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买来的王子 作者:朱雀恨
正文 第2节
买来的王子 作者:朱雀恨
第2节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维拉退后一点,好让他安心:「我失控了,不知道会把你伤成那样。请相信,我不会再弄伤你了。」
维拉的解释丝毫没有得到少年的谅解,提起昨夜,反而让他羞愤地涨红了脸:「住嘴!」
「好吧,不说这个。」维拉不知该怎样安抚他才好:「你看,我很抱歉,想要弥补,我想帮助你。他们说你是王子,你是哪里的王子呢?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也许我可以送你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少年的眼神有剎那的恍惚,希望的火焰亮了一下,很快又被绝望吞噬了。
「我不会说的。」少年冷冷地说:「你已经羞辱了我,休想再羞辱我的家族。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让你去四处炫耀你的战利品?不,你错了!我不是什么王子。」说着,他躺回床上,背对着维拉,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维拉知道,经过昨晚,他已彻底失去了少年的信任。
第二章
考虑到少年的健康状况,维拉没有立刻启程回西班牙,而是在威尼斯又多停留了一天。他找来一位据说熟知东方饮食的厨子,想为少年做出适合他口味的菜肴,然而东方是个太大的范围,维拉根本无法确认少年的国籍,倒是那个见多识广厨子在听过维拉的描述后,对他说,这个少年很可能来自中国或是日本。为了印证他的结论,厨子为少年准备了一碗中国面条,盛在瓷碗中,连同一双木筷一道交给了维拉。
当维拉将餐车推到少年的床边,揭开银质餐盖时,不同于西餐的面食芬芳缓缓地漫溢在空气之中。维拉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惊愕愕地转过了身,盯着那一碗面条,然而当维拉把筷子递给他时,他猛地打飞了维拉的手。
维拉在少年的床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捡起筷子,擦拭干净,轻轻放在餐盘中,接着便退出了卧室。
几分钟后,当维拉悄悄推开卧室的门,向内张望时,发现少年已坐起了身来。少年静静盯着餐盘中的筷子,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摩挲木筷,接着又把它们贴到了脸上,仿佛它们就是他失散已久的亲人。
那碗面条,少年吃得非常非常慢,好几次他停下了筷子,维拉以为他要哭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哭,而是以一种令人心痛的目光注视着面碗,维拉知道他一定是想家了。
掩上卧室的房门,维拉找到那名厨子,对他说:辞掉这里的工作,跟我回西班牙吧。
当天晚上,维拉又让厨子给少年做了一顿中国点心,这一次,少年没有回避维拉,也没有显露出上一次的激动,他平静地在维拉面前吃饭。维拉近乎着迷地看着他优雅的动作,那纤细的手指是如此灵巧,简简单单两根木棍在少年手中好像有了生命一样。
维拉发现,少年的身上有一种魔力,总是让他移不开视线,维拉不知道,吸引着他的到底是眼前的少年,还是自己所不了解的东方文明。
维拉的困惑,少年无从得知,但维拉灼热的凝视让他不安,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单薄的身体。
「你怕我吗?」维拉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碰少年的脸颊。他发誓这动作不带情欲,只是出于关切,像对一个朋友,或一个可爱的孩子那样。但是少年惊惶地向后退,要不是维拉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他,他几乎就要跌下床去。
现在他又落到维拉手中了,他的身体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昨夜发生的一起,已经将恐惧深深烙在少年的心中,对于眼前的男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夜晚,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然而、维拉只是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便把他放回了床上:「我说过,不会再弄疼你。」他抬起少年的下颌,好让那双黑眼睛看着自己:「明天我会带你回西班牙,回我的家。那里叫韦尔瓦,是一个靠海的小城,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的。你现在的身体不太好,我想带你回去修养一段时间,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了,等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我就送你回家。你看这样好吗?」
维拉望着他,等待少年的回答,然而少年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与拒绝。
维拉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以后你会了解我是怎样的人。现在让我们来彼此认识一下,我们得相处一段时间,至少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字,你说对吗?我叫维拉?雷依斯,大家都叫我维拉。你呢?」
少年依然默不作声。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要怎么称呼你呢?叫你宝贝,你肯定不喜欢。那我该怎么叫你?叫你王子吗?我的东方小王子?」
「王子」这两个字显然刺伤了少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别那么叫我,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王子!」他别过身去,用后背对着维拉,半晌,忽然说:「云衣。」
低声地,少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船是清晨起航的,当阳光穿透薄雾时,它已经驶离大运河,进入了亚得利亚海。现在威尼斯已被抛在了船的后方,成为地平线上一片轮廓优美的剪影。维拉站在甲板上,在他的身旁,高高地坐在船舷上,任凭海风扬起黑发的是他买来的东方王子——云衣。
云衣的身上穿者维拉临时为他准备的小外套和意式长裤,虽然维拉已经选了最小的尺码,但是云衣实在太纤细了,本该修身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宽松,简直像一个错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云衣的东方面孔、长而直的乌发,与不合身的西式服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然而这样的云衣,却也美得惊人,旅客们经过他身边,总要回头张望几眼,仿佛在问,这个漂亮孩子是谁?
