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正文 第7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7节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守城侍卫看见萧轻弦呆立不动,忍不住又叫道:“三王爷?”
霜翎也看见萧轻弦一动不动站在皇城内自己,疑惑的走上几步叫道:“王爷?”
温柔的声音在静谧的皇城外响起,萧轻弦如梦初醒一般,迎着霜翎走了出去,身后的守城侍卫“吱呀呀”重新将宫门合拢。快步走到霜翎身前,萧轻弦看清了他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色,忍不住微微皱眉道:“怎么自己来了?夜晚风寒,怎么不多穿些?”说着走到马车前跨了上去。
霜翎跟在他身后上车,留下来等着萧轻弦的车夫坐在车辕上一挥鞭子,马车朝王府驶去。
霜翎坐在马车内仔细看着萧轻弦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属下听说齐妃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突然?”
萧轻弦吐了口气,声音有些低哑:“母妃……”停了半晌续道:“回去再说吧。霜翎,我累了。”
萧轻弦从未像这样示弱,霜翎一怔,知道宫中发生的事定是非比寻常,点了点头道:“今日天色晚了,王爷回去好生歇息,明日再说吧。”
萧轻弦不知自己为何,看到霜翎便放下全部心防,素日里习惯的冷漠都不见了踪影,仿佛连人前的强势都不再需要,几乎未加犹豫,斜躺在了霜翎腿上。
他二人这般情态也不是没有过,在宫中时两人一起练功,萧轻弦若是累了便这般躺在霜翎腿上歇息,但自从他开牙建府,不再日日同霜翎一起练功,便在没做过这般亲近的动作。霜翎恍惚间回到了当年身在宫中不理世事的岁月,身边只有萧轻弦一人,所思所想也只是陪伴萧轻弦,没有日后的这些心思,也没有日后的这些牵绊。
躺在他腿上睁开眼,便看见霜翎凸出的肚腹,那里也传来高于人身的热度。虽说这里面是自己长子,但萧轻弦未曾仔细瞧过他的肚子,圆滚滚的,单薄的衣衫已有些遮掩不住。萧轻弦忽然伸出手碰了碰,并不似想象中的柔软,反倒是硬硬的,叫他不敢再加一分力气,怕压坏了里面的孩儿。恍惚间竟觉得这便是应有的一家人的样子,如父皇母妃与自己海乐那般,或许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家人。忍不住开口叫道:“霜翎。”
霜翎感到他微凉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肚子,尴尬的僵直了身子,片刻后听他开口唤自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亦回道:“王爷。”
萧轻弦声音依旧低哑:“你今日,去了何处?”
霜翎隐约感觉到萧轻弦情绪不对,把手放在他肩上摸摸安抚,低声答道:“上午在府中无聊,便到外面去闲逛。” 想了片刻,只觉吴陌兄弟的事不必告诉萧轻弦,徒增他不悦,只道:“属下在街上遇到一个孩子,可爱的紧,便多耽搁了一会。”
萧轻弦叹道:“孩子……霜翎,你说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男子会被问到这种话,霜翎僵了半晌方尴尬应付道:“属下不知。”
仿佛没听出霜翎敷衍的语气,萧轻弦径自道:“是个儿子吧,日后也好登得大统,传续我元信血脉。”
萧洛仍在皇位,这样的话已是大大不敬,霜翎不敢接话,只得低垂着眼帘看了腿上的萧轻弦一眼。只见他似是真的累了,长长叹了口气便闭上双目养神。
车厢中一时静谧下来,却存留着些许温情。待马车行回王府,萧轻弦从霜翎腿上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衫,恢复了脸上的平淡,看到一片惨白的王府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慢慢向内走去。
霜翎跟在他身后下车,低声劝道:“王爷今日定是累了,天色已晚,还请先去歇息吧。”
萧轻弦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明日我过了午时还要去宫中守孝,你早上到我房里来用饭。”走出两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就看见霜翎单薄着衣衫站在惨白的灯下,映的脸色苍白,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时在萧锁辞地牢中将他拥在怀里的样子,心中竟是隐隐不安。
霜翎见他神色有异,只道是想起了齐妃之事,他不知详情不便多说,只是点头应道:“是。”
萧轻弦一怔,自知失态,口中道:“你身子不比寻常,先去歇息吧。”转身朝内走去,这种割舍不下隐隐担忧的感觉,自己与霜翎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是莫名有这些情感?
霜翎最近极是嗜睡,虽是心中有事,却也直到老霍带人到侍卫院中挂白绸白灯时方被吵醒。匆匆洗漱后便到主院,果然萧轻弦依旧呆在房中并未去书房。紫玉引他进房,萧轻弦随意披着一件衣衫,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一脸的淡漠,仿佛昨日那个疲惫脆弱的人不曾存在一般。看见他进来萧轻弦淡淡朝紫玉吩咐道:“摆早饭吧。”又转头向霜翎道:“饿了么?”
其实早已日上三竿,过了用早饭的时候,萧轻弦显然已经起床许久,只等着自己用饭,霜翎脸上一红道:“属下懒怠了,还请王爷恕罪。”
萧轻弦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慢慢地道:“我听紫琪说,有了身孕的人便会嗜吃嗜睡些。昨日睡得可好?”
霜翎尴尬的“嗯”了一声,忙转问道:“王爷,昨日……”听见敲门声又停住不说。紫玉得了应允端着早饭走了进来,将饭菜碗筷布好,又在碗中盛满精粥,便站在一旁侍立。
萧轻弦道:“先用饭。”说罢径自坐到桌边慢慢用饭。房中有人霜翎也不好多说,跟着萧轻弦坐在桌边埋头吃饭。
直到两人用过饭,紫玉带着小丫鬟收拾了出去,霜翎放开口道:“昨日宫中来了公公,说齐妃娘娘殁了。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轻弦放下手中的茶碗,抬起眼帘看了霜翎一眼,一字一顿开口道:“本王弑母。”
霜翎一惊,王爷与娘娘母子关系向来亲睦,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深深吸了口气方稳住声音道:“王爷……有何苦衷,尽可说与属下知晓。”
想起昨日父皇冰冷的眼神与萧海乐对自己的躲闪,原来这世上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竟然是霜翎。萧轻弦沉默了片刻,将昨日的事说与霜翎知晓,语气平淡无波,只是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低哑。
霜翎半晌不能言语,王爷竟是亲手将匕首从齐妃胸口拔下,断了她的生机,何等的绝情,却又是何等的无奈。他虽表现得毫无异状,心中定然自责内疚。房中一片沉默,霜翎终是开口劝道:“王爷所行乃是为大局考虑,也保全了娘娘身后名声,娘娘定然不会怪罪,王爷……还请节哀。”
萧轻弦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定,低声道:“霜翎,你何时也学会了这些伪装,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真心话……霜翎恍惚了一瞬,自己同他一起长大,可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的确没必要在他面前说些敷衍的话语,轻声开口道:“霜翎没有父母,从小便进宫陪伴王爷。只是我并非生在帝王之家,心中所想也只是平民百姓所想罢了,若是有一天,真的遇到了这种事,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娘亲的性命,日后之事,自可徐徐图之。”
萧轻弦并未回头看他,语调中却带了些许苦涩之意:“你是在怪我么?”
