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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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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36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36节

    晏苍陵当夜便下葬了,季临川没有去看,他在朝临阁内哭得肝肠寸断,声歇了,话哽咽了,泪干了……

    朝临阁外,闷雷滚滚,瓢泼大雨愈下愈大,炸开的闪电,将季临川的心劈成两瓣,裂了便合不回了。

    季临川从泪湿的长发中缓缓抬眼,刺目闪电如利剑刺下,夺目白光将放在他桌上的盔甲照射得一览无遗——江凤来将晏苍陵身上所有物件都除了下来,清洗干净给了他。

    冰冷的手触上同样冰凉的盔甲,一遍一遍,季临川不厌其烦地摸着。晏苍陵临走前,这盔甲还带着热度,带着满腔的胸臆,而今却只有满手冰寒,沉沉死气。这盔甲还未能饮上敌人的鲜血,便已成为放置于兵器库中的遗物。

    手心倏然一紧,季临川眼中墨光如许,从无尽的黑渊中挣扎泛开了一丝光明。这盔甲不该遗留在这里,应该,留在战场上,醉饮敌人血,笑看敌人亡。

    他豁然站起,冲出了朝临阁,洒泪向晏苍陵下葬之处狂奔而去:“慕卿,慕卿——”

    长音破空,如空山击鼓,余音回荡,下葬的动作骤然停止,江凤来自泪红了的眼中抬眸,便见雨帘深处,一袭青衣穿透大雨而来。

    季临川哭着跳到了坑底,不顾众人拦阻,推开了棺盖,疯了一般地嘶声呐喊着晏苍陵的名字:“慕卿,慕卿——”声声泣泪,混着雨水,溅落棺中,染湿了腐朽的尸首。

    “慕卿,慕卿啊——”

    江凤来抿紧了双唇,将首仰天,大雨滴落眼中,刺痛双眼,汇成条条水线,从眼底滑落,滚入冰冷的心中。

    “璟涵,起来罢,莫让雨湿了他。”

    江凤来劝慰着,连声音都在打抖,弯腰将季临川从坑底拉起,半拉半拽地,将他拖离那即将盖上的棺木。

    “走罢,璟涵,你莫看了,莫看了……”

    “再让我看他一眼,再让我看他一眼!”挣扎,嘶声,却被江凤来越拖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那近在咫尺的容貌,听不见那熟悉的嗓音,抱不到那温暖的怀抱。

    ——“野火烧过,野草尚能再生;风吹雨打,不折杨树傲骨。正如您所说,今日之败,不过是人生历练一场,若您胆气皆失,这一生便唯能做一废人,行需人扶,食需人喂,终生依附他人,报仇之事皆是虚妄!当日我能重燃斗志,也望他日你亦能站起!”

    慕卿,世上若没了你,谁人来支撑我站起……

    砰!

    “璟涵——”

    那一刻,季临川含着泪,摔倒了……

    迷迷糊糊中,季临川是被一毛茸茸的东西弄醒的。撑开疲惫的双眼,依稀见到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脸边轻蹭。

    “啊呜?”

    干涩的喉间发出难听的嗓音,季临川吞沫润了润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啊呜。

    捕捉到季临川的呼唤,啊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舌头一舔,拭去了季临川眼角的泪。

    “啊呜啊呜。”

    低低的叫唤里含着哽咽,眼角悬着泪光的啊呜,却还在坚强地给季临川拭泪。

    季临川揉了揉啊呜毛茸茸的脑袋,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啊呜,多谢你。”

    “啊呜啊呜,”啊呜舔了舔季临川的掌心,脑袋一拱,支到了季临川胳肢窝下,用脑袋推动着季临川起来。

    “啊呜?怎地了。”

    “啊呜啊呜。”

    啊呜只会用声叫唤,却不会回答。无奈之下,季临川只能翻身下床,洗漱干净。

    啊呜看季临川恢复了一点神气,咧开了大嘴巴,露出排排尖利的牙,脑袋一拱,又把季临川往朝临阁外推去。

    “啊呜?”疑惑着边往前行,边看向啊呜,季临川拧着眉头徐徐往朝临阁外而走。

    “大哥哥,大哥哥!”砰地一声撞门声落,宋轻扬恰在季临川开门时撞了进来,正扑到了季临川的怀中,“大哥哥!”声音一扬,看似心情愉悦,但他眼下的泪痕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轻扬,怎地了?”环手将宋轻扬抱起,季临川给他拭了拭眼角的泪,将声音往柔和处带,“你今日怎地起来得如此早。”

