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江湖妖道 完结+番外 作者:司徒九流
正文 第4节
江湖妖道 完结+番外 作者:司徒九流
第4节
“天气炎热,道长不如一起下来。”楚策说着,一把将周光璟拉入浴桶,周光璟猝不及防,与楚策撞了个满怀,鼻尖重重地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呲牙咧嘴地怪叫一声:“哎呦!”叫完却一动不动了,怔怔地看着他胸口上一道疤,半晌才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眼神闪烁,“疼吗?”
楚策低头静静地看着他,“当年很疼,现在早就没感觉了。”见他蔫蔫地垂下头去,知道他心里又难受了,安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我从未怪罪过你,更何况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在暨城你不都向我赔罪了吗?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嗯。”周光璟闷闷地应了一声,作势要站起身,“说好我要给你按摩的。”手却被楚策拉住了,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坐着按吧。”拉着他的手猛地一拽,又将人拽倒在自己身上,“就这样。”
浴桶一个人坐着宽敞,两个人坐就显得拥挤了,楚策浑身上下又是□□,周光璟就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某处的反应,都是男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周光璟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动也不敢动地看着楚策,嘴皮子都哆嗦起来,“阿策你你你你你你你……”楚策面不改色地道:“我怎么了?道长不是想瞧瞧在下的本钱么,这就是。”周光璟白净的脸像被火燎了似的烧起来,挣扎着想站起身,“我给你腾地方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辆独轮没有车_(:3 」∠)_
☆、红颜计(二)
“别走。”背都还没挺直呢,又被楚策一把按回去了,手被楚策拉着放到上面,周光璟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只有楚策嘶哑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在回荡,“帮我。”
周光璟僵了很久,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脑海里白茫茫一片,他听见自己极小声地道:“怎么帮?”楚策握着他的手动了两下,呼出长长的一口热气,喘息着道:“就是这样。”
心里又泛起了那种愉悦中带着刺痛的感觉,周光璟握着楚策,生疏而僵硬地动了起来,脸上的星火渐呈燎原之势,烧得他耳朵根都红透了,忍不住把头埋到楚策肩膀上,听着他低沉的闷哼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喷在自己耳畔,他胸膛上不知是水还是汗,大滴大滴地淌落,将自己的衣裳沾得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热水渐渐冷却,里面的两个人却是浑身炽热,楚策忽然紧紧地搂住了周光璟,咬住了他通红的耳垂,哑声唤道:“光璟……”
周光璟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楚策站起身,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抹干净,一边哼哼着道:“滚滚滚,少矫情,告诉你,交情再好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楚策慵懒地靠在浴桶边,脸上挂着餍足的笑,“道长可还忍得住?用不用在下也帮道长一次?”周光璟脸红红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在下乃出家之人,就无需公子记挂了。”
楚策笑了两声,站起身跨出浴桶,从包袱里找了两件干净衣服松松垮垮地套上,转头对周光璟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人换桶水给你洗澡。”走到门边又停住了,皱眉看着他道:“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周光璟怒视着他,“我衣衫不整又是拜谁所赐啊?”楚策面不改色,走回到周光璟面前,抬手替他整理起衣服起来,但因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理好了尤嫌不足,又将自己先前丢在一旁的衣服捡起来往周光璟身上套,直将人从头到脚裹得只露个头了才满意地点点头,再三叮嘱了不准脱才走出去。
店小二再送洗澡水来的时候见到周光璟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周光璟见他身后并没有跟着楚策,便问:“去叫你送水来的那位公子呢?”小二道:“那位公子说了,他自己出去走走,等会儿就回来,叫公子您切勿担心。”
“哦。”周光璟狐疑地应了声,打发了小二出去,自己泡进水里,心想着楚策那厮又在生什么幺蛾子?莫非是因刚才的事觉得被自己占了便宜害羞得躲起来了?想起刚才的事,脸又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周光璟连忙往脸上扑了几瓢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映,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师傅师叔啊,我这莫非是中了邪了?”
楚策觉得自己方才是中邪了。
他许多年前就明白自己对周光璟的心思,但一直克制着,后来又出了许多事情,连面都见不上,就更别说其他什么事了。是以,他一直能装作坦然地和他相处,和他勾肩搭背,和他同塌而眠。
但自从这次重逢后,他觉得自己在渐渐失控。
譬如刚才,假设周光璟没有拒绝自己的帮忙,而是以一贯的厚脸皮应下了,那么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做出了那些事后,还能以好兄弟互相帮助的借口蒙混过关吗?混不过去,他们又会怎样?
还是保持现状吧,只要还能和他并肩而行,怎样都好。
无声地叹了口气,楚策捏着酒杯往嘴边送,杯子触到嘴唇,却停住不动了,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周光璟洗了澡换回了自己那身素白道袍,一路找到了这里,不免有些气喘,见到楚策竟然在优哉游哉地喝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而抽出拂尘,指着楚策道:“好你个楚策!抛下我独自留在客栈,自己却出来喝酒!害的我找了你一路,你就是这么对你师哥的?!”
楚策怔了许久,忽然看着周光璟笑了起来,笑得周光璟都莫名其妙地皱起眉,“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等着我么。”周光璟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替自己倒了杯酒,“我要是不出来,怎么抓到你吃独食?”仰头一饮而尽,皱着脸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烈?你不是说自己不太能喝酒吗?不怕走不回去?”两人一起喝酒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小酌怡情,所以周光璟也不太了解楚策的酒量。楚策随口胡诌道:“就是因为没喝过烈酒,才想尝尝。”周光璟又喝了一杯,咂咂嘴,“味道还不错,挺甘醇。”
楚策垂眸静静地看着周光璟,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恶意,他此番来酒楼是存了借酒消愁的心思,因此特意点了后劲儿足的酒,乍一入喉没什么,过一会儿酒劲就上来了。不知周光璟酒量如何,但就是再好,怕也撑不过这一壶,先前他顾虑他身上的伤,不敢给他喝太烈的酒,但只这一回,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喉结上下动了动,楚策主动给周光璟满上一杯,温声道:“你喜欢就多喝点。”周光璟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楚策冲他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光璟诚恳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策轻嗤一声,“给你倒杯酒就算献殷勤了?”抬手又满上一杯,“那我倒两杯酒又算什么?”周光璟再仰头饮尽,舌尖舔了舔嘴角,欣慰地看着楚策,“想不到啊阿策,我终于感受到一回当师哥的感觉了。”楚策勾唇轻笑,“我今天就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周光璟面色轻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嗝,抬手挠了挠脸,仰起头对楚策道:“阿策,酒也喝好了,我们回去吧?”楚策紧紧地盯着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周光璟仔细想了想,道:“头有点晕。”楚策心中闪过一丝欣喜,追问道:“神志还清醒吗?三加二等于几?”周光璟鄙夷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嘲讽地道:“阿策你脑子是堵了吗?我神志不清怎么回答你问题啊?三加二当然等于六了!”楚策哭笑不得,但还是起身去拉他,“那好,我们回去睡觉吧。”
半醉的周光璟格外乖巧,扒拉着楚策的胳膊站起来就抱住他不放了,闭着眼睛砸吧砸吧嘴,嘟嘟囔囔地说:“困,不想动。”楚策任劳任怨地将人背起,慢慢走出酒楼。
此时已入夜,但临州依然热闹非凡,街上游人如织,闹哄哄地都朝某处走去,不知在唱什么戏文。楚策虽无意凑这个热闹,但回客栈的恰好就是这条路,只得挤在人潮中,背着周光璟慢慢地走。
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许多人都聚在这座楼前,你推我攘,不知在挤些什么。楚策正想绕远一点避开人群,忽然从旁冒出一个秀雅少年,先是恭恭敬敬地朝楚策行了一礼,再是抬头温文一笑,道:“公子有礼了,今日是我家主人的招亲之日,我见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与我家主人甚是相配,不知公子可否有意参加这绣球招亲?”