霜翎摇摇头:“霜翎并非责怪王爷。我本是一介平民,与王爷不同,身处王爷的地位,昨日如若不那么做,恐怕齐妃娘娘会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娘娘身为人母,有意保护王爷,说出那番话想必已存死志,王爷该当不让娘娘失望才好。”
萧轻弦吐了口气,霜翎所说正是自己心中思量,只是亲手弑母绝非这样轻易便能原谅自己。
霜翎也知萧轻弦是不能原谅自己所行,此事再多说也无益,只得等他慢慢平复,便闭口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椅中等萧轻弦动作。
过了许久,萧轻弦方才转过身来,走到椅中坐下道:“母妃此事,我身在孝中三年不得娶亲,萧锁辞却无此顾忌,若真娶了周因,便占得先机,恐怕到时又要生变。”
霜翎听他说到正事,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虑甚是。只怕到时候七王爷在朝中发难,周太师一边的人会跟随七王爷有些动作。”想了想又道:“此刻王爷与七王爷手中皆无兵权,京城中驻军也不多。我听说齐将军调了两万精兵在王爷手中,王爷……不能让七王爷与皇上抢了先机。”这话其实就是在明明白白的怂恿萧轻弦逼宫,霜翎低下头,这种谋逆的罪名,从跟着萧轻弦的第一天起,便是自己注定的结局。
萧轻弦蹙眉嗯了一声道:“且再等几日,如若父皇与萧锁辞都无所动静,我便也可准备的充分些。”忽的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霜翎一眼,他原本不愿做出这等逼宫之事,奈何父皇执意将皇位传与萧锁辞,逼得自己不得不如此。当时的设想中,霜翎乃是跟随自己带军之人,可以他今日的情状,恐怕要让他远远避开为好,免得成了萧锁辞牵制自己的筹码。
第三十八章(上)
第三十八章
齐妃尸身按例在宫中停放三日,便转到安国寺中待停放三月后下葬。萧轻弦与萧海乐每日到安国寺中守孝,萧洛为显对齐妃恩宠,拉拢齐家,倒也带着众臣到安国寺中祭拜了几次。
萧海乐自母妃死后便一直恍恍惚惚,随着灵柩到了安国寺便住了下来,不愿回宫,也不愿随萧轻弦回府。萧洛念其心孝,并不干涉,萧轻弦却不能放任亲生兄弟不管。毕竟是他在萧海乐面前弑母,萧海乐年纪尚轻,涉世未深,一时禁不起这样的打击,却不能让他因此疏远了自己,否则日后亲兄弟阋墙,必成萧锁辞手中把柄,自己想保萧海乐全身而退也难。但萧海乐一直躲避,萧轻弦也一时无法,只得也在安国寺中住下。
齐妃头七这日,萧洛带着众臣到安国寺中祭拜,看见许久不见的周承弼,萧海乐终是抬起头,似是想说什么,却也一言未发。待人走后,灵堂只余兄弟二人守灵。
萧轻弦挥手遣退了一旁伺候的人,看了一眼身旁身戴重孝的萧海乐,叹了口气叫道:“海乐。”
萧海乐不语,只是今夜按例他兄弟二人该当守灵通宵,自己躲了他许久,今夜也是时候该将话说清楚了。
萧海乐虽不说话,萧轻弦却知他在等自己说话,话到口边突然不知该如何出口,萧轻弦沉默了片刻方道:“海乐,我知道你怪我,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我也是迫不得已。”萧轻弦做事一向敢作敢当,何时像这般解释过什么?奈何萧海乐与霜翎一般,几乎成了他的死穴,逼得他不得不解释。
萧海乐依旧不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与你知道了。海乐,你年纪也不小,不该是任性的年纪了。”
萧海乐紧紧地咬住嘴唇,兄长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当日他所行的苦衷自己也明明白白,这几日来对他视而不见,与其说是怪罪他所作所为,倒不如说是怨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张了张嘴,萧海乐终是哽咽着声音叫道:“哥哥……”
一声“哥哥”叫的萧轻弦心中微动,萧海乐是自己看着长大,在自己心中总是当年的小小孩童,却没想到他已长大了,这样亲近的叫法便说明他并未怪罪自己,这其中的迫不得已,他早就会分辨清楚了。
萧海乐深深吸了口气续道:“我明白的,你若不那样做,母妃便会担上私干朝政的罪名,我……只是母妃离去伤心而已。”
萧轻弦叹了口气,一家人之间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皇位父不父子不子,叫人怎么不心生感慨。
萧海乐伸手入怀捏了捏怀中的一个小包裹,正是周承弼最后悄悄塞到他手上之物。不用拿出来,他便知那是前几日他下朝后叫周承弼带给周因的玉镯,这样不明不白的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究竟是周承弼所为,还是周因自己的意思……想起母妃生前所说,萧海乐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母妃她说的,因因……可是真的?”
萧轻弦不语,这件事他不敢说与萧海乐知晓,本想慢慢想办法叫父皇改变主意,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定会更为忌惮自己,恐怕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之意只有更加坚定。
看见萧轻弦迟疑的神色,萧海乐便知此言是真是假,端着茶碗的手一抖,“当啷”一声,茶碗落地,瓷片飞溅开来,萧海乐的衣摆也湿了大片,他恍若未觉,怀中的手紧紧握着玉镯,仿佛如此便能握住周因。
萧轻弦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萧海乐与周因之事,在众人心中已是顺理成章,父皇这样棒打鸳鸯,伤了萧海乐的心,恐怕也要毁了周因一生。看着萧海乐瞪大的双眼中的茫然,萧轻弦眼神闪了闪,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设法阻止这桩婚事。
萧轻弦在安国寺守灵,只带了紫玉与几个小厮伺候,霜翎行动不便并未跟随。萧轻弦不在府中,霜翎也就每日到吴陌那里商量筹办医馆之事,不出几日,在吴家兄弟所住大杂院不远的地方,倒真开起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后院几间小屋,吴家兄弟便搬到医馆中住。霜翎有意留意吴家兄弟与七王府往来,不时到医馆中小坐,吴陌请了王嫂在后厨煎药,每月几钱银子也算是帮衬他孤儿寡母一家,王嫂一来,四个年幼的孩子也必得带在身边,一时间小小的医馆倒也热闹非凡。
霜翎坐在小小柜台之后,提着笔给他兄弟二人记账,吴陌自然是坐在厅堂当中给人诊脉,吴映则是站在柜台后称药。王嫂的几个儿女,最大的梅子迈着小腿将吴映抓好的药材送到后厨给王嫂与两个弟妹煎,小虎便坐在霜翎腿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左望右望,还不是的抬头与霜翎“咿呀”几声。
忙忙碌碌,叫霜翎几乎忘了自己其实身处腥风血雨之中,闲下手便摸摸小虎毛毛的小头,正正他软乎乎的小身子遮住自己不同寻常的肚腹。这几日他都在吴陌的店中,那日一晃而过的人影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他却知那绝非幻觉,如若吴家兄弟果真有问题,与他们交好的慕容元枫也未必会干干净净。这些人究竟是皇上派下来的人,还是七王爷自己的人?若真如自己所想一般,夺嫡之事就更加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小攻和小受为什么总是在各干各的?
