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不可抗力[出书版] 作者:蓝淋
正文 第6节
不可抗力[出书版] 作者:蓝淋
第6节
“沾了点东西。”清丽的脸上笑容温柔,眼神却是按捺不住的狂热。
舒念尴尬地僵硬着,这回真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不吃了吗?”
“呃……恩……我有点困……”
掩饰着放下粥,别开微微发红的脸。大概自己真是年纪大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正处于青春期感情炽热的少年相处。
“睡太多不好,我开一下窗子让你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而放下来的厚重窗帘一拉开,原本略微阴暗的房间顿时一片灿烂。舒念有些讶异:“现在几点了?”
“还很早呀,所以你不能再睡……”
“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又逃课?!”
柯洛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被揭穿似的,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把手塞进口袋里又抽出来,局促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啊……”
“不放心什么?!我又没什么大事!”舒念气急,他的心情和天底下所有考生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少找借口逃课!都快考试了,还不好好念书?!还不快给我回学校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不要。”柯洛皱了一下眉头,抿着嘴唇倔强地坐回床边。
“你去不去?”如果能爬得起来,舒念肯定会像那些逮到儿子翘课的爸爸那样,发狠拎着他的领子硬把他拖到学校去。
“不去。”
舒念直气得眼前发黑:“你,你……”
“我不去。”柯洛微拧着眉,嘴唇上咬出淡淡的齿痕,“我好怕回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
“你一直想走,对不对?”
“……”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要你。”
舒念的头“咚”地一声往后重重撞在墙壁上,咽了一下口水,手足无措地看着柯洛的脸在眼前放大。
“我不会让你走的,”表情是带着委屈的耍赖,语气却很强硬,“我宁愿你……好不起来,就可以天天都留在这里,让我照顾你……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碰你……”
舒念实在退无可退,又没力气推开,只能僵着脊背任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紧压着他的,辗转摩擦了好一会儿,才极力压抑着似的放开他。
对视了一会儿,柯洛捧住他的脸,失望地道歉:“对不起……”
虽然只是嘴唇相触的浅吻而已,但舒念知道自己的脸因为过度紧张,一定僵硬得很难看。
“抱歉……”少年紧贴着他的嘴唇,低声喃喃的,“我只是忍不住……我不会强迫你的,真的……”
晚上舒念躺着,怎么也睡不着。
这么多天来,在这种时间段保持清醒,这还是第一次,大概因为胃里不舒服的缘故吧。
睡前刚吃过药就一阵恶心,忍不住全吐了出来,幸好柯洛没看见。
少吃一次药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吃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什么效。
现在柯洛应该正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毯子浅睡。
柯洛是真心对他好。
但那应该不是爱情吧?柯洛对他这么执著,只不过是因为向来缺少人关爱,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情而已。柯洛还太年轻,弄不清楚感情之间微妙的界限,对他做出那些事情,都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加上小孩子脾气……
门口突如其来的细微声响打断了他原地绕着圈子,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
开门的人无疑是柯洛。舒念忙闭好眼睛装睡,免得又要听小老头似的唠叨。
轻微谨慎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住,安静了一会儿,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
舒念没动,继续他伪装的睡眠。
抚摩持续了一会儿,手停下来,清楚听到柯洛叹气的声音。
“为什么你就不肯喜欢我呢?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年纪太小了?还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可是我会对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真的……我已经长大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所以请你喜欢我好不好?”
静默了一会儿,感觉到柯洛悄悄掀开棉被钻进来,然后紧紧抱住他。
“现在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呢,我就可以再抱着你五个小时……每天这个时候就会觉得好幸福……”声音痴痴的,“你为什么要那么怕我……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那次是我不对……我现在只要抱着你就好……可是,你一定不肯让我抱对不对?为什么呢?……我这么喜欢你……”
“每天从学校回来,都好害怕推门进来看到你不在床上……幸好你到现在还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的药里加安眠药……可是我真的好怕你会趁我不在的时候跑掉……我不能没有你的……我喜欢你……你不会明白的,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真希望你的病好不起来……这样就可以天天躺在这里,让我照顾你……永远都不离开我,别的人都不能碰你……对不起,我也知道这么想很过分。生病很不好受……可是,你离开我的话,我会比你现在更难受一万倍……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么爱你……”少年孩子气的委屈的抱怨带了点哽咽。
接着嘴唇上是熟悉的柔软炽热的触感,舒念猝不及防,僵了僵,把正专注地吻着他的柯洛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松开手,半天才无措地:“你……你还没睡着吗?”
