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我寄人间/千金求骨 作者:肚皮三层肉
正文 第4节
我寄人间/千金求骨 作者:肚皮三层肉
第4节
陆云亭此刻定是一副脸都皱起来的模样。蒋子骞想了想,没有回头,又在柔和的月光下忍不住笑起来。
第24章
陆云亭听见了沙沙的写字声。
他分不清是梦是醒,只觉得自己还身处于多年前的那个中秋之夜。师兄砚好了墨,一笔一划地在孔明灯上写下祈愿的句子。月饼吃了,酒也喝了,已经没别的事情可做。他偏要赖在师兄的房里不走,等着师兄写完了,就能一起去放灯。
师兄无奈道:“师弟,你可以先去师父那儿看一眼,看看他老人家写得怎么样。等你回来,我也差不多好了。”
他那时候是怎样说的?陆云亭想了想,记不清了。
在无数个不眠夜里,快活的回忆总消逝得比仇恨要快。
他只记得自己写了什么。用狼毫,书蝇头小楷,生怕字写大了,就被师兄看了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笑着把灯点亮,送它摇摇晃晃飘上云霄,与月同明。
但愿望终究做不得准。
陆云亭挣扎着起身,想看一眼窗外的月亮是不是像那夜一样圆。刚抬起头,眼里还是朦胧的一片,便听到一个声音。
“你终于醒了。”
他又想了想,才忆起是谁。
哑奴。
那点愠怒又浮了上来,陆云亭问:“你怎么还没滚?”
默然无声。
哑奴扑簌簌地烧着纸,令屋子里墨香四溢。陆云亭想,是了,哑奴施术还要用我的纸墨。若是在几天之前,他必会大发雷霆,追问哑奴浪费这些东西是作甚么?此时此刻,陆云亭却忽然觉得疲倦,心道罢了。
用便用吧,与他何干。
许久,哑奴低声道:“我在问乩子,鬼师是何人。”
陆云亭不语。哑奴自顾自地继续:“卫森死前无缘无故忽然喊了这个名字,我觉得可疑,便想查查,看是不是与当年九叹的祸事有什么联系。”
“九叹?”陆云亭冷笑,“怕是与你自己的事有什么联系吧。”
哑奴道:“总要查个清楚。”
陆云亭看着窗外道:“那你自己去查,把纸墨全带走。”
哑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当年的凶手不止卫森一个人。”
陆云亭霍地转回头,咬牙瞪着哑奴:“你又未曾经历过!”
哑奴叹了口气。
“卫森将我做成活偶,供他差遣。”哑奴道,“我虽然疯疯癫癫了许久,也偶有清醒的时候。他所行之事,多半受命于鬼师。”
陆云亭道:“那又如何。”
哑奴低声道:“你现在在寻死。若是鬼师令卫森灭了九叹,而你却放过了他——你能死得安心吗?”
陆云亭咬住下唇。
“若你师父师兄在泉下有知,他们又能瞑目吗?”
陆云亭的眼眸亮起来,仿佛有一团火,灼灼地烧着他的寿数。他缓缓道:“你在激我。”
“不错。”
陆云亭道:“若与鬼师毫无关系呢?”
哑奴低下头,柔和地看着他,道:“死又不必急于一时。”
或许是夜太深太静,或许是病了太久,陆云亭对上那样的眼眸,满腔怒火竟忽地静了下来。他道:“我等这一刻已经三年了。”
“再迟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陆云亭道:“师兄……”
他恍惚了一瞬,下半句话便接不下去了。哑奴苍白地站着,心知他是想起了那个虚假的梦境,和自己那句不如不见。
“……师兄还在下面等着见我。”
哑奴道:“你怎知道他是在等你?”
陆云亭道:“够了,他等不等我,岂容你来置喙?”
哑奴叹息了一声,问道:“那你师兄呢?可以置喙吗?”
仿佛有暗潮在房内涌动。陆云亭抬起头,看向哑奴。
哑奴道:“你的纸墨能通天地,驭鬼神。你问了他吗?”
陆云亭的面颊白得没了血色,双眼却偏偏盯着哑奴不放。
“我猜你必然问过了。”哑奴道,“他可曾回应过你?”
一片死寂。
哑奴头一回这般直戳陆云亭的痛处,陆云亭也头一回这般哑口无言。浮云将月辉遮了,陆云亭的神情在扑扑的烛光中更显得阴郁与惨淡。半晌,他道:“没有。”
哑奴半张开嘴,还欲再说。陆云亭忽地打断:“没有又如何?他不回我的信,我便去找他。找到也罢,找不到也罢,反正他活不过来,而我终归要死。”
“我可不能让师兄等太久。”他又道,将目光从哑奴上移开,望着烛火笑了笑,“我已经残了一条腿。要是再过几年,模样也老了,师兄会认不出我的。”
哑奴怔怔摇了摇头,嘴唇微微发抖,脸上浮现出悲恸的模样。
他们都沉默了许久,一个看着灯,一个看着陆云亭,不知是在回忆旧事,还是在想着这几年的境遇。半晌,陆云亭道:“乩子怎么说?”