第三十八章(下)
忙了一日,午饭也在吴陌家中用过,待霜翎回府时,已近掌灯时分。刚刚抬脚迈进府门,就听见身后有开道的侍卫喊道:“王爷回府!”霜翎停下脚步与府中仆人一起侍立,静待萧轻弦进门,心中不免暗暗奇怪,王爷这几日为了八皇子一直住在安国寺,今日为何会回府?
守门的小厮将大门拉开,只见门口停着两顶小轿,当先一顶自然是王府的轿子,后面跟着的一顶,轿帘一掀,走下来的确是萧海乐。霜翎心中一松,八皇子既然愿意跟着王爷回府,可见兄弟之间仍像从前一般,并无任何隔阂。
萧轻弦一进府门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霜翎,此时站在府门口的,若非在这里当值,便是刚刚回府,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府?”
霜翎尴尬的看了一眼萧轻弦身后的萧锁辞,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便再没见过他,还盼他莫要瞧出什么不对才好。忍不住重新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将身形掩饰的更不起眼些,想了想此时不是告诉萧轻弦那件事的时机,便低着头答道:“属下只是在左近走了走,方出去没多久。”
守门的小厮自然不敢多话,萧轻弦倒也没再问,只问道:“用过晚饭没?”见霜翎摇了摇头续道:“过来陪我一起用吧。”
霜翎点点头,他虽不愿多见萧海乐,怕叫他察觉不对,却也几日没见萧轻弦,忍不住跟了上去。
萧海乐一直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莫说察觉有何不对,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霜翎一般。看见萧轻弦向内走,便也跟着走,只是眼神一片空洞。
几人各自回房换了衣衫,再到厅中用饭时,霜翎终于觉出了萧海乐的异状,只道他是丧母之痛,抬眼看了萧轻弦一眼并未多话。只是时不时的给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打眼色,叫她们多布些菜给萧海乐吃。
直到一顿晚饭用完,萧海乐也未曾发觉霜翎身形的不同,他对三王府甚是熟悉,也不要人跟随,径自出去散步。
厅中只剩下霜翎与萧轻弦两人,霜翎忍不住疑惑问道:“八皇子这样子,似乎并不仅是因为齐妃娘娘之事。王爷,八皇子他究竟是怎么了?”
萧轻弦不语,抬眼看了霜翎一眼,眼神中尽是狠厉。霜翎却是恍然大悟惊道:“是周因?”确实听王爷提起过,齐妃娘娘死前所叮嘱的事情中,便有周因之事,丧母在前,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又要另嫁他人,萧海乐年纪尚轻,定然难以承受,难怪今晚是这般情态。霜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叹了口气。
萧轻弦坐在一旁冷笑道:“父皇欺我母子三人太甚,周因对海乐来说至关重要,我绝不会让她嫁与萧锁辞。”
想来是今日八皇子的反应彻底激怒了王爷,霜翎想了片刻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收了眼中的狠色道:“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说罢。”
霜翎一怔,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王爷,正是你我之间,才有许多事不能说,能说出口的,全是无关你我的事。整了整心神,霜翎开口道:“王爷,属下前几日偶遇吴映,这几日皆在吴映家中。”
萧轻弦皱眉道:“吴映?便是那时赶出府去的那对兄弟?”原本是无足轻重的两人,霜翎却因他们二人险些没保住他们的孩儿,萧轻弦对这两人倒是记忆颇深。
霜翎点头道:“是。属下那日在他家院中看见一个人,身形熟悉,仿佛便是七王爷身边的人。王爷,吴家兄弟与慕容太医交好,属下恐怕此事并不简单。”
只因这两人地位太过低微,萧轻弦将他们赶出王府便没再多想,此时经霜翎一提醒,心中悚然一惊。吴家兄弟与慕容元枫交好,如若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人,便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探,父皇也定然早已得知霜翎之事,只是直到现在都未出手,并非是父皇的风格,那恐怕这兄弟二人便是萧锁辞身边的人。他二人与慕容元枫交好,慕容元枫多半也会替萧锁辞做事,他是太医院掌院,这样一来,父皇的性命岂不是捏在萧锁辞手中?待萧锁辞娶了周因,稳定住朝堂的局面,父皇再无利用价值,他便可不费一兵一卒逼宫!萧轻弦饶是冷静,也倒吸了口冷气,多亏霜翎警觉,否则自己到时候怕是会不明不白死在萧锁辞手中。抬眼看着霜翎,萧轻弦道:“与虎谋皮,霜翎,你莫要轻易涉险,待我再派人……”
话未说完,霜翎打断道:“王爷,吴陌此人深藏不露,属下突然不再出现,恐怕他会看出端倪有所防备。王爷放心,属下自会小心在意。”
萧轻弦皱眉不悦,当日霜翎在地牢中的样子叫他难以释怀,但他也知霜翎所言有理,他与吴映相熟,在吴家暗中观察实在是最合适不过。沉默许久终于松口道:“也罢,我叫夜非跟在你身边,若有不妥,随时来报。”
原本想说自己乃是王爷侍卫,根本不需要暗卫跟随,但一对上萧轻弦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担忧与后怕,霜翎嘴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分寸,请王爷放心。”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七七,萧轻弦与萧海乐便无需每日到安国寺中守孝,萧轻弦自有政务在身,三五日才有时间去上香而已,萧海乐却是清闲王子,既不用上朝,也无政务交到他手上,又兼他不愿面对萧洛,便仍旧住在安国寺中。
下了早朝,萧轻弦正要向外走,就见福喜追了出来躬身道:“三王爷留步。”猜测是萧洛召他有事,萧轻弦站住脚步道:“公公何事?”
果然福喜跑到近前笑道:“三王爷,皇上在御书房召见,请随奴才来。”
萧轻弦点了点头,跟着福喜走到御书房门口,两边的小太监推开大门,福喜站在门口弓着身子朝里面道:“皇上,三王爷来了。”
明黄的屏风后面萧洛嗯了一声,福喜转过身子笑道:“三王爷请。”
萧轻弦微微颔首走了进去。转过屏风,果然看见萧洛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萧轻弦行礼唤道:“父皇。”
萧洛看见他进来,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道:“不必这么多礼,坐吧。”
萧轻弦谢过,坐在一旁小太监端过来的小凳上恭敬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萧洛沉默,眼睛直直盯着萧轻弦,半晌方笑道:“弦儿,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的东勺公主之事,东勺王派了使节将公主送来我元信,恐怕过几日就要到了。只是你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萧轻弦一怔,以东勺于元信的国力衡量,该当自己到国界处亲迎,东勺王也只要将公主送到国界处即可,这般将公主送到对国国都乃是攀附之态,以东勺的国力,实在于理不合。想了想仍是开口问道:“父皇,以东勺国力,何须这般焦急将公主送了过来?”
