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
正文 第41节
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
第41节
季贤妃也不闲着,一边好好照顾大皇子,一边也旁敲侧击,想要皇帝给她生母赐予诰命。
给姨娘赐予诰命,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只是在于皇帝的一句话,不过,她也知道,皇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发这句话,这毕竟本身是碍于礼法的。
季贤妃虽然旁敲侧击不少遍了,但皇帝却当没听懂,甚至之后到季贤妃那里去的次数还烧了,季贤妃于是也只好先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时机。
时间到了六月底,季衡不知道是天气热起来了,还是身体又不好了,他嗜睡不已,而且身子总是发软,有时候还容易眩晕,他最近没有再吃宜阳之物,但是这种症状也丝毫没有减弱。
但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不能总是日日告假,即使身体很不好受,他还是只得去翰林院上值。
这一日他正好在翰林院上值,他最近的职责是跟着一帮老翰林一起做前朝史的修撰初期工作,其实大雍已经大规模修撰过一次前朝史了,但是最近皇帝又有意要精读前朝史,那么就要将前朝史做个概括,去粗取精,专门为皇帝修撰出一部前朝史来,因为皇帝没有那么多时间读之前修撰出的那些史书。
季衡因为和皇帝之间的那点事,其实很想静下心来做学问,加之他总是推托侍讲之事,又自己要求,于是就来做这前朝史的修撰了。
而老翰林们也愿意季衡来修,因为季衡做过皇帝的伴读,知道皇帝读史的口味,便不至于因为修出的书里有皇帝忌讳的地方而摊上罪名。
前几任皇帝时,并不是没有因为修史正好出了皇帝忌讳的地方,以至于修史的人被降罪流放的。
皇帝来了兰台阁,这是朝廷外朝的藏书阁,季衡最近在这里。
兰台阁为了防火,都是用石头修建的,而且周围有引的活水环绕,怕高大的树木会引来天火,所以这里没有种大树,不过矮小的树木倒不少,又有好些大水缸里,面是已经开得粲然的荷花,环境倒是优雅。
皇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一次这里给他的感觉却是最不一样的,原因只是季衡在这里。
兰台阁环境优雅,但是里面的人却不多,门房里值守的官员正在打瞌睡,皇帝虽然驾临,却也没有高声声张,他穿着赭色常服,身体挺拔修长,面色平和,前面开路两个侍卫两个太监,身后也是侍卫,不过除了皇帝龙靴的声响,侍卫们却不敢发出太大的脚步声,于是在没有唱礼太监唱礼的情况下,当皇帝走近了那值守官员才发现他,一看到穿着皇帝常服的皇帝,他瞌睡就全醒了,飞快地跑到皇帝跟前跪下三呼万岁。
皇帝道,“平身罢。朕只是过来看看。”
值守官员刘平楠赶紧谢恩起身,要领皇帝进去看看,皇帝道,“这里面的确甚大,现如今修前朝史,却是在那边。”
刘平楠是个小小翰林,而且还是个一直攀爬不上去的翰林,好在是心思活,心想皇帝怎么过来看修前朝史了,莫非……
刘平楠觉得自己面前有了机会,于是赶紧答了话,且引了皇帝往东边去了。
兰台阁面积不小,分好几个院落,很多座楼,分门别类地收藏着有很多藏书。
要是无人引着,皇帝也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季衡的。
刘平楠心思是多么地灵活呀,想皇帝之所想,在东边的集史阁前停了下来,刘平楠自然不觉得拍拍马屁就能让这个年纪轻轻已经雄才大略的皇帝记住自己,所以有心要显示才学,将整座集史阁有多少房间,每个房间里是那些书册,这里在这几十年里又修撰了哪些书,最近是哪些人在重新修撰前朝史,修撰进度,都同皇帝讲了一遍,这说修撰进度时,就特意加重了季衡作为新科状元,得到的认可。
要是修史最开始可不会要刚进翰林院的人,但是季衡就是凭借着才学得到了认可,让人钦佩,如此等等。
后面这话虽然是真实的,但是因为他的着重强调,也像是在夸大其词地拍马屁了。
皇帝点点头,于是真就把这个其貌不扬的翰林记住了,皇帝道,“朕进去看看。”
刘平楠不好跟着继续进去了,皇帝身边的侍卫大多也留了下来,只有两个太监和两个侍卫跟上了他。
刘平楠恭敬地站在那里,心想皇帝到底对他的感觉是好还是坏的,这么想了很大一番之后,他突然哎呀一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头,将旁边守着的几个面无表情的一看就是精干强悍的侍卫都给吸引了注意力。
刘平楠于是就赶紧讪讪地说了两句闲话以解除了尴尬,心里却想,我刚才太紧张了,以至于忘了说自己的名姓了,即使皇帝记得见过我这个人,不知道我的名姓也是枉然呀。
他虽然在心里唉声叹气,行动上却没有含糊,完全没有回去门口继续值守的意思,而是站在集史阁的前面回廊里等皇帝,心想之后一定要向皇帝介绍一遍自己的姓名才行。