    “不早了,”宋轻扬腻在季临川的脖间,蹭了蹭,声音低到了谷里,“已经将近午时了。大哥哥,我饿了,”摸摸肚子,宋轻扬灵动地眨了眨眼,“外头出太阳了,我们出外去吃东西可好,府里的东西吃腻了。”

    “出太阳了?‘季临川恍惚了一阵,将沉在悲伤中的目光徐徐放开,朝外边的世界送去一眼,只见红日高悬,阳光明媚,地上的雨水渍,竟在一夜之间被蒸腾干净,只有小片凹地上的水滩,证明昨日曾下过一场令人痛心的雨。

    “大哥哥,我们出外去吃东西,去玩好不好?“宋轻扬不依不饶地抓住季临川的衣襟,摇了摇,撒娇地贴在他的胸口,小声地抽着气,大有不带他去,他便哭鼻子的劲头。

    安瞬言也不知从哪儿溜了出来,红着个鼻子就趴在季临川的大腿上,哇哇大叫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啊呜啊呜。“啊呜也跟着凑热闹,在季临川脚边嗷嗷叫着奔跑。

    不经意间,斜眼瞄到藏在角落的许颂铭等人,季临川心中的坚冰仿佛被烈阳化开了。

    这些人啊,是想让孩子们来安慰我罢……

    怀着对许颂铭等人的感激之心,季临川带着孩子们上了街头,可是,心中如灰,又怎能期望从烈日中看出彩色。

    季临川始终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带着孩子们,到街上观艺,到店中买物,但笑容之下,掩藏着的是无尽的苦痛。

    没有了晏苍陵,季临川的世界轰然倒塌,再没有了颜色,望天如望囚牢,望地如望地狱,什么东西落到他的眼里都变了味道,失了本色。

    察觉到季临川的心情不好,俩小孩子更是卖力地去讨好季临川,啊呜也常在季临川的面前打滚,总想着能找回季临川一丁点儿的欢乐来。

    季临川笑而不语,默默地揉了揉孩子们同啊呜的头发,继续带着他们在街上乱逛乱玩,时而停下凝望风景,时而兀自发呆,漫无目的地随意乱走,走到长街尽头,走到无人角落……

    一直到,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他方停下他疲惫的脚步,愣在了那里。

    ☆、第一四五章 ·决意

    “听闻今日西域的善巢同西城两国联手侵略我朝,不日前,晏王已经带兵赶赴前线了。”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晏王能尽早驱逐那些个蛮子,大胜归来!”

    “嘿,你们知晓什么!这些个消息都过时了,我同你们说,晏王赶赴前线后,便将那些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大胜了几场,我想过不得几日,他便能带军凯旋了!”

    “老兄你所言非虚?!”

    “当然,骗你们作甚,便等着好消息罢!”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当真是太好了,那些个蛮子该打,该打,晏王就该将他们打得狗血淋头!”

    窃窃私语随着朗笑声而扬了出去,季临川的双脚再难移开半步,心上人的名字被他人带着喜色提起,其中滋味复杂难言。

    若是他们知晓晏王已经丧命他人之手,若是他们知晓前线局势已变,他们如今可还会谈笑风生。

    “大哥哥,大哥哥!”裤腿一紧,季临川低首一看,正见宋轻扬扯着自己的裤子,脸上挂满了担忧,“我们快走罢,我饿了,呜。”

    “好好好,”季临川强从发愣中扯回神智,双手一环,将宋轻扬抱起,亲了亲,“我这便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只管同我说。”

    “好棒,”宋轻扬拊掌大乐,抱着季临川给了一个香香,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我要吃……”

    一样一样,小孩子不满足地细细数着,季临川空洞地听着,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思想往别处带去,恍恍惚惚,各种杂乱的声音混入了耳中,嗡嗡地闹成一团。

    “晏王定会大胜归来。”

    “晏王这些年为我们做了不少好事,上天定会保佑他的。”

    “不错不错,若是上天不护他,还能护谁。”

    ……

    “晏王……”

    “晏王……”

    呵,季临川嘴角勾出冷笑,上天没有护着慕卿,护着的却是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安天仁无能,除却会用强逼的手段迫使他人效命,毫无作为。王恩益靠着面相吃饭,在朝中一手遮天,但在屠刀面前,就是一个孬种。他们以为他们厉害,掌控了他人的生死,却不知,他们不过是百姓眼中的极奸巨恶。

    算什么!大难面前,奔赴前线的是他们,战争前端,站着的是战士们的身躯,而那些人呢,除却坐在龙椅高位上,看着他人流血流汗而拊掌高笑,还会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会!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慕卿牺牲性命,去守候这一片满目疮痍的江山,不如毁之!毁之!