维拉站在云衣身边,感到一种虚荣的骄傲,这漂亮的孩子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云衣的美了。
但是他也隐隐感到担忧。云衣太安静了,俊整苍白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看船向西方驶去,东方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那双细长的凤目中,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舍,黑宝石般的双瞳仿佛早已失去了生命。假如不是被海风掠起,时时拂过维拉脸颊的乌发,维拉会觉得他不是真人,只是一个完美的东方人偶。
「你别头发的东西呢?」维拉急于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僵局,他努力找出一个话题,比划着簪子的模样,他记得在拍卖会上,哪怕后来在旅店的房间里,云衣头上都挽着银质的发簪。
云衣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戒备,他没有回答维拉的问题,而是扭过头去,看着前方大片铅灰色的云团。维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皱起了眉头:「我们遇到风暴团了。很快就要起风了,」他朝云衣伸出手:「去船舱里吧。」
云衣没有理他。维拉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腰,想要把他从船舷上拽下来,然而云衣死死地扒住了船舷:「我要在这里!」他的黑眼睛简直会喷火:「我不要下去!」
维拉抱着那挣扎的小身体,凝视云衣涨红的脸,要把他扛走是非常容易的事情,被咒语禁锢的云衣挣不过他,就像在旅店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但是他不想再伤害他了,他不想让他再那么痛恨自己,虽然看起来很难,但是他想在他们之间建立一些信任。
维拉松开手臂:「好吧,你可以再坐一会儿。但是等风暴来了,一定得回船舱,不然你会生病的。」
对于维拉的退让,云衣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从维拉脸上调开了视线,继续凝望铅云翻滚的海面。
现在,乌云像被煮沸了一样,弥漫到了整个天空,连碧蓝的海都被染上灰色,狂风鼓噪着船帆,似乎随时都会撕裂它们。
甲板上除了奔走的船员,已没有其他旅客,云衣却还是不肯回到船舱里去。维拉真的生气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云衣,把他抱了下来:「你太任性了!」
突然,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松手的同时,维拉意识到自己又被云衣的小牙齿攻击了,而就在他这一楞神的功夫,云衣已爬到了船舷上。
风暴猛烈地摇晃着船只,维拉几乎无法站稳身体:「云衣!回来!」他大叫着,而云衣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如同一只轻捷的海燕,翻身跃入了水中。
维拉冲到船舷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风暴中的大海狂躁而冰冷,维拉被冻得一阵哆嗦,他挥动手臂,四下寻觅,怒涛翻卷的白浪里,看不到那纤细的身影。
「云衣!」维拉大叫着,回应他的却只有风暴。维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维拉知道,云衣的脱逃是有预谋的,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回到海中。虽然拍卖师说过,云衣是不会溺死的。但是凭着对大海与风暴的了解,维拉本能感到不安。云衣已失去了水精灵的力量,现在他和普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狂暴的大海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想到这里,维拉向着更深也更为寒冷的海中急速下潜,很快,他发现了云衣。
如同一个发光体,云衣飘浮在水中,乌发海藻般飘摆着。
维拉游过去,将云衣抱在怀里,这个号称不会溺死的生灵,已经昏迷了。
维拉将云衣托出海面,怀抱中的身体冷得吓人,维拉意识到,云衣也许的确不会被淹死,但是他虚弱,而且怕冷,假如继续任体温流失,也许他真的会死去。
维拉尽可能地抱紧云衣,替他挡住倾泻而下的冷雨,用自己也不甚温暖的身体温暖他,他托起云衣的下颌,将嘴唇贴过去,把自己口中的热气度进云衣的嘴里。当他碰到云衣冰凉的嘴唇,忽然想起自己还从来没有好好亲过他。
「云衣。」维拉怜惜地捧住那张小脸:「云衣!」
云衣缓缓地睁开了眼皮,然而,当涣散的眼神重新找到焦点,他又挣扎起来,想要摆脱维拉的怀抱。
「听我说,你身上太冷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到船上。」维拉回过头,朝船上望去,已有海员抛下了缆绳,顶着风暴,打着手势,让他们快点游过去,好将他们拉上船。
