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正文 第22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22节
曹五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帽子,“腾”地抬起汗涔涔的大脑袋,站直了高胖的身躯,扛起了厚实的胸膛,慢慢地向司徒瑾走去,双眼毫不退缩的盯着对方,如同一头雄壮的黑熊等待搏斗。
好歹曹五也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除了在小厨子面前软绵些,其它人算个屁!
司徒瑾冷冷的盯着他,如同盯着一只老鼠的毒蛇。
四目交接,仿佛有股杀气在空中碰撞。
——司徒瑾,你有种就在这里杀了我曹老五!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就来呀!
——送命上门的大礼,求之不得!
司徒瑾欲拨刀。
曹五嘴角冷笑。
——若是死在你手里,小厨子定会记住我一辈子!值了!
——!!
司徒瑾冷冷盯了他片刻,最后一声冷哼:“你回去告诉他,永远别作这个打算!”
“司徒瑾!有种过来斗!”
“你不是对手!”
“虽败犹荣!”
“做你的大梦!”
激将法不管用,看着司徒瑾大步远去,曹五失望的倚着墙壁。
躲在暗处观战的杨小迷叹了口气,悄悄来到曹五身边安慰道:“老五啊,早就告诉你耐心等几个月,等老夫人来说不定会有转机,这下更不好办了。”
“杨兄,兄弟该如何是好?小厨子看起来很失落,我想给他个惊喜让他高兴一下。”
杨小迷也倚着墙壁装作无奈:“没有办法,看样子钧之算是杠上了。”
“杨兄,你脑子好使,再给五弟我想个法子。”
“暂时不要再提此事,等几个月后老夫人来后再做打算。”
“真有转机?”
“比珍珠还真,司徒瑾是个大孝子,老夫人那里绝对有办法。”
曹五终于松了口气。
杨小迷暗笑,你们就争去吧!原来这个小神仙还会变登天大树,看来那晚已经引起多双眼睛的注视了,最后鱼死网破时,也许他们螭国会趁机捡个大便宜!
☆、八十四
第二天一早,司徒瑾慢腾腾的往马上收拾行装,眼睛却不经意间总瞟向署衙的大门。
晋伯双臂抱肩站在远处已经静静地观察了半天,心里不禁暗暗好笑,这个钧之,在两情相悦上真是让人替他着急。
当司徒瑾又一次瞟向在大门后,就连一向稳重的晋伯也看不上了,他上前开口道:“钧之,你若再不启程,许大夫就该等急了。”
司徒瑾一本正经地道:“明日再走也不迟,我的马蹄看起来还得修一下。”
晋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钧之,已经和许大夫他老人家约好,让人久等怕是不妥,君子重承诺……”
“好了好了,催的要命!我走就是,署衙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放心去吧,把老夫人安然无恙的接来。”
司徒瑾叹了口气,只好翻身上马,拱手和晋伯道别。
晋伯一直目送他走出署衙,看着司徒瑾一边和众军士告别挥手,一边频频回头,晋伯暗笑,这个别扭的钧之,不推他一把,他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司徒瑾来到杏庐前,医馆的小伙计立刻就迎了上来道:“大人,许先生在后厅等候多时了,请您进去找他。”
“嗯。”
司徒瑾下了马后进入杏庐后厅。
后厅是医馆接待贵客的地方,桌椅精美,垂幔绿植,摆设精致,墙上还挂了几张人体经络图,室内还熏了淡淡的薄荷香来遮掩浓重的中药味。
司徒瑾来到医馆后厅左右看了看,感到很奇怪,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平日里那些候诊的贵客都哪去儿了?
司徒瑾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看到雕花后门半掩,门后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那里正是许大夫的起居之地,也许此时他在正收拾行装。
他上前一把推开门,正欲抬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呼唤。
“大人……”
熟悉而又清清浅浅的声音。
司徒瑾一怔,不禁心里一松,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原来那角落窥视中的呼吸真的是他……
“大人,我来送送你。”
“嗯。”
“大人,你有还有时间么?我们好好谈谈吧!”
