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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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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16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16节

    当李公公从震惊中凝回视线时,便见一人卷着沙尘冲门而入,面色狰狞,龇着血盆大口,手中的大刀寒光涌动,正冲着自己哇哇大叫。

    还未能从那声怪叫中分辨对方说的话,李公公便见脖子一凉,惊愕低首时,正见一把碗口粗的大刀寒气涔涔地架在自己的脖上。

    “啊啊啊啊啊!”李公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双腿一凉,竟不争气地尿了裤子,“你你你……你是何人,竟敢伤害咱家……”

    “娘亲!”晏苍陵也被这阵势吓得懵了一瞬,跨前一步,还未问来者何人,便见这架刀男子气势雄浑,夹杂满口唾沫噼里啪啦地朝李公公砸话:“听闻晏苍陵要娶劳什子的公主?!说!是不是你让他娶的,竟也不过问老子的意思,便让他娶公主,嗯?!想娶公主,先得问问老子手里的刀同不同意!喝!”

    “啊!”李公公双眼瞪大,端起的仪态都荡然无存,连兰花指都忘了捏起,指向那把锋利的刀,“王爷,王爷,快救救咱家,救救咱家啊!”

    晏苍陵一抖身子,好半晌方从这一闹剧中回过神来,看向那易了容,故意装作凶神恶煞模样的季崇德,后背也爬起了一连窜的鸡皮疙瘩,虽说这是季崇德故意做戏,但若是来真的,抄刀子对着自己,那……

    晏苍陵一阵恶寒,忙小心地哆嗦着身子上去,难看的笑容中三分假意七分实意:“岳丈大人,这……这位仅是传旨的公公,娶公主之事同他无关,您……”

    “同他无关,莫非同你有关?!”末了的语调一样,唰地一下,这刀瞬间就易了主,架在晏苍陵的脖子上,季崇德哽着脖子,赤着一张一看便是燃起巨火的脸,“你说!你想娶公主,是也不是!”

    “我我我……”沉然如晏苍陵,亦被季崇德这模样吓得声音都断,扫向李公公,发出了求救的讯号,但李公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没了那刀的威胁,立马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王爷,咱家还有要事要办,您……我们后会有期。”这“期”字落时,人都没了影,只剩下一地的滚滚烟尘。

    “岳……岳丈,”晏苍陵吞沫了一口,木着眼珠往脖子上的刀面上扫,此刀明晃,分明是普通的刀,但却在架在脖上时,多了几分砭人肌骨的寒意,冷得晏苍陵连指向刀的手都冻得打起了颤,“岳丈……人……人走了,可以把刀放下了么……”

    “哼!”季崇德从鼻腔吭出一声,不放反问,“我问你,昨夜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晏苍陵连忙摇手道:“没做,啥都没做。我一入房便假作酒醉的睡了过去,不信你问你儿!天地可鉴!”

    “屁话!”季崇德粗红了脸,将刀子往晏苍陵脖子逼近了一寸,把晏苍陵的胆都给吓飞了去,“便是问了璟涵,我方来找你算账,顺带替你解决那阉人的。璟涵都同我说,昨夜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敢狡辩!”

    “什么?!”晏苍陵睁大了眼,“我同他有了肌肤之亲?我……”我怎么不知。这话方想开口,又给吞进了肚里。昨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这有是没有,他自己都没有印象。

    “你果然同他有了肌肤之亲!说,你们谁上谁下!”季崇德怒火都烧到了头顶,让亲儿嫁归嫁,但让亲儿承欢他人之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晏苍陵的喉结上下滚动,谁上谁下,这他哪儿知晓,可看季崇德那分明要砍了自己的模样,照着着约法三章的内容,他只能哭着道:“我我我……我在下……我在下。”

    “哼!”季崇德满意地吭出一声,将刀缓缓从晏苍陵脖子移下,须臾,又在晏苍陵喘口气时,架回了他脖子上,惊得晏苍陵瞪直了眼,气都吞了回去,“你最好甭骗我,不然有你好看!”

    “不骗你不骗你!”晏苍陵点头如捣蒜,就差跪下来给他磕头喊祖宗您快走了。

    “哼!”听得满意的答复,季崇德这会儿方放下心来,提着大刀心满意足地去找自己的儿子验明晏苍陵的话去了。

    至此,在有心人刻意的夸张同修饰下,晏王府内一传十,十传百,再传至了大街小巷,整个芳城,皆道晏王畏妻如虎,承欢妻下……

    ☆、第七十一章 ·父子

    “璟涵,璟涵。”

    声未落,人便冲了进房,将正在看书的季临川抱了个满怀。

    晏苍陵嘟着嘴巴,在季临川带着淡香的颈边蹭来蹭去:“璟涵璟涵,你可得救我一救。”

    “呀?”季临川被抱得猝不及防,闻到熟悉的味道,方从震惊中走出,歪着脑袋将晏苍陵黑乎乎的脑袋拍开,“怎地了。”

    “璟涵璟涵,你爹正抄刀子要来砍我,你可得救我!不然你便得成寡夫了。”晏苍陵将头拱了一拱,不满地嗔怨。

    季临川双眼唰地亮起,不明所以:“究竟怎地了。”

    晏苍陵遂将方才之事大意说了一遍,语落时还后怕地满身冷汗:“不成了不成了,”他拍了拍胸脯,压惊,“璟涵,你爹快来了,赶紧替我说好话去……”“去”字方落,便听一沉如重山的脚步声顺着冰凉的地板,钻到了晏苍陵的脚底板心,骇得他抖了一抖,立时噤声,一个翻身,风一般地卷到了屋顶上的横梁上,屏气凝神,以免被赶来的季崇德发现自己。

    季崇德对待季临川则温柔得多,到了门前,便放轻了脚步,轻轻地叩起了门:“璟涵,你可在里头。”

    季临川提眼睃向藏好的晏苍陵,得到他的示意后,方扬声道:“爹,我在呢。”

    季崇德推门而入,手里的大刀同时搁在了门边,轻手轻脚地往内走,目光时不时地扫到那张喜床之上:“璟涵,你老实告知爹,昨夜你们俩,当真有了肌肤之亲?”

    季临川双颊顿时绯红,眨眨眼别过了一边,羞得话不成句:“爹……爹问这作甚呢?”