楚策正想说“无意”,忽然注意到这个少年的服饰与今日中午那个邀请他们同他主人一道休息的少年一模一样,眼神凝了一凝,冷冷地扫向那个少年,“你家主人又是谁?”
少年微笑不改,“公子前往一看便知。”
楚策心想这里这么多人,量你也不能怎么样,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花招。回以冷淡的微笑道:“如此,多谢这位小哥了。”
少年道声“客气”,便领着楚策朝那高楼下走去。楚策跟着走近了才发现,高楼下用玉石搭起了一座矮台,矮台周围都站满了侍卫,防着有人随意爬上去,而台上之人,无一不是衣着体面容貌英俊的年轻人,想来虽说是抛绣球招亲,但这招亲的对象也是需要先筛选过的。
守台的侍卫见到楚策背上还背了一个,愣了一愣,看向带着他来的那个少年,“这……”少年微笑道:“无妨,随这位公子便是。”侍卫便恭敬地让开一个口子,楚策轻轻一跃,跳到台上,台上其余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他身上,他熟视无睹,侧头看了看周光璟红扑扑的脸,轻声唤道:“光璟,光璟?”
一个青年将楚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一旁的人说:“诶,子文兄,你可识得此人?”那个子文兄是个颧骨略高,面相有些刻薄的文士打扮的人,他顺着那个青年鄙夷地看了眼楚策,轻蔑道:“看他打扮便知出生平凡,又面生得很,估摸着不是临州人,背上居然还背了个人,说不定是个外地来的穷鬼,带人来我们临州看病的,大概是婳姑娘的手下见台上人太少,才拉了个人模狗样的凑数吧。”楚策耳力过人,虽然此地嘈杂,但还是将那人的话一次不落地听入耳中,冷冷地一眼看过去,吓得那青年后退一步,拉了拉那个子文兄的衣袖,小声道:“子文兄,他好像听到了。”子文兄虽被楚策气势所摄,但仍是强撑着嘴硬道:“听到又如何,顶多就是个有点力气的山野莽夫,我还怕他不成?”
如此不识好歹,若换做以前,楚策只怕要当场一脚踹上去打得他哭爹喊娘,可如今年岁渐长,脾性也沉稳不少,更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还带了个周光璟,也就装作没听见随他去了。谁知楚策有意放他一马,那个子文兄却当他怂了,嚣张放肆地大声说起来:“看什么看?本少爷跟这等莽夫站在一起已经是屈尊降贵了,少拿你的狗眼看人!背上还背个病怏怏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短命鬼,靠这么近,平白惹得本少爷一身晦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策听了反倒轻笑一声,缓缓转身朝那子文兄走去,那子文兄连连后退,直到快掉下台去才勉强站定,色厉内荏地瞪着楚策喝道:“匹夫站住!你想干什么?”楚策一只手圈牢了周光璟,腾出一只手来,转了转手腕,“匹夫自然应该干些匹夫该做的事,公子,您倒是说说,若一个山野莽夫被人当场羞辱,他会作何反应?”子文兄也是个吃软怕硬的怂货,浑身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你……你可别乱来!这里可是婳姑娘的地盘!”
楚策心想我才不认识什么婳姑娘棋姑娘的,你骂了光璟就得死,也懒得与他多废话,挽了挽袖子就想动手,正在这时,高楼里传来一声清亮的男音,“婳姑娘到!”声音刚落,楼上便是一阵花瓣纷纷扬扬散落,盖了台上众人一头,高楼最顶层骤然亮起,一道曼妙的身影被两个少年簇拥着,走到围栏边,站定,红唇轻启,柔声道:“姽婳见过各位公子。”
楚策下意识抬头望去,略略看了楼上那个婳姑娘一眼后就怔住了,那个子文兄见机立即一头扎下台,夹着尾巴一溜烟地逃了,楚策余光看见,也懒得去追了,只抿紧了嘴,定定地望着她。
婳姑娘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到楚策身上,勾唇浅浅地一笑,她红唇无声地开合,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红颜计(三)
这个婳姑娘正是今日中午邀他们一同休息的那个少年的主人!
虽然不知哪里招惹到她了,但飞来横祸能躲则躲,楚策立即转身往台下走,可自从婳姑娘一出现后,台上原本还显得文质彬彬的青年们一个个眼含狂热,激动得大喊,拼命推搡着朝前挤,好像站得前面一点就会多一分机会被美人看上似的。楚策背着周光璟,四周都是人潮汹涌,别说背着人逃走,就是护着周光璟不被别人推到就已经有些勉强了,楚策此时又开始后悔为什么偏偏挑今天把周光璟灌醉,但此时多说已无用,只能凑到周光璟耳边尽力叫醒他:“光璟!光璟!光璟你醒醒!”
人潮此时又是一阵欢呼,刺得楚策几乎想把耳朵捂上,周光璟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皮,醉眼朦胧地看着楚策,含糊道:“阿策,这里为什么这么吵……”末了,原本迷茫的眼睛忽地一亮,周光璟大喝一声:“小心!”一把掰开楚策的脸,自己挺身而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
身边的喧嚣一下子寂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统统停在周光璟身上,或惊诧或嫉恨或羡艳。周光璟脑子仍在一片混沌之中,他方才见到天上有个东西直直地朝楚策砸来,下意识地推开楚策接住了那个东西,此刻抓在手里,看这东西圆圆的像个球,却是花花绿绿绣花精致,缀着几条细长的流苏,像是个……像是个……
“恭喜这位公子接到了我家主人的绣球!”白日里那位邀请过他们的少年苏致再度出现,面带微笑地走到两人面前,深深地朝周光璟行了一礼,“还请公子进摘星楼一叙。”
周围的人们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周光璟看了看绣球,眼神迷茫地转向楚策,“发生什么事了?”
楚策看着周光璟怔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平静,将周光璟放下,转而牢牢抓住他的手,“没什么,我们走吧。”说着,一脚踹开挡在他身前的人,往前冲去。周光璟低头看了两眼手中的绣球,随手丢开,跟着楚策一起跑。
两人一路踹一路跑,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街上,众人才反应过来惊呼:“逃婚啦!”在一片混乱中,苏致显得很淡定,他走过去捡起了那个被周光璟丢掉的绣球,揣在怀中,走进了摘星楼。
二楼的雅室里,婳姑娘已经从顶楼退了下来,斜倚在贵妃榻上,凤眼半阖,听见苏致进门的声音,幽幽地说:“情况如何了?”苏致单膝跪下,从怀里拿出绣球恭恭敬敬地举在头顶,“回禀主人,楚公子带着周道长跑了。”婳姑娘有些迷惑地道:“苏致,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拒绝了,你说,他是嫌我长得不好看吗?”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苏致,眼底波光粼粼。苏致默了默,道:“主人国色天香,无人可比拟。”婳姑娘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好看又怎么样呢?他第一次没接受我的邀请也就罢了,第二次还当众丢了我的绣球,真叫人伤心。”
苏致沉默很久,终于缓缓道:“主人,若苏致判断无错,周道长……周道长他今晚的神志应当是不怎么清醒的,我凑近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味。”
“当真?”婳姑娘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欣喜道:“我就想他怎么一直叫楚策背着,原来是喝醉了。”抓紧了手帕,眼里流光溢彩,嘴边漾起微笑,“还好还好,我尚且有希望。”转而又对苏致道:“你赶紧吩咐下去,明日一定要守紧了城门,切勿让他们溜出了临州城。”
苏致应了声“是”之后却迟迟不动,婳姑娘狐疑地看着他道:“你还有何事?”苏致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主人,此处行动,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婳姑娘幽幽地瞥他一眼,“我何尝不想细细琢磨,只是他们连日赶路,在临州休整顶多不过一两日,我若不抓紧,以后又要去哪里找他?”顿了顿,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问,退下吧。”苏致抿了抿嘴,仍是不动,举着绣球,道:“主人,这个绣球要怎么处置?”婳姑娘看也没有看那绣球一眼,躺回贵妃榻上,合上眼睛,懒懒地道:“烧了。”
客栈中灯影绰绰,周光璟耷拉着脑袋的影子投在墙上,对面是双手叉腰横眉怒目的楚策。
周光璟委屈地说:“那我一直在睡觉,我怎么知道那个东西不能接啊?”