「放开我!」云衣扬起手来,维拉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攥着那支银色的发簪,簪尾锐利得像是一柄锥子。
然而维拉不肯放手,当云衣挥舞着簪子朝他扎去,他甚至没有闪避。「噗哧」一声,维拉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血口,鲜血沿着面颊滴落下来。
维拉攥住云衣的手腕:「现在你满意了?」他制住那扑腾的小东西:「你想做什么?游回东方吗?别傻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最近的海岸都游不到!你会冻死、饿死!是不是你觉得死掉也比待在我身边好?」
「对!」云衣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那我告诉你——」维拉忽然出手,照准云衣面门就是一拳。云衣顿时昏了过去,维拉抱住他,向大船游去。
「答案是:不可以!」
盖上了足足两床被子,云衣仍然在发抖,昏迷中的他显得异常孱弱,连嘴唇都是青紫的。维拉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把那冰冷的小身体拥进了怀里。云衣比他瘦小许多,这样抱起来,真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子。维拉摸到云衣冰凉的足踝,把他们抬起来,夹到自己的双腿之间,冰冷的小胳膊就用胸膛来温暖吧,至于发紫的嘴唇,维拉轻轻地含住了它们。
他们都没有穿衣服,赤裸的肌肤紧贴在一起,维拉感觉到热量正从自己的身上流向云衣,这感觉是那么的亲密,当然,欲望也是有的,下腹甜蜜地涨痛着,维拉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从云衣体内品尝到的快乐,他轻轻摩挲着云衣的后颈,细细地吻他,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事情,他没有忘记自己对云衣许下的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连船舱外的风雨声都停息了下来,云衣的嘴唇才透出了淡淡的血色,身体也回复了正常的温度。然而维拉却舍不得将他放开,甚至不愿将嘴唇从云衣的唇上挪开一会儿。因此当维拉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忽然紧张地绷直了,才发现云衣已经醒了,正愤恨地瞪着自己。
「我没有做过份的事情。」维拉说着,依然没有松开环抱着云衣的手臂:「你应该感觉得出来。」
云衣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维拉觉得这样的云衣非常有趣,他太敏感了,稍微提到一点性,就会变得又羞又怒。他忍不住去逗他:「为什么脸红呢?因为我们都没有穿衣服吗?可是这没什么,这些地方……」他的手掌贴着云衣的皮肤轻轻滑动:「我早就看过了,哪里都看过了,你很漂亮。」
因为他们靠得很近,维拉说话时,嘴唇几乎贴着云衣的耳垂,不知是因为维拉口中的热气,还是因为那些话所引发的羞耻感,云衣的耳垂刷地晕红了,连耳后的肌肤都被染上了粉色。
多么敏感的人。
维拉禁不住将他压在了身下。云衣正在发烧,刚才还冰冷的身体,此刻已经变得火烫,也正因为这样,四肢酸软的他已无力推开身上的维拉,发现抗拒不成,他咬紧了嘴唇,将头偏向一边。
维拉却没有继续,而是翻身下来,轻轻搂住云衣:「抱歉,我有些情不自禁。」
云衣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抓住云衣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脸颊上的伤痕:「看,你划的。」
簪子的锋锐超出了云衣的想象,维拉脸上的伤口也许不是太长,却非常的深,日后只怕会留下疤痕。
「你可以躲开。」云衣说。
「是的,我可以,但那样我们就没法扯平了。现在,我们来讲和好不好?我弄伤过你,你也弄伤了我。」维拉说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简单的换算方式,却让云衣感到愤怒,他霍地背转了身去。
「喂,你这种态度不能解决问题啊。」维拉俯下身盯住云衣,不让他逃避自己的目光:「我当时是很粗暴,是弄伤了你,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至少你的伤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即使留下伤疤也不会太难看,我的伤可是在脸上。这样你还不解气吗?那么要不要再划一下呢?你那个别头发的东西……叫簪子……对吗?它在哪儿?你可以再划一下,随便划在哪里。」
「你在羞辱我吗?」云衣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要不是我的簪子掉进了海里,我要把它刺进你的胸膛!除非你去死,不然我们永远无法扯平!」