萧洛脸上仍带着平素的笑容,只是笑意依旧没有抵达眼底:“东勺王传信说原因你该清楚。”
萧轻弦立即答道:“请父皇明鉴,儿臣绝没见过那东勺公主,与东勺也素无往来。”这其间关系微妙得很,一不留神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萧轻弦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认同。
萧洛长长地“嗯”了一声,反而转开话题道:“东勺公主不日将至,弦儿觉得该怎生安置?”
自己身在孝中,万万不能娶妻,东勺公主已至京城,她未嫁之女孤身到邻国,瓜田李下难以摘得干净,绝无再让她回去的道理,萧轻弦脑中急急一转垂头道:“儿臣不能娶亲,想必东勺王亦能谅解,父皇不如传信与东勺王,让公主嫁与锁辞可好?”
萧洛眯着眼睛道:“嫁与辞儿?朕听闻东勺公主生得美艳,弦儿可舍得?”
萧轻弦一笑,仿佛颇为无奈:“事非得已,儿臣不想因我一人与东勺反目。”
萧洛呵呵笑道:“弦儿长大了,也算有担当了。只是朕已允诺将周太师之女许配给辞儿,周太师乃是我朝元老,亦得罪不得,你说若是将东勺公主许给笙儿可好?”
大皇兄?萧轻弦沉默了半晌方道:“大皇兄不喜参与朝政,恐怕将来父皇与天水开战,东勺不会轻易相助我元信。更何况周因年纪尚小,眼下还是以东勺公主之事为重。”
萧洛双目如炬看着萧轻弦:“你说的虽是有理,但辞儿尚有两位兄长未娶,东勺王诚心嫁女,只落个七皇子妃的名头,恐怕不敬。”
萧轻弦反倒微微笑道:“东勺王既是诚心,想必也对我元信皇子知之甚详,将东勺公主嫁与大皇兄那般不理朝政之人,恐怕才真是叫东勺王不满。儿臣以为,还是将公主许配给锁辞为好。”
萧洛终是呵呵大笑道:“弦儿此言有理,倒是父皇糊涂了。父皇这便差使节到东勺,以显我元信诚意。”
萧轻弦亦道:“此事是因儿臣而起,本该亲自到东勺赔礼,只是身在孝中不得远游。不过儿臣亦该修书一封一同带去。”
萧洛点头道:“甚妥,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叫人将书信送进宫来,朕便派人到东勺去。”
萧轻弦站起身来躬身告退,竭力平稳着脚步,直到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方才长长松了口气。父皇今日摆明是试探自己,他恐怕早就有心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只是苦于东勺公主指名要嫁自己。如今母妃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东勺王定然会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怕朝臣议论,亦怕自己不满,才有今日试探,如若方才自己露出一丝一毫不愿,日后父皇必将更加提防自己。
萧轻弦回到王府便修书差人送进皇宫,在书房中伺候的书童点墨看他事毕方走进来问道:“王爷,午时已过了,可要摆饭?”
他一提醒萧轻弦方觉腹中饥饿,只是他若不吃,府中旁人便不得先一步用饭,想都未想便开口问道:“霜翎呢,可在府中?”
点墨忙道:“王爷稍等,奴才去问问。”说罢转身跑了出去,不久回来道:“回王爷,大侍卫今日未曾出府。”
萧轻弦蓦地想起府中照顾霜翎的大夫李老曾与紫雯提起过这段时日霜翎饭量比往常会大些,腹中也常常会饿,叫她小心照料,此时已过正午,想必霜翎早已饿了些时候。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淡淡瞥了点墨一眼道:“为何不早些来提醒?快去摆饭,将霜翎叫来与本王一同用饭。”
吴家兄弟的医馆门面甚小,兄弟两人也不敢随意挥霍,有些土生土长的药材便不肯从药铺中购进,昨日便说了今日要上山采药,霜翎身体不便跟随,只暗中吩咐夜非跟随两人,自己留在府中。萧轻弦回府并未召见与他,他也不便前去打扰。只是他素无用点心的习惯,待到午时,腹中已是饥肠辘辘,奈何萧轻弦迟迟不吩咐摆饭,府中众人也不得擅自开饭,他便只能忍着饿在房中等待,手中捧着的一本书早就不知看了些什么,只觉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抗饿上。直到过了午时,只见萧轻弦书房里的点墨急匆匆的跑进侍卫院,一边跑一边喊道:“大侍卫,王爷那边吩咐摆饭,叫大侍卫一同过去用饭!”霜翎如蒙大赦,扔下书本跟着点墨到了萧轻弦院中。点墨将人带到便径自退回书房,霜翎独自走了进去。
桌子上已摆了几样小菜,侍女依旧在陆陆续续上菜,霜翎告了罪坐在萧轻弦身边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只觉饿火中烧,腹中更加难耐。
萧轻弦心中仍在盘算今日之事,并没看到霜翎的神色,随意捻起筷子夹了些笋丝,放进口中慢慢咀嚼。
霜翎看见萧轻弦动筷方也拿起筷子吃饭,虽是动作斯文,却吃得极快。他本是练武出身,饭量原就不小,此时孕中更是胃口大开,又兼萧轻弦不说话,他也乐得嘴巴清净,只顾埋头吃饭。
直到紫玉将盛了汤的碗放在自己面前,萧轻弦方回过神来,转头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一筷一筷夹的极快,嘴唇紧闭咀嚼的速度却也不慢,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只顾吃自己的饭。一瞬间仿佛天大的烦恼都可抛开,萧轻弦微微一笑,也不开口打断他吃饭,只默默在一旁看他。
直到腹中有了八分饱意,霜翎方才放缓了速度,终于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忙咽下口中的东西,微微尴尬抬起头来道:“属下失礼。”
萧轻弦淡淡笑道:“既然饿了,怎么不先吃?今后你不必等我用饭,若是饿了便先吃。”
霜翎摇头道:“这不合规矩,属下无妨的。”
萧轻弦随口道:“你现□子非比寻常,捱不得饿,不必拘泥这些礼节。”
霜翎身子一僵,他虽怀孕五月有余,但他以男子之身怀孕始终不同寻常,心中尴尬无比,只盼望众人能像从前一般对待他,奈何萧轻弦却总是随口说出这些令他无地自容的话语。萧轻弦贵为王爷,霜翎不敢多说,沉默了半晌只得道:“谢王爷。”便再也不说话,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
用过午饭,霜翎倦意渐渐上来,只是萧轻弦不开口让他回去,他便只能强撑着坐在房中。
萧轻弦端着茶碗看着霜翎,本想将今日宫中之事说与他听,只是看见他掩饰不住的倦意,话到口边便成了:“困了?在这里歇歇吧。”
这里?霜翎看了一眼房中仅有的一张床,打起精神摇了摇头道:“属下不困。”
萧轻弦知他在意什么,站起身来直接拉上了他的手腕道:“已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还来在乎什么?”说着拉着他走到床边道:“你睡吧,我不扰你。”从手边拿起一本书,坐到了一旁的软椅上。
霜翎垂下眼帘顺从的躺在床上,不自觉地便想起那些日子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感觉,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敌不过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geng童鞋,多谢提醒,给我营造了如此温馨的一章=v=
第四十章
半梦半醒间,听见房中有人朗声道:“禀王爷,丹凤国主……”话未说完就被萧轻弦低声打断:“莫扰。”那人便真的不再说话,房中寂静下来,霜翎意识也渐渐模糊。睡梦中屋子塌了下来,屋梁不偏不倚正砸中自己的肚子,霜翎被压得喘不过气,终于慢慢醒了过来,只是肚子上的重量仍旧在。霜翎不甚清醒,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睁眼看着屋梁半晌方才真正清醒过来,原来肚子确实被人压住,霜翎低头一看,萧轻弦一脸疑惑将头贴在自己肚子上,双手也趴在上面,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来,难怪自己会梦到那样的场景。霜翎不知萧轻弦在做什么,只觉两人这般亲近的姿势让他有些尴尬,动了动身子叫道:“王爷。”
萧轻弦坐直身子,脸色不变道:“吵醒你了?”