“啊……”这种时候也说不清到底谁比较尴尬。
“对不起……”声音听起来泫然欲泣,“你不要生气……我,我实在是忍不住……我想抱你……”
幸好黑暗里看不见对方,不然舒念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着他。
搂着自己腰的胳膊紧了紧,感觉得到少年纤长却压迫感十足的身体强势地压上来,舒念忙一把想推开他:“不行,你……”
“吻一下就好……只是一个吻而已……好不好?”
舒念维持着推拒的姿势,却终于不忍心把他推开。
嘴唇先是落在额头上,接着慢慢往下,一点一点,宝贝一般地吻着他眉毛,眼睛,细致到连半点肌肤都不漏过,反复珍惜地慢而重地亲吻着,终于到达嘴唇的时候,那种含住他双唇的狂热吮吸的让他有种要被一口吞下去的错觉,牙关被撬开,硬探进去的舌尖翻搅纠缠着,深深侵略着他,停在他腰上的手也用力揉搓抚摩着,硬把他压向那年轻火热的躯体。
浓郁的情欲气息和抵在他小腹上的坚硬让他不由紧张起来,但又只能被动地微张着嘴唇让柯洛深吻。等这个漫长炽热的亲吻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柯洛忍耐似的移开嘴唇,微微喘息着,却不肯放手,仍然紧扣着他的腰:“让我抱着你睡觉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让我抱着你就好了……可以吗?”
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心里一阵发痛。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疼爱着柯洛,一直不舍得柯洛过和他一样的人生,希望柯洛能得到他不敢奢望的幸福,努力想给柯洛最好的……
或者……如果他可以给柯洛幸福……或者……只要他一个人受苦就足够了?
舒念闭了一下眼睛。
第20章
“我都说了我病已经好了啊。”舒念无奈微笑,平躺在床上很配合地让柯洛往他嘴里又塞了一支体温计。
“但是……你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大好嘛……”柯洛低头嘟哝著,微微鼓著两腮,“不管怎麽样,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等数够时间,把体温计拿出来认真看了看,柯洛光滑紧绷的脸颊鼓得更厉害了。
“怎麽样?很正常吧?”
“恩……还好啦。”表情一点都没有为他大病初愈而高兴的迹象,反而像在赌气。
“那你也该去上课了,再不走真要迟到啦。”
“恩……”不情不愿地从床边站起来,抓过放在一旁的课本和讲义,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往门口走,磨了一半又回过头,望著正在床上朝他微笑的舒念,小小声地:“我晚上放学回来……你还会在吧?”
“当然啊。”
柯洛又站了半天,才退出去关上房门。
从那晚起他就没再偷偷给舒念吃安眠药了,他也明白这种卑劣的禁锢其实对谁都没好处,只是太害怕舒念会像那天早上一样,在他睡著的时候悄悄离开,就病急乱投医,胡乱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小小的药片上。
一旦被识破,就羞愧得好几天说话都压著调子。
他只是孩子气的执拗而已,并没有疯狂到不择手段。
正因为这样,不把强暴当强暴,只当成小孩子不懂事一时冲动做的错事,舒念对他的感情还是怜爱多一些。
他原本把谢炎所不肯接受的那种感情转成温情再寄托在柯洛身上。既然那个人不要,他不如全给柯洛,好歹让柯洛快乐一点,好歹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至於自己……那已经无所谓了。
这绝对不是在牺牲。他本来就没有得到过,两手空空,又有什麽可以拿来牺牲的?