    “爹不多问,只是想知,你们俩……”季崇德顿了一瞬,嗫嚅道,“你们谁上谁下。”

    季临川咂了咂舌,不经意间扫到了苦着脸的晏苍陵,嘴角倏尔便扬起了笑意,转对着季崇德道:“爹你以为呢。孩儿是如此轻易便被人轻薄去的么。”这话说得含糊,既不点明,也未说明,但意外地却让季崇德心头一松,感觉舒坦了。

    “看来他说他在下果真不假,那爹便放心了,”季崇德轻轻一拍季临川的肩头,会心一笑,“爹只得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给爹争气,日后,你若是对他没了那等心思,有何心仪之人便同爹说,爹定想法子让你离开这。”

    “爹……”季临川截住了季崇德的话,眉宇间疏漏出点滴不悦,“孩儿方成亲呢,怎地说这等话呢。”

    “好好好,爹不说爹不说,”到了亲儿面前,季崇德整肃起再多的威严都散作一团,他拉着季临川的手坐下,絮絮叨叨,语重心长地说着叮嘱的话。

    亲儿长大了,也成了家,而自己的发妻却见不着了。思及那此生再不能见的爱妻,季崇德眼角瞬间泛起了泪光,悄悄睃向季临川一眼,又将双眼敛下,不愿让其看到自己的心伤。

    他同晏苍陵约法三章,不但要晏苍陵待季临川好,亦要彼此瞒着季临川娘亲已逝之事。季临川这辈子背负的太多太多,若是他知晓娘亲已逝,他将难以释怀,这辈子要处在阴影之下了。

    晏苍陵在上头悄无声息地听着,原先还在内心嗔怨季崇德妨碍他同季临川卿卿我我,可季崇德当话往过去说,往深处道时,他又止住了自己催促的心,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过去。他忽而忆起了自己还未得相处多时的爹娘,当年他们走得太急,自己尚未来得及孝敬,便阴阳两隔,从此自己孤身一人,心情低落时,唯有寻好友倾诉,难过时,只能抱膝安慰自己,便是他的义父,也因地处两方,难以再见。

    这份孤寂的心,直待季临川的到来,方能敞开。有时他不自禁地回想,两人可是在命中冥冥注定,他助他走出阴霾,他则给他带来关怀。两人一路相伴,彼此皆是对方的依靠。

    “璟涵,我不说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当知如何照顾自己,”季崇德悄然抹去眼角悬着的泪,笑容写在了脸上,“你好生照顾自己,爹也不管你们的事了,这段时日,你得小心些,切莫让人瞧着你的容貌去。”

    “放心罢爹,这公公都被你吓跑了,你还怕什么呢。”季临川含笑地回握季崇德的手,站起身,将季崇德步步往门外送去。看到杵在门口的那把大刀时,他脖子一凉,往后缩了缩,悄悄地扫了晏苍陵一眼,笑得古里古怪。

    季崇德离去后,晏苍陵一口揪在心底的气终于顺了出来,他跳下地,抱着季临川又亲又啃,小心地问道:“璟涵,你我当真有了肌肤之亲么,我为何不知?!”

    季临川噗嗤一下给笑出了声,轻轻一敲晏苍陵的额,大摇其头:“你昨夜睡得像头猪般,还想这行房事,未被我上都不错了。我如此说,爹顶多是找你砍上那么几刀,这你不厚倒也不怕。可我若不如此说,爹定还会再生让我们分离之心,是以我便开了口,道我们已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生米煮成了熟饭……”

    六个大字猛地扑到了眼前,晏苍陵神思一游,目光恰好落到了那大红喜床之上,心头狠狠地一跳,眼前蓦地浮现了一幕画面,白皙的身体蜷成一团,半遮半掩地在红被之下,身体的主子面色娇羞,轻咬下唇,目中含情勾魂摄魄,他双唇一张一喝,似欲引人上前,探究一番,品尝其中酸甜苦辣……

    “哎哟!”一声大叫瞬间充斥口腔,晏苍陵揉了揉自己又被打的肩头,得,这会儿,季临川用拳头来打,不用肩头撞了,“璟涵,你下手轻些成不。”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季临川好看的眉头皱起,下敛的双眼怀着深意地看向晏苍陵下身,那儿影影绰绰间,有一样东西挺起,“大白日的,你倒精神,昨夜你怎地便睡了过去。”

    “咳……”晏苍陵低首一咳,尴尬地撇开双脚,调整了站姿,避免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这男儿早起都会如此,莫怪莫怪。”

    季临川脸色微红,错开晏苍陵往房内走去:“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至桌边,单手一撩宽大的袍袖,笔尖轻点黑墨,立时在洁净的纸上,匀开了墨痕,“今日虽做了这么一出,但你还未能真正地拒绝公主下嫁。得想个法子,让李公公将你的意思带给天子,并让其说服天子放弃将宫主下嫁。”

    “这你放心,”晏苍陵上前单手一环,轻松地将瘦弱的季临川揽入了自己宽大的胸膛,脸贴着脸,在他滑腻的脸上蹭了几蹭,“我已想好了对策,只要这公公机灵点,能顺着我意说下去便成。”

    “那便好,”季临川眉开眼笑,“你做事我放心得紧,只是日后你可能便得辛苦些了。”

    “放心罢,无论何事,我定护着你。”晏苍陵啄了他面颊一口,视线落于纸上,讶了一讶,“璟涵,你在作甚呢。画画?”

    “是呢,”季临川将晏苍陵稍稍推开了一些,“你去一边儿等着,我给你画张像。”

    一听此言,晏苍陵乐得眼都笑成了一条缝,乖乖地到了一旁的椅上落座,摆了数个姿势,方挑着一个自认为霸气天成的动作,等待着季临川将其画出。

    约莫一炷香的时刻,走笔流畅,笔锋一勾,季临川便将人给画好了。搁下手中的笔,轻轻一吹上边的墨痕,笑容明媚得一张脸都承不住:“我画好了,快些来看。”

    “好。”晏苍陵应下,笑眯眯地拉长了脖子,等着去看季临川的惊天之作,结果一看,傻眼了。

    “璟涵……这是啥……”

    “你啊,你不觉得这同你很像么,”季临川调皮地眨了眨眼,素手一指画中之物,分明便是一头酣睡打呼的大肥猪,而这猪的动作,便同晏苍陵方才摆出的霸气天成动作一模一样。

    “璟、涵,”晏苍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季临川的脸,“你确信这是我?”跨前一步,再问,“你确信么?嗯?”

    “确信,这不是你是何人,”季临川抿着一口笑,避开晏苍陵带着画朝外走去,“不然,我去问问仲良。”

    “别想走!”晏苍陵一个怀抱,将人扑到在地,焦急起来就往季临川的咯吱窝里探,“你竟敢嘲笑我,瞧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了,哈哈哈,”季临川身体敏感得紧,一被挠,就笑得个不停,在地面上打滚不休,“够了,哈哈哈,放过我罢。”

    “放过你,没门,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便不知谁人为夫,谁人为……妻……”

    砰!

    “你们在作甚!”

