以为你出了事,你看哭得多凄惨!”
耶律昊坚一听便看向了林道身上那个人,脸上神色难测,他走到他前面,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叫道:“雨儿?”
谷雨犹自抽噎着,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耶律昊坚将少年从林道手里接了过来,苦笑着抬起他的脸道:“你还肯过来看我一眼?”
谷雨紧紧抿着嘴唇,双手却死死抓住男人的衣襟。耶律昊坚低声道:“你肯这样为我哭,就算我死了也值得了。”
“你敢!”少年突然抬起头,恨恨地道:“你欠我那么多,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死!”
耶律昊坚浅笑着点点头道:“好,我一定好好活着。别哭了,当着这么多人,你看看你都哭成什么了,连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谷雨这才停住了哭泣,看着笑盈盈的韩栋,心里突然害臊起来。韩栋却不肯放过他,笑着道:“你别占着皇上不放啊,我们还有正事呢。”
谷雨急忙抬起头来,见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赶快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回来接你。”
谷雨点点头,刚才哭得浑身发麻,连额发都散落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忽然想到男人几个时辰之前才刚刚背叛了他,不由又恨自己没有骨气,自己别扭了半天,转头道:“谁要你接,送佛容易请佛难!我在林府过得快活得很,你当我在帐里说的话都是玩笑话么?!”
他说完便朝林道他们走了过去,韩栋已经傻了眼,摇着头笑道:“你这宝贝变脸也太快了吧?”
耶律昊坚没有吭声,自己站那儿想了一会,心里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难过,于是复又往高台走了过去,霍丞相急忙迎过来道:“现在烟气正浓,船也已经准备好了。”
耶律昊坚点点头道:“火光映照下容易暴露目标,派人去把火都扑灭,但要留下浓烟。其余的人整合之后马上登船!”
谷雨看到男人沉静自若,一派霸者风范,心里不由欣慰一笑,笑着对林道说道:“这里熏得厉害,咱们赶快走吧。”
林道拉住他道:“别啊,我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呢,咱们看一会再走。”
火光渐渐暗了下来,风吹起火花四溅,那情景竟如人间炼狱一般,四下里却是秩序井然,看来是早就做了安排。一行人退到背风的高岗上,林道突然问道:“你说这一次他们会不会成功?”
谷雨昂起头,看见男人在高台上朗声讲着什么,那般的意气风发,嘴里有些骄傲地道:“这还用问!”
林道听了一笑,看着河面不由叹了一声道:“倒是可惜了周成轩,按照他的才能,若是生在盛世,必定是个名留青史的帝王。”
谷雨心里一黯,想起以前在北都的日子,心里突然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到底是个薄情的人,枉费了周成轩的一番情意。身后一枝绿叶随着大风拂动他的衣袖,林道转过头道:“周成轩不是对你很好么,你就一点也不念旧情?”
谷雨突然生气起来,转头看着他道:“你要我怎样,难道跑过去告诉我爹爹,周成轩是个好人,是个好皇帝,叫他不要攻打北都?”
他这么激烈的反应,倒把林道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随便问一问。”他讪讪地一笑,小心翼翼地道:“看来,你还是很在意的。”
谷雨垂下头,额前的一缕头发掩盖住了他左半边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借着地上隐隐的火光,林道看见剑光凛凛,无数艘大船,借着强劲的南风,千帆竞发,势如破竹一般,直往北岸驶去。
“这一招果然够高。周郎东风,铜雀春深。“他说完,看见河面上烟雾弥漫,不由又加了一句:”还有诸葛亮的草船借箭。”
谷雨抬起头,突然变了脸色,仿佛怎么也不忍心看到那场惨烈的厮杀,拉住林道的衣袖道:“我不想在这里了,咱们快走吧。”
他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惨白,似乎一刻也等不得。林道点点头,对着林子吹了声口哨,山林里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刚才跑得无影无踪的马竟然自己跑了回来。林道牵过马绳,少年仿佛已经没了力气,连上马的时候也是林道用胳膊托了一下才算上去。林道跨上马,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谷雨惨然一笑,回过头看了一眼,几乎是虚脱着靠到了他的怀里,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累,咱们走吧,别走太快,我在你怀里缓一会。”
林道伸出左臂拢住他,轻声道:“好。”
谷雨渐渐闭上眼睛,这一天的风波突然平息下来,困意顿时浮了上来,脸上居然有些发烫。林道身上的味道,有些像耶律昊坚,甚至有同样有力的心跳声。这一个错觉让他莫名地惆怅又安宁,不一会便陷入了昏睡里面。一行人走得极慢,山林里一片寂然,刚才隐隐听到的惨烈的打斗声,不一会也消没在呼呼的风声里面。天空中的云彩汹涌而过,像春汛时波涛澎湃的河面,在云层薄的地方,能看到原本很敞亮的月色。
谷雨突然咕哝了一声,林道急忙低下头,问道:“什么?”