舒念起了床,换好衣服,振作精神开始动手收拾房间,像以前在谢家做惯了的那样,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清理干净,坐垫被套全拆开来搬到阳台上,一件一件摊平了好好晒晒太阳,窗帘也拆下来重新洗过,顺便把所有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好让屋子里多一点生气,又在积了不少灰尘的厨房里奋斗了好几个锺头,才把许久不用的料理台和厨具清洗得闪闪发亮。
这个阴暗清冷的公寓住久了的确会让人变得阴郁,他得多花点力气把它整理得暖和一些。
从现在起全心全意照顾柯洛,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想那个人,这样对他自己也是种宽容,也许只需要再多一些的时间,他就可以把那份令人羞愧的,无法自制的执著消磨掉,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接著到量贩式大超市去大采购生活用品和晚餐的食材。柯洛还在长身体,营养均衡很重要,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刚好认真想想菜色搭配。顺手还拿了几盒酸奶,等下饭後逼柯洛喝下去,对肠胃有好处……
对的,就是这样,满脑子想著柯洛,塞满到没有任何角落可以留给那个男人,时间一长可能就不会再觉得痛了。
谢炎是他从小时候开始抱著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大多数人的儿时理想一样不切实际。区别只在於,一般人稍微懂事以後就明白能梦想只不过是梦想而已,而他却傻气地坚持到现在。
年轻的时候还有不负责任做梦的权利,而经历了那麽多,到了这个年纪,就不该再认不清现实了。
他不能再奢侈地整天想著谢炎,奢望著爱情啊幸福啊之类。
做梦的时限已经到了,他空白地做了十八年,也该做够了。从现在开始就得停止了。不再是一个热烈爱著他那英气骄傲的少爷的傻男人,而是个认真照顾著孤独伶仃的柯洛的好“父亲”。
结过帐拎著几个大袋子走过收银台,通道走到一半,迎面而来的男人让他迟疑又尴尬地放慢了步子,那男人也有些踌躇起来,两人在离对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都犹豫地停住。
一时间两个人面对面站著,不好对视,无话可说,也没想到该让路让对方通过,很不自在地堵在通道里,难堪异常。
还是谢炎先开口,客套又含糊地:“买这麽多东西啊。”
“是……你呢?”
“我带两瓶红酒回去。”
“哦……”
两人隔得不远,似乎又能闻到他身上混著淡淡香水的男性气息,甚至好象连剃须水的清淡味道也感觉得出来,舒念知道这是自己感官的条件反射,因为对这个男人实在太熟悉了,但再熟悉也是过去的事,现在中间隔著三步距离,像没什麽交情的朋友一样小心翼翼地打著招呼。那麽多年亦步亦趋地伺候著他而积累下来的深厚的东西,都被埋藏起来等著遗忘。
“现在……还好吧?”
“恩。”
“那天……真是对不起。”
舒念搓了一下手,尴尬起来:“啊……没关系。”
这个话题像是在揭他的短处。
他一直觉得,谢炎对他坦率得毫不设防,而自己在性向方面的隐瞒,和作为同性竟偷偷摸摸对谢炎抱有的难以启齿的企图,是种类似背叛的冒犯,而和同性有过的情事,更让他在谢炎面前更觉得自卑和局促。
“那……要……回来上班吗?”
“啊?”舒念一怔,笑了笑,“这个……不大合适吧……”
“哦……已经找到别的工作了吗?”
“没……”舒念不大好意思,总不能说这段时间打算做全职家庭“主父”,专心照顾小孩。话题继续不下去,静默著实在很尴尬,“抱歉,我得走了,那个……回去要做晚饭。”
谢炎“哦”了一声,手还是放在口袋里,背挺得很直,挪了一下脚,但并没让开:“东西这麽多,要我……开车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来。”当然是柯洛的车。
谢炎明白似地抿了抿薄嘴唇,别开眼睛笑一下:“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虽然已经想得很豁达,舒念还是觉得心里空了空。
回到暂居的住处,让自己夸张地忙碌著,一道接一道做了很多做法繁琐的菜色,在餐桌上翻来覆去摆了半天,又煲了汤,一直忙到柯洛回来。
门被推开的动作有些迟疑,开门的人直到清楚看见他站在客厅里,确认他还在,紧张地绷著的脸才放松下来,露出笑容:“哇,房间收拾得真干净!辛苦你了!……晚餐已经好了吗?真好……”
“先去洗手吧。”完全是当爹的语气。
柯洛听话地丢下书包,动作迅速冲进厨房又冲出来乖乖坐好。
“好香哟,这麽多菜吗?好棒……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柯洛一向清秀冷然的脸上微微发红,看得出是真的很兴奋。
舒念微笑著专心给他要照顾的少年夹菜,没注意到柯洛满口赞扬虽然是晚餐,眼睛却片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来,喝点汤,味道怎麽样?”
“恩恩……美味……”柯洛张大眼睛用力点著头,样子非常可爱。讨好般地发奋图强往嘴里塞东西,再费力地咽下去,含著勺子,含糊地,“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得到……”
“当然可以啊。”
“是吗……”柯洛得到承诺,又快活得满脸通红,忙低头努力扒著碗里的饭菜。
“以後你就不用在外面店里买便当了,中午也不用去学生餐厅抢咖喱鸡饭,明天我给你准备一个饭盒,你可以带便当去上课,想吃什麽我帮你做。”
“恩……”柯洛还是埋著头,掩饰什麽似的,很快地动著筷子,半天才微微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表情很难堪。
舒念吃了一惊:“怎麽了?”