门口本该还有另一位同僚在,但这位同僚前去茅房去了,也不知回去没有,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位看起来最和善的侍卫身上,想让他前去大门口替自己值守,理由是,“微臣怕陛下出来又想参观其他地方,无人引领介绍。有劳大人前去大门口看看,微臣的同僚可是回到门口值守了。”
那侍卫道,“微臣不能如此擅离职守,还请大人自己赶紧回去看看吧。”
刘大人只好自己飞快地跑到门口去了,偷偷看到他的同僚已经坐到了值守的房里,就又飞快地跑到了集史阁前。
不说刘大人的各种小心思,皇帝进了集史阁里面,知道季衡所在,他也没有在里面乱看,径直走到了修前朝史的房间,这个修史的小组,其实只有六个人,而还有人请假,还有人去打瞌睡去了,也有人找书去了,于是皇帝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朝里面一看,只有两个人在房间里,那就是季衡,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
这个男青年一派文气儒雅,长得也不错,此时正站在季衡的身边,低头和季衡共看一本书,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皇帝是认识这位男青年的,正是他老师,宋太傅的第二子宋伯焘,宋太傅对子侄教育都是有法且严格,这位第二子更是继承了宋太傅,是少年进士,且博学多才,为人也耿正。
皇帝看两人挨得那么近,房里光线明亮,季衡眼睛清亮如水,白皙如凝脂的面颊上带着红晕和笑意,正是个十分惬意的样子。
皇帝想到他这么两个多月来拒绝见自己,却和别人这么亲近,心里的醋意就发酵得要他大发雷霆了。
不过他却没有发脾气,只是示意了旁边的柳升一眼,柳升于是立马一声道,“皇上驾到!”
那边正讨论得兴起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看到皇帝,宋伯焘就赶紧要前来下跪迎接,而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回身扶了季衡一把,这一扶差点让皇帝恨得眼睛突出来,而宋伯焘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却没有发现皇帝的怒意,已经和季衡两人上前来下跪恭迎皇帝了。
皇帝忍了好几下,才让自己用平和的声音说,“两位爱卿平身吧。”
说着,自己已经走到了季衡刚才坐的位置上去坐下了。
这大夏天的,季衡坐过的椅子自然还留着季衡的体温,甚至是有点热的,皇帝却做得理所当然。
季衡和宋伯焘谢恩起身后都站在了季衡那书桌的前面不远处,等候皇帝的吩咐。
季衡眼睫低垂,神色虽然平静,眉宇之间却有些倦怠之意。
不仅是因为他最近身体不好,还是因为他觉得已经疲累了和皇帝之间有关爱情一事的追逐逃跑。
书桌上放着不少书,都是季衡在看的参考资料,最主要的自然是之前修撰的前朝史里的几本,而旁边又放着季衡写的新的东西,还没写多少,只有几页,因为只是草稿,故而字并不是他一向使用的馆阁体,而是行书中带着流逸的草意,有种莫可名状的风流潇洒又坚定自信的贵气感觉,让人观之就觉得一股清华朗逸之气扑面而来,这正是季衡给人的感觉。
平常他写的馆阁体太过标准,已经没有了任何特点。
皇帝摸了摸那几张纸,觉得季衡平常给他写的东西,用馆阁体实在失了特点,而这写的草稿却这般精美,又过于可惜了。
皇帝如此这般想着,就直接对宋伯焘道,“宋爱卿,朕同季卿有几句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宋伯焘愣了一下,以为皇帝是来检查工作进度的,他年纪轻轻,其实是这次的副总纂修官,皇帝要检查工作,自当是他来汇报的,但皇帝说要和季衡说话,他也不好继续杵在这里,就只好躬身告退出去了。
他一出去,侍卫和两位太监便也出去了,而且太监守在门口不远处听候皇帝吩咐,而侍卫各自占了两边的通道,不让人接近。
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季衡,季衡垂着头一言不发,皇帝先开了口,说,“朕宣了你那么多次,你都避而不见,这么两个多月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朕么。”
季衡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平稳的语气说,“微臣近来修撰前朝史,十分忙碌,且想不到能够为皇上效别的劳,分其他忧,也就不愿意到皇上跟前,空占了位置。”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一声冷喝,“是这样吗,朕方才分明见你同宋爱卿很是亲密,你不愿意到我跟前,就愿意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么。”
季衡因他这话震惊地抬头看他,怒道,“皇上,您这是什么话!”
皇帝这话的确是酸得掉牙,但是季衡却被其中的侮辱之意占据了所有的思考力,当即就和皇帝对上了。
皇帝恼怒地一拍桌子,“你敢说不是?”