楚策气道:“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那时候醒,你这是故意来坏事的吗?”
周光璟辩驳:“那是因为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恍然大悟,指着楚策说:“我记起来了,就是你的声音一直在叫我名字!光璟光璟的,吵得我睡不着,一睁眼就看到有个东西朝你砸来,然后我就接了啊。”
被说中的楚策无言以对。周光璟趁胜追击,“还有你为什么要去绣球招亲?是不是看那个姑娘漂亮,想趁我喝醉了,自己好动手?对了,我之所以会喝醉,还是因为你自己先出来喝酒,然后还一直灌我!所以我会喝醉然后上绣球招亲又被叫醒最后接着绣球都是因为你!”
楚策默默移开视线,轻声道:“夜深了,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这下换周光璟怒了,“被戳穿就说要睡觉了?门都没有!说,是不是看上那个招亲的姑娘又想吃独食?”
“别胡说!”楚策拍开他戳过来的手,皱眉道:“你当时迷糊,可能没发现,那个招亲的女人,还有那个走过来请你进楼的男人,就是今天中午邀请我们去休息的那两个。”周光璟一下子怔住了,迟疑着道:“你是说,今天招亲绣球砸到我的那个姑娘,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美人?”楚策点点头,“没错,我注意到邀请我那人同他们服饰一样,就……”话音未落,周光璟忽然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床上,楚策急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周光璟失魂落魄地道:“我居然丢了那么个美人的绣球……”痛苦地闭上眼睛,“简直是罪该万死!”楚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口是心非地道:“那你去找她啊。”见周光璟激动地睁开眼睛,又冲过去一把将他按住,气急地说:“你还真想去找她?这种明摆着不简单的女人,你不怕被毒死?”周光璟意味深长地瞟了楚策一眼,悠悠然道:“阿策,这就是你不懂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深吸了一口气,“反正迟早是要死的,与其死在两个老头手下,不如死在一个美人的身上。”
楚策眼眶红了一瞬,蓦地松了按住周光璟的手,漠然地让到一旁,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周光璟笑嘻嘻地道:“阿策,你莫不是吃醋了?”楚策额前的青筋跳了一跳,强压住心中的抑郁,故作冷漠道:“我对美人可没什么兴趣,有什么醋可吃的?你要走就赶紧走,我要睡了。”顿了顿,又补道:“这样也好,你死得其所,我也不用多费力气了,你放心,等我回了楚天山庄,会提前替你烧纸的。”背上一重,周光璟死皮赖脸地压过来,挣了两下,没甩开,反而被他圈得更紧了,周光璟把头搁在楚策肩上,看着他板得死紧的脸笑得开心,“阿策居然会替我烧纸,师哥甚是开心,只是师哥大好年华,尚有许多坏事没做过,还不想死,所以还得劳烦师弟陪我到南疆。”楚策冷哼一声,“我可不比那美人身娇体软,你还是叫她陪你去吧。”
“美人虽好,但师弟也有她比不得的好处。”周光璟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到楚策腹部狠狠地捏了把腹肌,“此去南疆千里迢迢,还是这个比较让人放心。”楚策被捏得脑门一热,猛地把人推开,脸上泛起难察的绯红,掩饰地道:“走开!”
周光璟当真听话地挪远了些,仍旧笑嘻嘻地没个正经,“不过,阿策,照你所说,他们是费尽心思地想接近我们,但为的是什么?”戳了戳自己的脸,“总该不会真是为了我的容貌吧?”楚策看向周光璟,“我记得你说过梅松二老之所以会打伤你,是以为你身上有前朝的宝藏图?”周光璟点点头,“我也记得,你说你最近一直在被人追杀,之所以会遇到我,还是因为被人下药前来避难。”
说完,楚策低头沉默了,反倒是周光璟笑得愈发开心,拍了拍楚策的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那咱们也总不能闭门不见吧?”顿了顿,眼睛里幽光明灭,“更何况还是个难得的美人!”话音未落就被楚策重新按到在床上,道:“睡觉!”
一觉醒来,两人洗漱完毕慢吞吞地踱着步子下楼吃早饭去了,早上客栈里没什么人,清静得很,楚策叫了碟包子,和周光璟一起抱着碗白粥慢慢啃。另一头的两个店小二缩在角落里嗑瓜子聊天。
“诶,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婳姑娘抛绣球选亲,去凑热闹的那是人山人海啊,要不是昨天掌柜的留我帮工,我也想去看看。”
“嗨,你去干嘛啊?你以为婳姑娘的选亲是个男人就能参加吗?人家可都是要细细筛选过的,有资格参加选亲,哪个不是我们临州的富家公子名门之后?去了也是白去,干跟人挤一场。”
“那最后是谁有这个荣幸抱得美人归啊?我怎么一直没听说呢?”
“你当然不知道了,恐怕连婳姑娘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怎么说?”
“因为接到绣球那人,根本就没要,丢了绣球就跑,也就是说,婳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跑了婚!”
“什么?居然有人会跑婳姑娘的婚?!是谁这么不识好歹?”
“都说了不知道,据说是个面生的,兴许是外乡人。”
“怎么会让外乡人上台抢亲?不是说都是临州的名门公子吗?”
嗑着瓜子的店小二撇着嘴“啧啧”直叹:“谁让人家生了一副好皮囊,女人嘛,不都看脸?”
另一个店小二惋惜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婳姑娘被落了大面子,恐怕伤心得很。”
“可不是嘛,听说遣尽家仆,正满城找人呢。”
默默听了许久壁角的周光璟转头看向楚策,认真问:“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我人品很不好?”
楚策啃着包子淡定道:“你的人品本来就不好。”
周光璟站起身,走到那两个店小二身边微笑道:“两位小哥,我初来临州不久,就已经数次听闻这婳姑娘大名了,不知这婳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名气如此之大?”
其中一个店小二看了看掌柜不在,便对周光璟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位婳姑娘可是我们临州的一位奇女子,芳名苏姽婳,她家原本是临州城首富,却在及笄之年痛失双亲,大家都以为苏家偌大的家产就要被人分食干净了,她却硬是独自撑起苏家家业,并且越做越好,如今苏家在她手中,反倒更胜从前。您说,这姑娘算不算称得一个‘奇’字?”