    季临川手心一紧,面上腾起怒意,即将跨入酒楼的脚尖陡然一转,竟是快步往晏王府的方向而去:“轻扬,我累了,先回府休息,一会儿让柏津再带你出来吃。”

    宋轻扬顿了顿,小短手拥住了季临川,安静地不吵不闹。坐在啊呜背上的安瞬言也抱紧了啊呜的脖子,静默不言。

    回了府内,季临川将宋轻扬放下,拍拍他将其丢给了下人照管,并让乐麒立时将众人招到书房,言道他有要事吩咐。

    一炷香的时刻,众人赶到书房,季临川挺直腰板,转首对上到来众人,目中带着决然,开门见山地道:“慕卿已逝,我们不可让他死得毫无价值,我们必得完成他的遗愿,驱逐外敌,打下江山,还百姓一个干净的天下!”

    众人的心骤然停歇,一瞬之后,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胸臆自胸间喷薄而出,带着烫人的温度,将全身血液蒸腾起来。

    “璟涵……”江凤来声音哽咽,化开了一抹会心的笑。

    季临川终于站起来了……谁人不为他感到欣慰。

    季临川咬紧牙关,同众人颔了个首,一指横向许颂铭,语气沉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仲良,你派人去散布消息,言道晏王带兵前往前线驱逐外敌,大胜了几场,但天子听信小人王恩益的谗言,以为晏王叛敌卖国,遂在大战将临之际,将晏王召回京城,秘密派人将其杀害,而小人王恩益则将晏王的尸首私下送予外敌之手,被其悬于城墙上受尽侮辱,我方见之军心大溃,连连战败,使得外敌侵入我桓朝疆土,杀我国人!”

    众人浑身一震,面生惊色,转瞬却又泛开了笑容,连连说声:“好,好,好!”

    “此计甚妙,某即刻去办!”

    “切记,”季临川目光一凛,同许颂铭交代道,“务必要将慕卿往好处夸,并将天子同小人贬得一文不值。总而言之,定要带动百姓对天子同小人的仇恨,引起其对慕卿之死的悲痛!”

    “好!某一定做到!”

    季临川淡然地颔首,转向了江凤来:“初云,集结三军于万起边境,需要多久。”

    江凤来眉头皱皱,看向许颂铭,得到他手势的答复后,再回道:“我说不准,南相同芳城相去也有不少的时候,约莫得五日。”

    “三日,”季临川猛然抬首,直视着他迟疑的目光,“三日能否集结?前线等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江凤来的眼底亮堂,赫然惊悟道,“你决定让我们的大军出发,赶往前线?”

    季临川颔了个首:“我说过,不能让慕卿死得毫无价值,这场未完的战,由我们去打!”

    “好!”重落一音,江凤来握紧双拳,“说得好!只要你一声令下,三军三日内便能集结!”

    “不……”季临川缓下刻意提高的语调,惨然一笑,“无需我令下,你只需将慕卿的死讯带给他们,便足够了。我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王妃,而非尽得人心的晏王。”

    “璟涵……”

    “不必多说,稍后去办罢。”季临川挥了挥手,将目光错了开去,片刻,又凝回到江凤来的视线里,“是了,慕卿昔时带上战场的刀呢,在何处。”

    江凤来一顿,拊掌道:“我都忘了这事,他的刀正在我这儿,那时只顾着给你……不说了,稍后我便让人将其送给你。”

    “嗯……”季临川淡淡地从唇缝间抿出一声,挑起目光看向众人,颔了个首,继续将后话道出,布置余下事宜。

    半日悄然过去,众人商议过后,各自下去准备,而季崇德却于此时叫住了季临川。

    “璟涵。”

    “爹。”淡然地回首,季临川答得心不在焉。

    “璟涵啊,”季崇德含着苦涩,想说什么话,都深觉语言苍白,“你……节哀顺变。”

    “爹我懂的,”季临川微微牵扯出一抹笑意,“你不必担忧了,我自有分寸。”

    “璟涵,”季崇德拍了拍季临川的肩头,“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爹,你说罢,我听。”

    “这些话,你此时可能不中听,但是爹还是得告知你,逝者已逝,活着非但要坚强,尚得完成他的遗愿。”

    “爹,我现今不就是在完成他的遗愿么。”季临川不懂季崇德话中之意。

    “璟涵,你扪心自问,你当真是你自己在完成他的遗愿么。”

    季临川浑然一震,竟被这话哽得再难出言。

    一口无奈的叹息,漫入了土地里,生出了一树的苦痛,季崇德将季临川的肩头拍了又拍:“璟涵,即便你只是个嫁进来的王妃,你也是王府的主人。我这么说,想必你也明了了。替他报仇,不单单得靠引起众人的愤怒,尚得你坚强地站起,带领他们。”