季衡忍无可忍,道,“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没有廉耻吗,会做出那般事情来。皇上,微臣现下在修史,自认矜矜业业,未有渎职之举,微臣对得起身上的官服,对得起对皇上说的为您效忠,但是你对得起微臣的忠心吗。”
季衡的声音很大,他平常恐怕从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其实他本来是可以忍的,也许是最近太热了,或者是他身体很差,所以心情烦躁,忍功完全没有办法同以前相比,所以才说了这样的冒犯的话。
季衡因为生气面色绯红,眼睛黑亮逼人,带上了皇帝很少见到的一种艳丽媚惑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觉得这时候的季衡媚得惊人,明明季衡在发怒,且义正言辞。
皇帝没有深思季衡这媚意的来源,也被季衡那话说得又是恼怒又有些不自在,毕竟是他强迫了季衡。
皇帝起了身来,走到季衡的身边,季衡看他走近就赶紧往后退,而且因为刚才急怒攻心,他头就突然眩晕得厉害,皇帝看季衡本来红润的面颊突然之间变得惨白,季衡额头上也开始冒汗,皇帝惊了一下,本来是要继续和季衡辩论的,此时则只剩下了担心和关切,“君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季衡一阵头晕目眩,急速地喘了几口气,突然身子往下软,皇帝赶紧上前将他扶住了搂在怀里,季衡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而且突然犯呕,皇帝惊慌极了,马上对外大声道,“来人,来人。”
168、第三十七章
季衡全身发冷地反胃想吐,但是他最近食欲不振,吃得不多,便是吐无可吐,只是难受得很,皇帝慌乱极了,将季衡抱到了一边的座椅上让他坐着,而外面的柳升听到了皇帝的喊话,就赶紧推开门进来了。
皇帝轻轻为季衡抚着胸口,对柳升道,“让人去传太医过来。你赶紧过来伺候。”
柳升看季衡脸色苍白,半歪在椅子上不断反胃,就赶紧飞跑出去让一名侍卫去请太医,只经过了瞬间的思索,他又加了一句,“请翁太医翁紫苏。”
侍卫领命而去,而柳升又赶紧进了房间,皇帝和季衡之间的关系太过暧昧,而柳升甚至自作主张还给季衡下过一次药,皇帝将季衡伤得流了那么多血,之后还亏得季衡毅力过人自己回了家,只是后来也病了好些天,所以柳升对季衡很有些愧疚之情。
因此种种,皇帝和季衡之间的关系却不好让太多人来见到的,故而柳升没让别人进屋,只是自己跑来跑去地为季衡端茶水,又捧痰盂,皇帝则是完全没在乎皇帝威仪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用手巾给季衡擦额头上的冷汗。
季衡总算是止住了那种反胃的感觉,心想自己刚才太气了,以至于火气上涌,天气又这么热,想来是中了暑。
他已不想和皇帝说话,于是将脸偏开了,也不让皇帝再为自己拭汗。
柳升对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和别扭是眼观鼻鼻观心当什么都没看到的,看季衡不反胃了,就将痰盂放下,洗了手后将茶水又捧给季衡,季衡接过漱了口,因为全身无力,要将茶杯还给柳升的时候,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皇帝赶紧握住了他的手,柳升也接过了茶杯。
柳升看季衡这是没什么事了,就将一切东西归回原位,人回到了门口去。
皇帝一脸担忧地看着季衡,道,“这么热的天,你身子骨又不好,何必日日到这里来上值,多请假休息罢。”
季衡不想应他,只是一味将脸扭开,目光却是望向了一边窗户,窗户外面是一株不大高的桂树,但是枝叶繁密,那绿意让季衡感觉身体好了点,便轻轻深吸了几口气。
季衡道,“皇上,您走吧。”
皇帝道,“朕知道你厌烦朕,不想看到朕,朕本也该知趣离开,但是已经去传了太医来,朕还是等太医给你诊过病后再走。”
季衡瞥了他一眼,心想难得皇帝会说自己厌烦他的话,其实皇帝这话也说得酸得很,希望的是季衡反驳他,但是季衡此时身体很差,心烦意乱地难受,才没有心情去体察皇帝那话里的微妙意思,于是只是道,“微臣没事,不过是夏日炎热,有些中暑罢了。”
皇帝却道,“即使只是中暑,也等太医来看看。”
说着,便起了身来,亲自去一边的茶壶里给季衡倒了杯茶端过来,这茶叶是朝廷的供给配置,倒是不差的。
季衡不想喝,总觉得喝了又会想反胃,但是皇帝递了过来,他也只好接了,轻轻抿了两口只是沾湿了唇也就罢了。
因是夏天,季衡穿得少,是轻薄料子的翰林院官服,头发都被束进了官帽里,露出纤长洁白的颈项来,他此时脸色比刚才的惨白要好很多,微微显出了一点红晕,正像是一块羊脂白玉放在粉色绸布上,映出的那种红。
皇帝刚才激动,没有心情想别的,此时才发现季衡身上的薰衣香是淡淡的微带苦味的橘香,宫里是不用橘香做熏衣香料的,大约是因为这太平民,但是皇帝在季衡身上闻到,只觉得这就如自己的感情,那么清新宜人,又那么的甘后回苦。