「你真那么恨我?为什么?就因为我和你做了一次爱。好吧,那对你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就是一次糟糕的性关系而已,而且早就结束了。何必这样念念不忘,好像我毁掉了你整个人生。那只是一个晚上。」
云衣抓起枕头,砸向维拉:「你不会明白!」
「我是不明白!如果你是一个女人,那么我夺走了你的贞操,我知道东方人对这个是很看重。但是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哪有所谓的贞操,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我知道。」
云衣的睫毛颤抖着,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虽然无法理解云衣的思维,但看着浑身颤抖的他,维拉也有些难过,他忽然觉得,也许对云衣来说,事情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很多。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要怎样弥补呢?维拉伸出手,试图去拥抱云衣:「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然而,又一次地,云衣推开了他。
从义大利到西班牙的旅程中,云衣一直都在发烧,也许是由于体质的关系,西药在他身上几乎起不到任何疗效。他越来越削瘦,嘴唇干裂,眼圈都是红红的。维拉束手无策,只好一边拿浸了水的手帕帮他擦身降温温,一边祈祷天主保佑,不要让他死去。
维拉想起小时候,父亲曾送给他一只来自东方的小鸟。那只小鸟有雪白的羽毛、鲜红的爪子,眼睛又黑又亮,盛满了维拉所不懂得的感情。维拉高兴地把鸟笼挂在窗前,但是它很少吃东西,也很少唱歌,半个月后,它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云衣的乌发披散在枕边,维拉忍不住摸了一下,云衣的发质特别轻软,真像小鸟的羽毛一样。维拉的心里微微一紧。他小心翼翼地把云衣搂过来,揽在自己胸前,轻轻地摩挲着云衣的后背:「很快就到西班牙了。」他说,哄小孩一样的口气:「回去以后,你的病就会好了。韦尔瓦的天气非常好,海是碧蓝的。你一定会喜欢。」
云衣是否喜欢韦尔瓦,维拉并不知道,自从踏上西班牙的土地,他很少说话。即使是第一次走进维拉家的高墙,面对如茵的碧草,宫殿般城堡时,他也没有一丝动容。对于云衣的波澜不惊,维拉多少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提醒自己,云衣是一位王子,也许在云衣眼中,这一切真的算不上什么吧。
令维拉高兴的是,韦尔瓦灿烂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显然对云衣的健康有利,一个礼拜之后,云衣退烧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将家中光线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云衣居住。又吩咐仆人每天两次带云衣去花园散步,希望能让他开心起来,然而云衣还是郁郁寡欢。更让维拉哭笑不得是,每次他一靠近云衣,云衣就用一种看强暴犯的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连仆人们都发现了这诡异的气氛,每次都憋着笑,在他们身后挤眉弄眼。
「你不要这样紧张,」维拉叹息着按住额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说不碰你,就没有再碰过你,对吗?你可以算算,我多久没碰过你了……」
「昨天。」
云衣脱口而出的回答让维拉楞了一下:「什么?」
「昨天你还抓我的手。」
维拉差点昏过去:「你是说在花园那次?我是怕你会滑倒,再说握一下手算什么?在东方,你们从来不跟朋友握手吗?」他说着,胳膊习惯性地搭向云衣肩头,却被云衣愤怒地甩开。
「不!我和你也不是朋友!」
维拉耸了耸肩,他已经习惯被这样抢白了。而且说实话,他觉得云衣生气的样子还蛮有趣的,苍白的面庞突然间涨得通红,眼睛因羞愤而蒙上一层水气。他总是那么认真,总执着于维拉毫不介意的细节,并耿耿于怀。
假如云衣愤怒的表现仅止于此,维拉倒很想常常逗逗他。
可惜不是这样。
云衣脸上的潮红很快褪去了,他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懊恼和屈辱的神色在眼中交替晃过,黑眼睛越来越黯淡,虽然不清楚那个小脑袋里到底转着怎样的念头,维拉也知道,忧郁和痛苦正啃噬着云衣的心灵。
「好了,我道歉!」维拉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试图把云衣的注意力从灰色的情绪漩涡中扯脱出来。
云衣锐利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写满了不信任,但至少不那么忧郁了。
「为了表示我诚挚的歉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维拉微笑着说。
「哪里?」