“我还以为……你会讨厌我……”
“对不起,那次强迫你……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那样……对不起……还有药的事情,也是……很抱歉……”
“你今天没有走掉,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谢谢你……”
舒念放下筷子,伸手过去安慰地抚摸他的头。柯洛很不好意思地抗议:“我已经是大人了,别这样把我当小孩子……”
“大人还动不动就哭?”
“什麽嘛……我才没有……”立刻挺直了背,“你去问问其他人,我什麽时候哭过!你都不知道我平时有多帅!”
“咦?可是我明明见过不止一次啊。”
“那也只是你而已……”柯洛又低下头看著饭碗,“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对我……很重要。”
舒念露出叹气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飞快,到柯洛填志愿,再到柯洛参加升学考试,再到最後公布录取结果,似乎只是短暂的一瞬,短得根本不够他忘记谢炎。
而即将要去遥远的t城念大学的柯洛,他也快见不到了。舒念一时有点失落。
为了庆祝柯洛考上第一志愿而准备的晚餐他做得很精心,两个人却都吃得闷闷不乐,一副消化不良的面孔。
“干嘛不高兴?”洗过餐具,他打起精神,逗著和他一起并排坐在卧室床上发呆的柯洛,“你上了t大耶,高材生!”
“恩……”
“到了t城,柯家那些人就管不著你了,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
“恩……”
“好啦,顺便也该准备你的行李了,看看需要带什麽去学校,我帮你买……”
柯洛转过头来看著他,表情严肃:“我可以带上你吗?”
“……”
“可以吗?”
“新生需要长辈陪同吗?”舒念笑了笑想缓和气氛,“那叔叔我……”
柯洛咬了咬嘴唇,一下子抓住他肩膀,凑过去。嘴唇刚一碰触舒念就匆忙别开脸,狼狈地推开他:“你又胡闹什麽!”
“我没有在胡闹,我是认真的!你比谁都清楚!”柯洛不满又委屈,“为什麽你总是要假装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拜托你不要总把我当成你儿子一样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绝对不是什麽长辈和晚辈……”
“柯洛,别闹了……”舒念无力地,“我们年纪差太多了……你还小,不会明白什麽是爱情的,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可以陪著你,可以照顾你,其实……”
“我当然知道什麽是爱情!”柯洛受侮辱似的,满脸通红,平日冷流一样的眼睛变得发热发黑,“你别这麽看不起我!求你不要再忽略我好不好?我宁可被你堂堂正正地拒绝,也不要这样!……是不是我连被拒绝的资格都没有?你连认真把我当一个男人看待都不肯,对不对?”
“柯洛……”
“是,我这麽说你会觉得我不知好歹,……可我不是要你照顾我,也不是想你对我好……”柯洛紧抓著他的胳膊,“我想要什麽,你很清楚。请你别再敷衍我了……”
柯洛的激动和不满像是压抑了许久,侧身坚定地牢牢抱住他,越抱越紧,边倔强地寻找他的嘴唇。
舒念躲避著,同样身为男性,挣扎起来,柯洛没法完全制住他,终於被他抓住时机扇了一个不轻的耳光。
手掌和脸颊清脆响亮的碰撞声让两人都愣了愣。
他打得其实也不是太重,只是为了让柯洛清醒冷静下来而已。
柯洛挨了这麽一记让人难堪的耳光,不再吭声,偏著脸安静了一会儿,放开他,默默地抬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像那种最温存忠诚的狗遭了主人毫不留情的一顿打一般,不发怒也不反击,只拿眼睛告诉他它的痛楚。
“抱歉……”舒念对著这麽一双眼睛,一阵心软,抬手想摸摸他脸上发红的痕迹,“我是……”
柯洛别开脸不让他碰。
“柯洛……”
柯洛又躲开他安慰的手。
“很痛吗?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别碰我!”柯洛猛然站起来,和他拉开距离,“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你打我也是应该的。”
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不起。”薄薄的眼皮泛著轻微的红色和水气:“让你觉得困扰了……因为你对我那麽好……让我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舒念来不及说话,他就已经走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之前的晚上,他通常都是忠心耿耿在床边的地板上铺上棉被,然後在地上过夜,因为想和舒念在一起,又不敢要求同床。
舒念後来实在不忍心,让他上床来睡的时候,他那种惊喜又害羞又小心翼翼的表情,舒念一直忘不了。
他和舒念其实很相似,他们都执著得太盲目了。
半夜舒念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偷偷开了门进客厅。借著从窗口透进来的路灯光芒,能模糊看到沙发上蜷缩著的人影。他爱怜地走过去在沙发旁边蹲下,摸了摸少年半埋在胳膊里的,微肿的脸。