皇帝不想再和季衡吵架,怕他又因激动而难受,但他也不想离开,所以就只是站在那里,之后看季衡没什么事了,他甚至就拿起季衡写的稿子看起来,季衡写好的稿子少,但是作为草稿乱写乱画的纸张却多,够皇帝翻看一阵的。
太医院距离兰台阁不近,所以翁太医即使跟着侍卫一路小跑而来,但是也花费了些时辰。
柳升见到他,赶紧对房里通报道,“皇上,太医院翁大人到了。”
皇帝听到,就说,“进来。”
于是柳升赶紧将翁太医领进了房里,翁太医接过医童手里的诊箱,走到了皇帝跟前去,先对皇帝行了礼,然后看到坐在了椅子上的季衡,又对他问了安。
翁太医对季衡和皇帝之间的暧昧关系是很了解的,此时见到季衡坐皇帝站也并不觉得诧异。
皇帝担心季衡身体,就吩咐道,“赶紧为君卿诊脉,方才他突然就脸色变得苍白,又出冷汗,还身子发软,一味想吐,但又没吐出什么来。”
翁太医心想这是中暑的表现,不过他又有些诧异,因为房里并不热,他从皇帝的语言判断季衡是身子太弱,所以热一点就容易中暑。
太医都是要稳重的,而且每句话都要慎之又慎,所以他喏喏应了皇帝,就摆出脉枕放在椅子扶手上,让季衡放了手腕后,他就是半跪着给季衡诊起脉来。
季衡最近身体羸弱,加上前段时间瘦下去的没有怎么长回来,所以手腕显得非常纤细,又白腻得过分,翁太医搭上去,略微有点奇怪,因为季衡以前身体很冷,触上去像触了玉,但是这次却是有些暖的,比以前体温稍高,他沉吟着诊了好一阵,越诊心里越是惊讶疑惑,他将这次的脉象和以前给季衡诊的脉象做对比和印证,心里闪过了不少判断,但是面上却只是沉吟着,他一会儿又拿着脉枕放到季衡右手边去,然后又诊起右手脉来。
翁太医实在是觉得季衡有这脉象十分之怪,以前他就发现了,但是怕说错,所以从来不敢乱发言,这次他沉吟得过久了,皇帝突然打断了他的沉吟,“怎么诊这么久。”
语带不满之意。
翁太医被惊了一下,脸上神色也有些复杂之意,皇帝又问,“是怎么了?”
翁太医嘴唇动了动,似是不好回答,最后却只是说,“当是暑热之故,季大人只是中暑了,但是季大人身子弱,身体本就虚寒,却不宜用降暑之药,微臣为季大人刮痧就好了。”
季衡觉得这也最好,他不大想吃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闻到药味就觉得难受,舌头沾上一点药,就觉得药刺激得他舌头发麻发痛,明明是以前喝惯了的也是如此,不知怎么就对药物和食物的敏感性都变高了,而且挑剔得很。
且还非常喜欢柑橘味的熏香,其他味道的熏香则是闻起来就总觉得头晕。
季衡却不好将这些症状在此时说给翁太医听,因为皇帝在旁边,他听到了只会大惊小怪。
季衡挽起了衣裳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来,翁太医诊箱里东西齐备,大约是最近中暑人多,故而备有刮痧板,拿出来后,又用布巾擦了,就开始为季衡刮痧,季衡一被刮到就觉得痛得难以忍受,好在是忍住了,但是眉头却狠狠皱了起来,翁太医刮了一阵,却未见出痧,他心里更是诧异了,便换了另一只手臂刮,季衡这次觉得更痛,即使咬着牙也痛得几声低吟,皇帝看到,就说,“好了,你力气用太大。”
翁太医只好停了下来,看季衡忍痛能力十分差,就只好算了,季衡痛了一会儿,倒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便谢了翁太医。
皇帝心思活,之前季衡说是中暑,他也就没想其他,此时看翁太医给季衡诊脉,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皇帝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一向镇定得心如被冻结一般的人,此时则是心脏咚咚咚狂跳跳起来,他没有再在季衡面前惹他厌烦,翁太医告退的时候,他也就走了。
出了集史阁,刘大人还等在那里,但是皇帝行走如风,飞快地走了,他连一句话都没搭上,只好去季衡所在的房间,这时候宋大人也回去了,宋大人目光闪烁,对季衡欲言又止,季衡只是勉强对他笑笑,也不做解释。
而刘大人,季衡也只是对他有气无力地笑笑罢了。
皇帝让翁大人跟着自己,翁大人还在揣测季衡的身体之事,一路躬身垂头,跟在皇帝的御辇旁边,一路到了麒麟殿里去。
皇帝一回去就直接进了内室,然后遣走了宫人,只留了翁太医在跟前,皇帝直截了当道,“翁爱卿,你刚才为君卿诊脉,实情如何,你说吧。”
翁太医一惊,赶紧就跪下了,“微臣不敢误判,实情正是中暑。”
皇帝冷哼一声,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想朕让人拖你出去处斩吗。”
翁太医听皇帝这话,觉得十分奇怪,因为皇帝这本该怒火万丈的话,实则是说得软绵绵的,像是还带着一点喜意,翁太医脑子里转过了很多念头,最后是为自己的大胆设想惊得身体抖了几抖,他随即想到皇帝曾经向他问过的,以前的大同府那位女变成男儿身的例子,皇帝又问过的有些人亦男亦女,甚至还来葵水的事。
翁太医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巨响,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地说道,“季大人那脉象,实则喜脉,大约两月有余了。”