谷雨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梦呓一般扭动了一下,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魇。林道这才发现了怀中少年的异常,急忙用手一探,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烧了起来。
这一惊,林道片刻也不敢再耽误,快马加鞭直往林府奔去。还未下马,便急声对着门前的守卫道:“王成,快去请赵管家到清风阁来!”
王成见他急成那个样子,也不敢多问,急忙向府里面跑去。林道叫了几声,怀里的少年咕哝一声,仿佛已经昏睡过去。他急忙把他放到榻上,赵管家已经匆匆跑了过来,连衣裳也没有穿齐整,急声问道:“三少爷,出什么事了?”
赵管家擅长医术,原是江城小有名气的大夫,后来为躲人祸来到林府,府里面大大小小的疾病都找他来看。林道急忙让到一边:“你给瞧瞧,他好像是发烧了。”
赵管家是知道谷雨身份的,所以一见榻上的人吓了一跳,急忙走向前为谷雨搭脉。林道有些心急,便问道:“怎么样,要紧么?”
赵管家起了身道:“没事,病的不重,估计是受了风寒,吃几剂药就好了。”
林道这才放了心,吩咐丫鬟跟着管家出去拿药。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药就煎好送了过来,林道接在手中,道:“我来吧,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却也不敢言语,只好退了出去。林道轻轻唤道:“谷雨,谷雨。”
见谷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忙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一吹道:“张嘴。”
病重的少年非常温顺,十分听话地张开了嘴巴。林道急忙将勺子放到他嘴边,没想到谷雨突然皱起了眉头,闭着眼睛埋怨道:“好苦。”
少年的脸庞因为发烧红润起来,嘴唇沾了汤药,蒙上了一层艳丽的光泽,一切都说不出妩媚妖娆。林道脑子一热,竟然想把药含在自己嘴里再过渡给他,偷偷吻一吻那鲜艳的嘴唇。
这个想法连他自己也觉得惊异。他苦笑一声,轻声劝道:“良药苦口,谷雨听话。”
一碗药就这样在他的哄骗中喝了下去。林道将他抱上床,盖上了被子,思虑再三,还是轻轻吻了吻少年的额头,心中波涛汹涌,几乎不能思考。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73章 坠崖
震惊天下的北都之战,就这样在谷雨的昏睡中过去了。
谷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睡时分。他在一阵哗啦啦的雨滴声中醒过来的,入眼看到的便是屋檐上垂下来的白泠泠的雨帘。林道见他醒了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
谷雨用胳膊支撑着坐了起来,林道急忙拿了枕头塞到他背后面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让我们府里的管家给你瞧一瞧?”
谷雨虚弱地一笑,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问道:“外面怎么样了,爹爹回来了么?”
林道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已经退了烧,这才安心坐了下来道:“哪能那么容易,不过泗水已经过去了,听说现在军队就在城门外安营扎寨。他一时半会估计是回不来了。”
谷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了看外面道:“下雨了啊?”
“嗯”,林道知道他喜欢下雨天,便将靠水的那一排窗子全部打开了,感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便问道:“冷不冷?”
谷雨摇摇头,淡淡地一笑:“没事,就开着吧。”
林道担忧地问道:“管家说你昨夜过度奔波,又劳了心神,所以才发了病。你的身子很弱么?”