哑奴同时开口:“若——”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陆云亭不理他的半截句子,只看着他手上的信笺。哑奴垂眼展开,扫了一眼,道:“乩子说鬼师在九叹。”
或许是心情激荡,他的手连同纸一起微微地战栗着。
陆云亭道:“给我看一眼。”
哑奴持信过去。陆云亭接来,低着头想看。可他饿了太久,也虚弱了太久,乍然间只看到两团模糊的墨迹。他闭了闭眼,靠着墙休息了片刻,又皱着眉毛看过去。纸上只有两个字,从上至下,写得笔画嶙峋鬼气森森。
九叹。
“这样巧,”陆云亭自语一般说,“既然如此,我也确实该回去一趟了。”
第25章
说是要回九叹,却不能就这样上路。陆云亭久病体虚,坐多一会儿就头晕眼花,面色发白,更遑论长途驾车赶路了。
哑奴道:“我令乩子留心他的动向,若他离开九叹,我们也能得到消息。他在明,我们在暗,总不会错过的。”
陆云亭靠在床头,神色阴郁。哑奴想了想,又道:“你现在坐都坐不住,要是碰上了鬼师,还能如何复仇?”
这大抵算是一句劝解,但由他那嗓音说来,却显得粗粝难听。陆云亭瞟了他一眼,忽然轻飘飘地开口:“你说得对。”
不等哑奴再说,他又接道:“我饿了。”
哑奴怔了怔,看了一眼陆云亭的神色,目光又移向下体,不确定究竟是哪儿饿。他犹豫道:“我……先去厨房弄点吃的?”
陆云亭道:“好。”
哑奴抿了抿嘴,问:“你想吃什么?”
“都行。”
哑奴思索了片刻,没有再问,径直出了房门。他一走,房内便死气沉沉地安静了下来。灯火摇摇欲坠,将熄未熄,该是换一根新烛的时候了。但哑奴不在,陆云亭自然也懒得动。于是一阵风过,扑地将火吹灭。
光暗了下来。四野亦是黑沉沉的,只剩一点单薄的月辉。陆云亭在床上待着,茫茫然地想了良久,忽然披上衣服,扶着墙赤足下了床。
他找不到鞋,便慢慢摸索着找到桌前,找到烛台与火石。擦了三两下,便有了火。他一手半拢着遮风,一手持火石,颤巍巍凑到烛台上,点着灯芯。但终究还是病得太重,手晃了一晃,便在掌心留下一串燎痕。
陆云亭低头看了看,也不处理伤处,垂下手,继续一瘸一拐地望放纸墨的地方挪去。洒金帛宣还余五六张,墨锭却只剩小半截。他拿起墨锭,又往砚台上倒了些清水,开始缓缓研磨。
卧床这样久,手脚都是虚的。几圈下来,水还是半黑不黑的模样。低头久了,又觉得晕眩难受。陆云亭仰起头,缓了缓,咬住下唇待继续。
门突然被推开。
陆云亭蹙起眉毛,抬头看过去。哑奴站在门边,低声道:“我刚想起来,烛灯快要烧尽了。”
陆云亭道:“我换了。”
哑奴道:“你身体好些了?”
“不好也得好。”
哑奴面上的疤痕扭曲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欢喜。他将椅子搬过来,对陆云亭道:“站累了,就先坐坐。”说罢,顺势向下扫了一眼,便看见了陆云亭手心烧伤的痕迹。
他去捉陆云亭的手,陆云亭沉下脸,摇摇晃晃地侧身闪开。哑奴道:“让我看一眼。”
“不妨事。”
哑奴叹了口气,近乎低声下气地哄道:“我先帮你上药。”
陆云亭对上他的眼眸,被扎了一下似的退让开来。哑奴终于将那只手摊平,掌心向上。皮被烧红了一大片,燎泡正慢慢地从伤处鼓起来。哑奴碰了碰红肿处的边缘,还是烫的。陆云亭皱起眉毛,却没吭气。
哑奴问:“疼吗?”