霜翎坐起身来摇头道:“不是。王爷在做什么?”
萧轻弦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霜翎,他在动。”
霜翎茫然不知所云:“什么?”
萧轻弦伸手将他仍旧推倒在床上,将头又贴了上去,脸上已有了些掩饰不住的欣喜:“霜翎,他在动,我们的儿子在动。”
霜翎身子一僵,也明白了萧轻弦的意思。孩子长在他腹中,他自然知道孩子的一举一动,前段时间就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儿会时不时的挣动,小手小脚踢在自己肚子上,并不疼,只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腹中有条活生生的性命,甚是微妙。霜翎不知该说什么,僵直着身子任由萧轻弦将头贴在自己肚子上。
腹中的胎儿似是累了,萧轻弦等了很久再没等到他的踢动。原本他只是看书看得倦了想上床来歇歇,按着那几日的习惯,将手搭在了霜翎的腰腹上,谁知朦胧间突然感觉霜翎的腹中一动,萧轻弦立即清醒了过来,随手撩开霜翎的衣衫,坐直身子仔细盯着他的肚子,果然没过多久,又看见他的肚子微微颤了一下。萧轻弦儿时曾见过萧海乐在母妃肚子里时的样子,那时萧海乐踢动,齐妃便会让他贴上来感觉感觉弟弟的动作,是以感觉到霜翎腹中的动静,萧轻弦立时便知道了这是自己孩儿在动作。坐了一会忍不住将头贴了上去,感受着胎儿小手小脚偶尔踢在肚子上的动静。
两人相对坐了片刻,萧轻弦脸上一直带着喜色,霜翎原本尴尬万分,但看见他那掩饰不住欢喜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暗暗放下心防,王爷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父子天性,来日他定会善待这个孩子的吧。
萧轻弦自己欢喜了一会,忍不住开始幻想孩子出世后白胖可爱的模样,过了良久方才平静下来,扬声唤道:“夜雨。”
房中一人应道:“王爷。”
萧轻弦道:“方才何事?”
夜雨回道:“禀王爷,丹凤国主从南疆回来了。”
萧轻弦淡淡应了一声,霜翎却是一怔,丹凤在府中原本就深居简出,霜翎又是有意避开他,这些日子再没见过,不想他竟是回了南疆。丹凤身为南疆国主,放下国中政务只身到元信国都本身太过儿戏,定然仍旧执掌南疆政务,只是他想嫁与王爷,免不了留恋元信而已。
萧轻弦看了霜翎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暗淡,突然开口道:“霜翎,父皇已修书去东勺,与东勺王商议将公主许配给萧锁辞了。”
什么!霜翎被他淡淡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萧轻弦不能言语,心中竟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王爷不娶东勺公主,他身边暂时不会有别人陪伴,自己还是他身边最亲近之人。
看见他又惊又喜的神色,萧轻弦竟然忍不住微微一笑:“为何不说话?”
被萧轻弦一句话拉回心神,霜翎悚然,忙收敛心神,竭力将自己排除在外,定了定神,前思后想一番方道:“王爷无法挽回么?如此一来,王爷便是失了强援,又叫七王爷增添臂助。”
他分明是欢喜自己不娶正妃,不过一瞬又摆出这样一幅冷静的样子。萧轻弦心中隐隐有些不悦,随口淡淡道:“是我自己叫父皇这么做的。”
霜翎惊诧的看着他疑惑道:“王爷?”在王爷心中,江山皇位重过一切,怎么会眼睁睁将这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萧轻弦原本是坐在床上俯视霜翎,此时索性也躺□来道:“我对那东勺公主本就无意,现下将她许配给萧锁辞,周承弼贵为当朝太师,怎么会让自己的独生爱女去做侧妃?海乐那边便可交代了,日后真成姻亲,周太师便可算作我的人,一消一抵,倒也没什么,更何况还有丹凤说要助我。”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道:“霜翎,你不愿我娶正妃么?”两人并头躺在床上,气氛恰好,萧轻弦终于将这句话问了出来。早就察觉到霜翎一直在避讳这件事,每每提及他都是一脸痛楚,只是两人关系尴尬,萧轻弦一直没机会发问,此时话既出口,便转头盯着霜翎,定要他给个说法才行。
霜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注视,垂着眼帘低声道:“这是王爷的私事,属下不便过问。王爷该是娶妃的年纪,若真结亲,属□为侍卫,该当庆贺,哪来的不愿之理?”
萧轻弦不肯放过,伸手扳过了霜翎的身子,叫他面对自己坚持问道:“莫再敷衍我。霜翎,你可是不愿我娶正妃?”
霜翎咬紧牙关不肯开口,生怕开口便会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只低垂着眼帘不看萧轻弦。
萧轻弦眯了眯眼睛,继续道:“霜翎,你何时也学会欺瞒本王了?”
萧轻弦在他面前说话从不自称“本王”,霜翎为他气势所慑,身子震了震,不自觉地开口喃喃叫道:“王爷……”
萧轻弦冷冷续道:“还不肯说么?”
霜翎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平静不再,从前的融洽恐怕也再难挽回,只是萧轻弦一再追问,定要问出个结果,逼得他无路可退。抬起眼帘看着萧轻弦,这个人,他伴了二十多年,默默了喜欢了十年,一直不敢让他知晓。只是现在自己以男子之身怀了身孕,他又要迎娶正妃,自己可算是从里到外输的干干净净,就算让他知晓了又能如何?就算是脾气温和也并非全无脾气,一瞬间反骨上来,霜翎再也忍不住,直直瞪着萧轻弦道:“王爷真要知道么?”