“自从来到北方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不过也不是大病,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我以前身体可健壮着呢。”他说着微微一笑,显出病态的苍白来,那眼神愈发幽黑,像外面的深潭一般。林道终还是不放心,拿了一件薄衫给他披上道:“算你荣幸,这可是我林道第一次伺候人。”
谷雨呵呵一笑,因为心里始终想着外面的事,那笑容不免就有些凄凉。林道站起身来,道:“你睡了那么久,还没有吃过东西呢,说吧,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去给你做。”
谷雨也不客气,靠在那儿想了一会道:“算了,实在没有胃口,就煮点粥吧。”
“那哪行,你得多补补身子。”
廊下伺候茶水的丫鬟道:“少爷还是听公子的吧,病刚好,不能吃太补的东西。”
林道想了一会,道:“那也行,你等一会。”
不一会,饭菜便上来了,除了一碗小米粥以外,还有几道清淡的小菜,一盘葱花豆腐,一碟黄豆,还有一杯蜂蜜鸡蛋汤,谷雨勉强吃了一些,林道看着剩下的一大半道:“就吃这么一点儿?”
谷雨从丫鬟手里接了茶道:“吃饱了。”
林道却突然坐了过来道:“那剩下这些我可吃了。”他说着便拿起谷雨用过的筷子吃了起来,连谷雨喝剩下的半碗米粥也喝了下去。这下不止谷雨,连一旁伺候的丫鬟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谷雨来的时日虽然不多,但也知道林道素来与他一样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就连晚饭时林府全家聚餐,他也要单独吃一份。如今他竟然这样吃起了他的剩饭,谷雨直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是四月时节,一场细雨下得人间一片清凉。暮晚时分,谷雨靠在清风阁的栏杆上赏雨,忽然想起了前尘旧事,他十岁那年,他大哥温顾朗得常将军提携要去参军,谷雨死活不同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任谁劝也不肯听。温顾朗为了讨好他,便带他去金谷园玩耍。那也是个下雨天,比今天的雨还要大一些,金谷园的水塘飘满了暮春的落花。温顾朗骗他说只去一年,去了便会回来,回来了就教他吹笛和舞剑。可是他一去就是三年,后来连他的娘亲也后悔了,说不该放他出去,谷雨觉得自己受了骗,伤心地不得了,便搂着她说:“将来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娘的”。
温夫人一笑,摸着他的头道:“男孩子总要离开家出去闯荡一番,等你长大了,就和你哥哥一样不知道想家了。”
一旁的温侯德笑着说:“咱们小雨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去,他这样子调皮傲气,没人看着怎么行。”
没想到过了几天,温顾朗竟然回来了,还做了将军,整个温府都喜气洋洋的,只有谷雨心里恨他欺骗自己,无论温顾朗怎么低声下气,他一直不肯理他。
更没想到的是,几日之后,他真的和他哥哥一样,甚至还不如他,就那样离开了。
他正想着,忽一阵风吹来,竹叶上雨滴流连滴落,涧水浮来落花,不由满心感伤,便让丫鬟取了那支潇湘笛,吹了一曲《凌波》,曲调清新,透着碧色的哀婉,随着湖水东流去了。
那丫鬟听得入神,再抬头去看临水而立的谷雨。乌黑的头发,在晨风中赢柔的抚动着,尽管披着着衣袍,依旧可以看出他挺直而纤细的腰身。光是这个侧影,就会让人浮想连翩,这会是一个怎么样俊秀出尘的少年。(本书原名《爹爹好狂野》,连载于连城网)
谷雨虽然没有说,林道也知道他心里惦念着耶律昊坚,第二日便派人前去北都打探消息。听回来的人回报说两军僵持在城门口,耶律昊坚正派人跟周成轩谈条件,谷雨才稍微心定了一些,加上林道的悉心照顾,病也就渐渐地好了。
自从那一场病之后,林道待他明显细心了许多,这也不许去,那也许碰,仿佛他像个经不起摔打的瓷娃娃,他管教得不亦乐乎,谷雨却不乐意起来,说他是来林府做客的,现在倒真成了个囚犯一样。
林道到底心软,见他郁郁寡欢,终究是妥协了下来,这日吃了晚饭,便拉着他道:“要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府再大再漂亮,也终究有新鲜劲过去、看够了的一天。谷雨眯着眼笑了起来,拉着他手跟在后面,两个人偷偷避过谷雨带来的那些侍卫,顺着一丛山茶花出了院子,山涧里流水淙淙,鸟鸣里也带着幽谷轻灵。林道神秘地一笑道:“跟我来。”
谷雨猫着腰道:“去哪儿?”