他说完,都觉得自己心脏要停跳,要直接死过去。
但是皇帝的一声欢呼将他给救了回来,皇帝心花怒放得甚至有些神经质,不断念叨地说,“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会是如此,朕有孩子了,呐,朕……朕要有孩子了,朕要做父亲了……朕就知道……哦,苍天呀,朕感谢您的恩赐,朕的孩子……”
皇帝狂喜得像是在发疯,翁太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偷偷看皇帝,只见皇帝面色绯红,在房里走来走去,眼睛亮得惊人,而且他发现皇帝和他一样,手都有些颤抖。
翁太医在一阵耳鸣之后,才理智回笼,心想徐妃所生的大皇子难道不是皇上的种吗,皇上这话说得就像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一样。难道真不是?
翁太医正胡乱猜测,发疯的皇帝因为疯得太狠,直接撞上了一边的柱子,把他痛得一声叫,这下才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的他努力让自己板下脸来,对翁太医命令道,“你以后就照顾君卿的身体,朕重重有赏。”
169、第三十八章
皇帝因季衡怀孕这件事高兴激动得昏了头脑,甚至亢奋得身体发麻,又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情同以后有了传承,有了继承人又完全不是一回事,因为之前其实他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因最近大皇子身体不好,他是时常就要去看看的,虽然于抱孩子一道上他还很有所欠缺,每次都把大皇子抱得因不舒服而哇哇大哭,但他还是渐渐对大皇子有了很多了解,大皇子小得时候长得很像徐妃,渐渐大了一些了,倒也显出了皇家血脉的长相来,仔细看甚至和他很有些相像的,但皇帝对大皇子完全没有这种作为父亲的爱和自豪,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即使是抱着大皇子,也总有种这是个陌生人的感觉。
季衡怀孩子了的事,却完全不是这种感觉,皇帝想了想,觉得大约是因为那个孩子是他和季衡的融合,是他和季衡结合的象征,是他和季衡的延续。
或者不是这些任何原因,只是人类发自内心本源的一种父亲的自豪,一种欢喜,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在心里不断感叹,君卿呀,君卿,我们有孩子了。
他其实是不信神佛的,历史上那些崇尚神佛的帝王,不一定就建了一个盛世江山,也不一定就做出了善事,有些反而是作恶多端,信神简直是一种将自己做出的无法背负的事情往神佛上嫁接的行为,只是为了让自己不用背负那么重的心里负担罢了,杨钦显认为,那只是懦夫罢了,而他,不是。
杨钦显他现在还年轻,而且太年轻,他虽从小吃过不少苦,并不一番风顺,但他依靠自己而今也是大权在握,且自信自己能够治理好这偌大江山,驾驭手下那一班各有心思的臣子。他有善,是人间之大善,要让治下的江山,海晏河清,黎民安居乐业;他也有恶,也更是人间之大恶,犯我国家和威严者,皆罪不可恕,非死不能赎其罪,侵犯他权利者,亦如是也。他知道他手里的权利是一把天下最锋锐的武器,所向披靡,而人之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这一念的善恶,他也不会去想其善恶,因为皇帝不能有这样简单的善恶。
杨钦显他作为皇帝,没有任何因这权利带来的喜悦,也没有因此感受到的沉重责任,一切于他,只是他本身而已。
也许是六岁就登了基,他觉得自己已经融成了这皇帝本身。
但现在,他因为季衡有了他的孩子,他觉得自己脱离了这皇帝本身,他是个纯粹的简单的人,一个简单的男人,一个简单的要称为父亲的男人。
他甚至乐意去拜一拜神佛,感谢他们赐予他这个孩子。
皇帝虽然冷静镇定了一阵,对翁太医下了那个命令之后,他接着又傻笑了一声,脑子里还是被一片让他不知所措的狂喜所完全侵占——季衡有他的孩子了。
翁太医也冷静下来了,他看到皇帝各种反常行为——的确是太反常,皇帝虽然平常看着神色温和,内在却是多么地冷酷严厉和杀伐决断,时常来为皇帝把平安脉且看着皇帝亲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翁太医,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这样一个老成沉稳到让那些在权利中心浸淫了几十年的老臣也不敢小觑且敬畏,此时,他却像个最简单的少年一样,发疯,亢奋,傻里傻气,不知所措,激动到难以控制自己……
翁紫苏又冒犯地盯着皇帝看了两眼,看到皇帝那一向深沉的眼里放出的光,看到他那似乎是要感动得哭出来的表情,他才倏然意识到——皇帝其实才刚到及冠。