    霎那,心潮澎湃,掀起惊涛骇浪。

    “璟涵,慕卿不在,已经无人守在你的面前,帮你遮风挡雨了。”

    告别了季崇德,季临川一摇三晃地回了朝临阁,此时阁正中的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晏苍陵的横刀同陌刀。

    这两把刀,一如那身盔甲一般,毫无血腥,干净无泥,可见晏苍陵在临离开战场前,就已将其洗净放好——晏苍陵腰间有软剑,只在战场上,方会使用适应战争的横刀同陌刀。

    可惜这两把刀,还未能痛饮敌人血,便已失了其效。

    季临川攥了攥紧,起伏几下呼吸,倏然握上了横刀,拔开刀鞘,刀的重力随着顺着他的手臂而上,压得他胳膊带刀往下垂去。

    哐,熟悉的划地声再次作响,朝临阁坚硬的地也被其划开了一条小缝,如同嘲讽一般,迎着季临川咧开笑容。

    王大夫曾说过,他的手筋受过创,气力不比从前,也不宜握重物,是以往日里,但凡拿些有重量的东西,晏苍陵都会笑眯眯地替他拿来。但而今,昔人不再,唯有靠自己的手,方能盛起这把刀的重量。

    轻轻地将刀放下,将疲惫的双眼缓缓阖上,透过这把刀顺到身体的寒意,他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在沙场驰骋,仿佛亲临醉饮敌人血,笑看敌人亡的金戈铁马,他仿佛还望见一人身着黑色耀眼的盔甲,迎着耀阳扬起手中长刀,振臂高呼:“杀,杀,杀!”

    血液在胸腔间翻滚沸腾,全身汗毛一根根激灵炸起,结成一窜窜细小的鸡皮疙瘩,季临川赫然撑开双眼,提着那把他握不起的刀,冲到了马厩,对着遗憾未能上战场的奔夜凭空迅过一刀。

    “奔夜,我要带你杀上战场!”

    ☆、第一四六章 ·真颜

    晏王之死轰然炸开了整个南相,百姓们皆懵住了,木木地走到晏王府前,看着那悬起的白稠,那往来目中无神的下人,那失了人气的王府……万千百姓跪下痛苦失声,泪水汇成长河,蔓延至了王府的每一角落,连在无人问津的旧柴房,都能清晰听到痛彻肌骨的嘶声痛嚎。

    晏王走了,还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的豪言壮语,未来得及留下他爱民如子的赤子之心,便这么带着遗憾离去了……

    那么晏王妃呢,那个甚少露面的凶煞男子,又在何方?

    三日后的夜深夜,三军集结于南相同万起相交的边境。

    晏苍陵的死讯也如毒药般扩散到了众军的耳中,国家的军人们没有垂泪,毅然地挺直了背脊,红着双眼高声扬呼:“报仇,报仇,报仇!”

    声大如雷,冲上云霄,大地都因悲怆而剧烈震动,天崩地坼间,只听浩大声势,不见其人。

    可是,当痛恨燃尽胸中烈火,当愤怒点尽脑中理智,众军又不禁低首私语,晏王已死,又有谁人来带他们前行。

    满腹疑云,在三军集结的翌日一早,得到了答案。

    嘚嘚的孤寂啼音,穿透了空气,在空山回荡。一声一声,响的不是啼音,而是众军怀揣着希望的心跳。只见在天与地之间,赫然被一个黑点打开了一个缺口,慢慢地,迟缓着,在众人几近绝望时,唰地撑起了一骑黑马的高度,众军分明看到,黑马之上,那是一身夺目而熟悉的黑甲,黑甲之侧是一把渴望饮血的横刀。

    那一黑甲,那一横刀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众人闭眼便能看到刀破敌身,甲染鲜血的厮杀。刺目的阳光悬在头盔之上,射出的光辉仿佛不灭的红日燃起众人的希望,随风拂动的红缨,宛如一面不倒的旗帜,带领众人赶赴前方。那一个黑马上的人,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只是一个挺起背脊缓慢骑马走来的动作,便让众人腾起无边的敬意。

    然,当那匹骏马踏破地面,奔驰而来时,众人大失所望,不是那披坚执锐杀上战场的晏王,也不是那在休战时揽着兄弟们的肩头朗声大笑的晏苍陵,而是一个在今日见面之前,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一个人——晏王妃季临川。