林道却没有说话,领着他过了一面峭壁,来到一棵老松柏旁边。林道松开他的手,从老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下面掏出一个酒壶。谷雨笑了起来:“切,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
“祖父不许我喝酒,我只好偷偷藏起来喝。”林道拔开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即飘了出来。他把酒壶递过来道:“喝么?”
谷雨愣了一会,竟然真接了过来,仰头就灌了下来,林道正要阻止,谷雨就“啊”了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呛得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林道慌忙接过酒壶,抚着他的背着道:“你没事吧?”
谷雨满脸通红地摆摆手,只觉得胸腔滚烫:“好辣……咳咳……”
林道无奈地一笑,道:“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刚才那架势,我还以为遇到对手了呢!”
谷雨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见林道就着他刚才喝过的地方又喝了一口,脸上刚消退红晕又浮了上来,竟然有些晕乎乎的。
林道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原来一点也不好喝……”
谷雨小声含混的声音就像是带着娇意一般,软软绵绵,听得林道心里一颤,也不敢看少年桃花一样的眼睛。
“喂,你没事吧,不会是传说中的一杯倒吧?”
谷雨摇着头站了起来,凉风吹动松林,整个山谷如风声鹤唳,带了些萧煞的悲凉。晚风一吹,刚才的眩晕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望着黑隆隆的山川,长长吸了一口气道:“咱们回去吧,否则他们知道又该担心了。”
居然有些轻飘飘的,他也没有吭声,只抓紧了林道的手,沿着峭壁一步一步往回走。林道也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道,回过头问道:“害怕么?”
谷雨笑着摇摇头,正要说不怕,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瞬时跌倒下去。“谷雨!”
跌落的力道差点将林道也带了下来,“抓紧我!”
林道一把拉住他的右手,那峭壁极陡,谷雨的半个身子悬在半空,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林道试了几次,却都无法将谷雨拉上来,便大喊道:“你别怕,低头看看脚上能不能蹬上什么东西!”
谷雨闻言往下一看,没想到不看则已,一看抖得更厉害了。
只见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在月光下什么也看不见,要是跌下去指定会粉身碎骨。
“林道……”
林道咬着牙抓住他的肩膀,那山路本就是开在峭壁上,宽度不过一尺,根本一点着力的地方也没有,稍有不慎,两个人都都得掉下去。
“不行了,我会拖累你的。”肩膀被拉扯得几乎断掉,谷雨忍住疼痛喊道:“林道!”
林道咬着牙没有说话,汗水顺着他光滑的脸庞流了下来,他尝试着去抓谷雨的另一只胳膊,谁知身子突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差点差点也跌落下去。
“啊!”谷雨尖叫一声,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死亡的恐惧一下子袭上心头。“谷雨!”林道似乎也要哭出来,道:“你别怕,有我呢!”
谷雨一咬牙,喊道:“你放开我吧。总比两个都死了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他说着便欲挣脱林道抓着他胳臂的手。
他这一晃,身子又往下沉了许多。林道一红眼,大喊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听天由命吧!”说完他便纵身死死抱住了谷雨。
北国篇:梨花落尽春欲了 第74章 情动生死
在坠落的那一刻,谷雨以为他会将他这短暂的一生在脑海里重演一遍,然后等待疼痛将他带往另一个世界。
可是他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只有紧紧抱着他的那个人,身上传来的温暖,让他想要掉泪。
他只好也紧紧回抱住,觉得自己的一生也算值了。
谷雨第一次亲身经历一场死亡,是他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扬州城里的大善人温老太爷亡故了,整个温府都是白练飘飘。
他那时候还很小,根本不懂得悲伤是什么,而且他听人说,老太爷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会升入极乐世界的。
既然会升入极乐世界,那还有什么可伤悲的呢?