柯洛却一下就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著他,对视了一会儿,又重新把头藏在胳膊底下,一言不发。
“对不起……”舒念移开他压著脑袋的胳膊,摸著他的头发,“对不起……”
柯洛没反应,也不反抗。
“我什麽都能给你……只除了爱情。”
虽然灯光并不明亮,舒念还是清楚看见他修长的睫毛下面慢慢渗出来的液体。
“柯洛……”舒念实在心疼,忙伸手抱住他,柯洛无声地紧闭著眼睛,倔强地反抗著。半天才放弃似的反手也抱紧他的背。
“对不起……你以後会遇到比我好一百倍的人……真的……”
少年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隔著睡衣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肩上越来越重的温热的湿意。
他为自己没办法让柯洛幸福而觉得愧疚。
第21章
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相互拥抱了一整夜,一直到他安慰地反复抚摸柯洛头发的手慢慢停下来,意识模糊地沈睡过去之前,柯洛也还是半点也不放松地抓著他,把脸紧贴在他胸口。
他终於相信柯洛对他是认真的。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不狠心一次。
柯洛什麽不都想要,除了他的爱情,而他恰恰什麽都可以给,只除了爱情。
他怎麽敢再耽误他。
柯洛还有漫长的青春,前面一定有更适合他的人在等著他,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热情来寻找那个人。
而他自己不一样。他已经没剩下什麽青春和激情了。他十八年的时间就只注视著谢炎一个人,只爱著谢炎一个人,只等著谢炎一个人,只给谢炎一个人。
他哪来的另一个十八年来酝酿积累另一份同样深厚的感情给别人?
接下去的时间柯洛一直很安静乖巧,哪里也不去,一天到晚呆在他旁边,忠犬一样守著他。每天睡觉前都用红笔在日历上郑重其事地勾掉一个日期,很舍不得的,悼念一样的表情,然後来回数著剩下的天数,发著呆。
舒念有几次半夜醒过来,感觉到柯洛在偷偷吻他。抱著他的头动作轻柔地,一遍遍反复地亲吻,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明白柯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分离储存一点回忆和纪念,在珍惜最後这些可以温存的机会。连他自己想到再过不久要送柯洛走,心里就空荡荡的。忙前忙後帮柯洛收拾了大堆行李,还是觉得远远不够,还是觉得缺了什麽,总担心柯洛一个人在遥远的t城,没人照顾,会不会过得不好,也许受不了那里的天气,也可能吃不惯那里的饭菜……
虽然也清楚这都是多余的担心,但就是没法不担心。
就算只是把柯洛当成儿子来疼爱,那也是一种爱。
他那点可怜的爱情全给了谢炎,而爱情之外的其他则全给了柯洛。
这两个男人加起来,就是他感情的全部。
柯洛走了,就像把他挖空了一半。
所以他不睁开眼睛,继续伪装的睡眠,任由柯洛宝贝一样抱著他,温暖的胸膛压向他,心跳的节奏和著体温一点点渗透过来。
在分别面前,任何人都会变得软弱许多。
“小念。”
“恩?”舒念又在整理早整理过无数遍的行李,该托运的该随身带的,都要摆放清楚,箱子上一一贴好标签,里面装了些什麽东西,也都仔细标在卡片上。行李的规模实在是过於庞大了一些,不像是外出就学,倒像在举家搬迁。
大部分东西都是他替柯洛买的。给不了柯洛想要的爱情,就把其他的,他所能给得起的,尽量全都给出去。
“我後天就要走了。”
舒念手停了一下,“後天”这个伸手可及的词弄痛了他,鼻子突然有点酸,“恩”了一声,转过头去对著柯洛,想摸摸他的头。
之前简直不能在柯洛面前提“走”字,一提他就嘟著嘴红著眼圈,可怜得要命,连带舒念也觉得不忍心,好象这次一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他。
抬手碰到那柔软秀美的黑发,才发觉站在面前的柯洛比几个月前明显又长高了不少。
头发剪短了一些,逐渐英气起来的脸部线条更加明朗,微微皱著眉毛的时候,眉弓在眼皮上投下的阴影看起来却很抑郁。
最近他已经不去打球了,皮肤竟迅速回复成有些稚嫩的奶油色,光洁透明,这让舒念更觉得他还是个正在长大的孩子。
但简洁的短袖开领衬衫和levis牛仔裤所包裹著的修长身躯,已经明显宽阔起来的肩膀和差不多成型的挺拔脊背,又让舒念不敢只把他当孩子看。
他都不知道究竟该拿柯洛怎麽办才好。
“我想送你一点东西。”柯洛手放在口袋里,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往里面撮,小心地慢吞吞地,“我们认识这麽久,我还从来没送过什麽给你……”
“恩?”舒念露出微笑,边温柔地拨他的头发,边看他垂下眼皮,一手在口袋里摸索的时候抖动的长睫毛。这时候不需要客套的推辞,他们之间用不著。他也希望留下一些可以纪念的东西,而他们连张合照都没有。
“这个……”柯洛摸出薄薄一沓层层折叠著的纸张,半低著头递到他面前,“我只有这个了……”
“恩?”舒念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有些吃惊,迷惑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这是干什麽?”