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翁紫苏从来都忘记了皇帝的年龄,他是此时才意识到,皇帝这才刚及冠。
翁紫苏突然也感慨了起来,其实皇帝的心里,一直住着这么一个孩子吧,只是皇帝的身份压住了这个孩子,只在此时,才释放了出来。
翁紫苏虽然这么想,但是却不敢有任何一点表现,更不敢有任何一点轻视,因为皇帝之怒,乃是雷霆之怒,他可承受不起。
在翁紫苏的腿跪得发麻的时候,亢奋得也脑子发麻的皇帝总算是体会到了一点疲惫,这点疲惫自然没法和心里的开心相提并论,但好在是他可以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在榻上坐了下来,然后才看向了翁太医,恢复了平常那平和却威严内敛的声音,说,“爱卿平身吧。”
翁太医谢恩了就起了身,皇帝看翁太医起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让他跪了很久,他看了一眼放在一边柜子上的自鸣钟,略有些惊讶,心想竟然过了这么久了,就对翁太医说,“爱卿去搬个凳子自己坐吧。”
恢复了冷静的皇帝同样也变得非常和蔼,翁太医因为皇帝这狂喜和反常,反而忽略了季衡那异于常人的身体且坏了孕会带来的震惊,他知道自己以后将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这事就如当年他为皇帝放血解毒一样,是一种很大的冒险,但是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机遇。
别说季衡作为季家长子又是状元之才,身份显贵,却拥有那么奇特的身体可供他作为病人和奇特例子研究和医治,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就说他肚子里有皇帝的孩子,皇帝因为他怀孕又是这么个爱得痴狂的发疯法,好好让这个孩子出生会带给他的好处,自然也是难以言说的。
翁太医真去搬了个凳子坐在了皇帝不远处,皇帝垂着头沉默了一阵,翁太医看皇帝沉默了下来,就知道他是真的冷静下来了,这样的皇帝,是平常的皇帝,也是谁都惹不起的只能恭敬的皇帝。
皇帝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也恢复了平常的幽深和平静,对翁太医说道,“爱卿刚才探了那么长时间的脉,胎儿状况可还好。”
既然皇帝已经这么冷静镇定了,翁太医自然是早就让自己恢复了最冷静的状态,于是将脑中已经想好的答案拿出来说了,翁太医知道以皇帝的心思,是要知道得越详细越好的,于是他就长篇大论地仔细地做了解说,大意是,季衡肚子里的胎儿状况是还不错的,没有虚弱之相,只是看季衡并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实,恐怕不会注意到注意事项,且据他所知,季衡的衣裳都是要用熏香的,以前还闻到过他用檀香和薄荷香依兰香等,这些都是容易造成滑胎的,而且现在天气热,季衡在满是书的兰台阁里修史,里面书册有些霉气重,恐怕也会对季衡的身体造成影响。
皇帝听闻季衡肚子里的胎儿状况还不错,就稍稍放下了些心,他也知道季衡在不知自己身体状况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伤害胎儿的事情,但是皇帝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季衡明白他怀了身孕的事实,且还能够不发怒,能够安心养胎生子。
皇帝在初时知道季衡的身体是亦男亦女的时候,虽然也是狂喜过头,且他内心深处是更乐意将季衡当成女子的,因为季衡是女子,就能够做他的妻,和他一生一世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但是,这事,一向心机过人的皇帝却没拿来对季衡做任何威胁,也是皇帝明白,作为一个女子,季衡必定要受很多限制,哪里有男儿身来得方便,季衡若是女子,那必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女人,那才对得住季衡,所以非让季衡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才足以让季衡放弃男儿身就女儿身。
但是皇帝提出了让季衡做皇后,没想到季衡并不愿意,还因此几次三番两人闹矛盾,而在皇帝得到了季衡之后,才明白了,在季衡心里,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抛弃男儿身而就女儿身。
季衡不愿意做女人,甚至皇帝感受到了季衡的那种决绝,要是是女人,还不如不活了。
所以至今皇帝已然不敢再对他有任何逼迫。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季衡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且还要安安心心生孩子,这对皇帝来说,是个不亚于当年存活下来且夺权亲政的难题。