“好。”
叶剪秋已经悄悄躲在垂帐后面静静地看了司徒瑾很久。
司徒瑾今天穿了身素色夏麻布常服,头发简单的用白色丝巾绾起,腰间束了一条白麻丝带,脚上穿了一双软底缎面鞋,身着柔软的长袍的司徒瑾玉树临风中又透露出军人特有的轩昂气质,稳如松石般的站在那里一手握腰间横刀,即使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种风景。
这个让他爱到死去活来的人啊,心如同他钢铁般铸成的胸膛一样坚硬。
叶剪秋长叹,他考虑了很久,今天的送别,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他总有个感觉,两人就此一别后,无论对方回不回到青阳镇,就会各自天涯。
叶剪秋轻轻来到司徒瑾面前,司徒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只见叶剪秋穿了一件淡青色斜纹长衫,腰间用根白色的丝带轻轻一束,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脚上穿了双浅棕色的方口布鞋,露出雪白的袜子,一头乌发用根普通的枣木簪子挽起,脸色干净爽洁,眉毛秀长,双眸清澈如潭,整个人如同一根秀丽挺拔的翠竹。
十五岁的年华,正如梅子一样青涩。
叶剪秋定定的看着司徒瑾,浓眉入鬓,眸若星辰,仍是英俊无双绝世而立。但是,再美好的人若是和你始终有距离,就变成了墙上的一幅画,只可欣赏,却不能拥有。
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片刻后,叶剪秋开口道:““大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司徒瑾立刻道:“从来没有。”
“那天你发火,是因为什么?”
“我说过了,兄弟们在外面等我,你行事不当,是你的错。”
叶剪秋的心微微缩了一下:“我的错……好吧。”
司徒瑾的性格和朝歌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说话都是那么的直接。即使对方有三分理,也会变得让人十分心寒。坏脾气就如情感中的刀片,有时候会让人的心和肉一起疼,如果内心不够强大,是无法驾驭的。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事让你厌烦么?”
“没有。”
“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喜欢我?”
司徒瑾将对方软软的手拉起来,看着对方如潭水般的双眼道:“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常常挂在嘴上,你想太多了。”
“然后呢?”
叶剪秋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司徒瑾皱了一下眉,只好将自己的手也收了回去:“什么然后?”
“你没有想过以后么?”
司徒瑾道:“我说过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怎么个在一起法?”
司徒瑾有些生气:“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喜欢你守在我身边,也喜欢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我即使偶尔发个火又能如何?署衙里的兄弟天天被我发火挨训,也没有见过谁问过这么多为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分开的时间长了些罢了,军团里哪个兄弟不是和家人聚少离多?如果你因为这个生气,那我无话可说!”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来司徒瑾是被自己惯坏了,习惯让对方包容体谅一切,却没有丝毫愧疚。爱情是相互的,不是一个人的,司徒瑾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看着叶剪秋仍古井无波的静静看着他,司徒瑾长叹一声,伸手抚着他的发顶道:“别想太多,安心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司徒瑾很自然的就占据了感情的主导。
叶剪秋问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大人,将来你会娶妻么?”
司徒瑾点点头:“会。”
叶剪秋颤抖着道:“想要孩子?”
“是的。”
叶剪秋眼前发黑,苦笑连连,早该想到呵!
李婶子早就提醒过他,男子结为夫夫,是非常不易的,尤其是像司徒瑾这样的条件,他怎么可能为自己放弃子嗣……是他自己甘愿飞蛾扑火。
司徒瑾见对方如同受伤的小兽那般萎缩可怜,不禁伸开双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道:“别害怕,别害怕……我知道这件事你不能接受,但这是必须的一个过程,无论是我,还是母亲,都希望我有一个完整的多口之家。你也明白,你做不到,我又能如何?当初你想和我在一起,早就该有这个心里准备才是……”
司徒瑾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解释这些,按理说他不管是娶妻纳妾还是收房,都不是这个人有权利该管的。但是当他面对叶剪秋时,总是有一种拒绝不了的温柔和尊敬,怀里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其实是和他并肩而立的。
也不知道命运是如何的阴差阳错,使得这个骨里子透着一股端庄优雅的人却落入奴籍,并且来到他的身边。
他曾经想过要将卖身契当着他的面撕掉,可是司徒瑾总觉得不妥,这张纸就像一张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重要凭证,如果毁掉的话,这个人好像随时就可以离开,而他却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那天使他大发脾气的直接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听到了叶剪秋那开怀爽朗的笑声,还有那调皮放肆的玩笑。
那是一个活灵活现的,性格分明的,有血有肉的,非常真实的叶剪秋。
那也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叶剪秋。
为什么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拘瑾,难道是对自己有些敬畏?