    一人猛地闯入,睁大双眼盯着这两人,火气唰地冒上了头,晏苍陵抬眼一看,竟是去而复返季崇德!再低眼一瞧,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晏苍陵心想,这会完了……

    ☆、第七十二章 ·关切

    揉了揉被刀柄打得通红的臀部,晏苍陵一摇三晃地吸着鼻子,回了房。本来今日可同季临川同床共枕的,奈何一不小心同季临川玩闹,恰好被回来拿刀的季崇德见着,于是,他的臀部便被一心想着自家儿子在上的季崇德给打了个开花,当时府中多少人见着他被季崇德打的模样,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而偏生季临川气恼他给自己挠痒痒,含着笑意一副不甘我事的模样看着他,也不替他开口求情。

    直待将事情闹大,许颂铭瞪直了眼,憋笑抖着双肩过来救人了,这事才歇。然而,这事还未完,思虑到自己的儿子受欺,季崇德强烈要求两人分居,而季临川也气恼晏苍陵,父子俩站在了一条线上,将晏苍陵赶回了自己的阁中,不让他同季临川共枕。

    昨日成婚,同床共的枕还没沾热,就被踢了下床,晏苍陵的脸色好不难看,气愤地揉着臀部回阁,他一拍大掌,决定要重振威严,于是,他乖乖地跑去找了季临川,可怜兮兮地转着水汪汪的眼道:“璟涵,你爹不让我同你睡,那你便过来同我睡罢。”

    “……”

    于是,光天化日下,府内众人皆看到不可一世的晏王,被自家的爱妃拎出了门。

    晏苍陵老实地回了阁,取了点儿药揉了揉臀后,将脸上无辜的肌肉摆正,动了动唇,牵出正色,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翌日一早,晏苍陵便招呼王大夫拿了一些看着华贵,实则廉价的药给自己,稍后带着数位亲卫前去驿站寻李公公。

    李公公昨日受了惊,今日都还未回过神来,听闻晏苍陵亲自上门,眉峰一蹙,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自己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见,遂蔫蔫地从床上而起,慢条斯理地穿衣,这时门扉一启,晏苍陵跨步而入,一看到李公公因自己闯入而不满的神色,登时把脸皮子往厚一扯,厚得连墙都愧色:“李公公,哎哟喂,您正歇息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您快歇歇,歇歇。”边说着,边装模作样地把人放回了床上,细心地给他翻被掖被角。

    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何样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唯独没见过关切自己的目光,李公公心头一热,看晏苍陵面上的表情真诚,毫无鄙弃之色,甭说感动了,这心先是暖了个透,甚至生出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好了好了,”李公公推开了晏苍陵,有些不适应地道,“您是王爷,这事儿哪能您来做呢,咱家无恙,王爷便别费心了。”

    “怎会无恙,公公您初次见我岳丈便给吓成了这样,我愧疚啊,”晏苍陵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状,接着从亲卫手里接过了药材,往床头重重一放,掷地有声,“公公,这些个压惊的药材是我孝敬您的,一会儿我……啊,我去给您熬药,诶,您别起了,我熬药去,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包您定能好起来。”话音一顿,转而对向亲卫道,”你们看着公公,若是公公有何三长两短,要你们好看!”

    “王爷,让小的替您去罢。”一旁的亲卫适时地开口,却换得晏苍陵嗔怨一声,“来赎罪,还让他人来熬药,有这么做的么,你们乖乖地在这照顾公公便是,本王去去便来。”

    说着,健步如飞,转瞬便没了踪影。

    晏苍陵身子一拐,真真地便带着药往膳房去了。他昨日打听出了这个李公公之事,这李公公家世亦甚是凄惨的,自幼他便被父母卖进了宫中,满腔怨恨无处可发,一心便想着能早日出人头地。遂在宫中阿谀奉承,收拢人心,努力爬上高位,给自己换取一丁点儿的利益。他这些年说不上的天子的红人,但胜在圆滑,虽然自比天高,但至少谁人也不得罪,谁人也不知他内心想的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人,若是收拢的法子不对,那便惹怒于他。晏苍陵当时得到李公公的消息后,也是苦了脑筋,不知该如何对付他,最后在季临川一语点来,终于顺了心头堵塞的脉。

    用人心。

    身处宫中,时不时便得小心脑袋没了去,担惊受怕,同人相处都得挂上一张非本心的面具,以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被人给害了。是以这等环境中成长之人,缺的是一份关爱同尊敬,而季临川点拨晏苍陵的,便是要他盛着一份关爱同尊敬,将心比心,善待李公公,勿以身份之别而歧视他,只要话说得圆滑好听,定能收拢李公公。

    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入膳房后,果真老实地煎药,心中回想着季临川所说的句句箴言。

    一盏茶后,被灰熏黑了脸的晏苍陵回去寻了李公公,笑意吟吟地端着熬好的药给他:“来,公公请喝。”

    李公公愣愣地盯着晏苍陵黑了的脸,左瞄右瞧都未发现一丝上妆的痕迹——竟当真是被灰弄黑了脸。酸涩之情一涌而上,李公公接过药,缓缓入喉。

    好烫,同他内心那砰然跳动的心一样,烫得几欲爆发。

    “公公您歇着罢,我便不打扰您了。今日来也只是来看看你,过几日您回宫了……哎哟!”晏苍陵一拍掌心,“瞧我将这事给忘了,公公您回宫后,你切莫将我的事告知圣上,我这模样够窝囊了,您便别再让圣上笑话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诶!”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提,让晏苍陵颤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却是不惊,回身问道:“公公,怎地了,可还是有何吩咐。”

    “这不告知圣上容易,可你该如何处置那人,莫不是要公主嫁来时,受罪罢。”李公公垂了垂眼睑,试探地问道。

    “唉,公公您这话便难为我了,”晏苍陵狠狠地揉着眉心,却连半分难受之色都无法抚下,“您也知我这情况了,我若真将人办了,那我便是愧对了他们一家,为人诟病,可若不办,公主出事我又担待不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公公,您如此聪慧,便给我出个法子,救我一救罢。”他怀着期盼,深深地望向李公公,目中的深意,让李公公都无法忽视。

    思及今日承了对方的好意,且自己也亲身尝到了这岳丈的可怕之处,若真不作为,未免说不过去,李公公深一点头,又摇了摇首,询问道:“王爷,咱家在到来芳城时,听闻这西平王之子,已带兵谋反,若咱家记得未错,这临近南相之城,便只有芳城了罢。届时,王爷您是出兵,或是不出兵呢。”

    晏苍陵脸色快速地逝过一道异色,故意皱眉思索道:“这……若是不出兵,芳城百姓将会受苦,可若是出兵,这……亲王是不可随意出兵的,再者,这圣旨已下,我得前往南相去也。”

    “啧,真是的,”李公公见晏苍陵不顺着自己的话开窍,嗔怨地竖起兰花指朝晏苍陵点了点,“为着百姓着想,你当然得出了这个兵,而这出兵又是不得已为之,天子莫非还怪罪不成。这兵得出,还得出得漂亮,”李公公单手横指,语气中稍稍带着激动,“你也不细想,未经天子令出兵,那可是大罪,有罪之人,天子可还会将公主嫁与你?”