陆云亭道:“还好。”
哑奴取来一只碗,放在下面。又拿起瓷壶,将凉水倾倒在陆云亭手上。水淋过伤处,最终汇入碗里。陆云亭的眉毛放开了,垂眸安静地看着哑奴的手与疤。水倒完了,哑奴又带着陆云亭的手浸没在碗内,泡了好久,等水渐温,伤口胀胀的没那么疼了,才拿出来。
伤药也在行囊里,哑奴沾了一小团,在陆云亭的手心轻柔地化开。药膏里的苦味儿在房间里涩涩地弥漫。过了半晌,哑奴道:“好了。”
陆云亭道:“你下去吧。”
哑奴嗯了一声,又道:“羹也快煮好了,我很快上来。”
他不问陆云亭为什么突然下了床,也不问陆云亭研墨做什么,只是这样温情地、忍让地转身关上门。下楼时踩在梯上,隔着墙,也能听到木板吱呀吱呀的响声。待脚步远去之后,陆云亭用那只未曾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掌心的膏药,用舌尖尝了尝。
苦的。
陆云亭低下头,取来旁边的帕子,浸了水,恶狠狠地擦掉伤药,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水泡被挤破了,伤口又灼灼地烧疼起来。他咬住舌尖,让自己更疼、更难受一些。随后提笔蘸着淡墨,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门外依然没有响起哑奴的脚步声。
陆云亭将笺纸卷成一团,凑到灯上点燃。火倏地旺了,像炸开一团焰火。纸卷自顶端起,被烧得焦黑。烧过了半截,陆云亭才取出来,吹灭了纸上的火,缓缓展开。
纸上又是两字——
蒙湖。
他怔怔看完,脱力似的坐在椅子上,颤颤地伸出手,再把下半截也烧了。焦纸在蜡烛上扑簌簌地蜷成灰,灰落到桌上。那个答案再无痕迹。陆云亭没滋没味地想,果然如此,乩子果然说师兄是在蒙湖。
然而究竟是成了灰的尸骨飘到了蒙湖,还是别什么的缘故——
无人知晓。
又过了许久,哑奴端着鱼羹上来。蒙湖的鲫鱼去了骨,伴着切成丝的笋肉、香菇、瓢儿白,细细地搅在汤里。单是闻着香味,就足以令人食指大动。哑奴把碗碟放在陆云亭身前,陆云亭方抬起头,拿起调羹慢慢地搅动。
他向来怕烫,什么东西,都要放凉了才能入口。当年师兄还在的时候,不知道取笑了多少次。陆云亭想着,又慢腾腾的舀起最上面一层汤汁,吹了吹。忽听哑奴道:“小心烫。”
那嗓音和师兄半点也没有相似之处,陆云亭不知怎么的,心里偏偏愈发酸楚。他闭上眼,发狠地塞了两三口。热腾腾的食物从舌尖一路烧到心口。陆云亭放下调羹,抬眼道:“我吃够了。”
哑奴凝视着他,道:“不着急,等凉一点,再吃一些。”
陆云亭道:“过来。”
哑奴站得近了一些。
陆云亭又道:“手给我。”
哑奴犹豫地伸出一只手,陆云亭抓过来,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大约是鱼羹太热,他的脖颈间出了一层薄汗,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哑奴微微挣了挣,陆云亭用了些力,按着哑奴,隔着衣服令掌心与硬起来的乳尖擦过。
哑奴轻声道:“你……有力气要了?”
陆云亭道:“那只淫蛊也要吃些东西了。”
哑奴道:“我抱你去床上。”
话音未落,他便托着陆云亭的肩膀与膝弯,将人放到了床头。陆云亭眼眸半闭,靠在他的胸膛,一动不动。哑奴也就由他去了,依然轻轻抱着不放。活偶毕竟和死人不同,这样贴上去的时候,还能听见沉沉的心跳。听久了,竟也能品出几分安稳的意味。
陆云亭突然道:“你煮的鱼羹没有师兄做的好吃。”
哑奴胸膛稍稍震了一下,仿佛是极短促地笑了笑。他道:“我不太会。”
“他也说自己不太会。”陆云亭道,“可我爱吃。”
哑奴失笑道:“我是不及你师兄。”
“闭嘴。”陆云亭道。
他脸上带了点怏怏不乐的神态,语气却没之前那样狠。哑奴抽出一只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当作是安抚。陆云亭撞开那只手,挣扎着脱离了哑奴的怀抱。接着解开亵裤,脱了下来,再曲起双腿弯到胸前,用手揽住,露出半硬的阴茎与后穴。
他吸了一口气,望着哑奴道:“肏我。”
第26章
这些天来,哑奴每次为陆云亭擦汗,都能见到他的身体。陆云亭病得皮肤苍白四肢枯瘦,就算是用热水暖了,过不了多久,又要瑟瑟地发起抖来。一定要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着,才能好好地昏睡上一会儿。
哑奴已经有许多时日没看到这般淫靡的姿态了。
陆云亭将腿分得很开,足以让自己的下身坦露出来。他闭上眼睛,含着自己右手的中指,开始啧啧有声地舔弄。他的唇色比从前淡了些,随着舔舐的动作而慢慢沾了些津液。不一会儿,中指也足够湿了,他便向下探去,将水光均匀地抹在了入口处。
那儿也很久没有容纳过哑奴的阳器了,又紧又窄。稍微进去一个指节,陆云亭便微微皱起了眉毛。哑奴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间。陆云亭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他没停下过手上的动作,手指越肏越深。胸前的乳粒不等人碰,就自顾自地硬挺了起来。哑奴知道他疼,也知道他得了劲。陆云亭的一切习惯与渴望,他都再清楚不过。
然而越是清楚,心里头便越觉得难过。
哑奴又吻了吻陆云亭紧闭的眼眸,握住他的阴茎说道:“让我来吧。”
陆云亭道:“那你用力一些。”
哑奴亲着他的脸颊,没有说话。陆云亭抽出手指,覆在哑奴的手背上,捏紧。他用力攥着哑奴,手背青筋突起。于是哑奴也不得不用力攥着他的性器,紧紧箍着,上下撸动。这应当也是疼的,因为陆云亭在喘息之间,流露出了哭泣似的鼻音。
哑奴道:“我会用力,你先放松。”
亲吻落在陆云亭苍白的侧脸、眼角和鼻尖。陆云亭被吻得朦朦胧胧半睁开眼,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于是哑奴吻着向下,亲了亲他的胸膛,又跪在腿间。将陆云亭的双腿向上扳去,然后含住那根东西。
性器的温度比身体略高,舔上去是咸的,因为陆云亭早已爽出了水。哑奴鼓着双颊嗦,又用舌尖轻柔地戳着被用力摩擦过的地方。陆云亭腰腹间开始瑟瑟地颤栗,手抓住身下的床单,又放开。明明已经难耐得不行了,还要强行撑起来,对哑奴道:“怎么还不进来?”