想到这里,司徒瑾心里又温柔许多。
叶剪秋推开对方的怀抱,仍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司徒瑾。
这种冷静而又平淡的眼神,让司徒瑾心里有种莫明的不安。
这双幽黑深邃的眼睛曾经看到他时,包容的就像看到了整个天地,温柔的时候,又如暮色之水般深情。
现在注视着他的这双眼睛,里面仿佛装满了浩翰的星空,却唯独看不到他的影子,好像对方眼中的世界自己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绝决的如同飞鸟难渡的鹰头山……
司徒瑾的心少有的发慌,尴尬地放下手:“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剪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见叶剪秋沉默,司徒瑾解释:“我不想瞒你,我必须对你坦承,否则你会更难过。”
叶剪秋有些发抖。
他根本不想莫明奇妙的成为不耻的第三者,更不想自己最爱的人和别人分享!他理解司徒瑾想成为父亲的真切愿望,但是他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个残酷的事实又无法躲避,就那么郑重的摆在他面前,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
叶剪秋非常痛苦,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司徒瑾感觉特别不好,毫不犹豫地又将对方捞了回来紧紧抱住,将下巴摩磳着黑亮的发顶,喃喃道:“你不愿意接受么?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不想让你离开,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见怀里的人又要挣脱,司徒瑾用尽全力抱住他急切地道:“你一定要想明白,东山老虎会吃人,西山的老虎也会吃人,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是一样的,若是你选择其它人,也会面临同样的选择!如果这个男子是我,你愿不愿意同我试一试?我们可以共同面对将来,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过分开……”
从司徒瑾胸膛共鸣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性感,让人心醉神迷。
心有猛虎也会嗅蔷薇,坚硬的铠甲下也会有软肋。武将的心一旦柔软起来,便是碎断人肠的缠绵悱恻,
叶剪秋脑子很乱,他看到司徒瑾因为紧张鼻子上冒出的汗,还有那双急切慌乱的眼神。
这是司徒瑾第一次向他坦露心迹,真是不易!
无论如何,此次之行,他已经确定,司徒瑾心里的确是有他的,但是对方太过粗心,对感情从不用心呵护。
叶剪秋只有苦笑,人的一生太长,漫漫无边的岁月如易碎的琉璃,让人心生恐慌,人的一生又很短,短的如白驹过隙,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如手中的流沙……这个决定很难。
“这条路很艰难……”
“不管再难,我也想让你陪我走下去。”
“我怕自己做不到,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强。”
司徒瑾用一双大手轻轻捧着叶剪秋娇嫩的脸颊,看着他如水般黑亮的双眸郑重地道:“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面对困难和脆弱,不管将来面对什么,我只想让你陪着我走下去。我知道,你是一个与世无争,温柔如蒲草般的男子,铁马啸鸣的生活中,只有你才让我心安。不要留下遗憾,我不想错过彼此。”
见对方一直沉默,司徒瑾不禁挥起拳头“嗵嗵”的捶击自己的胸膛,激动地道:“这里!这里你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即使将来娶妻生子,也无法替代!”
“太天真了,我怎么能和你将来的妻儿相比。”
“除了你,我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你为何不信我!”
司徒瑾在咆哮怒吼,额上的青筋暴跳。叶剪秋第一次又见到对方为了他情绪失控,这让他心里感慨万千。
爱情能使人俯首听命,爱情也能使勇士俯身下拜,爱情就是这么矛盾重重……
叶剪秋长叹一声,他相信司徒瑾是坦诚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让人鲜血淋漓。
叶剪秋心里很清楚,司徒瑾将来的妻儿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随着岁月的流失,他的地位会渐渐变得微不足道,爱情的光芒也会在柴米油盐中慢慢消失殆尽。
人们都将爱情视为奢侈的珍品,幸运的人遇到真爱会修成正果,最终携手白头,不幸的人却一脸疲惫牵手身边并不真爱的人,善良的将对方视为亲人,而有些人,宁肯独守终生,也不愿将自己和一个没有爱情的人走一生……
可怜又可爱的世人啊,都在寻找爱情这个鬼东西!人们嘴里时时咀咒,心里却时时渴望。
但这个世界的土壤根本不适合他爱情种子的生长,即使艰难地发了芽,也不会开花结果。
叶剪秋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再试一次。”
那我们就携手走一段,也许遇到分岔的路口各自告别,互道一声珍重,哪怕爱情如灿烂夏花一般短暂。
在这个世界里,叶剪秋仍是孤独的,只想将来拥有一份美好的回忆渡过余生,当他坐在黄昏中的那把老藤上,慢慢咀嚼年少时的往事时,他希望带给他这个最美好回忆的人——是司徒瑾。
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未可知的悲喜,因为它未可知,所以有蚀心摧骨的痛苦,也会有淋漓尽致的快乐。
我们爱这人世的繁华似锦,也要接受这满目的百木调零。
那就将一切都交给命运吧,直到命运将他们分开。
“太好了!”