隐隐觉得霜翎要说出来的话绝非寻常,萧轻弦仍旧点头道:“是。”
霜翎深深吸了口气,想到房中尚有暗卫在,声音压得更低:“只因……霜翎恋慕王爷已久!”说完便瞪圆眼睛看着萧轻弦,等他发落。谁知等了一会,就看见萧轻弦神情并非自己料想中的震怒与厌恶,只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望过来的眼睛也并无责怪之色只是有些恍然。霜翎一怔,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平静,瞬时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冲动,以手撑床就想坐起身来。
萧轻弦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说要娶正妃,霜翎眼中的痛楚并非是因为自己未给他应得的名分,而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他心中情感。只是喜欢这种感情对于萧轻弦来说有些陌生,他看不出霜翎的感情,也不知自己是否对他也有些喜欢,只是现下在自己心中,霜翎与旁人毕竟不同,姑且以为那也是“喜欢”吧,萧轻弦想了想,甚是平静的“哦”了一声,伸手拦下了霜翎想要坐起的身子道:“你话还没说清楚,要到哪里去?”
话还没说清楚?霜翎愣愣的看了萧轻弦一眼:“什么?”
萧轻弦一脸理所应当:“既然喜欢我,为何不肯嫁我为妃?”
霜翎知道他说的是立自己为侧妃之事,本不欲说与他知道,但恋慕他的话已然出口,再纠结这些也没了意思,复又垂下眼帘道:“王爷位高权重,我心中所想却只是寻常百姓心思,既然喜欢便该一心一意对待,霜翎地位低微,与王爷乃是云泥之别,得不到这个一心一意,霜翎宁肯不要。”
萧轻弦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一心一意?”这样的感情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相守他也从没见过,父皇的后宫妃嫔如云,偏爱孟妃些,也只是多到她宫中临幸罢了,何曾听说过一心一意?眼睛在霜翎脸上转了一圈,只见他神色间是少有的严肃与决绝,仿佛说出了这样的话便会万劫不复一般,萧轻弦不禁失笑:“何必摆出这样的表情,我又不会拿你如何。”
原本想都不曾想过将这些话说与萧轻弦,只道说出来定会惹得萧轻弦勃然大怒,没想到真的说出了口,他竟是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应,甚至还能笑出声来。霜翎目瞪口呆,盯着萧轻弦,身子僵直的躺在床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轻弦看着霜翎受了惊吓般的神色,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是暗潮汹涌。他说一心一意,那便是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只是默默陪伴,从来不多说什么。以男子之身怀孕,看得出他并非情愿,但仍旧一言不发留了下来,只因自己在意这个长子。那当日自己说与他要娶正妃之事,他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心中又究竟作何感想?难怪那以后总觉他刻意与自己疏离,想必是真的灰了心。想着霜翎当时的种种隐忍,萧轻弦只觉心中微微泛疼,倒与当日看见他满身是伤时候的心境仿佛。长叹了口气,萧轻弦看着霜翎慢慢地道:“霜翎,我母妃新丧,守孝三年,你便要陪在我身边,不得离开。”
第四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十一回老家了,连电脑的小手都木有摸到,走得匆忙,没提前说一声,我有罪orz……
文章的确有很多bug,多谢大家给我指出,我会尽力挽回
第四十一章
霜翎一怔,自己本就陪在他身边,又何必在乎这三年?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抬眼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果然继续道:“三年之后,我大局已定,婚事便可由我做主了。”
言外之意……霜翎身子微微颤抖,不敢抱有太多期望,眼神中却是抑制不住的露出些许希冀之色。
萧轻弦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霜翎,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霜翎怔怔答道:“回王爷,二十一年。”
萧轻弦微微点头:“既已过了这么久,日后便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霜翎只觉整颗心都狠狠地战栗,声音也微微颤抖:“王爷只是因为责任罢了,霜翎不需要。”口中吐出的是拒绝的话语,心中明白察觉到萧轻弦与前几次的不同,不论为何,他是真的定了心要与自己相守。霜翎有些慌乱,言语间已失了以往的坚持与强硬。
色厉内荏的话只换来萧轻弦淡淡一瞥:“我的性子你该当知晓。”
惊喜来的太快,萧轻弦是个一心一意之人,情意也好习惯也罢,既然说出一生之约,便不会再更改。霜翎愣愣的看着萧轻弦,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的王爷,但模糊之间只感觉两人原本因着地位只差的隔阂突然消散,眼前的人似乎也随着柔和了不少。
明明开口吐出惊人之语,萧轻弦脸色却与往常一般无二,径自坐起身来一边穿衣一边道:“丹凤既然来了,我便去那里瞧瞧,你在房中等我用晚饭。”
霜翎依旧没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怔怔的看着萧轻弦出门而去。他不在眼前,自己方能静下心来,霜翎看着紧闭的房门松了口气,激荡不已的心也逐渐平复。日后之事有谁能够预料?王爷三年守孝不会娶亲,但登上皇位后焉能不立后纳妃?今日许了自己这个将来,来日谁又能避开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更何况,局势险恶,到时候自己是否还能留得命在都是未知之事。霜翎长长吐了口气,这些事自己现下想也无益,何必为难自己,过了今日未必有明日的日子,自己还有何可惧?倒不如遵从心意敞开心扉度日,真走到了尽头,也不必再报遗憾。
踏进临水阁却并未见丹凤身影,萧轻弦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淡淡问道:“丹凤国主呢?”
侍女低垂着头答道:“回王爷,丹凤国主说要沐浴,此时正在房中。”
萧轻弦嗯了一声,心道自己也无需在这里等他沐浴,倒不如回房去陪霜翎,转身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一人懒懒叫道:“王爷既来了呢,又为何要回去?”
萧轻弦转过头,正看见丹凤庸懒的靠在屏风之上,一张俏脸被热水熏得嫣红,乌黑的头发尚在滴水,一件衣衫也松松的披在身上,一副美人刚出浴的模样。知他是存心引诱,萧轻弦只看了一眼便坐到一边淡淡道:“我还道丹凤国主果真收了心,要回南疆处理政务了。”
丹凤看到萧轻弦冷冷淡淡的态度颇为不悦,站直了身子走到他身边,毫不犹豫的坐到了萧轻弦腿上,将湿答答尚且散发着香气的头发靠了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容道:“我就算人在南疆,心也在你身上呢,又怎么会不回来?”
丹凤惯与花草为伍,身上自然带着一股香气,方才沐浴过的身子,香气更是浓烈。萧轻弦微微皱了皱眉头,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起方才在床上靠在霜翎身边,他暖暖的身子上自然的气味。不知有多少人曾对自己投怀送抱,萧轻弦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事,只是想起霜翎,心中便忽的便有些不耐,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丹凤凑上来的唇继续道:“丹凤国主倒是好灵通。”
萧轻弦并未明说,丹凤也知他所指为何,察觉萧轻弦躲避,也就从他身上站起来坐到一边,脸上并无异色,笑盈盈的道:“灵通呢。我在南疆听闻你母妃辞世,知你心中定然难过,方才急忙赶来,不过此时看来……”说着上下打量萧轻弦一番笑道:“王爷倒是好气色呢。”说罢不等萧轻弦答话又开口道:“只是我听说元信的规矩是要守孝呢。”
他意有所指,萧轻弦暗叹,不愧为一国之主,一眼便能看穿其中利害,当下也不隐瞒,反倒刻意带上些无奈之色:“国主所言极是,父皇已替我辞了东勺婚事,劝东勺王将公主嫁与萧锁辞,我手中的筹码可算是输得干干净净。真到了定局之时,丹凤国主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丹凤双目流转,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定局呢。来日若你记得你我约定,我也自然不会食言呢。”
萧轻弦不言,只是淡淡一笑,以父皇的身体定然难以支撑三年,三年之后自己大权在握,又何惧地贫人稀的南疆?丹凤不会想不到这里,只消看他如何牵制自己罢了。
果然丹凤双眼直盯着萧轻弦,脸上依旧笑道:“只是呢,你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大权在握,又怎会听我摆布?不如这样呢,王爷将这个吃了,给丹凤一个安心可好?”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粒丹药托在手心,笑盈盈看着萧轻弦。
他一双素白的手上托着一粒朱红的药丸,萧轻弦不动声色接过来道:“这是什么?”