    “公公的意思是……”晏苍陵小心地征询,“可是,那我岂非要背上了大罪。”

    “不开窍!”李公公点着他的鼻头,嗔了一句,“背负大罪,同替圣上解决了一谋反的心腹大患而言,孰重孰轻。虽你身背大罪,但事出突然,你及时应对,于百姓于我大桓朝都有益,你当圣上还会降罪于你么,赏你都来不及。届时你便可以你罪臣之躯不配公主为由,婉拒娶公主。而我再替您同圣上吹吹风,如此一来,你还怕你那岳丈么。”

    “公公!”晏苍陵瞪大了眼,眼底亮起了精光,“好计,果真好计!可是……”他顿了一瞬,大摇其头,“若是因我带兵出外,圣上认为我有谋逆之心怎办。”

    “不开窍,”李公公又嗔一句,“你届时到了南相,这兵也无用,圣上担忧些啥。”

    “说得好!”晏苍陵拊掌大乐,只觉内心深处有那么一条线,顺着李公公的,同自己的连成了一条。他原先便想出了此计,只是为了试探李公公,方如此低声下气的询问,不想竟意外地不谋而合。

    晏苍陵会心一笑,这李公公,若能善用,定也是一人才。

    当下,晏苍陵又同李公公商议了一些应对之法,李公公答应,在他将西平军解决之前,定想方设法拖延时刻不走,让其有时间准备。

    白云苍狗,转瞬便过,夕阳西下时,晏苍陵高兴地带着喜讯归去,不想方回府,喜色顿时便被忧色取代。

    ☆、第七十三章 ·鬼山

    捎着一脸的笑容回了府上,询问季临川身在何处,晏苍陵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但这心上人还未亲到,便在半路杀出了一个许颂铭,将他的去路拦下。

    收到晏苍陵阴沉的视线,许颂铭抖了三抖,连忙一揖到底,躲避那骇人的目光:“王爷,某方才收到消息,吴啸带领的西平军已收复了南相周边县城,现今正往芳城赶来,约莫十日便会抵达芳城。”

    “唔,”晏苍陵早便知晓此事,故而一听这过气的消息便没了精神,蔫蔫地挑着目光,期望许颂铭能道出一些足以让他丢下心上人而听他禀报的消息。

    许颂铭将头往低处垂,顿了半晌,迟疑问道:“探子打听,在大军出发当日,干旱多年的南相落了一场大雨,众军以为此乃天助,士气大振,故而……某想征询王爷意见,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晏苍陵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沉吟一瞬,命道:“去唤姚亮、方信、乐麒同各府典军到书房商议。”

    “是,某告退。”许颂铭躬身退下,晏苍陵则提步去寻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房内倚靠着一张椅上,单手撑颔,手中一卷书册看得正是入迷,一听门扉开启声响,只微微动了动耳,又沉浸在书册当中。

    晏苍陵心头疑惑,往日这季临川见到自己,纵使再沉迷书中,也会将手中书册放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笑道:“你来了”。而今日却不知怎地,一反常态地不理会自己,莫非还生者自己的气。

    “璟涵。”晏苍陵试探地唤了一声,却只换来季临川闲闲挑起的一眼,转瞬又被书册夺去了视线。

    “璟涵,”一遍一遍地喊着,晏苍陵不满地上前,将季临川抱着亲了有亲,“你怎地不理我,我有事寻你……呢。”最后的语气词瞬间压低了声,沉到了腹中,晏苍陵目光恰时扫到了季临川手中的书册上,怔了一瞬,这竟是一本兵书!

    他依稀记得,季临川是不喜看兵书的,那时季临川到书房时,翻着了兵书便将其放回,看也不看,而今竟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奇也怪哉。

    “璟涵,你怎地了,竟会瞧兵书。”晏苍陵抽走季临川手中的兵书,歪着脑袋上下左右看,目光灼烈得恨不得将里边的文字盯出几个洞,“奇也怪哉,这字未变呢,你怎地看得如此入神。”

    “还我,”季临川语气中分明带着三分恼意,踮脚抽回了自己的书册,眉头微微一蹙,“你不去收拢李公公,来抢我兵书作甚。莫打扰我,我还得看呢。”

    “璟涵,”晏苍陵讶异道,“你怎地突而来了兴致看兵书?”

    “我……”季临川语塞,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脸颊,偷偷地从刘海中挑起一眼看向晏苍陵疑惑的面容,又移开眼去,“你……过不得多时,便得同西平军对上了,我便想着看看兵书来帮你,虽我懂得不多,但多一份力,总归是好的。”

    喜色悄悄地从脖子,顺到了脸上,无声无息地爬满了心尖,晏苍陵静静地凝望着季临川,心头好似被什么给拨中了弦,颤得他痴狂不已。他雀跃地抱住了季临川,轻柔地朝他唇上压上一吻,喜从心来,大喜过望,再至,感动溢满全身。

    短促的吻在晏苍陵忆起自己到来的目的后,匆匆结束,他松开了红了脸蛋的季临川,手指一扣,将人的手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带着他便往外去:“说道这事,璟涵你得同我见见几人。”

    “嗯……嗯。”季临川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动,差些扑到晏苍陵的后背上,压扁了鼻。“何事如此慌张,”他面上稍稍露出了恼意。

    “不知好事或是坏事,”晏苍陵顿住脚,将人揽至了自己的身旁,大意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告知了季临川,继而续道,“原先我换人取来吴其康的头颅同虎符,便是欲算计吴啸,迫使他生出谋逆之心,而我便能以替天子平乱的借口,同西平军对上,暗中收买西平军中人,将我方势力混入其中,最后想法设法收拢西平军。可如今天子杀出了让我到南相这一着,我的计划便得有变。我非但得胜了西平军,尚得借由地道,将我方势力送往南相,不然我不可带走一兵一卒,这对往后攻向京城,极其不利。可如今,西平军气势正盛,而我方久未作战,未免生疏,因而我担忧……”

    “担忧”两字落时,晏苍陵已带着季临川走进了书房,唰地一下,立时收到了众多明亮的目光。

    季临川被吓了一吓,转瞬又平静地微微一笑,同书房内众多素未谋面的人颔了个首。

    书房内此刻站了约莫十人,将书房撑得满满当当。其中许颂铭、姚亮与乐麒季临川皆已见过,其余未曾谋面的,皆是一些身姿挺拔,站如劲松之人,虽身着常服,但全身溢出的肃杀之色,皆昭昭明显告知,他们的身份——军人。

    “璟涵,我同你介绍一下。”晏苍陵带着季临川走向那些静站之人,当前一人,便是前次对付李桀时,化身悍匪的常得胜,季临川对其抿唇一笑,而常得胜也哈哈大笑,一个大掌拍到了季临川的肩头:“哈哈哈,王妃好啊,王妃好!许久不见。”

    “嗯……嗯,许许久不见。”季临川的骨头都快被他大掌地打成了碎片,惊得晏苍陵丢开了常得胜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常得胜嘿嘿傻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一拍胸脯朗声道:“抱歉抱歉,我忘了王妃皮太嫩不禁打不禁打,无妨,我自打三下,谢罪!”说着,咚咚咚地三拳捶到了自己的胸口,声音大得季临川都差些蹦起,而在场绷着脸的众人,皆化开了笑容,指着常得胜所为笑得前仰后合。

    晏苍陵丢下常得胜,往身侧而去,一一给季临川引荐了各府的左右将军,同时末了还引荐了一人,谘议参军事方信。

    谘议参军事乃是府中咨询参议军事的官职。听罢解释,季临川顿了一瞬,眉梢轻轻挑起,问道:“为何不唤我爹来。”