司徒瑾心里一阵轻松,如同歼灭了一场最艰难的战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欢悦席卷而来。他并不知道,对方在接受他同时,也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情不自禁的司徒瑾紧紧拥抱着怀里柔软而又芳香的人,狂风暴雨般的热吻扑天盖地的袭来,力气大的恨不得将对方揉碎搓烂,司徒瑾的生理反应非常明显,意乱情迷中他喘息着在对方耳旁道:“我理解你了,当初为何在农场对我那样做……是我的错。”
在花朵需要雨露的时候,雨滴偏偏不来,在果实不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暴雨如注。
叶剪秋又一次推开了司徒瑾,看着对方惊讶而又不解的眼神,他解释:“前些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背很疼。”
司徒瑾笑着将他揽在怀里,宠溺的捏了捏叶剪秋的小鼻子:“这么不当心,让我看看伤势如何?一会儿让许大夫给你拿些药酒,我来给你抹。”
“不用了,已经好多了。”
那天,司徒瑾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结果碰到了桌角上,后背当时就如裂骨般的疼痛。
司徒瑾仍担心:“真的没关系么?让我看看。”
说完,就要掀他的衣袍。
叶剪秋推开他:“没有关系了,你去找许大夫吧!”
“那个黄眉老头儿,是不是和你一起合谋算计我?你们两个坏家伙!”
“还有晋伯。”
司徒瑾不禁苦笑:“我真是要长点心眼儿了,你都把我的后方一一攻破了。回头再找你们一个个算帐!”
“你应当请他们喝酒才是。”
“呵,没错,喝我们的喜酒。”
司徒瑾又一次抱起叶剪秋,轻巧地将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个子太矮,和你说话总低头,脖子受累。”
两个人同时甜蜜的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好人,好人不能互相伤害,我们要快乐的活着。
叶剪秋想了想道:“那个良辰公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司徒瑾大笑,嘴角咧的很开,叶剪秋吃醋了,刚才那阵势真把他给吓到了!他甚至想拨刀铭志,他终于明白,这个小东西,算是把他拿捏住了!
“自从你走后,我就再没回过府。那个良辰嗓子很好,是个名角,母亲爱听戏,是专门为她老人家留的。母亲来后,足不出府就可以在家听大戏。”
叶剪秋也笑了:“看你表现不错,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在哪藏的?让我找找!”
说完,司徒瑾就抱着叶剪秋乱摸,叶剪秋笑着拼命躲闪。
暴雨过后就是彩虹,美好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有人说过,生的时候,不必期待死的来临,那爱意正浓之时,就好好享受。
当叶剪秋领着司徒瑾来到院子后,就指着一个房门对他道:“大人,你打开门进去看看。”
“叫我钧之。”
叶剪秋有些脸红,他知道钧之是司徒瑾的字,是关系最亲密的人才叫的名字。
“钧之,你进去看看。”
司徒瑾没有急着进屋,抱着叶剪秋吻了他一下道:“我早已打算好,等母亲回来,就给你一个名份。若不是今日赶着上路,定不会放过你。”
爱情是一念繁华一念灰,爱情是山水风雨,岁月慈悲,也是生命中的俗常。爱情是槐香飘舞时不期然的惊鸿一瞥,是寸寸相思的执念。
两个人无言的又紧紧相拥在一起,缠绵亲吻……
你从荒漠中纵马向我奔来,我从异空穿梭向你而至,你看我笑,我听你心跳……
过了很久,两个人才分开。
司徒瑾冲叶剪秋笑了笑推门走进屋,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脚下举步维艰,仿佛一动就碰到了什么盆盆罐罐。
叶剪秋悄悄地将窗户上遮挡的厚布帘拿了下来,并推开了窗户。
时辰正好,灿烂的金色阳光射入小屋,顿时光线明亮起来。
司徒瑾惊呆了,屋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牵牛花。
在阳光的催动呼唤下,成千上万朵螺旋形的花苞瞬间颤微微的扭转一起绽放,紫色的,蓝色的,粉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大朵的,小朵的,圆形的,棱形的,多瓣的,带着金边的,镶着白边的,碎纹的……冷艳的,娇媚的,鲜艳的,烂漫的,娇娆的……
满屋同时开放的牵牛花丛丛簇簇如海洋般浩翰壮观,百花吐蕊,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如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馨香阵阵中,司徒瑾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轻轻的开裂,细微的劈啪,微小的滋滋,有些花枝仍向上攀爬,连墙上都开满了牵牛花……
“喜欢么?”