“我想把我名下的股份划给你……”
舒念吓一大跳,被烫到了似的忙把那叠证明和委托书塞回他手里:“开什麽玩笑,越来越离谱了。快给我收起来!”
柯洛不肯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你不要吗?”
“当然不要了!”舒念干脆地硬拉开他的口袋,要把那些悉嗦作响的纸放进去。他以为百分二十的股份是什麽?能随手拿来当礼券送人?他又是他的谁?凭什麽要这麽一大笔柯家的财产?!
“为什麽?”柯洛惶急地按著他的手,“你不喜欢吗?”
“柯洛,百分二十的股份……”舒念有点头痛地把手抽回来,“是什麽概念,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哪能这麽随便给别人?好了,别闹……”
“我是认真的,拜托你收下,好不好?”
“不不不……我不能要,”舒念苦笑著连连後退,“别胡闹了,我跟柯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平白无故受这麽一份大礼,太荒谬了,小洛,你别拿我寻开心。”
柯洛一脸空洞的失落,手还保持著半伸出去的姿势,垂下睫毛默默站著,半天不说话,只是发著呆。
“小洛?”
“你真的不要吗?”被遗弃似的微弱声音。
“小洛,这不是开玩笑的,实在不能收……”
“我只是想送你东西而已,不要你回礼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觉得有压力,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送给你……”
柯洛把手放回口袋里,半低著头,在地毯上无意识地来回磨著脚,“……你是害怕收了这个就得做什麽来回报我吗?完全不用的,你肯收下我就很高兴了……”
“不是的小洛,”舒念心脏又开始发疼,忙过去安抚地握住他的胳膊,“我不收也就只因为不能收而已,这不合适……”
他想说我不值得你这麽对我,但没说出口。
柯洛的眼圈已经红了,本来谨慎地向里撮著的嘴唇微微撅起来:“可是我……只有这个了……”
“那你想要什麽呢?我没有别的可以留给你……”
“我想把我有的东西都给你……你能明白吗?”
舒念“恩”了一声。他当然明白这种心情。
“我除了自己,就只有这些。我的感情你已经不肯要了,这个也不要吗?那我……我能给你什麽呢?我有什麽是你愿意要的?……”
舒念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什麽也不需要啊。”
柯洛呆了呆,有点亮晶晶的东西在他的长睫毛上闪了一下,舒念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转过身,还是维持著手插在口袋里的倔强姿势,小声地:“明白了,不要就算了吧……晚安。”
“小洛……”
“我去睡了,行李你不用再收拾,我不会带的……我用不著你可怜我。”
舒念叹了口气,抓住他肩膀硬把他转过来,少年红通通的眼睛和强忍著的眼泪让他有种伤口被牵动的疼痛。他用长辈最温柔的动作把自暴自弃地抽噎著的男孩抱在怀里,摸著那分明已经坚实起来,在他面前却又莫名脆弱的脊背:“傻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柯洛压抑了很久似的爆发出来,啜泣著揪紧他的上衣。舒念和他相互拥抱著,只觉得越来越软,软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字。
不肯接受就是遗弃,他知道不收的话,在分离的漫长时间里,柯洛就孤独得连一点可寄托的想念都没有了。
“乖……”舒念反复安抚小动物一般抚摸他的背,“好吧,我先帮你保管……等你需要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拿回去,好不好?”