    晏苍陵身子一僵,扯了扯嘴角,本想拒绝,怕他爹听他们谈如此谋逆之事,一时不能接受,但看季临川的目光坚毅,还是派人去将人给唤来了。

    这会儿功夫,书房内便挤满了众多军人,一看便知此事不同寻常。

    “方才我亦同璟涵道明了现今的形势,”晏苍陵行至案前,接过许颂铭递来的西南一片地图,唰地一展,于桌面铺展开来,单手凌厉一指,落在南相之上,“而今吴啸正带着十余万兵马从南相出发,往我芳城而来,从地图来看,这一片多山地,地势不平,山路颇多。至芳城而来,能集结兵马的,便只有这座同落霞山相连的山脉,落日山。若是大军逼到此处,那芳城便危矣。是以我们需得在此之前,将大军拦下,寻个妥切之处,一举击破大军的核心骨。”

    季临川行至晏苍陵的身侧,低首同看这张地图,他方学兵法不久,对地图也是一知半解,一会的功夫还真看不出的所以然来,张唇想询问一二,但终究不忍打扰晏苍陵,遂将疑惑深藏腹中,待适宜时再询问。

    然,他不问,却有人看见了他眉中的疑虑,乐麒开口问道:“王妃,你想问什么。”

    季临川怔了一怔,同乐麒送上了一会心的笑容,面对众人的目光,沉着问道:“除却这些地势不平的山地,可还有些地势奇特之处。”

    “地势奇特之处?”晏苍陵疑惑,“璟涵,你所指的是什么。”

    “我有个猜想,”季临川左手五指尖轻轻扣着右手掌心,神思远放,“细想,西南这片多是山地,那么西平军联同你的府军,定都是擅长在山地作战,如此以来,我们除却能凭靠芳城不断补给所需外,胜算并不大。是以我们需得寻一处你不擅长,他亦不擅长之地,以奇袭而拼上一拼。不过这仅是我的猜想,做不得准。”

    此言一出,房内一片沉默,许多人支颔撑手,目光凝滞在地图之上,期望能从中寻出一处既能攻又能守的适宜地方。

    这时,姚亮出口,打破了静谧:“我们当时赶来芳城时,一不小心,入了一处古怪的山中,那儿至夜间便会生出白雾,我们当时差些迷了路,若非有明日悬头指引方向,只怕都将葬身那处。那地方,我若未记错,应是在这儿……”姚亮论及兵事时,收敛了暴躁之气,声音一响,枯瘦的手指便点在了地图一处毫不起眼之处。

    这地方,在地图上也仅以一个小点显示,低调得近乎看不清在何处。

    这样的小点,便是晏苍陵这等常年打仗看惯地图者都会忽略,更甭说其他了人了。

    季临川呀了一声,将头埋得几乎到了地图里,方看清那小点深在何处:“这是何地,唤作何名。“

    “嗤,鬼知晓它唤作何名。当时我们出去后,便唤其为鬼山,因深处山中,周围时而又有白雾遮眼,若非一时迷途,我还真不会走进去。”

    “也即是说,”晏苍陵将话续道,“此地不易被人发现,且容易迷路?”

    “不错,若非一时误闯,只怕亦是无人知晓此处。”姚亮自信地道。

    晏苍陵眉头一拧:“若是如此,我们又如何将敌军引到此处,必奇袭对方?”

    这声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皆拧眉望向姚亮——毕竟那儿的地形究竟如何,皆无人知晓。

    ☆、第七十四章 ·相缠

    姚亮面色一沉,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咳,不知何人作画本领高明,不如我将当地的地形道出,由你们来画,如此可一目了然。”

    “为何你不亲自画。”晏苍陵眉头高高挑起,打趣地看着他。

    “哎哟!我平素里只管出谋划策,哪还有那闲功夫学画画。谁来画谁来画,甭啰嗦了。”姚亮被人猜中了痛脚,登时炸了起来。

    季临川薄唇一抿,牵扯出笑意道:“我来罢,”语毕时,单手一撩袍袖,沾墨即点触纸上,笔锋随着姚亮所说的,一径而走。遇到画错之时,姚亮会将其指出,前后耗时约莫一炷香,季临川方整理出一幅全图。

    将地形图吹干墨迹放好,铺展于桌,众人皆上前来围观而看。

    瞬间,抽气连连,原来这竟是一怪石嶙峋的山地,周围高矮错落的山岩不计其数,狭窄弯路甚多,眼花缭乱,兴许这条是正路,拐个弯便成了错路。

    “这等地形,不太好办呢。”晏苍陵摸着下颔,沉沉深思道。

    季临川眉头也微微蹙起,虽不知太多行军打仗之事,但多少也看得出其中有多麻烦。

    “这倒未必,”季崇德这时忽而发了话,跨前一步,指着季临川所画的地图道,“世事皆有利弊。这山地怪异,但却有一好处,可藏人。”

    “可藏人?”乐麒眉间一沉,续话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藏身在山岩之后,趁夜偷袭。”

    “这主意不错,”晏苍陵拊掌一乐,颔首赞许道,“我们可将敌军引入此地,再用弩箭偷袭,如此一来,定能歼敌。”

    “话是如此说没错,但问题是,我们将如何引西平军引到此处。他们总不会也似姚亮这般给迷路了罢。”季临川切入一声,众人方亮起的眼又瞬息暗淡。

    “嘿,依我说,我们不妨冲出去同其对阵,接着便假作逃亡,引诱他们朝那处去。”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朝发话的常得胜送去一眼,晏苍陵敛目时又否决道,“但西平军十来万兵马,队伍浩大,一部分人上当入内后,定会发出讯号,是以我们此法也不太妥。”

    季崇德沉默,拧眉不语,姚亮也是没了主意,摸着下颔摇首沉思。

    “若是面对面对垒,我们有几成胜算?”这时,季临川先开了话。

    晏苍陵掰着手指,条缕分析道:“十之八九,但却是一场消耗战,我们胜在能有粮草补给,但西平军胜在气势大盛,加之沿途还收拢了不少人,西平军愈发壮大,人数估摸着已比我军多。”

    “嗯,原先我在朝中时,便曾计过西平军之数,当时我未记错,应是仅有几万人,即便是沿途收拢,也不应有如此人数方是。”季崇德一声罗下,将晏苍陵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见,西平军大部分皆藏在了深山中,为人所不知。是以,我们方将吴啸逼反,逼出隐藏的西平军。”晏苍陵话语一滞,朝季临川送去一眼,原来先前季临川所说的引出西平军之计,便是逼反吴啸,虽然此法有些冒险,但却大有奇效。

    “在不明西平军的实力情况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为上。最好能寻到一极妙的奇袭之法。”晏苍陵沉然续道。

    “你原先如何打算的?”季临川反问。

    晏苍陵绷紧了脸,续道:“使人潜入西平军中,再从中击破。”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现今光靠这一计,是不足以击破士气大振的十来万兵马的。”季崇德很干脆地驳道。

    、

    “不错,”晏苍陵也甚是苦恼,“当时我所计划的,乃是先放火烧粮草,没了粮草,便无法前行,可如今,”他长叹一声,“听闻那一路上皆是大雨倾盆,甭说烧粮草了,这火点不点得起都成问题。”

    “是了,”季临川声音扬了一声,眉尖稍稍挑起,“你方才说南相一带皆是大雨?”