司徒瑾一把将叶剪秋抱住:“坏家伙,若是刚才我们谈崩了,是不是这牵牛花就不让我看了?”
叶剪秋笑——还真猜对了。
若你弃我而去,我就独自花开。
☆、八十五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没有七夕,却有中秋,没有重阳,却有除夕,有了红红火火的闹元宵,却又没了端午赛龙舟……所以说,没有了牛郎和织女,也没有了伟大的诗人屈原。
但是天上却有银河,当地人的想法很简单,这不就是条银色的星河么?原来和王母娘娘头上那根簪子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坐在已经开始掉叶子的树林下,穿着牛仔背带裤,蓝色方格小衬衣的叶剪秋捧着脸坐在小板凳发愁。
天气真的一天天变冷了,远处的农田已经变得光秃秃的。
水管子经常冻的又硬又僵像根冰棍,直到中午才解冻,皮子不堪温差的折腾显得脆弱不堪,有的地方已经开裂,无论再结实的皮子,也比不了聚乙烯管材耐用。
那些娇贵的热带珍稀品种果树几乎全部死光光,只留下经得起耐旱耐低温的北方常见的果树。工友们将一部分已经冻死的果树心疼地砍掉,只好将枝叶当柴来烧。而那些管子也从农田里盘起来收好,等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再修补使用。
青苗期的小麦植株小,不需要太多水,晚上的浓雾已经足够麦苗需要的水份,田间大网还竖在那里,虽然早上冻的像一张张冰晶网,但是中午就悄悄溶化,水流就渗入到土层里去。只是这些白麻草织成的网子已经不耐用了,容易糟粕,损坏极大。而且现在白麻草又不是生长的季节,已经没有货源了。
放眼望处,除了围绕农场边缘的一排排果树仍在坚挺外,是一望无际的跑马平川。
只有远处的草场,还绿茵茵的一片,野草果然是生命力最强的植物。一群群的牲畜在草场漫步吃草,这些牲畜就散养在那里,到了太阳落山,气温下降后,它们会自觉的跟着头羊或是领头牛熟门熟路的回到铺满秸草的牲口棚里。
很多农作物已经不适合继续种植,眼前的这片土地,全部种上了冬小麦,
已经发芽的小麦露出土层矮矮的一片浅绿,即使有他的手全部“开了光”,也生长缓慢,根本没有原来农作物那样生机勃勃的劲头了,看来气候还是最大的考验。
这里夜间气温较低,白天温度高,中午能达到三十度往上,晚上则到零度以下。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白天气温高,光照强,冬小麦光合作用时间长,积累的有机物质多;而夜间气温低,冬小麦的呼吸强度随之变弱,这就使它通过光合作用所制造的物质大大超过其消耗的需要,养分积累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这种常在夜间降雾水,白天仍然晴朗的特有天气,既为农作物生长提供了大量水分,又为农作物白天光合作用积累养分创造了有利条件。这个自然特点,对冬小麦的生长和发育也是十分有利的。
叶剪秋担心这里的温差太大,会影响小麦的分蘖,按正常来说小麦播种后十五到二十天左右就开始冬前有效分蘖,在平原地区上冻期前就结束了第一次分蘖。而这里的气候提前结了冰,这让叶剪秋非常担心。他经常跑到田间地头仔细观察小麦的生长情况,当他看到小麦终于正常的出现四个左右的蘖芽后,这才松了口气将悬着心放下。
农场工友和署衙的兄弟,两个地方的人都指望他吃饭呢,若是这几百亩麦田出现绝收减产,那他就打着铺盖卷儿回西兔儿村吧!