哑奴抬眸道:“还太早,你会不舒服。”
陆云亭道:“已经可以了。”
哑奴叹了口气,指尖从股缝挤进去。那儿也是烫的。陆云亭稍微做了些润滑,却又没认真涂抹。哑奴再进一些,便有点涩得难受,偶尔戳到肉壁上,也怕会让陆云亭受伤。可陆云亭昂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半眯着眼眸道:“继续。”
他看不见哑奴的动作,只知道唇舌的触碰让自己的股间越发湿滑,后穴也越发的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阳具的长驱直入,反而是一只枕头被塞到了腰下。
哑奴低声道:“我准备进来了。”
他道:“别磨蹭。”
一根东西顶抵了入口处,慢慢地,挤开嫩肉顶了进来。
陆云亭蓦地咬住下唇。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抗拒,还是在渴求。穴肉一圈圈一层层地推挤,簇着阳具来到了深处。哑奴还没动起来,就这般放着,陆云亭便身体发起抖,心也跳得极快,胸腹间麻麻地发痒。他想,我不过是被肏了,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没等他再想更多,哑奴的身体便覆了上来,滚烫的、伤痕累累的身体贴着他的,像一只过大的暖炉。
或许是在料峭的夜里冷了太久,或许是因为别的,陆云亭实在无法抗拒这种热度。他伸出手,放在哑奴的肩背上。哑奴回抱他,以更大的力道。哑奴在该用力的地方做得温柔,却偏偏抱得那么紧。于是陆云亭也仿佛被感染了,收紧了手。掌心的烫伤还在,被哑奴肩胛与背心的体温灼得微微发疼。哑奴贴着他的鬓角,喘息着道:“我要开始动了。”
陆云亭点了点头,双腿夹住哑奴的腰。
“我先慢一点——”哑奴道,性器也慢慢地向外抽出来。陆云亭深处本被撑得发酸发胀,阳具离去的时候,反倒令人觉得空虚。那点麻痒更难捱了,甚至蔓延到了心口。哑奴接着道:“你现在太虚弱了,我们休息几日还要上路,不能做太狠,让你病上加病。”
他总有冠冕堂皇的道理,像师兄一样。陆云亭望着头顶的白墙茫茫然想着,忽又觉得不生气了。他默许了哑奴的自作主张,示弱一般道:“那要久一点。”
“好。”
那根肉刃又捅了进来,还是慢的,不疼的。陆云亭吸着气,弓起腰方便哑奴肏到他的痒肉上。哑奴却偏了偏,只让阴茎颈部突起的棱子擦过那一点。碰着的时候舒爽,但转瞬便过去了,只剩下加倍的焦灼与渴望。
他想要迎合,但多动了两下,又没了力气。只好稍微休息一会儿,再挺起胯,挽留那份刺激。哑奴亲了他的头顶,将人抱起来,搂着继续抽插。性器全然埋进去时,陆云亭方才老老实实地停下动作,满面潮红地享受。哑奴不管陆云亭如何,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律,肏到深处,再拔到穴口,又顶回去。
陆云亭前端的阴茎断断续续地渗出了前液,后穴被肏出了水声。再操弄一会儿,他的喘息愈发激烈,腰也软了,仍由哑奴托着。只是眼眸里仍有些水朦朦的不满足的意味,唯有被肏舒服了,眉毛才舒展开来。
“哑奴。”他催促道,嗓音因情欲而愈加低沉。
哑奴道:“我要加快了。”
陆云亭心道,早该这样了。可他说不太出来,正如他没法坦然说出鼠蹊处的酥麻与酸爽。哑奴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微笑起来,吻了吻他的嘴角,缠绵如鸳鸯交颈。
下身的动作也更激烈了,胯骨撞着臀肉,带来的快慰顺着脊椎一路向上。陆云亭随着进出的节律摇晃起来。哑奴将他的腿抬高,接着自上而下地戳刺进去。借着体重,哑奴进得更深了,几乎是戳到了心口。
陆云亭小腹深处又热腾腾地暖起来,仿佛被填满了,蛊虫也吃得饕足。但又不全是蛊虫——他朦朦胧胧地舒服,又朦朦胧胧地清醒着。陆云亭抬起头,数着哑奴被汗水浸过的疤。那些旧伤毁坏了肌理,所以无论做什么表情,哑奴的脸都显得丑而狰狞,尤其是在交媾的时候。陆云亭却魔怔了,用带着情欲的、水洗似的的眼眸凝望过去。
哑奴喘息着问:“你在看什么?”