周光璟连连点头,“称得称得,年方十五却持家有方,在下亦是佩服,只是,”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静静地看着那个店小二,嘴边微笑温和,“一个女子,若仅仅是独自支撑家业,自是令人钦佩,但,似乎无法令她的名声传得如此广,如尽人皆知一般吧?”
店小二对上周光璟的目光,挠了挠头“嘿嘿嘿”笑起来,压低声音道:“客官,你我都是男人,自然都懂,一个要强的女人,这原本没什么,可若是一个女人明面上强硬,背地里却风流浪荡,容貌又生得如同九天仙子一般,这能不让人遐想吗?想的人多了,传的自然也就愈广,毕竟,风流美人,还有钱,谁不喜欢?”周光璟眼睛亮晶晶的,问:“她如何风流浪荡了?”
☆、红颜计(四)
店小二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婳姑娘家中家仆,没有一个姑娘婆子大叔老头儿,从伺候起居的到倒洗脚水的,哪怕是钻在油烟里烧火的,从上到下,全部清一色的美少年,婳姑娘说了,这样看着才赏心悦目,可谁信啊?”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听人说,里头有好几个都是以前勾栏里的小倌,虽说举止打扮都大改过,但当大家都是瞎子吗,谁认不出来?所以啊,外边都在传,说那些个美少年,其实都是婳姑娘的面首。”
周光璟听得好笑,“这么说这个婳姑娘的名声也不见得多好,家里再怎么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怎么她摆着台玩绣球招亲,还有这么多名门公子哥争着抢着要?”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就不怕自己头上的绿帽子焐得慌?”
店小二“嗨”了一声,连连摆手,“客官,这你怎么不懂?虽说婳姑娘出生和名声都不大好,但人家可是一座金山啊!苏家只苏姽婳这一个独女,她若嫁了谁,那将来整个苏家不都是她丈夫的?跟钱,还是这么多钱比起来,其他的缺点又算的了什么?人家又长得如此美貌,怎么算都不亏,若是觉得某些方面憋屈,自可以关起房门来慢慢教训。”说到最后,跟周光璟对视一眼,又“嘿嘿嘿”笑起来。
楚策喝完了碗里的粥,瞟了周光璟一眼,站起身朝客栈外走去。周光璟见了,连忙道:“在下尚有别的事务在身,恕在下失陪了。”摸出一点碎银,塞到店小二手里,会心一笑,“日后若有机会,再同小哥畅谈一回。”店小二收了钱,热情地挥手告别,“客官您慢点走啊!”
走出客栈,周光璟果然瞧见楚策正站在前边的街上等自己,走过去笑眯眯地说:“听起来不过是个商户之女,似乎与江湖之事并无干系,不会是真看上我了吧?”楚策轻嗤一声,“我看她眼睛亮得很,应该没瞎,你无需多心。”周光璟立即“哟”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楚策,“没看出来啊阿策,只不过两面,你就把人家的眼睛都看得这么清楚,我还迷迷瞪瞪地只记得个大概长相呢,看来这位婳姑娘当真是美若天仙啊!”见楚策不理自己,只顾大步向前走,周光璟连忙加快脚步赶上去说:“你说,我们是等着这位婳姑娘的人找到我们把我们请过去呢,还是我们自投罗网,主动去赴这鸿门宴呢?”
楚策道:“她已出两招,我们又怎能被动不出?”停了脚步转头看着周光璟,嘲讽地勾着嘴角,“再说了,你又怎知一定是鸿门宴?万一是温柔乡呢?”周光璟这回学乖了,想也不想地一把圈住楚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只有阿策才是我的温柔乡。”楚策轻哼了声,心里虽然受用得很,嘴上还是说:“可别,我可不敢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等会儿该上的时候你就上,磨磨唧唧的怎么当得起‘风流道长’?”周光璟斜睨他一眼,“这可是你特许的啊,等会儿我就上了,你不许瞪眼睛吹胡子的。”给他架梯子他还真想往上爬了,楚策瞪了他一眼,“你敢?!”周光璟立即服软,笑道:“不敢。”
两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不少人,有些远远地跟在他们后边,有些则装作路人的模样在街边的摊子上挑东西,眼神却完全不在货物上。定睛一看,全都是风姿翩翩的少年,是一道颇赏心悦目的风景。
周光璟回头看了眼,转过身对楚策说:“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这个婳姑娘,过的是多少人想过却过不上,或者不敢过的生活呐。”楚策问:“那你想过这种生活吗?”周光璟毫不犹豫地道:“不想。”楚策诧异地转头看他,眼里很明显是“怎么可能你这种风流种子别想骗我”,周光璟难得正经地道:“师傅说过,若是遇到真心人,就该以真心相对,人的心只有一颗,若当真能遇到他,我便以这唯一之心待他。”
楚策立时定住了,怔怔地看着周光璟,眼底晦涩不明,幽光隐隐,他张了张嘴:“我……”话音还未出,便见周光璟忽然眉飞色舞地笑起来:“但天下何处无芳草,不必单守一枝花,若是遇不到也罢,弱水三千,我就多取几瓢权当补偿了。”楚策额角青筋不动声色地一跳,“你方才还说不想过那种生活的。”周光璟诚恳地点点头,“我确实不想过,养那么多人,实在是一种负担,还是轮着换比较适合我。”停下脚步,惊喜地道:“诶,阿策,你看,这里是不是昨天抛绣球那地儿?”转眼一看楚策,“啊咧,阿策你的脸色怎么变青了?”楚策面无表情地道:“今天天气有点闷。”
抬头望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周光璟刚想说些什么,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恭候两位公子多时,可算把两位盼到了。”
两人转头看去,果然是之前那个少年,他今日穿得华贵,白色细绸的衣衫,衣边绣了金线,更称得整个人眉目生春,对上两人的目光,礼貌一笑,躬身道:“我家主人已设下宴席,还请两位公子入座。”周光璟拢了拢袖子,微笑道:“那么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楼名摘星,里头的装潢布置也确如天宫般辉煌璀璨,一进去几乎要被晃了眼,一架银光闪闪的珠帘从天垂下,珠帘后是一道模糊而曼妙的身影,与之前荷塘侧畔,摘星楼顶的身影重叠到一处。
修长白皙的手从珠帘后探出,缓缓撩开一角,明亮的眼眸弯成一弯弦月,看着周光璟道:“我可算等到你了,小道长。”
楚策悄悄侧眼看周光璟,见这厮果然两眼放光地看着苏姽婳,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压下心头醋意,不动声色地掐了把周光璟,在他诧异看向自己的时候轻声道:“别光傻傻地站着啊,人家婳姑娘在同你说话呢。”微笑得体,语带威胁。周光璟浑身一个激灵,转向苏姽婳温声道:“昨夜是贫道接住了姑娘的绣球,可说来惭愧,昨夜我已醉得不省人事,接到姑娘的绣球实是无心之失,特来向姑娘请罪。”
苏姽婳命人给他们各自搬了把椅子,自己也悠然坐下,翘着腿单手撑着下巴,嘴边一点梨涡娇俏,“何须请罪?喝醉便喝醉了,现在是清醒的就好了啊。”眨了眨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周光璟干笑两声说:“贫道……贫道是出家之人。”苏姽婳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出家之人又怎样?”周光璟硬着头皮道:“出家之人不得娶亲。”
“啊?”苏姽婳眼中波澜乍起,她道:“那你当年为何说要娶我?”