他也顾虑柯洛年纪太小,所拥有的和能承受的不成比例,并不是件好事。自己替他负担一两年,其实也未尝不可。
对著柯洛,他心里不论什麽时候都是充满父亲般繁琐的宠溺。
远远看著那个益发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大厦入口,谢炎才一言不发开始倒车,掉转方向。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跟踪狂,但控制不住,不知不觉就跟过来了。
刚才是又在超市碰到那个人──那家超市里舒念出现的机率很高,而且有规律,差不多是隔两天去一次,连时间段都基本相同,只除了上回不知道为什麽没来,害他白等了两个小时。
他就站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货架後面,不动声色看著他。舒念不论私底下还是公共场合,都是温文又和气,拿过以後才觉得不适用的物品绝对不会像别的顾客那样随手丢在附近的货架上,总是耐心地推著车绕上半天放回原处。
他就喜欢看他这样深入骨髓的本分和认真,喜欢他在层层货架间走过时随意扫视的眼神,喜欢他抓起一个鲜橙放在鼻子下闻闻看是否新鲜的天真,喜欢他在水产区想帮忙捡起蹦到地面上四处乱跳的青鱼时候的手足无措,甚至喜欢他挑选东西时候用拳头轻抵在嘴唇旁边轻微咳嗽的样子。他的每一点琐碎的东西,他都喜欢。
喜欢得无法自制,有时候看著看著,就会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也知道他从那一天以後就一直住在柯家那小少爷的房子里,到前几天柯洛走了,他也还是继续住在那里。
每次一看到他熟门熟路开著车“回”到那地方,谢炎就忍不住想咒骂。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在大脑运作之前就先冲上去了,而现在却只能在车里对著无辜的挡风玻璃猛飙三字经。他不是不敢,他只是还没想清楚。
冲上去以後又能怎麽样呢?把舒念抢回来?那抢回来以後呢?又该怎麽对他?
如果这次让舒念回来,那就是一辈子。
要是他还没做好一辈子的准备,就不能让舒念回来。
以前那种胶著的暧昧不清已经不能再用了。
他从小被教育要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但惟独忘了把舒念包括进去。所以可以那麽任性,那麽恣意妄为,那麽本能。
但其实,舒念恰恰是他最该负责的。
谢炎抿紧嘴唇用力踩著油门,他喜欢舒念,可他根本不是同性恋,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同性对他完全没有半点吸引力。
这样……却要他现在确认自己对一个男人抱著那麽强烈的爱情,要他踏出那一步,从此以後就变成他所陌生的群体中的一个,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没办法不挣扎,连偷偷看著舒念的时候都是。那种甜蜜的痛楚,或者说痛楚的甜蜜,几乎让他快整个人沈下去了。
可是一旦决定,就不能回头了。人对於仅有一次选择机会毫无反悔余地的事情,总是没办法闭著眼睛就伸出手去。
别墅里举行的酒会上,谢炎意兴阑珊地站著,和对面两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周围是璀璨的女人们端著各色酒液在游动,飘行。
早些时候他还会兴致所至地看上几眼,和旁边的人不失风度地评头论足,现在他根本连抬眼去看的兴趣都缺,卯足了劲相互厮杀的各式香水也对他全然没有丝毫杀伤力了,这些昂贵繁杂又奇妙的香气只会让他想起舒念身上淡淡的青草一样干净新鲜又温和的味道,那是舒念长年累月在用的沐浴露。
每次他一个人在浴室忍不住倒出大堆这种沐浴露来安慰自己的嗅觉感官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真是惨透了。
“柯家小少爷手里的股份全到舒念手上了。”
谢炎手一抖,杯子里的液体晃了晃,脸上表情只动摇了一下就收敛成若无其事:“是吗?”
“所以他们这次硬把舒念也‘请’来了,”说话的人笑得暧昧,“恐怕要热闹了。”
众所皆知舒念是被他逐出谢家的,他不再是“主人”,大家当著他的面取笑起来也轻松,还有点讨好的意思。虽然谁也说不出舒念犯了什麽错──他看起来永远那麽老实本分循规蹈矩──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有足够的空间来做各种各样恶毒又鄙夷的猜测。
谢家养了他十几年,谢炎又和他情同手足,却突然翻脸赶他。表面上没有过失,那事实上就一定是不为人知的龌龊罪行。
这种上流社会生活调料般的,一天也少不了的流言,当事人当然不会听不到,跳出来澄清是最蠢的解决方法,只会让大家传得更热烈。
所以谢炎也不反驳,就只等它过去。但再怎麽克制,听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拿舒念当笑话,他脸色还是止不住地僵硬起来。
“怎麽?”