丹凤笑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呢,只是我南疆的一种蛊虫罢了,三年以后它便会醒来呢,到时候王爷若不来寻我,这虫子便会悄悄吃了王爷的心肝呢。”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笑道:“心肝呢。王爷若是负了我,一副心肝便也没什么用处了呢,叫它吃了也好。”
萧轻弦淡淡笑了笑,随手将药丸放入口中:“丹凤国主何须这样提防于我?”说着站起身来道:“既已商定,我便不多留了,告辞。”
看他要不犹豫的吃了药丸,丹凤笑眯了眼睛,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告辞呢。为何不多留一会?待吃了晚饭再走如何?”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本王尚在孝中,还要去安国寺为母妃上香,不便多留,还请国主见谅。”
丹凤嘴角的笑容敛了敛,萧轻弦态度冷淡自己并非毫无察觉,只是萧轻弦为人一向冷淡,未曾听闻他对谁热络。握了握自己空了的手掌,丹凤暗暗安心,无论如何,萧轻弦已吃了自己的丹药,自己与他尚有三年的时间相处,便任他心是铁打的,也要他为自己化成绕指柔。
萧轻弦不等丹凤答话,径自转身,抬步出了临水阁。他今日并未打算去安国寺上香,只是方才霜翎对他表明了心迹,不知怎么心中有些痒,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霜翎一面,随口敷衍了丹凤,便朝自己卧房走去。想着霜翎原本好武的性子,此时有了身孕,不能随意动武,可算是缚住了手脚,不知一个人在房中做些什么。推开房门,果然看见霜翎仰靠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的正香,手中捧着的一本书几乎滑落到地上,紫琪站在一旁掩嘴偷笑,不住的与一旁的紫玉使眼色。
紫玉一抬眼,正看见萧轻弦悄无声息的推门走进来,急忙跪下行礼道:“王爷。”她一动,紫琪也忙转过头来一同行礼。
萧轻弦点点头免了她二人的礼,原本房中无需两人伺候,只是萧轻弦知道她们与霜翎关系甚笃,也就不加责怪,看了看霜翎身上盖着的薄毯,满意的淡淡一笑。
霜翎原本就睡得不深,紫琪与紫玉行礼时已迷迷糊糊醒来,躺了片刻反应过来是萧轻弦回房,急忙掀了薄毯坐起身来也想下地行礼。
萧轻弦摆摆手叫他莫要起身,自己也坐了下来,捡起掉在床上的书本瞟了一眼道:“既是无聊,为何不到外面走走?”
霜翎方才睡醒,脸颊有些微红,随口答道:“吴映和他哥哥今日不在医馆,到后山采药去了。”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你可再瞧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人?”
霜翎摇了摇头,心中也颇为疑惑,按理说吴家兄弟现下正是独居,萧锁辞便是找寻他们也便利了不少,为何反倒不见踪影?
萧轻弦看他一脸疑惑,也终是忍不住点醒他道:“吴陌兄弟虽是被我赶出王府,但其中原因毕竟是因着你,你助他们兄弟开了这家医馆,虽是有着赎罪的名头,又碍着官高压人,常理上也说得过去,但若吴陌心中当真有鬼,你这一举毕竟突兀。”
霜翎恍然一惊,自己当初接近吴家兄弟便帮他们开了这家医馆,便是存了示好之意,好让吴陌觉得自己愧疚与误会了他,不再对自己提防,没想到适得其反,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了。王爷心思深沉,深谋远虑,就算自己两人从小相伴,自己也及不上他分毫,还盼自己并未给他惹来麻烦的好。心中不禁有些愧疚,抬眼看了萧轻弦一眼问道:“是属下考虑不周。敢问王爷此事该如何是好?”
萧轻弦看着他愧疚的模样,霜翎虽从小与自己相伴,但太傅所授帝王学时,从不允他在场,思虑欠周也是常理,又何须如此自责?忍不住微微一笑,温声道:“我前些日子说过,吴陌此人心存不轨,你与他周旋自是没错,吴陌想必也在试探于你,切忌打草惊蛇,你仍照旧便可。”
霜翎点头答应,经此一变,就算萧轻弦不加嘱咐,自己也知日后凡事不可轻举妄动,所幸萧轻弦人在身边,不至因自己行差踏错坏了他的大事。
第四十二章(上)
第四十二章
萧轻弦看着霜翎,他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但他身为下仆,太傅从未认真引导过他,虽是性格温顺,却总带着些武人的莽撞,自己一直想要调教于他,将府中事务交予他打理,本存着历练之心,他也并未叫自己失望,以往几次未出过什么岔子,是以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他接连几次碰壁,想来日后该当收敛一二,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更沉稳得力些。
心中仍有余悸,霜翎一直低头不语,萧轻弦反倒一片平静,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想了片刻道:“此时天色尚早,你在府中也闲的无趣,不如陪我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霜翎含糊应了一声,心中仍在想近来所经历之事。先是莽莽撞撞撤了问筠身边的暗卫,害夜留丢了性命,接着闯进七王府,险些失了腹中孩儿,再来就是吴家兄弟之事自己思虑欠妥。幸未酿成大祸,但桩桩件件也叫霜翎知晓自己遇事果然思量不周,若真正想助王爷一臂之力,尚需多加历练才好。
萧轻弦看他仍旧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他虽有心纠正霜翎,却见他并未注意自己,心中微微不悦,提高声音唤道:“霜翎。”手也不自觉的伸出去,卡着霜翎的下颌想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霜翎一怔,被萧轻弦强迫着抬起头来。这样的动作两人儿时常做,霜翎初初入宫,于皇宫规矩诸多不适,萧轻弦却从小惯居上位,一见霜翎低头,便强迫的卡着他的下颌叫他抬起头来,久而久之,霜翎也就抛开身份之限,成了萧轻弦身边最亲近之人。许多年不见的动作再做出来,霜翎仿佛一下便回到当年亲密无猜的岁月中,怔怔的抬头看着萧轻弦。
只是看在萧轻弦眼中,霜翎带着几分怔愣的神情却变了味道,他性格温和,神情本就温柔,许是怀孕的缘故,就连脸上棱角也柔和了不少,从高处看下去,心中竟有些温暖的感觉。说不清是受了什么蛊惑,萧轻弦忽然弯下腰,在霜翎嘴角亲了亲,复又直起身子,脸上一派平静无波。
站在一边的紫琪与紫玉看呆了眼睛,她们贴身伺候王爷,自然见过王爷怎样对待侍寝之人,向来都是冷冷淡淡,例行公事一般,从未见过对谁这般温情。紫琪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心中同情霜翎,本就盼着霜翎嫁与王爷,此时看来,王爷对霜翎也并非无情。
霜翎怔怔伸出手抚了抚嘴角萧轻弦吻过的地方,自己莫名其妙怀了身孕,与王爷之间多了一层糊里糊涂的关系,同方几日,也就有些暧昧不明的感觉,只是从未像这样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人也呆呆的坐在软榻上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单单一个动作惊呆了一屋子的人,自己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坐直了身子淡淡问道:“如何?想不想去?”