    “璟……涵……”江凤来木了双眼,一瞬不瞬地凝注在季临川的身上。

    撇去书生的温和,凝起军人的威严,此刻的季临川宛若脱胎换骨般,容色冷峻,目光含戾,江凤来仿佛看到,有一只不拘的苍鹰在他眼中飞翔。

    素来白净的脸上,挂满了尘沙,磕碰出了不少的细小血痕,握刀的手在瑟瑟发抖,暴起的青筋显出他握刀的吃力。

    褪下常服,换上戎装,今日,他是同众军一样的不眠人。

    江凤来霎那红了眼眶,奔夜难驯,不会武的季临川是如何站在奔夜的顶端,横刀甚重,双手受过伤的季临川又是如何撑起它的重量。

    那身盔甲之下,一定掩藏着满身的伤,掩盖着坚强不屈的热血。

    “兄弟们!”季临川振起一臂,霍然拔开手中利刀,扬声高喝,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耳膜之力,擂入心间,“我夫君晏王一生光明磊落,忠君为国,岂料小人当道,天子亲佞远贤,疑他忠肝义胆,害他身亡。我夫君生得坦荡,死也应死得光荣,当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今他却枉死小人手下,埋他一身忠骨,上天对他何其不公!反之天子锦衣玉食,碌碌无为,坐拥宫中,肆意滥用生死之权,小人得志,杀我忠良,害我百姓,试问,天理何在!天子不仁,小人不义,既然外敌由我们来驱,天下也当由我们来掌!”

    “驱外敌,掌天下!驱外敌,掌天下!”

    一声一声,如惊涛骇浪,掀起一阵阵的声浪,全身的血液霎那沸腾,胸臆直冲出腔。

    季临川赤红着眼看着下方的密密麻麻的大军,牙关紧咬,竟在这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的手朝脸颊边一抠,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便随着他掀起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被剥落下来,扁平的鼻子拉高了鼻梁,偏黄的肤色褪尽露出暇白,只是一个动作,前后容貌便成两个极端。

    众人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不瞬地哑然盯着季临川的脸,许多人将眼一揉再揉,不敢相信这绝色与平凡皆是同一人所有。

    “我为行走方便,易了容。”季临川简单地说出了自己易容的目的,冷笑生起,将人皮面具一掷在地,厉声一喝,“我夫君已逝,我焉能用假相送他西去,焉能用假相原他遗愿!我要让天下人都认得我,都知晓,季临川是要带你们打下江山,原我夫君遗愿的晏!王!妃!”

    “晏王妃,晏王妃,晏王妃!”

    晏王妃的名号在一夜之间,响彻了方圆百里。大军出发当日,季临川刻意避开了行入城中叨扰百姓的路线,可惜却避不开长街相送的百姓。

    当季临川的身影扑入众人眼球时,众人皆是为之一惊,不是为他的绝色,而是他的英姿。黑甲裹身,将他原本瘦削的身形忖得立挺,充满张力,抿紧的双唇泄出军人的威严,骇人气势让人不禁跪伏称臣。比之他的气势而言,那一张脸完全黯淡了颜色。

    没人想到,季临川披坚执锐,英姿如此飒爽,便是季临川他也想不到。

    在几日前,还在笑着等待晏苍陵归来的季临川,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拿起那把当初他嫌弃太重的横刀,跨上那厌恶他的骏马,带领着一群他完全不熟的士兵,赶赴战场。

    上天何其残酷,让他再次面临了亲人的死亡。

    当时老僧所言不错,晏苍陵将有血光之灾,而他将有丧亲之痛。

    天命,谁人也躲不过。

    “璟涵!”长街尽头,倏然划过一人高昂的声音,季临川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在跪倒一片的百姓中,两人高大的身影明显显现。

    “长焉,鱼香?”

    没想到的故友到来,季临川迟疑一瞬,小心翼翼地抱着奔夜的头,一步一挪地翻身下马。

    江凤来见之,先一步下马,扶住了他,他报以一笑,麻烦了。

    “璟涵……”所有的话都压在了舌根,江凤来偏过了艰涩的眼睛,不忍再视,外人不知,他可是明了的,季临川不会马术,为了驯服奔夜,定是受了不少的伤,而今掩盖在盔甲之下的,定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只怕连上下马都带着疼意。

    “多谢。”声音稍轻,与当日对着三军呐出的震撼之言逊色不少,连脸色都带着几分苍白,季临川淡淡地一笑,站稳于地时,挺直了腰杆,步步沉稳跨向傅于世同成御相的方向。

    “好小子,这模样不错么!”成御相没有脸皮的,一巴掌就招呼到了季临川的肩头,正中他摔肿了的地方,疼得他闷吟了一声。

    幸而傅于世目光如炬,连忙握住成御相的手,瞪他一眼,转而对着季临川歉道:“抱歉。”