“关於他是怎麽得手的,柯家的说辞很不好听,今晚叫他来就是摆明了要给他难堪。也难怪,那些股份落到外人手里,他们不抓狂都难。”
谢炎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遍四周:“已经来了吗?”
“早来了,在游泳池旁边,我刚从那边过来。好象戏码刚开始呢。”
谢炎赶紧找个借口走开,不然会控制不住想一拳把对方脸上的促狭笑容狠狠打掉的冲动。
他一眼就看见舒念,还是那麽苍白清瘦,朴素简单的样子,站在柯洛那几个泼辣的婶婶表姐面前,微微皱著眉,镇定而且少见的冷硬。
“除非是柯洛的意思,不然我不出席股东会议,放弃表决权,这样可以了吧?”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沈又平和有礼,却从那些人喧嚷的叫嚣里一下就清清楚楚地凸显出来。
谢炎根本没把那些人挑衅的叫喊听进去,他本能地只捕捉他的声音。
“我说过了,我只是暂时代柯洛保管而已,以後自然会还给他,这不用你们操心……”
……
“柯洛要选择谁来接管这些股份,是他的自由。他已经成年了,有权利不向你们报备。”
……
“柯夫人,请你说话注意分寸。”舒念声音渐渐拔高了一些,脸上是受辱的惨白,预备反击般地挺直了背,嘴角忍耐地绷紧了,“他选择我而不选择你们,只是因为我比你们更像他的长辈,更尽职尽责。你们这样毫无依据妄加猜测,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柯洛。”
……
“这些股份是我和柯洛两个人的事,怎麽处理何时归还,都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舒念被激怒了似的强硬起来,“不用再白花力气纠缠了。我们没做你所谓的那种龌龊勾当,柯洛跟我之间清清白白,请不要恶意中伤,否则请你们做好准备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
谢炎放松似的吐了口气,不管舒念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情愿相信,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反正无论如何舒念都该是他一个人的。一边警告自己别冲动到出手殴打主人,边往前走几步,忍耐地喊了声:“打扰一下。”
舒念震了一下,一转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吃惊地僵了僵,呆了半晌,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啊……”
舒念窘极了,他没料到谢炎也会在,白得发惨的皮肤更青了一些,眉骨上多了点羞惭的红色。方才的镇定冷静似乎被谢炎的出现瞬间粉碎。整个人局促站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知道刚才柯家人那番恶毒的嘲讽谢炎都听到了,听到她们说他不知廉耻,为了把那笔股份弄到手就诱骗柯洛上床,跟柯洛同居,出卖身体做了几个月龌龊事情才总算得手……
谢炎本来就已经够轻蔑他了。
他直了直脖子,掉转过眼睛,表情平静又认命得近乎痛苦了。
那些人一见谢炎冷淡嫌恶的脸,就笃定了他是来看舒念出丑的,舒念认输的表情又那麽明显,就更觉得气焰高涨,翻倍地嚣张跋扈起来:“我们难道冤枉你了?那杂种看你的眼光都不对,有毛病一样的,当我们是瞎的?你敢说没做过?”
谢炎顿时脸色发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念已经不敢看他了,梗直了脖子,受刑一般望著旁边,半天才张了张嘴巴,生硬地:“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恕不奉陪。”
他这明显的逃避像给她们打了针兴奋剂,立刻“轰”地一声,终於找到缺口一般蜂拥上去,紧揪住他不放。
“啐,真不知羞耻!”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样子,还这麽不要脸!”
策划了许久的羞辱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兴高采烈地肆无忌惮地争先辱骂,少侮辱他两句就仿佛吃亏了似的。
舒念的脸和嘴唇都绷紧了,眼睛躲避著旁边站著的那个男人,好象不是因为受辱而苦痛,而是因为是在他面前受辱,才难堪得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单薄苍白的皮肤下绷得暴突了起来。
谢炎刚要发作,眼前一晃,没看清是谁用什麽在舒念头上重重甩了一下,也没听清楚撞击的声音,只一眼就看到舒念额头上突然大量渗出来的红色。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都惊愕著,连舒念也猝不及防,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剧痛大大摇晃了一步,一脚踩滑了,身体无法控制地直接往後摔进水里。
加起来似乎也才不过是两秒锺之内的事情,落水的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往这边呆望。
谢炎只觉得脑子一胀,什麽也来不及想,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紧紧抱著舒念,捂住舒念额头的手红了一片,他是怎麽样跳进水里,怎麽样用衬衫袖子压著舒念头上的伤口,他一点也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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