此话一出,周光璟和楚策两人俱是一惊,互相看向对方,“我有说过要娶她么?”“你什么时候说的要娶她?”周光璟转向苏姽婳,道:“苏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望你说清楚。”苏姽婳怅然地叹了口气,“你果然忘了。”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十年前在灵虚山,你救过一个与家人失散的小女孩,她说她长大要嫁给你,你说好。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我还是想要嫁给你,你却已经把我给忘了。”
“有这事?”周光璟和楚策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道,两人再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惊疑。周光璟轻声对楚策道:“那时候我们不是整天混在一起么,这种事就算我记性不好忘了,你总该记得的吧?”楚策不悦道:“谁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溜出道观去跟什么小情人幽会。”周光璟道:“冤枉啊,我当真什么印象都没有!”楚策略一思索,转向苏姽婳道:“即便如苏姑娘所言,他与你曾有童时戏言,可这绣球怎么这么巧,刚好就砸到了他手里呢?”
苏姽婳坦坦荡荡地道:“因为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我计划好的。”嘴角浮起微笑,“自你们来到临州附近,我就开始计划了,荷塘之邀,绣球招亲,都不过是我为了接近你的手段。”期待地看着周光璟,“这样,你肯娶我么?”
周光璟道:“不好意思,不肯。”转身拉起楚策就想走,忽然从四面八方走出许多美貌少年,将他们团团围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周光璟忽然记起客栈店小二之前跟他说的话,说这些个美少年有好几个以前都是勾栏里的小倌,眯着眼睛将这圈人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然没看出一个有身手的。楚策道:“苏姑娘,这是作甚?终身大事须得你情我愿,以苏姑娘的条件,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他这一根歪脖树?”周光璟听他劝解人还要贬低自己一句,不满地“喂”了一声。楚策又道:“这几位公子,拳脚无眼,还是速速退下的好,万一磕着碰着了就对不住了。”少年们虽然都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也都颇硬气,互相看看对方,却无一人后退。
苏姽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拦不住他的,退下吧。”听她这样讲,诸位少年才慢慢地退开。周光璟冲苏姽婳拱了拱手,“多谢苏姑娘。”两人转身欲走,却被唤住了,“且慢!”苏姽婳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光璟,“你执意要走,我不拦你,万事不可强求。我知你行程匆匆,不会在临州久留,我今晚戌时,会在昨日与你初见的荷塘边等你,赴约与否在你,”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容颜明媚而娇艳,“但我会等到你来为止,只等你一个人。”
楚策瞥了眼愣住的周光璟,心底暗火一闪而过,直接将人拽出门外,谁知前脚刚跨出摘星楼的门槛,后脚就点在地上动弹不了了。摘星楼前聚集了许多百姓,穿着各色的衣裳,如同一场春雨过后的杂草丛,一茬又一茬,都对着楚策和周光璟指指点点道:“原来是他们逃了婳姑娘的婚!”“果然又是两个小白脸。”“居然敢逃婳姑娘的婚,胆子倒是不小。”楚策感到莫名的尴尬,周光璟倒是坦然而又淡定,丝毫不以为意地冲众人拱了拱手,扯了楚策,笑嘻嘻地朝外走。两人走得快,那些人也没跟上来,没一会儿就把闲杂人等统统抛到身后去了。
无言地走了一会儿,楚策佯装平静地道:“那个婳姑娘约你荷塘相见,你要去吗?”周光璟没回答,反问:“她说我曾经救过她,所以要以身相许,这你信吗?”楚策默了片刻,“不信。”正如周光璟所言,那时候他们整日混在一处,几乎没有分开过片刻,即便有哪日周光璟自己偷溜出去了,可接下来救了个漂亮小姑娘还私定终身转头又忘得一干二净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可能。周光璟点点头,“我也觉得,就算我记性不好,也没差到这种程度。”顿了顿,楚策道:“所以……”
“所以我要去赴约。”周光璟道:“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楚策没有直言阻止,沉默了许久才道:“光璟,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我们原本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周光璟侧头看他,“怎么说?”楚策道:“比如这次,我本可以不上那个招亲台,但我看邀我那人衣着打扮,同白日里那个人一样,我生怕有诈,便去了,才使得你接住了绣球,才有了方才这一出。可若再转念一想,我要是不想那么多,不上那招亲台,我们现在可能已经离开临州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光璟转头冲楚策笑了笑,“你觉得反正他们奈何不了我们,何必在意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若是其他事情,放开倒也放开了,但是阿策,她提到了灵虚山。”道观建于灵虚山上,与山同名曰灵虚道观。“当世应无几人知晓我同你曾在灵虚道观修行,若她所言为虚,必定是身后有人指点,或者,这个婳姑娘本身就不是个商户之女这么简单。”
“六年前的事,我绝不会放任不管。”
☆、红颜计(五)
楚策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见他面色不佳,周光璟蹭上去单手把人脖子圈住,“干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陪姑娘游个湖而已,又不是上赶着去送死,你看今天的鸿门宴不也没什么事吗?”楚策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内力受制,若他们真心有不轨,你不是上赶着去送死是什么?”周光璟笑嘻嘻地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挑几个水性好的,埋伏在荷叶底下,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楚策轻哼一声,“是不错,完事了直接绑块石头把人往水里一丢就好,血都不用见。就是苦了我,碍于江湖道义,还得装模作样在城里寻个几天。”周光璟“哈哈”一笑,“不必寻,寻来尸首也没用,一无亲人二无祖坟的,若当真怕我九泉寂寞,你就找几个扎得好看的纸人来,在池子边一烧,晚上我就能到你梦里笑去。”楚策“嗤”了一声,“别,你可千万别来,你活着时我已经烦透你了,死都死了就放过我吧。”
“不要,”周光璟无赖道:“死活都要缠着你。”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走,路过昨日喝过的那家酒楼,周光璟停下脚步对楚策道:“时辰还早,要不要喝一杯?”楚策摇摇头,“算了,每次喝酒好像都没什么好事。”周光璟道:“那是我们时运不济,酒可是样好东西,洞房花烛尤其少不了。”楚策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地道:“怎么,你要跟我洞房花烛?好啊,若是你跟我洞房花烛,我同你喝多少交杯酒都行。”周光璟笑了两声,“跟你洞房?我可不敢,那些江湖侠女武林仙子什么的会把我撕烂的。”夸张地抖了两下,“不知道以后是哪位仙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你在一起。”楚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被周光璟拖进了酒楼里。怕他晚上再出事,只点了壶黄酒,周光璟几口黄汤下肚,脸皮上泛起浅浅的一层红来,嘴上愈发没个老实,望着面无表情的楚策调侃道:“诶,阿策,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过什么相好的?”
楚策轻呷一口,平静道:“没有。”周光璟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都二十三了,名门之后武功高强英俊潇洒,身边就没缠着几个蝶儿啊蜂子的?”楚策道:“蝴蝶蜜蜂什么的随她们去便是了,你不主动去招惹,哪里敢叮上来?”周光璟醉意微起,放下酒杯,往椅背上一靠,笑道:“你说的好有道理,不愧是冰清玉洁的澄琉公子,可……可我啊,我要是看得那些个蝴蝶蜜蜂的,我这手怎么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招呼呢……”楚策道:“那是你浪荡。”抬眼望着眼睛一眯一眯的周光璟,温声道:“困了?”周光璟使劲儿甩了甩头,“不对啊,我今天没喝很多吧,怎么就扛不住了呢?”楚策把手放到他肩上拍了拍,“想睡就睡。”对上周光璟迷茫的眼神,微微一笑,在他颈侧一捏,周光璟的头便是一歪,栽倒在楚策胳膊上,楚策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抱起他的腿,将整个人抱在怀里朝外走去。
本来他是打算等回到客栈再将人放倒的,不过能抱着人一路走回去也不错。低头看着熟睡中显得很乖巧的周光璟,楚策轻声道:“你看吧,我就说了每次喝酒都没好事。”
两个大男人这样抱着自然是十分吸引注意的,路上行人注目纷纷,不过楚策向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径直走回客栈关上房门,把人放到床上,仔细地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看了没多久,塞好的被子又被他自己扯开,手探进去,隔着衣服沿着周光璟的曲线来回摩挲了好几遍,终于停住,压在他身上,手伸到背后,将人紧紧地抱住。
戌时已至,荷塘边寂静一片,只有一叶扁舟泊在岸边,船上放了一盏灯笼,幽光隐隐,苏姽婳穿着一袭轻薄飘渺的白纱衣,坐在船舷上,她没有穿鞋子,翘着白皙的脚,一下一下地点在水面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目光悠远,不知看往何方。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苏姽婳的眼睛明亮起来,提着灯笼站起身,微笑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马蹄声由远至近,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朝她而来。苏姽婳跳起来向他招手,“道长!”