可他还是哭了,看到大家都在哭,哭得肝肠寸断,自己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哭灵的时候是会有很多人来看的,大家都抹着泪说,你看看温家这个小少爷,哭得多伤心,果然是个孝顺的人。
谷雨也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孝顺的人。有一次温夫人牙疼得厉害,几天几夜地睡不着也吃不好,谷雨就偷偷跑到佛堂里,对着仁慈无量的佛祖叩头道:“请求佛祖让娘亲的牙疼赶快好起来,如果她能好起来,我情愿自己牙疼。”
后来温夫人的牙疼果真好了,又过了一年,一家人一起吃饭,突然间说起了这个,谷雨自己说了出来,大家都笑着看着他,他自己倒是感动地哽咽起来。
那时候他就想,或许他并不是个孝顺的人吧,要不然就这么一点小事,自己居然会感动成那个样子。温顾朗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家的小雨,要是托生成个女孩子就好了。”
怪不得他长大好无论跟着耶律昊坚还是周成轩,都逃脱不了男宠的命运。
这样胡七胡八地想了那么多,谷雨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急切又绝望。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哪有精力再说话。
是啊,这一年多他认识的人比他十几年认识的人还要多,这一年过的桥也比他以前走的路要多,真的非常累。
这都只能怪耶律昊坚那个流氓太霸道太自私。
你看看,他本来好好的在扬州,生在巨富之家,千人疼万人爱。虽然现在做了皇子,身份尊贵了很多,但现在遇到的也都是些皇亲国戚、将军丞相啊,哪如在扬州,虽然只是个小少爷,但谁敢不买他的帐?
就比如他来凤起的那年,有一天逛街看上了一家古董店的名画,谁知扬州知府的儿子许宝仁也看上了,非要跟他抢,结果谷雨就回家大哭了一通,那时正逢他大哥温顾朗刚刚回家,正在花尽心思地讨好他,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他刚睁眼,那幅画就乖乖地躺在了他的床头上。
你看看,宁做鸡口,不为牛后。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温谷雨又没多大抱负,心胸也不甚宽广,做个地头蛇就很满足了。那个耶律昊坚,非要把他掳过来,不顾伦理道德地欺负他也就算了,毕竟是个不开化的蛮夷,也不指望他能懂多少仁义礼教,可他竟然还害得他被周成轩抢走做男宠,被狼咬,现在更悲惨,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了。
摔得那么重,身上疼得厉害。
耶律昊坚最可恶了!
可自己心里面为什么酸酸的,胸口像少了什么东西。
虽然他还年轻,正是娇艳艳的一个花骨朵儿,可也不是没有想过死亡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他想到过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有一次他受了气哭的不行时想的,他觉得他应该会跑到个天底下最干净的地方,找一间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屋,如果是冬天,他就点上火炉,自己就躺在一边,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没有人给他送葬,也没有人为他哭泣。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温暖照耀人间。
第二种就和耶律昊坚有关系了,他要和他快快乐乐地活到再也走不动了,他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躺在爱人的怀里,和他一块死去,他要紧紧抱住他,身体纠缠,十指相扣,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那是很好很好的一生。
多感人的画面啊,想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要动容了,可惜他说的不是时候,那时他刚刚从北都逃回来,男人正贪婪地吮吻他的耳朵,一副要从头到脚吃掉他的样子,他正要动怒,一抬腿就碰到了男人巨大的阳根,吓得他只剩下惊喘的份了。
男人还用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声音笑道:“小别胜新婚啊。”呸呸呸,那个耶律昊坚……
唉,自己真是不争气,那个男人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他还这样想着他,想他现在就跑过来抱住他,告诉他不用怕。
听府里的老嬷嬷讲,黄泉路上有座奈何桥,桥上有个梦婆,会给每一个路过的魂魄喝一碗孟婆汤,那样的话,今生的一切都会忘记了,一切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统统都会忘掉。
他可不想喝那个东西,心里装着男人的样子,他才敢一个人走下去。其实,他还是很爱他。尽管他那么差劲。
只这一个念头,就足以叫他掉下泪来了。
这种心不由己的感受,真是甜蜜又苦涩。他这样想着想着,便觉得委屈起来,泪水流在脸上,又被人轻轻地拂去。耳边是那人急切地呼喊:“谷雨,谷雨。你忘了,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你都忘了?谷雨……””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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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