想去……什么?霜翎哪里还能想起萧轻弦方才问的话,只是愣愣的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回忆着方才霜翎嘴角的柔软,萧轻弦心情颇佳的并未责怪,看了他一眼又道:“天色尚早,你在府中闲的无趣,跟我到外面走走可好?”说罢不等霜翎答话,朝紫琪紫玉两人吩咐道:“将霜翎的衣衫拿来。”
紫玉先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到侍卫院中,让紫雯将霜翎出门的衣衫整理出来,拿在手上又赶回主院,待紫雯提着霜翎出门要穿的软鞋要给紫玉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心中暗叹她总是这样不仔细,只得跟着来到主院。与紫琪紫玉一同伺候着萧轻弦与霜翎两人更衣完毕,只听萧轻弦唤道:“紫雯。”紫雯急忙回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轻弦顿了顿,看了身边的霜翎一眼,径自道:“日后霜翎仍就住在我这里,你去将他随身的东西收拾来吧。”
仍旧是身居上位者吩咐的语气,霜翎却突然不想反驳,既已决定了遵从自己的心意,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又何必再拒绝萧轻弦的靠近?
见霜翎不开口拒绝,紫雯忙答应一声。萧轻弦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向霜翎道:“走吧。”说着抬步向外走去。
两人走在街上,霜翎衣衫宽松,又兼身材颀长,是以并不显怀,夏日天长,虽是将近晚饭时分,却仍旧有些热,霜翎耐不得热,抬袖抹去了额头上的细汗,腹中也有些饥饿。
萧轻弦本就是为了让他散心,转头看见他脸上带了些倦意,便指着不远处一家酒楼道:“既走到这里不如便在这里用饭吧。”
霜翎随着他手指看了一眼,正是京城中生意最火的谪仙楼,确是许久没在这里吃过饭,霜翎点了点头答应一声。
谁知刚走到谪仙楼门口,就远远看见几人骑马迎面而来,当前一人满面得色,正是萧锁辞。萧轻弦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只作不见,带着霜翎朝内走去。
第四十二章(下)
谪仙楼的小二一瞧见萧轻弦的身影,小跑着迎了过来弓着身子一脸笑容:“三王爷,真是稀客,好些日子不见了,快些里面请。”
萧轻弦嗯了一声,跟着小二快步朝楼上的雅阁走去,不愿与萧锁辞碰面,叫人看出了端倪,在民间落个兄弟不和的名声。
只是他不愿多事,萧锁辞却正是得意,怎肯放过这等机会?他原本并未看见萧轻弦,只是一踏进谪仙楼,小二便一脸谄笑迎上来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七王爷也来了?三王爷可是刚刚进门。”
萧锁辞顿时来了兴致,今日下午萧洛传他入宫,将遣使东勺之事说与他知晓,正是春风得意,此时听说萧轻弦也在谪仙楼,挑唇一笑向小二道:“即使如此,领本王去拜见皇兄。”
店小二躬身答应了,引着萧锁辞一行人朝楼上萧轻弦所在的雅阁走去。
推开房门,萧锁辞倒是一怔,只见雅阁内一张桌子上已摆了几样菜,桌边却坐着萧轻弦与霜翎两个人。萧锁辞皱皱眉头,霜翎只是府中的下人,就算与萧轻弦关系不一般,无名无份也不该如此逾矩与王爷同桌共食,只是看两人神色无异,显然已是常态,也不欲开口多说,只走进房门笑唤道:“三皇兄。我听说皇兄在此,特地过来与皇兄见礼。”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桌子,上面尽是些补身可口的菜肴,心中暗暗冷笑,萧轻弦对饭食并不挑剔,这些补身的菜,想来都是给霜翎准备,没想到这个霜翎在萧轻弦心中真的如此非比寻常。
萧轻弦暗中皱眉,他之所以快走一步进了酒楼,便是不想与萧锁辞照面,不想他特地追了上来,想来是东勺之事父皇已说与他知晓,心中得意才有此一举。当下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不必了,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他不欲与萧锁辞多说,只淡淡应了他的话,只待他快些自行离去。
萧锁辞却走上来几步,径自坐到萧轻弦对面笑道:“今日难得碰上皇兄,三皇兄竟不请我这做弟弟的用饭么?”说罢看了站在一边的霜翎一眼,他虽不愿与萧轻弦同桌共食,但能叫萧轻弦不悦之事做起来却是乐此不疲。
萧锁辞一进房门,霜翎便站起身来侍立一旁,他与萧轻弦关系虽然亲密,在旁人眼中却只是王府侍卫,与王爷共座乃是逾矩之行。
萧轻弦看了萧锁辞一眼,又转头向霜翎吩咐道:“你到下面去用饭吧,不必在这里伺候。”说罢回头向萧锁辞淡淡一笑道:“锁辞说的哪里话,今日你我兄弟难得碰面,倒可喝个痛快。”朝一旁伺候的小二道:“将菜撤了重新做来,给七王爷拿碗筷,再拿一坛酒过来。”
小二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菜都撤下,小跑着出了门,霜翎也向萧锁辞行礼走出雅阁。
萧锁辞看着霜翎的背影,想了想笑笑道:“三皇兄对府中下人倒是宽厚的紧。只是瞧霜翎身形有异,可是患了什么病症?”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霜翎身怀有孕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也都各自知道对方知晓,只是从未当面点破,如今父皇已知道了此事,更无必要遮掩,开口道:“并非病症,只是怀了本王的长子罢了。”
此事萧锁辞早已知晓,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惊讶之极的表情:“怀了……身孕?三皇兄,霜翎……莫不是女子?”
萧轻弦淡淡地道:“霜翎自小便入了宫,是男是女你还能不知?只是服了种奇特的果子罢了。”
萧锁辞仍是一脸惊诧,口中却道:“倒是我唐突了,叫人仍去将他唤进来吧。”
萧轻弦心中冷笑,摇了摇头,只是刻意冷淡了表情道:“不必。”
萧锁辞一怔,反倒有些摸不清萧轻弦的意思,这般冷淡的口吻,又毫不顾忌的将霜翎异状说出,竟是丝毫不在乎霜翎的颜面,仿佛对他并不在意,只是与他同进同出又不避人耳目,又不似完全无情。究竟哪一面才是萧轻弦的障眼之法?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