陆云亭道:“你的脸。”
哑奴又肏进去,令陆云亭舒服得轻叹了一声。哑奴道:“有什么好看。”
“我在想,啊——”陆云亭道,“你在受伤之前,是怎么一副模样。”
哑奴动作顿了顿,低声道:“别看了吧。”
陆云亭微微睁大眼,刚摇了摇头,眼睛就被哑奴蒙上。这是他第二次被哑奴这般对待——他还记得上一次有多刺激,在一片漆黑里,唯有哑奴的肉刃牵动了所有的知觉。这回也是如此,后穴被阳具戳刺的触感愈加鲜明,仿佛每一根绷起的青筋都能被觉察出来。肠道被撑开,他被环着腰,摁在床铺上肏得腿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哑奴用力的喘息,和下方湿滑的水声。
陆云亭却摇起头,断断续续地挣扎起来:“我要看着。”
哑奴撞在他的弱点上,一下,两下。他猝不及防地低喊了一声,嗓音也开始发软,却还是坚持道:“让我再看着……啊!”
哑奴弯下腰去,用唇舌堵住他的嘴。于是陆云亭便喊不出来了。哑奴吮他的下唇,舔到舌根深处,索取似的吻着。陆云亭还在摇着头,用没力气的手去推哑奴的手。再推了两下,哑奴终于放开。
那双黑沉沉的、痛楚眼眸就这样近地扎进了陆云亭的双眼里。
他怔忡了一瞬,哑奴便从体内退了出去。入口的嫩肉擦着冠状沟,登时就是一阵舒爽。陆云亭本能地抓住哑奴的手臂,几欲开口求他再肏进来。哑奴低下头道:“换个姿势。”
说罢,不等他反应,哑奴便把人抱起来,翻了个身,变成趴在了床上。
枕头还是放在中间,这回恰好垫在了陆云亭的小腹之下,贴着性器,把臀部撑了起来。股肉本来便被肏红了,这般光溜溜地晾在空中,令陆云亭又是空虚又是难堪,不禁要夹起双腿。而他又还想翻过来——他想看哑奴肏进去,脸上的肌肉在用力时变得扭曲,眼睛却专注地凝望着他。
言辞可以伪装,唯有眼神是说不得谎的。当他们对视时,陆云亭便恍恍惚惚的,仿佛觉得被哑奴放在了心尖上。
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将一个脾气古怪的瘸子放在心尖上呢?
哑奴单手按着他的臀肉,低声道:“别动。”同时扶着自己的阳具,又一插到底。
陆云亭咬着指尖,将呻吟咽了回去。哑奴也趴了上去,贴着陆云亭的背,搂着腰继续不知疲倦地肏。那般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肉穴里的褶皱全被撑开碾平,陆云亭像是被浸在了温泉水里,全身都松软了,只有肠肉嗦着阴茎不放。他握着哑奴的胳臂,破碎地、急促地喘息起来。
哑奴下身维持着操弄的姿势,上半身却倾了下来,用牙尖细细地咬陆云亭脖子背面的嫩肉。陆云亭缩着肩膀轻哼起来,向前挣扎着伸出手。哑奴捉回那两只手,按着他继续肏,一边挺腰,一边还要继续咬。陆云亭颈后都要被舔得麻了,缩着也躲不掉,只能将双臀翘得更高,贴着哑奴的胯骨,随着动作的节律发出声音呻吟。
“哑奴。”他喊道,“哑奴……啊……”
哑奴亲了亲他的肩膀,以为又有什么要求。可陆云亭只是低声喊着,褥子里只露出了汗津津的半张脸,伴着从脖颈蔓延到脸颊的红晕。
“哑奴……”他又道,声音那么甜,那么软。像少时在山上提着剑追师兄时喊出的语调。他这回倒是不喊师兄了,哑奴微微震了震,又一鼓作气地抽动起来。他动得又快又狠,陆云亭“啊”了一声,再来不及组织别的词句,只能把脸埋在床上呻吟。
快感越积越多,令陆云亭内壁和臀肉都开始细细地颤栗。哑奴向前伸手,握住他的性器。一抓之下,竟是满手湿滑的浊液。陆云亭双腿抽了抽,呜咽着在哑奴手心摩擦自己。哑奴靠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咬得好紧,是要到了吗?”