周光璟策马行至岸边,却并不下马,客气地道:“不知苏姑娘约贫道至此,究竟有何贵干?”苏姽婳秀眉微皱,撇了撇嘴,娇嗔道:“道长不愿娶我也就罢了,难道连游湖都不愿同我游一趟吗?”周光璟微微一笑,“佳人之约,岂能辜负?”翻身下马,一跃上船,勾起竹竿在手,轻轻一撑,小舟立即破开荷叶,划出好远。
如今虽正值盛夏,但夜晚还是凉风阵阵,头顶悬一弯弦月,清辉皎洁,悠悠然洒在莲叶荷花上。苏姽婳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在船舷上坐下,轻声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转头凝望着周光璟,眼底深情一片,“道长,你愿陪我看这年年岁岁的明月吗?”此情此景,绝色佳人,若换做旁人,只怕一阵心神悸动当下就要松口答应了,周光璟回以歉意的微笑,温声道:“苏姑娘,对不住,贫道是出家之人。”似是在苏姽婳意料之中一般,她只是怅然地叹了口气,低头嘟哝:“诸多借口,出家之人又怎样,还不是身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回头看着他,“道长,若你以后遇到心上人,会不会为了他重回凡尘?”周光璟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从容的微笑,“或许会。”
“如此,我明白了。”苏姽婳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酒,冲周光璟晃了晃,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与道长何日才能相逢,”斟满了两杯,端了其中一杯递到周光璟面前,“赠君一杯酒,从此天涯不相知。”周光璟抬手接过,苏姽婳眼含泪光,微微一笑,先行饮下,周光璟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杯底,却随手将酒倒进荷塘里,苏姽婳脸色登时大变,“道长你!”
周光璟冷声道:“一壶酒,有毒亦无毒,这般手段,我见得多了。苏姑娘,你大张旗鼓演这一出戏,究竟意欲何为?”
苏姽婳轻笑两声,眼底泪光依稀闪烁,嘴边的笑却不屑而讽刺,“道长不负血拂尘之名,果然不是这等雕虫小技能对付得了的,只可惜,内力被封,不得不受制于小女子。”她说着,抬手在腰间一抹,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软剑,直指周光璟眉宇,“小女子与道长无冤无仇,本不该为难,只可惜有人指名要我取你之命,无奈得罪了!”剑光一闪,软剑已袭至周光璟面前,他面不改色,脚步一错,剑身贴着他的脸滑了过去,苏姽婳立即反手袭腰,这一招有明有暗,明为刺对手腰腹,暗则运起内力,趁对方躲避明剑时,一掌拍至他胸口。周光璟内力受制,且原本便有伤在身,若硬吃这一招,只怕要当场折在这里。
谁知周光璟眼中寒光一闪,长剑出鞘,不顾已至腰腹的软剑,劈手一削,竟生生斩断了苏姽婳的软剑,断剑划出一道银光,远远地飞出去,落进了荷塘里。苏姽婳怔愣之下,片刻之后才想到暗招未出,但时机已失,长剑抵在咽喉,周光璟厉声道:“这招你是怎么学会的?”
苏姽婳愣了一下,随即娇笑起来,柔柔地瞟了他一眼,由衷道:“楚公子不愧是楚庄主之子,江湖后起之秀,小女子这微末技巧,轻易便被化解了。”楚策随手一抹,揭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眉梢眼角皆是森然寒意,又厉声问:“我问你,这招你是怎么学会的?”
“楚公子这话问的好笑,怎么学会的?自然是别人教会的。”苏姽婳嘴角不屑地勾了勾,“我既已败于公子,败便败了,拿命去便是。”
她话音刚落,船边便是一阵破水声,楚策道:“看来有人不愿你死。”苏姽婳朝那里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浮在水中,双手攀着船舷,努力往船上爬,她惊慌失色,大声喊:“苏致!”
苏致听她叫他,抬起头来,他长时间泡在水里,虽是酷暑盛夏,脸色也有点发白了,但看见她还是竭力挤出一个笑容,好不容易翻上了船,双腿发颤,站都站不稳,还是坚持着走到苏姽婳旁边,挡在她身前,定定地看着楚策:“我不准你动她。”
楚策平静道:“你没这个本事。”
“苏致!”苏姽婳在身后拼命拉扯着苏致,想要把他推开,“你来干什么?你来有什么用吗?快走,你快走,别拖累我!走啊!”苏致第一次没有听苏姽婳的话,仿佛看不见楚策的剑锋一般,转身一把抱住了苏姽婳,“我担心你。”苏姽婳抱着浑身冰凉的苏致,眼眶通红,十指揪紧了他湿透的衣服,忽然把人狠狠地往外一推,凄厉地大喝:“我用得着你担心吗?苏致,记住你的身份,你以前是个小倌儿,现在是我苏家的仆人,你有什么资格碰我?滚,你马上滚,我不想看到你!”苏致抿紧了嘴,不顾她的厉声呵斥冷嘲热讽,又紧紧地抱住她,温柔地拍着她发抖的背,轻声道:“我不走,你别怕。”苏姽婳本来还想把他推开,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拍打着他的背,“我死也就罢了,起码你以后就自由了,可你……可你为何还要来送死?”苏致只羞涩地笑了一下,伸手抹去她满脸的泪水,说:“别怕。”
一句“别怕”,恍惚让苏姽婳回到十年前。她难得被长辈带着出门,却因为家仆的疏忽与家里人失散,一个人在偌大的临州城里边哭边走,心头满是惊慌恐惧,直到撞上了苏致,他扶住被撞得整个人一歪的苏姽婳,温柔地道:“小妹妹,你没事吧?”她抬头,怔怔地看着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半晌,扁了扁嘴,眼泪像一串珠子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我……我找不到家了……”
“啊?这样啊?真可怜。”苏致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抹了抹她泪痕斑斑的脸,“你别担心,你家里人一定会来找你的。”握住她被汗打得湿哒哒黏糊糊的小手,笑意融融,“我陪你等吧。”
她就像落水之人拼命挣扎中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落单的雏鸟独行千里才遇上了另一只伙伴,内心忽地安定下来,紧紧地抓着苏致的手。
两人一等便是一夜,苏姽婳靠着苏致瘦弱的肩膀沉沉睡去,第二天日头升起时身边却只剩他的衣服还盖着,她惊慌失措地呼唤他,却看见灰头土脸的苏致从街角跑出,傻笑着跑到她面前,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白馒头递给她,“给,我特意为你买来的。”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觉得这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然而一个馒头没吃完,她家里人就寻来了,敷衍地对苏致道了声谢,夺过她手里的馒头扔到一旁,抱起她就上了马车。她最后扒着马车车窗看见的,就是苏致捧着那个脏兮兮的馒头,一动不动地站在街边的模样。
再度见到苏致时,她已接管了苏家,生意场上难免要沾染风月,她便扮了男装陪人一道进了勾栏玩乐,一踏入门中,便瞧见苏致被人按在地上,掰着下巴强行灌酒。她当即上前一脚踹开那人,护苏致在身后,对着呆住的众人道:“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谁都不准动他!”