皇帝在沉吟了片刻后,又对翁太医说,“爱卿,你是个聪明人,朕也就不和你绕圈子了。”
翁太医可不敢稳稳当当坐着听皇帝将自己当朋友一般地聊天,于是赶紧从凳子上起身躬身恭敬道,“微臣知道当如何做,不敢有负皇上所托,微臣赴汤蹈火,万死不敢不尽心。”
皇帝点点头,道,“其一是管住你的嘴。”
翁太医赶紧应是,皇帝也知道他是管得住自己嘴的,但是还是这么提醒了一句,也是要翁太医将此事作为圣旨放在心上,不然到时候他是不会客气的。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才用低沉的声音道,“诚如朕之前曾向你打听过的,君卿的身子是亦男亦女的,下面既有男儿的那套物事,也有女子的,去年十月时,才初次来潮,但是体内虚寒,肚痛难忍,今年也有过类似状况,朕听了吕执道的话,给他送了藏红花阿胶膏等物,只是不知他可曾用过,今年四月,朕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朕看他身子状况并不大好,倒没想会有了身孕。”
皇帝这话说得流畅低沉稳重,不像在说私事,倒像是在说边防大事一般,翁太医作为太医,又研习妇科了好几年了,自然也是以一个医者的心态来听得,决计不敢让自己在心里有好事之心态。
听皇帝说完了,他就道,“季大人是出身时身体就弱,偏虚,女子发育之时又未做调养,故而才虚寒之症较重,但是这种状况下也不是不易受孕,有些人,是十分容易受孕的,民间有妇人,年年生育的也有。”
翁太医滔滔不绝地又说了很长一阵,主要是分析了季衡的身体状况,在皇帝没有发问的情况下,他就将季衡的身体以后要如何调养说了个大概出来,然后又说会再去多去寻找和研读有季衡同样状况的人的例子,然后将季衡的身体调养好,务必使季衡安全生下皇子来。
皇帝虽然之前高兴得忘乎所以,此时镇定下来了,却也知道自己面前面临很多问题,季衡没有安安全全生下孩子来,一切都是白搭,又想到之前他几乎没想过的因难产而死的徐妃,他又担心季衡也遇到难产,要是没了的事情,他的心这下是彻底凉透了。
高兴还是有,只是一股小火苗,完全被他的冷静和审度所掩盖了。
皇帝听翁太医讲了很久,完全忘了饿,之后柳升在外提醒,他才记起来该用膳了。
他看看时辰,又让翁太医写几个季衡最近该吃的药膳,而又不让季衡发现的方子去让御膳房做。
季衡因为完全不谈皇帝之事,兰台阁里其他大人自然也都不好问了。
到下午,柳升亲自带着小太监给送了吃的来,季衡中午吃得少,正有点饿,柳升送了吃的来,因是皇帝的赏赐,还是给整个集史阁编撰的人,人手一份,季衡也就顺理接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是五色的小丸子,在粘稠的汤里,味道很好,而且还是酸酸甜甜的,其他大人都吃着觉得酸得不合口,但是皇帝赏赐的,不得不吃完了,季衡吃着却觉得正好,而且吃完还不犯呕,柳升看他吃完了一盅子,还又让送了一盅子,季衡想想,还接过去又吃了,因为一盅子的量很少,也并没有将他胀到。
170、第三十九章
皇帝现在的心思,一半在南方的海患上,一半在季衡的身上,其他事情,他都不愿意花费太多心思去思索。
又过几天,徐太妃带着徐贵人前去季贤妃处,言语之中多有挑衅,而且甚至要将大皇子抱到自己那里去养几天,意思是她是好佛的,让大皇子过去受受佛气,说不得身子骨就会好些了。
皇帝已经有六七天没有到过端阳宫,季贤妃有了点不知所措,心想是自己将皇帝逼急了吗,惹了皇帝厌恶,所以皇帝不过来了。
当然,皇帝没来她这端阳宫,宫里其他女人那里,他也没有去。
这件事让季贤妃稍稍好受了点。
一番思索,在又一次徐太妃要接走大皇子时,季贤妃没有强行将大皇子抢下来,而是任由徐太妃将大皇子抱走了。
其实要留下大皇子,季贤妃有很多法子,最直接的自然是去请皇帝来,但是季贤妃这些法子都没有使。
大皇子的病弱身体自然不是受一受佛气就能够好的,所以徐太妃抱过去养之后,大皇子的身体就更不好了,而且大约是因为哭闹着要季贤妃而中了暑热,这时候季贤妃才到勤政殿去亲自求见皇帝,皇帝这几天都不敢去找季衡,因为还没有想出让他乖乖生孩子的法子,所以因此事他苦恼不已,无心见季贤妃,但季贤妃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站在七月的太阳里不走,即使有侍女为她撑着伞,但这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下来的,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妆容,才没有弄出因汗水过多而妆容花掉以至于惨不忍睹的惨剧。
因季贤妃不走,皇帝只好见了她,让她到西阁等。
季贤妃往西阁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徐家的大将军,徐轩的父亲徐镇。
徐镇又要南下广州,这是来和皇帝说事的,他还不知道徐太妃那个急性子将大皇子抱到她那里去养的事情,所以在季贤妃对着他做了礼貌问候后,他也按照礼节回了礼,又说,“不知大皇子殿下最近可好。”