陆云亭茫茫然放大了瞳孔,绷起身体,任由哑奴前后夹击。哑奴用拇指摩挲顶端的小孔,用阳具一下下捣弄陆云亭要命的地方。陆云亭仰起头,直挺挺地喘了几下,哭似的高喊出来,泄在哑奴的手里。他射得又多又稠,伴着身体微微的抽搐,分了好几股。哑奴手盛不住,浊液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枕头上。
等他慢慢地静下来,高热也平复了,哑奴才抽出来,挺着硬邦邦的阳具去为他拧手巾。陆云亭翻过身,靠在床边,皱起了眉毛道:“你没射进来。”
哑奴回过头道:“你的身体撑不住。”
陆云亭道:“回来,我要吃下去才算。”
哑奴停下手,微微发愁地看着陆云亭。陆云亭沉下脸,他只好先过来,随着指令站在床头。陆云亭爬到床边,那沾着水光的性器便恰好顶在了他的眼前。他抬眼看了看哑奴,用手撸了一回,便直接含进嘴里。
哑奴微闭上眼呻吟:“啊……”
陆云亭上下舔弄,用唇舌一路从顶端吮到根部,再用喉间挤压哑奴最敏感的顶端。哑奴本就积攒许久欲望,又被软腭裹着,不禁稍稍摆起了胯。陆云亭不出声地用喉管的嫩肉套弄哑奴灼热的阳茎。那话儿越长大,他就咽得越深。
待高潮快降临时候,哑奴咬紧牙关,性器簌簌地抖动。他低声道:“好了。”便想稍微抽出来些,以免射太深了,损伤喉咙。可陆云亭还是含着不放,眼眸低垂着。哑奴将手捧住他的脸,可终究是来不及阻止,只能依着陆云亭,直接将一股股热流打在咽喉壁上。
陆云亭微微一震,发出了轻微的鼻音。
哑奴等他张开嘴,再缓缓拔出来。陆云亭的眼眶微红,估计是方才含太狠了,又被灼热的精水刺激了一回。哑奴跪下来,按了按他的眼角,问:“疼?”
陆云亭摇了摇头,抓着哑奴的肩膀侧头亲上他的嘴唇。这个吻带着精水的涩味,动作先是轻的,后来便成了撕咬。哑奴顺从地任陆云亭发泄,只是实在被咬痛了,才发出一点嘶的气音。直到唇齿间全是血的腥味,陆云亭才把人推开。
第26章
完事之后,陆云亭倦意尽显,靠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眼看就要睡着了。哑奴放轻动作,上上下下地打水,收拾,然后又帮陆云亭擦净了身上欢愉后的痕迹。
等他再回到房内,陆云亭已经小声打起了呼噜。
他极少睡得这么毫无防备。之前在病中昏沉的时候,躺不了多久,便要凄惶地喊一声师兄。后来清醒一些,知道梦里的师兄是假的,也还是睡不安稳。哑奴稍微一碰,他便要惊醒一瞬,茫茫然地看看身旁,再裹着被子重新睡去。
哑奴换了弄脏的枕头,陆云亭也无知无觉,抱着新枕头睡得香甜。哑奴抿起嘴角,掖好被子后,也不再打扰他,无声无息地走到桌前。鱼羹早就凉透了,汤汁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腥味。哑奴心知陆云亭不会再吃,于是也将它倒了出去。
忙了这么会儿,夜也越发深了。万籁俱静。哑奴来到陆云亭的床前,俯身用指尖轻碰那张总是带着点忧虑的脸。在这样的触碰之下,陆云亭的眉眼舒展了,脸颊的线条也显得放松。哑奴倚着床头,温情地凝视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陆云亭便听到了鸟鸣声。半梦半醒地迷糊了片刻,稍稍睁开眼,便看见一只不怕人的鹧鸪扑棱棱飞上窗头,怪声怪调地叫了起来。
被乍然吵醒,心情自然不算太好。陆云亭揉了揉眼睛,歪头去瞪那只鹧鸪。要是哑奴对上这眼神,早便屈服了,鹧鸪却梗着脖子瞪回来,一张嘴,又是一串咕噜噜的调子。
陆云亭怫然看着它蓬松的毛发和半张的翅膀,怒视半晌,忽然又失笑。他想起少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清晨被野山鸡搅了一场好梦,便任性起来,叫上师兄漫山遍野地捉鸡。师父见了连声怒骂,斥责成何体统,习武不是为了做这种鸡飞狗跳的蠢事。可烤好了山鸡,吃得最多最停不下来,还要数他自己。
笑声从胸腔里荡出来,鹧鸪反而怕了,倏忽展翅飞起,摇摇晃晃落在了对面的树枝上。
陆云亭扔开被褥,朝它道:“这还差不多。”
说罢回头,才发现哑奴没有在房内。床脚的小凳子上摆着一铫子水,壶口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一看便是刚烧好不久的。陆云亭自己掺了点凉水,洗漱好了,又走到桌前椅子上坐好,挑挑拣拣地看桌上的东西。
蜡烛余温犹在,仔细一闻,还有香墨的气息。纸墨倒是收拾回去了,陆云亭再拨出来,数了数,果不其然,帛宣又少了一张。哑奴在这上头确乎尽心尽力,就连昨夜鏖战之后,也不忘追踪鬼师的行迹。陆云亭却稍稍发起了愁,毕竟驭鬼的道具有限,这般只进不出地用下去,恐怕最终难以为继。
他心里想着,心不在焉地提起茶壶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便漫了出来。
恰好是君山银针。
陆云亭怔了怔,只觉心里头也被染了些清茶的涩味。
蒙湖离荆楚一带不远,此地居民又爱品茶。远近闻名的好茶,恰好便是君山银针。适逢秋茶季,远一点的集市街坊里处处有商人在挑着茶叶卖。要弄一壶茶水泡着,实在再简单不过。
可是,陆云亭想,师兄也最爱喝这个。
那一点念头在心里发了芽,便总是要冒出来戳一下,令他又是惶恐,又是虚怯。
——世间哪有这样多巧合。
哑奴上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汤。陆云亭如梦方醒,放下茶盏,抬起头看着他。哑奴面上没有别的表情,眼眸里却流露出了欣喜。
陆云亭心道,有什么可欢喜的。却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探头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哑奴道:“药膳,作早餐。你有力气下床了?”