「不在这个院子里。」维拉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愿意出去走走吗?」
来到韦尔瓦后,云衣还是第一次离开维拉家走在街头。下船的时候他病得很重,维拉将他抱下船,直接就上了马车,所以这海滨小城的风光,他还是初次领略。
此刻正是午后,灿烂的阳光热情地泼洒在街道上,咸涩的海风掀动着男人的帽子、女人的裙摆,路边的小酒馆里飘出悠扬的歌声,碧蓝的海湾里帆影点点。云衣专注地观察着这一切,一双凤目瞪得滚圆。
不过,韦尔瓦人对云衣的好奇,显然比云衣对他们的更大。虽然云衣穿着到韦尔瓦后度制的衬衣和长裤,跟街上的西班牙男孩打扮得一模一样,但是他纤细的身材、笔直的乌发,以及神秘的东方面孔,还是引来了大量热情的目光,有几个大胆的女人甚至朝他投来了挑逗的微笑,云衣的脸顿时烧得通红。
维拉不禁笑了出来。云衣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是,维拉笑得更大声了。
穿过集镇,他们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下面的海湾走去。小路显然不常有人走,遍布荒草石砾,维拉边走边将荒草踏到脚下,为身后的云衣开出道来,仿佛这样还不放心,他走了一段回过头,邀请似地伸出一条胳膊。
云衣摇了摇头。海湾里的风扑面而来,将他的乌发高高扬到空中,白色的衬衣鼓足了风,翅膀一样拍动着,像一个随时都会趁风飞走的精灵。不,他就是一个精灵。维拉暗暗对自己说。
云衣双手按住纷飞的长发,走到维拉跟前。他见维拉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便本能地绷起脸来,脚下没有留神,就是一个趔趄。维拉忙揽住了他的腰,两人一下子靠得很近,隔着衬衣传来维拉灼热的体温,云衣一阵心烦,刚要挣扎,维拉却已放开了他,手指勾过他的发丝:「真该给你找个……什么来着?」他想了想:「簪子,对吧?」
现在他们已经走在了海滩上,脚下是柔软的细砂。喧嚣的集镇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耳边只剩下大海有力的呼吸。云衣警觉地四望,发现这片海域安静异常,除了他们再看不到第三个人影。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站定了步子。
「很快就到了。」维拉说着回过头来,见云衣抿紧了嘴唇,一动不动,就笑了:「怎么,你怕我吃了你?又不是没有吃过,怕什么?」接着,不等云衣发作,他忽然一把握住云衣的手腕,「哇哦」地大叫了一声,拽着云衣朝大海奔去。
海浪霎时漫过了他们的双腿,海风猛烈地拍击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衫,维拉却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反而奋力朝海中扑去。一个浪头打来,他们的双腿都被带离了地面,像是两条鱼一样随波逐流。
海水浸透了云衣的长发,珍珠般的鳞片从肌肤中冒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探出了精灵的尖耳。这让云衣很不自在,他讨厌在人类面前暴露出精灵的模样,尤其是在被强迫的情况下。他憎恶地朝同伴投去一瞥,却发现维拉根本没有看他,虽然右手仍紧紧抓着云衣的手腕,维拉的表情却显得异常的放松,他仿佛把大海当作了一张巨大的水床,惬意地躺在海波之中,闭着双眼,尽情享受着倾泻而下的阳光。
这个人……水性真好,云衣暗暗想,简直就像水精灵一样,他的身体和海水是一体的。
正在这时,维拉突然睁开眼:「怎么样?」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的水性不错巴!」
云衣脸色一变,突然挣开维拉的手,朝水下急潜。越往深处潜,海水的温度越低,然而也更加宁静,云衣不禁闭紧了双眼,沉浸在水波的抚慰之中。忽然他觉得有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他睁眼一看,维拉竟已潜到了他的面前,正朝自己打着手势,似乎是要自己快点回到水面。
对于人类来说,这个深度已经超过了潜水的极限。
云衣望着他。
水底是水精灵的世界。维拉总得换气,但是云衣没有这个问题。尽管他知道,即使逃离这个男人,自己也未必能够回到家乡。可这总是一个机会,云衣不想放弃。
他冷冷地看了维拉一眼,像鱼一样漠然甩身,沉向更加冷寂的深海。除非维拉不想活了,不然决不会再跟上来。
然而,云衣错了,身后的水波一阵动荡,他的脚腕被攥住了,接着是手腕。云衣奋力挣扎,深海光线幽暗,他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见到一排排细碎的气泡从那人口中涌出。再这样拖延下去,等到肺中的空气排空,这个人会死的。云衣这样想着,心里一乱,维拉趁势抱住了他,双腿踩动,朝水面急升。
「呼!」维拉把云衣重重地丢在沙滩上,自己也倒在一旁,朝着天空大口大口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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