季贤妃脸上显出了些愁苦,说,“有劳大将军惦记,只是最近本宫也不知大皇子殿下的状况,太妃娘娘将他接走了,本宫没法看到他,不知他状况。”
徐镇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老将此时也显出了一丝惊愕的神色,季贤妃也没听他之后的话,就走了。
徐镇离开皇宫时就皱了眉,心想现在可不是和季家对上的时候,徐太妃在太后薨逝后因资格老,就越发不知收敛,大皇子因早产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徐太妃将他抱走,要是出了事,其实是得不偿失。
徐家现在手握重兵,且控制着广州一带的水兵和航路,靠广州这个商埠,就敛财无数,皇帝手中有一支民间的暗中力量,且又有那么多眼线,徐家自然知道皇帝定然对徐家在广州之事是了然于心的,但皇帝对此什么也没说,是完全放任了徐家,自然是看在徐家当年对皇帝亲政有功的份上的。只是,现在皇帝又提拔了赵致礼去福建再组建一支水军,就可见皇帝并不愿意看到徐家独揽南方之事,也是在忌惮徐家的意思了。
这君臣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绝对的信任,徐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自然也对此是有所了解的。
季家和徐家现在在朝中几乎是齐头并进的,徐家对上季家可没有什么好处捞,所以,最近徐家其实有意因大皇子之事和季府拉好关系,毕竟贤妃是大皇子的养母,而徐家的贵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而季府装傻没有回复,现在徐太妃做出这种事,恐怕季府就更不会和徐家亲近了。
皇帝借着用午膳的时间见了季贤妃,季贤妃一边用膳,一边又代替了布菜太监的职责,亲自为皇帝布菜,十分贤德的样子,皇帝叹道,“瑛娘,你就不必忙了,吃自己的吧。”
说得柔和而亲近,倒是看不出皇帝晾了季贤妃多日了。
季贤妃跟着皇帝这么几年了,也知道皇帝嘴里的话温柔,不代表他心里真的就把自己当回事。
她于是柔柔地谢了恩,开始吃自己的,吃完了,又亲自为皇帝奉茶。
在榻上坐下后,皇帝才问,“瑛娘可是有什么事?”
季贤妃不觉得皇帝不知道徐太妃将大皇子抱走的事情,但是皇帝却当不知道,她就不明白他的心思了,心想皇帝真不怕徐太妃将大皇子养死了吗。
季贤妃说道,“大皇子殿下最近一直病着,是臣妾之罪,太妃娘娘看不过去,就将大皇子抱过去养去了,臣妾不敢从太妃娘娘那里将大皇子要回来,所以只得来请示皇上。”
皇帝叹了一声,道,“太妃也真是胡闹,你用没用心,朕能不比她清楚。你回去吧,朕让张和生去将大皇子抱回给你。”
季贤妃于是谢了恩,又说,“大皇子最近身子弱,又总是盼着皇上您……”
皇帝点点头,“朕今日去看看他。”
季贤妃这才满意了,要告退的时候,皇帝突然又说道,“朕知道你养育大皇子的辛苦,你是他的养母,他以后也只会认你的。对着太妃,为大皇子好的时候,你也当用心。”
季贤妃这下赶紧应了,知道自己那点心思皇帝是看在眼里的,不由心里凛了一凛。
季贤妃出去了,皇帝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出了门被门帘子挡住了身影他才收回目光,而同时心里也有了计较。
皇帝心里有了计较,就用手托着脑袋靠在榻上假寐,柳升进来低声劝他道,“皇上,您要是累了,就去床上午睡一阵吧。”
皇帝闭着眼睛没有睁开,道,“朕不睡。去让张和生来。”
以前张和生是柳升手下的小内监,现在却是和他对等的大太监了,两人也是暗地里有了些纠葛,不过柳升到底是皇帝身边最受器重信任的总管太监,他自己也是清楚,所以越发以皇帝为重,不和一般人见识,出去让人传了张和生来。
张和生进了西阁,看皇帝闭着眼睛,就轻声细语地请了个安,要是皇帝睡着了,自然是吵不醒他,要是皇帝没睡,也该知道他来了。
皇帝果真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吩咐他去徐太妃那里将大皇子抱回给季贤妃,但是一定要强调是季贤妃让皇帝这般去做的。然后又让他叫个人去叫翁太医到他这里来。
张和生既然能够得皇帝的重用,虽然他没有柳升那么急智,却也有些聪明头脑,最重要也是十分忠心,不过他猜不出皇帝这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却知道皇帝是要徐太妃和季贤妃之间矛盾加大的,他不得不想,难道皇帝不喜欢季贤妃了?但他又觉得不至于。
张和生领命而去,而又叫了小内监去叫了翁太医到勤政殿来。
翁太医现在几乎每日都要来见皇帝,俨然是最受皇帝信赖的太医了,而且皇帝又给他升了职给了赏,一时之间在太医院炙手可热了。
不过翁太医不是个趾高气扬的人,反而比以前更沉默和专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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