    “无妨,”季临川淡然摇首,“你们怎地来了。”

    “好友离去,焉能不来看他一眼。”傅于世的声音依旧冷漠,但在语气中疏漏出了悲伤与苦涩。

    素来嬉皮笑脸的成御相也敛下了喜色,抿着唇缄默不言。

    沉默如同毒药,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们的心,但无人开口去打断沉寂。

    “带我去看看他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季临川一怔,错开了直视的目光:“他已经下葬了。”

    “带我去看看他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傅于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方才的话语。

    看似简单道出的话,却饱含了苦痛,傅于世是不喜于色的人,说到这份上,已经足以显露他的难过。

    季临川再难拒绝,回去同江凤来道了一声,让他带人先行一步,而他则先带傅于世回府看晏苍陵,稍后再赶上他们。

    江凤来应声,伙同众军缓步而行,而季临川则策马带着傅于世回了王府。

    晏苍陵的墓设在了朝临阁附近的空地,季临川本打算将他尸骨埋在朝临阁门前,但许颂铭已阴气过重,易伤身为由拒绝了,遂只能择近而埋。

    派人掀开了墓,季临川大口喘了几声气,终究是害怕自己在众人面前落了泪,故而收回了放在棺木上的目光,转向一旁,空洞地望向远方。

    后方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声响,他也没有过问什么,他知晓,傅于世定不会让好友的尸首受人玷污。静默着,等待着,心如止水,波澜不兴。一直到,成御相扬出一声疑惑的问句,他的心方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第一四七章 ·援军

    “初云——”

    扬长的声音落下,江凤来回首一顾,只见季临川双手环着马首,策马奔来,恰时红日高悬,在其身上打下一圈光柱,江凤来竟借由阳光依稀看到,季临川的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嗯?”江凤来疑惑地蹙了蹙眉,季临川怎会在此时挂起笑容。

    “吁——吁——奔夜停下。”

    含着颤抖的声音,显示出了季临川马术的不娴熟,他拍了拍奔夜好几下,方让它停下疾行的脚步,嘚嘚地撩着马蹄,喷着热气。

    季临川小心地直起身来,抬手揩去额上的虚汗,歉意的抿了抿唇:“抱歉,久等了。”

    江凤来的目光始终凝注在季临川的嘴角,那儿即便刻意地压下,也压不住弯起的笑意:“你……怎地了,似乎心情很好。”

    季临川一怔,讪讪地摸了摸脸颊,侧首过去再回首时,面色一整,笑意便被严肃取代:“没什么,快接着赶路罢。”

    “你能成么,”江凤来照顾地问了一声,“接下来得在路上奔波数日,我忧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季临川摇了摇首,并未多加解释,简简单单地就道了一句:“走罢。”一夹马腹,先一步入了队伍。

    江凤来叹息一声,凝视着他的背脊,夹着马腹,与他缓缓而行。

    此次出征,经由众人商议,季临川只带了二十万的兵马,其余兵马则暂时留守三城。至于为何要集结三军,季临川道,三军起初所受的训练不同,因而在战场上大家可相互弥补缺陷,且用三军之人,可安抚三方的军心,以免独独带其中一军,引起被带那军的不满。

    此次目的只是为了援助在前线的宋律,并将外敌驱赶出桓朝境内,并非打天下,故而季临川所带的皆是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消将占领城池的外敌打出城外,多日离国交战,粮草不足的外敌,便易被消耗战力,渐而被迫退兵。

    然而,真当到了战场上时,季临川方知,敌军并非自己所想的如此简单。

    入目萧索,漫天黄沙飞扬,遮住了双眼,一望过去,只见血流成河,遍地尸首,满目疮痍,不见人烟。我军的,敌军的,放眼只见一个叠着一个的尸首,连草芥都被染红了颜色,看不清了。

    从中半断的旗杆,斜斜地插在土地之上,只有那依然被紧握的旗杆下端,显示出旗帜曾被扬起的辉煌——执旗手至死都未有松开旗帜,可惜,人不在,旗也断。

    季临川缓缓策马到前,翻身而下,轻轻地执旗手的身躯掰了过来,是个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可惜,便是这么一战,将命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费劲全力,将那一面半断不断的旗帜从小伙子手中扯出,季临川抚摸着这一面旗,从小伙子的衣裳上撕扯出一截布条,缠上旗杆半断之处,将折弯的旗杆,扶回了它原来力挺的高度。

    扬手一挥,鲜红的旗帜迎风而展,霎那红了众人的眼眶,季临川利落地翻身上马,高高地举起手中断旗,策马冲向队伍的最前端:“占我国土,杀我国人,蛮子一族,罪不容诛!”