不仅农田提供了农场和署衙的主食,菜园子同样也提供了供给。
露天种植的蔬菜还是以普通的萝卜和大白菜为主,虽然没有夏天品种多,但是在青阳镇这个秋冬季蔬菜极度缺少的地方,能有新鲜的蔬菜吃,还是很还不错的。
农场出品绝对精品。
大萝卜一个个像热水瓶似的,大的一个就有二十多斤重,口感甜脆,胡萝卜个头也不小,而且既能当蔬菜又能当水果,是农场和署衙最受欢迎的蔬菜,就连许大夫说过,这胡萝卜叫“小人参”,营养高,水分足。
农场产量的最大的蔬菜当属土豆,这种号称土地里的面包个头最大的有二斤多,又面又软,营养丰富,农场新来的厨师每天变得花样研究土豆的做法,炒炖煮炸顿顿离不了。大白菜也很丰产,一棵大白菜十几斤重的很常见,不仅能供应两个“单位”的伙食,而且腌制成酸菜又能供应漫长的冬天。
这些蔬菜的品质之所以这么好,都和日照时间长,太阳辐射强,昼夜温差大,植物光合作用制造的养分多,而消耗的养分少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农场现在不缺劳力,新来的一批死囚将近二百人,他将这些新人全部让老水登记入册,仔细清点完在册的人员后大家都笑了,所有的农场员工包括他内竟然是一个傻数,正好二百五十人!
这杨小迷是故意的吧?
农场也分淡旺季,十月份正是农闲时节。
人工虽然多了,但却都很有用,农闲时节可以干点别的。不得不佩服那个精明的杨小迷,这二百多人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有的会建房盖屋,有的会放马养羊,有的会岐黄之术,有的会做饭洗衣,甚至还有一个会绣花针线……
呵呵,这简直就是一个全才聚集的小社会呀!
朝歌和叶管事又开了一个小会,最后决定让他们去盖蔬菜大棚。
日光温室大棚一般先用东西延长的方式建造,因为温室要有三面墙,其中一面墙必须朝阳,朝阳的一面要向南,这样采光好,温室效果才佳。
泥土垒墙,斜坡半边,上面盖上麦秸捆成的保温层,太阳出来就卷起来,太阳下山就放下。
大棚已经一口气盖了十几座,已经建好的大棚里面已经开始又重新种了蔬菜水果,老水给工友们发了毛笔,细心地教他们如何进行人工授粉,为了保暖,还有人专门在里面生了炉子,保持棚内温度适宜。
说起柴火,叶剪秋有些脸红,第二天他从迷迷糊糊醒来也被吓呆了,那天被工友们砍断的豌豆藤蔓,足足有三十多丈,根茎最粗的地方十来个人才能围抱起来,工友们都开玩笑,说农场这下有木柴了,烧一年也用不完!
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真的能将豌豆神奇的种出来!
这个可是个重大发现!以前的叶剪秋变化植物都是从书本或是电脑中看到实物图片,查资料然后用意念幻化出来,这次却没想到童话世界里的东西竟然也能奇迹般的出现!
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这个身体不是他本人的原因?这真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叶剪秋的脑子天马行空的幻想了很多童话故事里的植物,蓝精灵住的蘑菇房子啊,白雪公主的毒苹果啊,乱跑的小人参精啊,甚至还有七个葫芦娃啊……
可是他却再也变化不出来其它的了,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起那些满地乱跑的带着红肚兜的小人参精和可爱的娇喊“妖怪,放了我爷爷”的葫芦娃,叶剪秋就心里难过,那些都是可爱的小孩子呀!
说心里话,叶剪秋也很喜欢孩子,尤其是那肉嘟嘟香喷喷吐着小泡泡的婴儿,抱在怀里就像天使一样可爱!可是……他却长叹了口气。
一次在农场的大食堂吃饭的时候,他无意间问了坐在身边的朝歌和曹五:“你们两个成亲后想要孩子么?”
朝歌摇头:“没想太多。”
曹五坚决举手:“我绝对不要。”
可惜,曹五的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不是那个人。
其它的工友却来了兴致,纷纷开口,有的兴奋道:“当然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的娃崽子越多越好,开枝散叶,子孙荫实,延续香火。”
有的嘴里嘟嘟哝哝还扳着手指在算生几个男孩儿女孩儿合适,也有的说道:“哀煞人也,穷的叮当响,又身陷囹圄,哪敢做子嗣的梦。”
还有一个管理牲畜的工友看来是折磨惨了,大叫道:“老子不要,凡是拉屎的都不会养!”