带他回苏家,知道他是被亲身父母卖掉的之后,苏姽婳说:“既然他们不要你了,你也不必再记挂他们,从此以后,你就跟我姓,叫苏致。”
苏致如鸦羽一般的眼睫颤了颤,低下头轻声道:“是,主人。”
她伸向他的手立时顿住,僵了半晌,终于还是收了回去,冷声道:“随你。”
而如今,他终于又像当年一样,温柔地抹去自己的泪水,说:“别怕。”
“苏致!”她抱住他,哭得好像当年那个弱小无依的孩子。
“啧啧啧,郎情妾意,好一对苦命鸳鸯。”无情的调侃在不远处幽幽响起,苏姽婳的眼神立即凌厉起来,喝道:“是谁?!别躲在暗处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苏美人,并不是洗白,而是觉得人有七情六欲、自私而又无私,每一个角色都应该是鲜活而有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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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想说,最近临近期末,事务繁忙,可能不能日更了〒_〒但我还是会尽量码字的!要考试的小朋友也要加油啊!
☆、红颜计(六)
“哎呀,别急嘛,这就出来。”又是一道破水声,楚策大步走到船边将那人拉了上来,板着脸不悦道:“你怎么也来了?”
周光璟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嘻嘻地道:“师哥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嘛。”转向苏姽婳,扯了扯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皮,“苏小姐放心,我是真的,不是冒牌货。”楚策脱了件外裳丢到他身上,冷着脸道:“穿上,别又像上次那样发烧了,麻烦死人。你又不是什么水性好的人,学人家藏在荷叶下面做什么?就不怕真当了水鬼?”
周光璟懒懒散散地裹好楚策给自己的衣服,“我是看这荷塘水浅才斗胆潜一会儿的,再说了,不是有你吗?我要是撑不住了,叫你一声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会眼睁睁看着师哥淹死?”楚策轻哼一声,没说话。
苏姽婳握紧了苏致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均是坚决,苏姽婳道:“道长方才藏身一旁,想必已经清楚了,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要杀要剐,给我们个痛快吧。”
“别啊,我都没说说出幕后主使就饶你一命呢!”周光璟嬉皮笑脸地道,看着苏姽婳坚定的目光,他咳了两声,也严肃道:“或者,非得让我们用你的相好来威胁你才说?”
苏姽婳抓着苏致的手微微一颤,苏致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亦不惧死。”
周光璟看着楚策,无辜地眨眨眼睛,意思是他也没办法了。楚策道:“无妨,她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谁?”
苏姽婳脸色再是一白,颤声道:“你知道?”
楚策面无表情,冷声道:“我且问你,他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苏姽婳沉默许久,哑声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杀了周光璟。”
周光璟立即气愤地道:“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非得整死我不可?!”楚策在一旁冷不丁地说:“跟你有仇有怨的人很多,而且他们都想整死你。”周光璟噎了一下,又倔强地道:“那有本事自己上啊!整出美人计是怎么回事?知道我喜欢漂亮姑娘特意给我下的套?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继续喜欢漂亮姑娘啊?”楚策又冷冷地道:“那就别喜欢了。”再看向苏姽婳,道:“若周光璟死在你手里,我定不会轻饶你,你就不怕我灭你满门?”
苏姽婳嗤笑一声,道:“等你知道他死讯时,我早已同苏致远遁了,哪里会让你找到。”楚策问:“你苦心经营的家产就扔下不管了?”苏姽婳平静道:“家产又算什么,身外之物而已,扔便扔了。”楚策道:“你倒也坦诚,是个性情中人,可惜,你不该打他的主意,得罪了。”话音刚落,他手中剑花一挽,凛然剑锋便朝苏姽婳细长的脖颈刺去。
“住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苏致扑向苏姽婳,将她挡在身后,周光璟则一把握住了楚策的剑身。楚策生怕伤到他,连忙收剑入鞘,郁怒道:“你干什么?怕自己死不了是不是?!”周光璟赔着笑,伸手安抚地摸了摸楚策的头,“阿策不气,我就是看他们也怪可怜的。”听他话的意思像是要放过两人,楚策冷笑两声,“怎么,杀名远扬的血拂尘也有心软的一天?”周光璟难得认真地道:“毕竟真心人少,真情难见。”楚策哼了一声,转过身抱着胳膊道:“随你乐意。”
周光璟对还愣着的两人甩甩手,催促道:“傻在那儿干什么?怕自己死不了是不是?还不快走?”苏致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苏姽婳站起身冲周光璟行了一礼,“多谢道长宽恕!”苏姽婳怔怔地看着周光璟,迟疑着道:“你……你不杀我?”周光璟笑嘻嘻地点点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就是特别宽容,特别想做好事,啧啧啧,说着我自己都感觉脑袋开始冒金光了……你们怎么还愣在这儿?”终于意识到他们现在在一艘船上,没地儿去,周光璟干笑几声,扯了下楚策的袖子道:“既然这样,这船你们坐着哈,阿策,咱们走。”
楚策搂住周光璟的腰,正要施展轻功飞回岸上,身形刚一动,苏姽婳却出声唤住了他们:“且慢!”周光璟回头问:“苏姑娘还有何事?”苏姽婳踌躇了一会儿,红着脸道:“我原想缠着道长同我成亲,在洞房花烛夜无人打搅时再下手的,所以提前备下了一些东西,如今反正用不上了,放着也是放着,想着可以赠与二位,也许你们会喜欢……东西就放在摘星楼最顶上的那间房里。”
周光璟还想多问点什么,楚策却道:“多谢。”抱着人几下点水便回到岸边,回身再看时只见荷塘深处一点幽光明灭,苏姽婳和苏致两人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待那点幽光也再看不见时,周光璟转头对楚策道:“你说苏姽婳留了什么礼物给我们?莫非是苏家的家产?”他的眼睛即使在夜色里也快冒出光来,“若真是苏家家产,我就立即退出江湖,安安静静在临州当一个富商,整日吃喝玩乐……”楚策替他接上,“然后娶个十七八房小妾,没事寻欢作乐,有空就往勾栏里钻,是不是?”周光璟笑道:“怎么会,我总得先报了阿策你的救命之恩,才能安心寻美人啊。只是这大恩我该如何报答呢?”嗖地攀上楚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故意吹了口气道:“师哥我身无长物,不如就以身相许,如何?”还没等楚策冷眼横过来,他又哈哈笑着跳着脚跑开,“师弟既不愿,那师哥就不勉强啦!走走走,我们去接手苏家家产!”
摘星楼即使是深夜里也灯火通明,周光璟同楚策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立即有人迎上来,见到是他二人,一怔之后才躬身道:“不知两位公子前来,有失远迎。”
周光璟道:“不必多礼,苏姑娘说在顶楼留了礼物给我们,我们来拿一下而已。”
“顶楼的礼物?”那人的眉头稍事一皱,随即又松开,微笑起来:“敢问公子,婳姑娘她是否已决定同苏致哥相守隐居?”守在别处的少年们听了这句话,纷纷喜笑颜开,凑到他们跟前一起问:“公子,可是如此?”