    火红的旗帜是士兵们希望的导向,高挺的身躯是众兵不灭的心火!

    “占我国土,杀我国人,蛮子一族,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

    震天动地的大声呐喊,气冲斗牛,一大群兵马带着满腔怒意,朝前方正在激战的两军袭去,战马奔驰,后尾横飞,宛如一枝迅猛的火箭,带着怒意之火射入了两军之中,钉在了敌军的躯体之上,一刀迅过,断其头颅,饮其鲜血。

    嘚嘚的马蹄声将敌军的惨叫掩盖,形同如雷的战鼓,震醒前线疲惫的士兵。欢声喧天,脸现光彩,前线士兵激动得赤红了眼,多日来连连败退,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他们终于可以肆意地砍下敌军头颅,终于能发泄心中的委屈。屈辱与隐忍,在这一刻得到洗刷,众兵呐喊着,将手中大刀劈到敌人的身上,化开一道道的血色弧线。

    季临川不会武,加之马术不好与难挥重刀,一直被江凤来保护其中,偶尔江凤来危急时,才会双手提起重刀,砍翻敌人,但即便他动作笨拙,周身气势丝毫不减,杀气腾腾,带得周围战士都热血沸腾。

    他手难提刀,便用他的大声呐喊,为众军鼓气,一声一声,犹如密麻的战鼓,将众兵所有的热量尽数燃烧。

    黄沙遍野,红日似火,这一日,连连败退的众兵终于反败为胜,将敌军逼退数里。

    敌军撤退的号角一响,季临川即刻挥手令下,停止追击,同原军汇合。

    众军得令,立时集结,与宋律所带的兵丁汇合,在血染的大地上驻扎。

    当夜,打水粗粗洗过甲上的血渍,季临川同众将士在营中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众将士犹是初次见到季临川的真颜,不由得愣了半晌,但在其寒光射过之时,汗毛一栗,老实地偏过了头去

    如今的季临川身上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不是熟人所知的温润,不是外人所传的凶煞,而是一种道不尽说不清的威严。

    季临川转首看向宋律,徐徐将唇张口,一字一句吐清:“为何今日,不见朝中军。“

    “唉,“一声叹息,叹尽了多少无奈,宋律艰涩的目光凝注在季临川之上,”王妃你有所不知,自打晏王过逝后,军心一溃,我方人连连败退,朝中军眼见形势不好,便趁夜偷偷带兵离开,由得我们在此处死撑,多少兄弟便是因此而亡。幸而附近的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悄悄地加入我军,并给我们提供粮草,我们方能坚持如此多日。“

    砰!

    一拳锤下,季临川的手上青筋根根凸起,大口起伏几下,压下怒火,咬牙切齿地再问:“那么来自其他各方的人马呢?”

    “并没有,”宋律咬紧了牙关,止住自己满腔欲出口的斥骂,“天子圣令,让各地藩镇派人出兵,结果出兵的不过寥寥几人,到战场走了一遭后,他们要么是逃命而去,要么将命留在了沙场,如今剩下的,也只有我们了。”

    “若朝坏处去想,”江凤来拧眉道,“兴许各藩镇皆打着保留兵力,争夺天下的主意,故而无人带兵来打退外敌,损耗兵力。”

    “于是,便只有我们在此苦撑一个可能无人关心的卫国之战么?”

    季临川的话音落后,众人缄默不言,将头一低再低,皆是默认了他话中之意。持久没有援军到来,他们便明了了,所谓的家国大义,于各藩镇势力而言,都不及利益二字重要。

    “呵,若国不成国,家不成家,还何谈君临天下!”

    赫然一手横指,季临川目射火光:“打!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打,驱逐外敌,卫我国家,哪怕丢下这个天下,我们也不能丢掉我们的良心!”

    “说得好!”江凤来拊掌赞许,“我也赞同打下去,无论如何,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便坚持下去,总有胜利之时。”

    “不,上天已将胜利之光照于我们之上,”季临川扬起一丝淡然的笑容,朝众将领看去一眼,“慕卿昔时带军到来时,便大胜了几场,将敌军逼退,而今我带军到来,亦将敌军打退,这便是说,上天是眷顾我们晏王军的,只消我们齐心协力,定能驱逐外敌,将其赶出我桓朝境内。”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江凤来询问道。