有的痛哭不已:“这辈子算是出不去了,自己的命都完了,哪还敢想老婆孩子!”
有几个工友显然是已经做了父亲的人,一脸的哀伤,红了眼圈……
工友们谈论的热闹,甚至开始争吵,有些人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还想动手,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辨论大赛,叶剪秋悄悄退了出去,看着天边的月亮无限惆怅。
暑去秋来,白露晨起,寒蝉凄切,月色如水。
中秋时,农场终于第一次发过节的劳保和福利了,大家伙全都喜气洋洋,排队等着领东西。
每人新添置两套秋冬装,厚蓝布做成的连体牛仔工装,手套,帽子,袜子和鞋,冬天的大皮袄,厚棉裤,厚棉鞋,还有大口罩。每人两块肥皂,瓷盒装的牙膏液,两盒防冻手的油脂,还有两双鞋垫,真是武装到牙齿。
朝歌有些不满,说这些囚犯的待遇比他们没来的时候还好,农场赚的钱一半都贴在他们身上了,而且每顿饭都是四菜一汤,营养全面。
当然,署衙那边的兄弟才是重中之重,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而且每人都能领到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当中秋福利。
叶大管事的宗旨是,人道主义关怀,要让善良的阳光照耀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那些囚犯恨不得给叶大管事下跪磕头,他们万万没想到,原以为会流放到青阳的鹰头山吃沙子,没想到却来到农场吃大白馍!
圣光乍现的叶大管事慈悲的说:“心里记住就成了,不在于这些形式。”
能量守恒,物质守恒,多做好事总没错。
其实他心里还是挺美的。
大家伙放了一天假,工友们在一起吃了月饼和大餐后,就自发地来到草场上开始游戏,有的摔跤,有的还将自己还没养死的蛐蛐拿出来继续斗,有的开始兴致勃勃的斗羊斗牛斗皮狙,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两兽长角相抵时“咣咣”的剧烈声音,怒吼声喝彩声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农场还是赚了钱的,粮食是刚性需求,所有的粮食都被曹家名下的商号给上门拉走了,而且将农场出售的新奇瓜果和禽蛋牲畜也全包了圆,每天派人专门拉着大马车常驻在农场门口,出什么货拉什么货,简直赚钱不要太容易。
叶剪秋的计划中本来是没有曹家什么事的,但是农场的商铺进展的太慢,没有机械化盖的房子只盖了一半,加上气候下降,连和的泥也硬梆梆的,工程只好暂停了。
因为工程的暂停,这才让曹家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曹家的商号能将农场的货物吃干打净,果然是实力巨大,不愧是青阳首富。
只有那些成山成堆的棉花被叶剪秋留了下来,这些棉花本来曹家商号也要一起全收的,但是叶剪秋却想给军团的兄弟们增加收入,留下来让军属们在家纺花织布,深加工后再出售。
那些稀奇的水果,叶剪秋就批给曹家的价很高,比如火龙果,芒果,菠萝,都是论个来卖,一颗就要一两银子,爱吃不吃!尤其是大如冬瓜的菠萝蜜,一颗就出价五两银子,反正有钱的人不再乎钱,要么吃个稀奇要么就是炫耀。
临近中秋时,这些水果提前被一抢而空。甚至曹家商号提出下一年的合作计划,希望明年粮油蔬菜瓜果还要包销……
顾树林也来到了农场,叶剪秋特地给他留了一大车水果,结果顾树林跑到县城,赚了个盆满钵满后兴奋的又跑回来了,叶剪秋只好遗憾地告知,由于季节原因,只有等开春才能进货了,到时候和他订个合同,保证每天都有一车货可卖。
除了署衙有水果吃外,还给军属们每家发送一定数量的粮油棉花等物,军团算是真正享受到农场带来的福利了。
中秋的前一天,叶剪秋派人到府上给马婆子和小溪他们几大车物资后,没想到小溪和采霜他们专门来农场看他了。
三个人见面后抱成一团大哭了起来,最后叶剪秋留了他们二人在农场吃了饭,席间采霜拿出了马婆子给他做的衣服,小溪却缠着他剪秋哥要吃臭鸡蛋,说在府里,那个良辰公子上门大骂他一顿,不准他再吃臭鸡蛋,否则要将他易主卖掉。
采霜不屑,现在府里根本没有人鸟那个良辰公子,对他的新鲜劲儿早就过了,现在良辰公子低调多了,衣着也朴素了许多,只是吃饭仍很挑剔,好在他是吃自个儿的,谁也管不着……
看着天空飘下的落叶,坐在小板凳上的叶剪秋甜甜地笑了,他心再也没有那种酸酸的感觉,这个良辰公子,就是给老太太专门留着听戏用的呗!