陆云亭嫌弃道:“难怪闻起来就是一股怪味。”
哑奴抿了抿嘴,道:“良药苦口,吃了补元气。”
站着说了两句话,陆云亭又倦了,便坐下来。哑奴将药膳放在他面前,他愁苦地瞟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拿起调羹。哑奴眼中笑意更深。陆云亭忽道:“等下。”
哑奴望着他。
陆云亭道:“你抿嘴的时候,都是在笑吗?”
哑奴怔了怔,笑意也敛了,大抵是不知道如何作答。陆云亭仰起头道:“哪有人这样笑的,都不多动动,太偷懒了。”
哑奴叹了口气,道:“先吃吧。”
陆云亭道:“烫。”
哑奴道:“我专门等没那么烫了,才端上来的。”
陆云亭哼了一声,斗气似的,把调羹凑到嘴边碰了碰,再张嘴。哑奴看着他的动作,等他喉结微动,咽下去了,终于放松神情。陆云亭再舀起第二勺,含住了不动,半晌,皱着眉毛吞下去。
哑奴问:“怎么了?”
陆云亭道:“明明就烫。”
哑奴不信,伸手去取调羹,打算自己尝尝。陆云亭按着不放,带着愠怒道:“你不信?过来。”
等人终于到了跟前,陆云亭站起来,捏着哑奴领口便亲上去。说是亲,其实更像是撞,嘴碰着嘴,又带了些力度。接着唇瓣也自然而然地张开了,舌尖在吻里辗转。药膳明明微苦,这样尝起来,却显得甜。
陆云亭亲了一回,再稍稍分开,靠着哑奴的脸低声道:“确实不烫。”
鼻息还在交缠,这样近的距离里,他黑而亮的眼眸熠熠发光。
哑奴微微一哽,道:“胡闹。”
“我是在骗你。”陆云亭道,“哑奴,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就不丑了。”
哑奴把手放在他的背上,不着痕迹地抱住他。就像蒋子骞少时在九叹峰顶的雪地上,也这样轻柔地抱起一只翅膀受伤的鸟。陆云亭想了想,又道:“不对,你平时的时候也不难看。脸上的疤虽然多,但看习惯之后,也没什么了。”
过了许久,哑奴道:“既然不烫,就继续吃吧。”
“好。”陆云亭道,“我先吃,你稍微准备一下。等我吃完,我们也该上路去九叹了。”
第27章
九叹去镜湖约要三天半的行程,若一路换马,日夜兼程,也只能堪堪缩减到两日余。哑奴备了马车,上来通知陆云亭。陆云亭想了想,道:“我们走快些吧。”
哑奴心忧陆云亭的身体,犹豫了片刻,却终究还是应道:“好,你稍等我片刻。”
陆云亭便靠着床头等他。哑奴的脚步声上上下下,催眠似的传入耳中。他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哑奴喊他下去,过不了多久,人也撑不住了,就迷迷糊糊地眯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车上。哑奴在前头驾着车,他躺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地在半梦半醒间前行。马车本来颇为颠簸,但哑奴垫了许多床褥子,还摆满了布枕头,让他睡得又舒服又暖和。
陆云亭抱住了身边的枕头,蹭了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按他之前的性子,必然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着也要寻一点不是。但此时此刻,马车向光而行。哑奴的背影被映在车门的帘子上,泼墨似的渲染出了一个不甚高大,亦不如何宽厚,却显得十足可靠的形状。他忽然又忐忑了,心想,真像。
从小到大,师兄都对他这样好。
陆云亭唔了一声,装作刚醒来的模样,坐起身,在车厢里弄出些动静。枕头放来这边,又放去那边。被子折好了,再摊平铺在身下。马车微微晃起来,哑奴终于忍受不住了,一甩马鞭回头开口问:“醒了?”
“睡够了。”
“饿了吗?”
“还好。”
“口干吗?”
“也不渴。”
然后静了静。哑奴又问:“闷了?”