    “实不相瞒,我习兵法时日不多,因身体之故,并无实战经验,故我所言有何偏颇之处,还请诸位见谅。”季临川一揖到地,着实地给众人诚恳地先致了歉,在众人虚扶之下,又将头抬起,沉然地道,“我以为,我们当趁着士气正旺,主动攻城。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今大部留守的士兵已然疲惫,他们需要速战速决,而我们新到的大军,正是士气旺盛之时,此时此刻,就是进攻的最好时机。我们可兵分多路行进,宋律可先扬鼓主动出击,吸引敌军大部队出城迎战,分散敌军注意,而初云你则带两队奇兵与弓手,绕到敌军所占的城池附近隐藏身形,另派出一旅之人,在护城河的下游挖掘地道,将护城河的水引入地道之中,在河水减少,人入河中不会危及生命之时,初云的弓手队则开始行动,射击敌方的旗帜同在城墙上的敌人,并放出烟讯。闻讯后,其余通灵便带攻城器械赶往城池,而宋律便带兵退后,一旦敌军追及,便让隐藏在路边的弩手放弩射击,迫使敌军转身而逃。在这时,宋律带兵追上,直击城池,同众军会合。”

    “此计甚妙!”江凤来拊掌大乐,“我认为可行。”

    “此计虽妙,但也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宋律续话道,“若想此计成功,弓手队必得在深夜潜到城池附近,而地道也得这时挖,而待天将明,敌军还未发现河水面下降时,我便得引出敌军。虽然做到这点不难,但此计若想成,尚有一处难点。”

    ☆、第一四八章 ·男子

    “什么问题?”

    “你们想,我若是主动前去找蛮子,蛮子却不应战,这当咋办?”宋律的声音一落,众人缄默了。

    季临川想了又想,道出一个不是十分确信的答案:“既然如此,那便引他们出战罢。”

    “如何引?”

    季临川敲了敲下颔,沉吟了一瞬,回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是我们能将其逼到绝境,必能让其出战。至于如何逼,我倒有一个建议,不如宋律你前去引敌时破口大骂,让众士兵也跟着起哄,什么话难听便道什么话,我想,十之八九能让其出兵追击。至于此计是否真的可行,我不确信,不知诸位可有更好的法子?”

    众人便私下交流起来,嗡嗡嗡的声响震得营内一阵吵嚷,但最后均得不出一个更好的建议,遂只能采纳季临川所说的法子了。

    季临川含着笑容对着诸位点了点头,并道出了自己身体的不便,言道自己会镇守在大本营中,其余诸事便麻烦各位了。江凤来在此前也同诸位将领大略说过季临川的身体情况,故而季临川提出这点时,诸位将领都表示能理解。

    之后,众人就明日的作战计划议定余下事宜,便各自分开,自行做事去了。而季临川简单清洗了一下,也回帐就寝了。

    可是,当烛火熄灭,帐内空寂得只闻自己的呼吸时,寂寞便上了心头。晏苍陵的死讯数日前方传入耳中,季临川只大哭了一夜,便坚强地站起,忙于处理各种事宜,带领三军赶赴沙场。紧锣密鼓的忙碌,让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连发泄委屈的时刻都匀不出来。至如今夜深人静,委屈一瞬便如开闸洪流,不止不休地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浪止歇,后浪又扑涌而来,绝不给他喘息之刻。

    被晏苍陵调好的睡姿,又因无人同眠的寒冷而恢复原态,季临川蜷起四肢,将自己抱得紧紧,汲取自己的体温。

    “慕卿……慕卿……”从未上过沙场,从未见过血腥,一日之间便见到如此多的尸首同杀戮场景,他一时之间,如何接受。

    现今他一闭上眼,血腥场面便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被砍中的士兵,肠子裹着腥臭的血流了一地,人却还未丧命,在狰狞着脸叫唤着亲人的名字;断腿的骏马趴伏于地,龇着血牙哀声嘶鸣,期望能有人挥刀一就,让它从生死边缘解脱,但转瞬就被后方赶至的骏马踏碎头颅,脑浆迸裂……

    “啊——”季临川猛地坐起,脑袋有如被千军万马驰骋而过,头疼欲裂,他捧住了自己的脑袋,疯了一般地猛烈摇首,试图将那些形如魑魅魍魉的肮脏东西撇出脑后,但怎料越是挣扎,血腥场面越是恶意满满地翻涌上心头。

    “璟涵!”江凤来撞门而入,冲到季临川面前,看他脸色苍白,担忧地问了一声,“你怎地了,无恙罢!”

    季临川惊魂甫定,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半晌后长嘘了一口气,压下心惊,无可奈何一叹:“无事,只是受了惊,你快回去歇息罢,明日你还得忙活呢。”

    “我不放心你,我去唤军中大夫来看看。”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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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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