    “嗯,”晏苍陵回首望他,兴味地道,“莫非你有何好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雨能振奋人心,却也能让人心失温,甚至可引天助,”季临川同大伙儿对视一笑,“你们可曾想过,大雨泥泞,土壤容易松动,碎石烂泥便容易滑落。”

    “璟涵,你的意思是……”晏苍陵双眼唰地锃亮,一个激动,握住了季临川的手,紧接着方信便将他的话续了下去,“可是利用滚石,扰乱军心,接着再放弩箭歼敌?”

    季临川含笑点头,朝众人扫了一圈道:“我不会行军打仗,出的主意未必可行。但这我有一计,便想着同大伙儿一同商榷商榷,瞧瞧是否可行。”

    “啥计?!快说快说!”常得胜已耐不住了,把脚跺得啪啪作响,急切地道。

    “此计,我们得慢慢来……”季临川低声一笑,拉拢众人环成一圈,提笔将自己的计划悄无声息地写下,搁下笔时,面上洋溢着笑容。

    众人看罢,大部分扬手说着好,但有些人却执不同看法,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最后综合了众人的意见,终拟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此计若行,则可以少胜多,若是不行,则必得打上消耗之战。

    晏苍陵权衡了利弊,应下了此计。当日他便将计划之事一一叮嘱,责令各府修整一日后,便陆续带军出发。

    讨论了一下午,众人皆累了,晏苍陵揉了揉肩头,甩着胳膊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这时一双温柔的手贴上,按在了他的肩头,轻轻揉揉地给他按压,将人弄得舒服得喘了几口气。

    晏苍陵不敢让自家王妃太过操劳,将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翻来扶起的看,觉得这手怎地看怎地好看,修长的手指如若葱白,捏在手心里,柔得都似要化成了一滩春水。

    “璟涵,后日我便要启程了。”晏苍陵倏尔将手心里的手握紧,神情略有黯然,“虽说计划已定好,但因接连大雨之故,我恐有所变动,不能可能真正施行,若是一个不好,我……”

    “说啥胡话呢,”季临川嗔了一句,手如鱼般滑出了晏苍陵的掌心,“上天佑你,定会无事的。你若是有事,你对得住那些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么,你对得住我爹么。”

    “你爹,”晏苍陵一顿,莞尔道,“说到底,你爹乐意加入我们阵营,为我们出谋划策,我当真高兴。”

    “我爹乃是文官,在战场上出不来多少主意,”季临川轻轻一叹,一口叹息在舌边绕了几圈,漫于烟尘,“但胜在他自己平日里有习武,身怀沙场梦,你若是乐意,大可让他上阵杀敌,他定是会很欣慰的。”

    晏苍陵却是摇头道:“不,我可舍不得让他上,我想他同你能在我背后支撑我,在我出事无人统帅时,替我出主意。”

    “胡说八道,什么出不出事,”季临川竖起了眉头,恼得推了推晏苍陵,“你便放心地去罢,我在府中等你,你……定会成功的。”

    “璟涵啊璟涵,”晏苍陵抱住了季临川,头深深一埋,入了季临川的颈侧,“原先我孤身一人,上阵杀敌,了无牵挂,是生是死,由天而定。可如今有了你,我的心便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开始恐惧,若是此役落败,我便这么去了,而后西平军攻下芳城,那你该怎办。璟涵,我慌啊。”

    季临川僵直了身体,久久不曾动过一下,一声慌啊,便如一条小蛇,钻入他的身体,顺着血液流动,逆行而上,霸道地钻入心中。若非心挂自己,晏苍陵一久战沙场之人,又焉会生出如此惊慌之心。

    “你慌什么,我这不是在你身旁么?”季临川浅浅挂着一抹笑,伸手环抱住了晏苍陵宽厚的背。当初便是这个背,给了自己的温暖,也是这背,撑起了自己的希望,现今这背,却因自己而动摇倒塌。

    “我害怕,方许你下半生,便毁了诺。”晏苍陵声音如吞入喉中,黏着道不出顺畅的话,“璟涵啊,若是盛世太平,若是你我乃普通人家,兴许便不会有如此多事了。”

    “你若不想如此折腾,慕卿,”季临川轻推开晏苍陵的怀抱,眸光潋滟,孕有波澜,“那便许我盛世太平罢。”

    一声惊呼霎那便被一柔软之物深深压回了舌根,晏苍陵瞬息间呼吸骤停,惊愕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主动送上热切一吻的季临川。

    季临川的吻技十分生涩,他颤抖着双眼,缓缓闭上,呼吸间带着急促的热气,他不知如何去吻,只会淡淡地将唇压在晏苍陵的唇上,悄无声息地探出舌头,含羞带怯地往晏苍陵的腔中滑去。

    他的吻技太过生涩,生涩到晏苍陵热火都被撩上了头,都未能将人的味道吞入腹中——晏苍陵不满足了,大手一扣,将人生生嵌入怀中,热吻一压,抱着季临川的头,深深地将对方的味道送入自己腹中。

    热切着,激烈着,一抔烈火从心底深处漫上,腹中邪火燎原,不止不休。

    彼此相溶的呼吸粗重难言,相贴的身躯,彼此都可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太过离经叛道,太过羞耻,也太过刺激。

    不知是何人先开了口,不知是谁先拉着谁的手,当他们意识清晰时,便被倒在床上所震出之声吓倒。双双的眸中倒影着一个你,一个我,旖旎的情色从俩人相触的肌肤上生出。

    “璟涵,璟涵……”晏苍陵低声呢喃着近在耳边之人,一遍一遍,将其刻入心中。他拥住了季临川的身体,试探着,慢慢动作着,用自己的温柔去消除他的紧张与恐慌。

    一点点用自己的爱意,温暖着他,再一点点地同他相痴相缠……

    ☆、第七十五章 ·夜袭

    当季临川从美梦中清醒时,床边的温暖已经空了,他迷茫地睁眼,撩被而起,发现原先赤裸着睡去的自己,身上已着了一件单衣,而身上亦无汗黏之感——很明显,晏苍陵很细心地给他做了清理。

    有股暖意慢慢地爬上心尖,昨日里,晏苍陵对他极其温柔,让他都化成了一滩春水,任由晏苍陵予取予夺。这会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也无特别的痕迹,明显是一直都被晏苍陵周全的对待。