☆、八十六
采霜和叶小溪走后,叶剪秋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为什么中秋节叶大山没有来打秋风?按照他的那尿性不该呀?过节嘛!是多好的伸手要钱理由,爷爷想你啦,一家人要团圆嘛,农场的好东西咋不给你爹尝尝呀……
结果,不仅叶大山毫无动静,就连采霜也连连抱怨,说常常往府里跑的叶婉珍也很少上门了。
平静的表面下肯定有不平静的事发生。
当叶剪秋悄悄地了解了一番后……
“曹五!”
叶剪秋咬牙一拍桌案!
叶剪秋指挥站在角落里一个当电话使的工友道:“去把曹五给我叫来!”
跑路特别快的“电话工”瞬间像一股风没了影子。
这个曹五,竟然私下里给叶大山一家在青阳镇买了两间铺子,大妞和石头盘了一间开小饭馆,一个最大的二层楼高的大铺子开了一个杂货铺,下面做买卖,上面住人,商铺后面还带一个大院子当仓库。
西兔儿村那洞屋早就不住了,人家叶大山现在可是搬到青阳镇里当“城里人”了!
再加上中秋时曹五送来的满满一大匣子玉簪子,玉坠子,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名贵“捧雪”玉杯时,就是用根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听到小通讯员说叶管事要见他,曹五心里有些暗暗打鼓,当他又看到叶剪秋坐在桌案后面一脸严肃的神情,心里更加不安了。
见曹五忐忑,叶剪秋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前的一把椅子道:“坐下吧!”
曹五老老实实的坐下,摘下头上的帽子紧紧搂在怀里,偷偷瞄着叶剪秋的脸色。
叶剪秋从桌上拿出一张纸和一个钱袋子,对他道:“曹五,这些银子是你这几个月在农场的薪水,加上你的马车补贴,一共是二十五两银子。”
大事不好!小厨子和他开始算钱了,这是表示要拉开距离!
曹五苦着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见曹五沉默,叶剪秋又拿出一张纸道:“这张是五百两银子的借据,叶大山那匹马车再加上两个青阳镇地段最好的商铺估计也差不多了,若是我写的数字多了,算你占了便宜。若是我算的少了,就算我占了便宜,总之,五百两这事算是结束了。”
叶剪秋心里也没底,那马车兼商铺估计不止这个数,但是他心里有气,两个二百五,够了吧!
曹五身子僵了,脸上开始刷刷往下冒汗。
叶剪秋慢慢地从桌底下搬出一个红木匣子:“这里的东西太贵重,你拿回去吧。”
曹五的大脑袋垂了下来,他的心终于受到了最大的打击,有股转身想跑的冲动。
看着曹五在椅子上不安的扭来扭去,叶剪秋拍拍桌子又道:“还有,若是让我再发现你私下给叶大山一家买东西置办私产,曹五,你永远也别想再踏进农场一步。”
一听此言,曹五抬起袖子擦额上的冷汗,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小厨子没有一棒子将他打死。
看曹五紧张,叶剪秋心里有些不忍,曹五是个面恶心善的老实人,但是这种事不能心软。
叶剪秋放缓了口气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关于大妞的事我要谢谢你,你替我尽了大哥之责,但是这件事你应该提前告知我一声,最起码要和我商量一下。”
“哎!下次定会告知……”
“没有下次!”
叶剪秋气得一拍桌子,这个曹五,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哎!没有下次!若没事我先走了,木匠老原那里要做上下铺床,我得去帮忙!”
说完,曹五将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急匆匆的走了,连桌上的银票和匣子也没拿……
曹五边跑边擦脸上的汗水,他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总之,蜇得脸疼眼睛疼。
自从司徒瑾走了后,他开心的不得了,觉得机会来了,而且保佑司徒瑾永远别回来。
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曹五就发现了不正常。
为什么司徒瑾走了,小厨子却看起来非常开心?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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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