“闷。”
这样的一问一答继续下去,更显得车里人百无聊赖生无可恋了。哑奴低低地笑出声,陆云亭立刻抓住了,抱怨道:“你尽背着我笑,不给我看。”
“赶路要紧。”
陆云亭不说话了。哑奴放柔嗓音道:“你在车里找找,我准备了一只小玩意儿,是给你用来解闷的。”
陆云亭道:“没见着。”
“莫急。”哑奴道,“耐心找,或许是被哪个枕头遮住了。”
陆云亭嗯了一声,接着在车里头搜寻起来。这回的动作轻了些,不再是方才那副恨不能弄翻车子的架势了。哑奴明面上叹着气,眼眸里又泛起了笑意。
“呀……”
陆云亭喊了一下,又没了声音。那小玩意儿在车壁边上,通体都是蓝的,被蓝布枕头一压,便浑然一体了。它不是别的,恰恰是一只小布老虎。陆云亭咬住下唇,拧着它耳朵使力,将它从褥子堆里拔萝卜似的拔出来。
哑奴问:“看到了?”
陆云亭道:“丑死了。”
哑奴又笑了笑:“你将就一下。若实在不喜欢,就多拧拧它的尾巴出气。”
“小孩子才玩这种东西。”陆云亭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客栈一个空房间里头。”
“太丑了。”
哑奴想了想,道:“丑吗?我看那针脚还挺密的。”
“鼻子都半歪了。”陆云亭道,“别人都嫌弃的东西,你却捡来当宝。”
陆云亭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也不知是说那只小布老虎,还是意在别的什么。哑奴心道,我喜欢的,便是全天下最好的,怎么能不当宝呢?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望着前方,在灼灼的烈日之下,脸上的旧疤忽地燎似的抽痛了起来。
陆云亭浑然不知哑奴在寻思什么,只知道外头没了声音。他曲起双腿,靠在车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布老虎出神。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想了想,终于依稀有了些印象。
当年他才总角,跟着师父师兄头一回下山。第一次见山下的繁华大千世界,看花了眼。头一个晚上在桑榆坡投宿之后,便哭着闹着,再也不想走了。当时师父怒不可遏,将他狠狠揍了一顿,丢在房里不管了。不多时,师兄偷偷遛进来,从背后亮出一只布老虎,献宝似的哄他:“师弟听话,我们跟师父一起上路。以后每到一处,我都偷偷帮你买一些好玩的东西。”
小陆云亭哭着道:“好玩的东西这儿都有呀。”
师兄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差的远了。我们明天要去风陵渡,渡口的老人做的糖人是远近一绝,拿着好看,尝起来好吃。过了风陵渡,茶马道上有镜糕。我给你多买些,浇上糖浆,能一路吃到徐宁城。你还没进过城呢,城里的好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你进去看一看,才明白什么叫不虚此行,乐不思蜀。”
毕竟还都是孩童,谁也没在意那个用错的成语。小陆云亭听师兄这般绘声绘色地一讲,眼睛都灵动了起来,也难过不下去了。正说着,唐苍木忽地推开门。师兄便收住话头,向陆云亭使眼色。小陆云亭带着哭腔扑上去求道:“师父我知错了,我们快走吧!”
回忆到此时,陆云亭用枕头掩住眼睛,闷闷地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又觉得心酸。
那一点涩意全被枕头盖住了。陆云亭靠在褥子堆里,于无人知处红了眼圈。泪水从眼角渗出来了一些,又被布吸走。他无声无息地,哆嗦着哭得缩成一团。
他总是希望能回到少时。但少时的记忆总让现在的他这样难过。
“师兄……”他小声地、虚弱地喊。
哑奴仿佛叹了一口气。但最终除了哒哒的马蹄,四野寂然无声。
第28章
哑奴不眠不休地驾着马车从南而来,过了当年那个中秋赶集的小镇,再行半个时辰,便到了入山处。
辟出的小径还在,山涧潺潺地从石板上铺泻下来。再往上看去,便是一片林木森森,遮住了苍穹。时隔三年,九叹的景象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光阴荏苒,人事参商,而造化之无情大抵如是。
哑奴停了车,勒了马,回头向陆云亭道:“前头已经没有车道了。”
陆云亭从车上跳下来:“那便走吧。”
他在车里头休养了两日,精神好了许多,那股子惫懒而无赖劲儿又回来了。哑奴回过头,抿着嘴看他。
陆云亭道:“我准备好了。”
哑奴道:“是吗。”
“就等你了。”
哑奴问:“九叹峰这么高,你撑得住吗?”
陆云亭歪了头道:“我若是撑不住了,你就背着。”
哑奴眼里流露出笑意,又混着担忧。他道:“那等我收拾了东西,我们便走吧。”
他下了马,拴好绳子,以免马拉着车跑得无影无踪。再打开门,伸手要拿包裹。车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层的枕头与被褥。他微微愣住,回头一看,却见包裹竟然已经被陆云亭背在了身上。只是刚才只注意看脸去了,才忽略了这样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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