    论理,晏苍陵所带的兵马明日方会出发,可今日却早早不见了人影,却也不知去向何处。

    季临川忍着股间稍微的不适坐了起身,穿好衣裤站好,走得几步,便见桌上摆放着一张被砚台压着的纸张,正随风哗哗地翻起,霸道地充斥入眼,让他无法忽略。

    心头一悸,带着迷茫,当纸张上的内容扑入眼中时,季临川心头热血涌动,几欲感动得泪流。上边用极其深刻的字体重重地写着两个字:等我。力透纸背,走笔如锋,可见写字人当时那沉重而又坚毅的心情。

    季临川莞尔一笑,将这张纸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同时抽出另一张白纸,提笔写上笔锋较软的两字:等你。

    两纸一放,叠在其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璟涵。”晏苍陵正带人往地道内搬运辎重,心头忽而一紧,好似有什么声音正在耳边飘荡,那声如此地熟悉,以致他听闻都会发笑。

    “王爷。”跟着他身后的姚亮低声一唤,晏苍陵顿时凛身,继续前行,以免阻挡后方的大队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地道从芳城开凿到南相,但却能缩短路程,且能用以屯粮储资。第一战队在卯时,已由常得胜带领从地道而出,伪装成普通商贾,绕远路,往南相方向而去,意欲从后方包抄西平军。第二弩手队也在另一主帅带领下,朝另一方向而去,率先在鬼山埋伏。第三队辎重,则由驻队掩护,跟在晏苍陵弩手队之后。而晏苍陵这队奇兵,尚得等待王斌寻人日夜赶工制成西平军的盔甲,以让他们易装成西平军,混淆视线。

    此次计划,任务最重的则是晏苍陵的奇兵队,能否成功,便在于他们之上了。由此可见,晏苍陵的压力之大。

    晏苍陵这队,皆是从各府中挑选出的精兵,各个骁勇善战,且能力不俗,但因是不同典军所带,是以在训导上,还是有些不同,为此,将部分粮草屯好后,晏苍陵整合了队伍,将众人齐集,亲自训人。

    多日后,大雨倾盆,连连不休,常得胜所带的战队,已经切入到西平军的后方,弩手队也已准备妥当。探子回报消息后,晏苍陵大手一挥,即刻出发,当夜众人翻身上马,动作麻利地冲往那名唤鬼山之地而去。

    数日后,西平军的数队人马如晏苍陵所料的,恰恰在夜晚行进到鬼山附近,只见此处山峦迭起,怪石嶙峋,山岩环绕小径,左右皆是高矮不齐的山岩。探路的斥候看天色渐晚,大雨有渐大之势,遂跑去询问吴啸可要歇息。

    吴啸眉头一拧,仰首望天,确实如斥候所探,天色黑沉,趁夜赶路确实不妥,遂策马向前,寻一处可攻可守之地——因他不放心假手他人,遂亲自寻一安全之地,已成为他的习惯。安全之地已寻着,吴啸遂挥手让众人扎营,待明日雨稍歇了再继续前进。

    一夜的疲惫远征,让士兵们看起来毫无神采,多日的瓢泼大雨,让他们的心也跟着冷却。看众人目光无神,神色颓迷,吴啸心叫一声不好,立马将手中横刀提起,大声吼啸:“兄弟们,久旱终有逢甘霖之日,前路艰辛终有柳暗花明之时,而今不过区区小雨,焉能浇灭我们心头之火,我们当奋勇而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

    霎那,众兵热血奔流,士气大振,高举着手中横刀大声呼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喊声喧天,直贯云霄,大地皆颤。

    便在此时,轰、轰、轰,声响炸开耳边,如闷雷轰响,势如破竹地穿透耳膜,众人循声一望,惊见两面山岩竟滚落而下,卷动着滚滚尘埃压面而来,不消半会,便逼近到了近前。

    “快逃”两字瞬间被惊慌大叫淹没,战马嘶鸣,蹬足前奔,顿时众兵作鸟兽轰散,哗地一下,如水流分岔朝四面八方狼狈逃去,方凝起的士气瞬间溃散。

    轰!轰!

    声音不绝,沙尘漫天,血味瞬间在几声嘶声大叫后弥漫鼻尖,不过一时半会,竟是伤的伤,死的死!

    吴啸狠狠地抽着坐下骏马,不顾他人地只管往前而逃,直待动静止歇,山岩平稳,方惊魂甫定地吁马顿足,回身而看,竟是山岩满地,铺成绝路,生生将他同后方大部队兵马分隔两端。

    吴啸为自己活了命而吁了口气,策马行到堵路的山岩边,眉头深深凝起,这山岩巨大,底下有潺潺鲜血流出,被压其下的,尚有一些苟延残喘之人,他们绷紧了手臂,痛苦地朝吴啸伸去一手,企图让他拯救自己。

    然而,最后一点希望却在吴啸快刀之下,瞬间淹没。一刀迅过,痛苦活着的人断了生息,同时刻众士兵皆倒吸了一气,不敢发话。

    抽刀回身,吴啸冷冷地道此乃为了他们解脱。紧接着,他唤人将火把点起,借由明光一照,发现这堵路的山岩竟堆成了一堵高矮不平的墙,高者没过头顶,低者也有膝弯之高,一时半会,怕是被分两处的兵马是无法铲开此道了。

    恰在吴啸思忖着如何对付堵路山岩之时,一道疾风毫无征兆地刮来,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光倏尔灭了,便在众人双眼还未适应黑暗之时,嗖地一声一样东西擦破气流呼啸而来,“啊”的尖叫一落,一卫兵砰然倒地,溅起一地水花。

    吴啸闻声一看,这倒地之人的身体竟已没了起伏,而他的后心,竟矗立着一枝弩箭,此箭用力之狠,竟将人的背心贯穿至了前胸,牢牢地盯在了地上!

    众兵皆惊,立时肃整容色,齐刷刷地扬起了手中长枪,凝目前方,观察弩箭来向。

    吴啸坐下之马不安嘶鸣,前足一抬,高高扬起,惊得他赶忙吁声劝服,让战马定立站好。吴啸左右环视,都未发现有可疑人影,而自那一枝弩箭后,便再无后续攻击。他眉心一沉,看对方并无继续攻击之势,未免冲动行事,他便先唤人拔出弩箭,呈给他看。

    包裹好的弩箭一入手中,吴啸眉头拧得更紧,凭他的眼界,竟看不出弩箭的出处。

    然,便在吴啸注意力皆在弩箭上时,又是一枝弩箭破空而至,挑衅般地射在了吴啸身侧的士兵之上。一声痛嚎,士兵痛苦倒地,转瞬便断了气。

    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吴啸的火气尽皆被挑了起来,大手一挥,即刻唤众人去搜查敌人。

    明火一燃,将周围一片燃得发亮。

    “快看!”

    众人循着发声人的手指望去,发现竟在四面八方的山岩上闪烁着刺目银光,寒涔逼面,骇人杀意从岩缝中清晰透出。吴啸霎那如被盯在地面不敢乱动,生怕马蹄一动,自己便被寒光弩箭射成刺猬。

    “来者何人!鬼鬼祟祟算何本事!有种出来一拼!”吴啸放声一喝,气势雄浑将众兵惧意压下。

    一片静谧,仅有风穿山岩之声,血流之音,无形的恐惧从寒光穿透入身,有如魔爪笼罩,压抑不已。吴啸心乱如麻,震声再问,依旧无人应答——愈是这般静谧而未知,愈是让人恐惧。

    吴啸心头一紧,满腹疑惑,试探地跨前一步,怎料本以为是他人故意虚设的弩箭竟真的扣弦而上,嗖地射向他的胸膛。他大惊之下,举刀横于胸前抵挡,下意识地便扯过身边的士兵挡于自己面前。

    “啊!”一声短促惨叫,那替他挡箭的士兵便被弩箭穿胸,在箭势冲击之下,朝后仰倒,悲愤死去。

    在场众人,看罢吴啸此等行为,面上皆燃起了些微的怒意,吴啸却还沉浸在自己捡了一命的欣慰之中,一揩虚汗,策马一动,怒意彻底便点燃,当即横刀一挥,厉声喝道:“兄弟们,我们不可坐以待毙,冲啊冲啊!”

    众人心头一热,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众人起身大喝,提枪冲向那闪烁着银光的乱石山岩之中,可是,在他们即将奔到了箭头面前时,竟都未见有弩箭射出。

    吴啸心中警钟一点,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唤众人退离时,忽听后方有人高声呐喊“走水啦走水啦”,吴啸回身一看,分明毫无火光,顿时醒悟,此时正是雨夜又怎会在一瞬之间燃起巨火。

    “啊!”尖叫声如若海浪扑岸,一浪叠一浪接连不断,同时刻四面八方的银光一动,万箭齐发,铮铮锐鸣续耳而来,箭网扑下,逃得快者幸而存命,逃得慢者阎王殿上留下名姓。马声嘶鸣,众兵惨叫,鬼哭狼嚎不绝于耳。骑兵中箭,翻身而下,同时又有山岩被推滚落,避得了弩箭,却避不了袭面山岩。

    惨叫声在遮眼的沙尘中弥漫,连敌方在何处都不知晓,便已在短短的时刻内被敌方伤得兵马皆损。

    吴啸咬紧牙关,挥刀斩石劈箭,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血路,却还是挂上了不少的伤。所有的理智皆被燃烧殆尽,冲动二字涌上头脑,他看前方之路怪石嶙峋,岩石耸峙,小路由宽变窄,正好可阻挡在此处空地中当头而下的山岩,于是把手一扬,令众人往前方冲去。

    殊不知,一入密集的山岩之地,竟如入迷宫,怎生都寻不到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季小受真的被吃啦,不信乃们看他小黄瓜o( ̄ヘ ̄o)

    横刀:军队列装制式刀,近身肉搏利器,是后来日本刀的鼻祖。

    战队:主冲锋。

    弩队:主远程射击。

    辎重:主运送、补给军械物资。

    驻队:主替补、收容。

    奇兵:主奇袭。

    还有一些兵种,在后文再提(⊙v⊙)

    ☆、第七十六章 ·胜利

    此处甚是古怪,明明后方便是进来之路,却在折身回返时,始终走不到尽头,回到入口。

    吴啸翻身下马,牵着马缓步而行,耳听八方,眼观四方,凝注所有的注意力在上下左右的方位。同他一块儿冲入的士兵在他身周保护着他——哪怕对他方才拿士兵挡箭的行为不满,但到底此事情态凶险,反了吴啸于己并无好处。

    原先他们这队被从中断开的的兵马粗略估计也有一万来人,但而今跟着吴啸冲进来的,至多也就千来个人,其余的人不知所踪。

    而今敌人在暗,他在明,人手又不足,甚是麻烦。

    吴啸脸上肌肉一绷,厉声一喝,唤众人集结,互相照应,不可单独行动。待整肃了队伍后,他方小心翼翼地带着众兵前行。

    然而,这一路上,皆无敌人出现,安静得忒不像话。恰时,不知从何而生的白雾袅袅生起,一时遮了眼,渐而看不清身边之人了。

    众人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一面是隐藏在暗处不知所踪的敌人,一面是加重死亡威胁的白雾,心中忧虑万千,惧意连升,未知的迷茫将彼此的恐惧无限放大,静谧的夜中都可闻到彼此间粗重的呼吸声。

    吴啸沉然一跺脚,冷哼道:“镇定些,敌人便是要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万万不可中计!”

    吴啸此声一落,便如一计定心针打入了众人的心中,惊慌皆被压下。众兵深吸一气,迈着整齐步伐向前,贴近己方之人,以好应敌。

    随着时间悄无声息而走,这白雾愈来愈浓,到后边竟连身边人的模样都瞧不见了,而不论是前方或是后方,皆寻不到出路,凝聚起的人心再次溃散。

    便在这一瞬之间,倏尔一声闷吟而起,尽皆着便闻倒地之声作响。一人倒,接着再有人倒。

    吴啸大惊,听其声并未有弩箭之音,知晓定是敌人趁势而入,将人杀掉,顿时翻身上马,扬声喝道:“上马,跑!”

    骑兵即刻翻身上马,而步兵也随着上了骑兵之马,一同策马朝前方冲去。

    漫无目的地奔跑,让吴啸的心更加惊慌,从始至终,都未发现敌方究竟何人,这般下去如何了得,他必得想方设法,将敌方揪出方是。

    便在这时,后方的惨叫再次响起,间或伴有金戈相触铮铮锐响之音,他回头一望,隐约可见有两波人正于后方厮杀,而其中一波,呈现压倒性的胜利。

    “该死!”吴啸低咒一声,提眉一看左右两方的低矮山岩,暴喝一声,一刀砍向岩壁,刮出碎屑四散,朝山岩边上可能隐藏着的敌人打去。

    岂料屡屡作为,皆是打了个空,自始至终皆寻不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而其他士兵,也仿照他这法子,将碎屑削向山岩,亦是寻不到人。吴啸又不敢勒马去寻,生怕会被隐藏在周边的弩箭刺了个对穿。

    毫无目的的躲避,使得这场战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敌人便好似一看不见的手,笼罩在吴啸的身上,让他们都无法逃离敌人的五指山。

    军心溃散,随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愈发惨烈,众人更是心惊肉跳,连牵着马缰的手都在打抖。这一队被切断的人马,大都是前方开路的步兵与部分骑兵,而精锐的士兵则被断在了落地山岩之后,是以他们的实力略低,不过半会,便伤的伤,死得死。

    吴啸的心愈发寒凉,他虽自幼习武学兵,但到底不比真正杀上战场的吴其康,他仅空有理论,而无上阵杀敌的实战经验,以致在这时候,愈发错乱,一味地只知鼓舞士气,让众人逃亡。

    眼前的白雾渐而消弭,逐渐看清了前方的路,吴啸心头一喜,正准备顿下足,继续掌握主动时,忽听后方喊杀声而至,竟有数位身挂重彩,一身血迹的己方士兵拼出了一条血路,提着染血横刀朝他拥来。

    吴啸一喜,这群人虽只有百来人,但他们目中的坚毅之光,照亮了众人的希望,连黑夜都要退避。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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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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