楚策道:“是。”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众少年神情愈发激动,周光璟暗自寻思怎么貌似这俩人的事他们都知道,其中一个少年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解释道:“是这样的公子,不瞒您说,我们以前都是和苏致哥一起,被卖到勾栏里的,后来苏致哥与婳姑娘重逢,她赎走苏致哥的时候,顺带着也赎了我们这几个同苏致哥关系好的,只是我们也都无家可归无路可去,所以婳姑娘就收留了我们在苏家。婳姑娘和苏致哥之间的事我们都知道,也一直都在想着撮合他们,只是苏致哥觉得自己配不上婳姑娘,甘愿一世为她之仆,我们也都无可奈何,如今他们终于放下心结走到一起,我们都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光璟对于他们的事情可没什么兴趣,敷衍地笑了几声,立即切入正题,“只是在下十分好奇,苏姑娘究竟在顶楼放了什么东西?”一个少年道:“在下这就带二位前去。”
少年领着两人走到顶楼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道:“就是这里了,在下不便入内,两位公子请自便吧。”说完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周光璟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了,才道:“我现在又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器,或者埋伏了百十来个杀手了。”楚策道:“大概不会,幕后之人应当是听闻你喜好美色,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美人计,他又知道你内力被封,按道理不会再费这么大力气挖个陷阱。”顿了顿,凝重地道:“若他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一计不成,之后的路恐怕就不那么好走了。”
“不怕,”周光璟毫不在意地道:“反正苏家家产马上就落入咱们手里了,到时候隐退江湖,任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吃香喝辣游山玩水。”说着朝那两扇紧闭的雕花木门轻轻踢了一脚,门未上锁,应声即开,房间里黑咕隆咚一片,看不清有什么,只能瞧见似乎隐约有金光闪烁。周光璟激动地扯了扯楚策的袖子,“嘿,阿策你看,金子!”楚策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取了两盏原本挂在廊下的宫灯,递了一盏给周光璟,平静地道:“我先进去。”说着把周光璟轻轻推开些,自己踏入门中,举着灯笼朝四周看了看,确认了确实没藏着暗器或者百十来个杀手,才叫周光璟进来。
周光璟立即摸向那闪着金光的地儿,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顶凤冠,旁边还摆着不少华贵的头饰。这时,楚策点亮了房里放着的两支蜡烛,黑黢黢的房间立即亮堂了许多,周光璟四下一看,发现整个房间红绸垂挂,除了他看到的凤冠头饰之外,还摆着好几盘枣、花生、桂圆一类,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一对精致的龙凤烛在燃烧,龙凤烛旁的楚策正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什么出神。
“你看什么呢?”周光璟说着走过去,发现楚策呆呆看的竟是两套婚服,古怪地看着他,“不就是喜服么,有什么好看的?”转念一想,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穿穿感受下当新郎官的滋味吧?”楚策拿起其中一件霞帔道:“小时候我和你穿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周光璟就想起来了,那次似乎是灵虚山下的村民嫁娶,他们溜去跟着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看热闹抢喜糖,那次成亲的新郎官的爹恰好是观中信徒,与两人比较熟稔,于是留着两人一起吃了喜宴,喜宴之后自然是闹洞房,楚策正要跟着闹哄哄的一群人一起去,周光璟却把他拉住了,贼兮兮地摸到另外一间房,里面放着许多坚果喜糖。周光璟笑得一脸得意,教导楚策道:“傻子才没事去闹洞房呢,咱们顾自吃糖就好。”
周光璟喜滋滋地吃了一把又一把的糖,楚策的目光却被放在桌子上,新郎新娘换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吸引了过去,看了半晌,跑过来悄悄对周光璟说:“我们也穿那个拜堂吧。”周光璟心中一动,其实他也觉得拜堂是件很好玩的事情,眼珠子转了两下,道:“那我要当新郎官。”楚策不同意,“我当新郎官!”周光璟不服气地道:“凭什么?”楚策故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我比你高。”
两人的个子都窜得飞快,在同龄人里都是高个儿,可惜周光璟永远都比楚策小两岁,怎么窜都比他矮半个头。在铁一般的事实下,周光璟垂死挣扎,“不管!我是师哥,师哥就要当新郎官!”见楚策还是不肯退步,气呼呼地往床上一坐,无赖道:“当不了新郎官这个堂就不拜了!”很想拜堂的楚策只好委屈自己一下,闷声道:“那下次再拜堂的时候,我要当新郎。”周光璟立即答应:“好!”
于是两人歪歪扭扭地套上喜服,对着大门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周光璟奶声奶气地喊:“一拜天地!”
正转过去想第二拜,门忽然被推开了,一群孩子忽然冲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都愣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楚策和周光璟要成亲啦!”两人又羞又怒,赶忙扯下婚服捂着脸跑回道观。周光璟趴在小师叔大腿上眼泪汪汪地诉苦,谁知被路过的师傅听到了,拎着这件事嘲笑了他们好几年,想忘都难。
周光璟笑嘻嘻地道:“当然记得了,”冲楚策挤眉弄眼,“你可是我的新娘!”楚策不气不恼,微微一笑,“记得就好,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若下次再拜堂,你当新娘,我是新郎。”周光璟怔了一下,装傻道:“有这事吗?哎呀过去太久只记个大概了……诶,我还以为苏姽婳留了什么贵重的礼物呢,她把成亲的东西送我们两个大男人干嘛啊?”楚策不语,默默地把新娘的衣服往周光璟身上套,周光璟连忙跳脚躲开叫道:“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楚策硬生生把人按住掰正了,把衣服套好才对满脸不情愿的周光璟道:“二拜高堂,就当是拜师傅师叔吧。”
周光璟闻言立即不动了,沉默半晌,抬手整理好楚策硬套上来的婚服,低声道:“好。”
楚策也穿好大红的新郎袍,对视一眼,两人对着龙凤烛后那个“囍”字齐齐跪下,缓缓地拜了下去,久久未动。
二拜高堂
楚策心中道:“还差一拜,就礼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拜堂撒花~拜堂什么的最喜欢了q3q
☆、情蛊惑(一)
被诸多杂事耽误了这些日子,楚策不敢再耽搁,不管一路上周光璟再怎么叫唤,都置之不理,只顾扯着人埋头赶路,终于在一月之期过半时,赶到了蜀城。
蜀城是巴蜀之地第一大城,到了这里,说明离百里孤灯隐居之地已不远了,然而南疆十万大山,山重水复,亦不知路途上是否会突生变故,楚策心里虽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敢怠慢,但周光璟已喊了好几日嘴巴干屁股疼了,黑风清风在连日的赶路下也是疲惫不堪,反正蜀城已到,楚策就拎着周光璟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休息两日。
找了家看起来宽敞干净的客栈,楚策走进去道:“小二,住店。”小二立即小跑过来,赔着笑歉意地道:“真对不住啊客官,本店客房已经满了。”周光璟说:“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可以了。”小二无奈地道:“客官,不是我蒙您,真是一间房都没有了。您要么,上别处问问去?”两人只好离开另找一家,谁知接下来接连找了两家客栈,都是这个回答“对不住,本店客满”。在找到第四家店,结果还是客满后,周光璟终于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家客栈都是客满?是不是你们欺负我们外来的啊?”
“怎么会,绝对不是!”这家的掌柜看周光璟和楚策两个人杀气腾腾绝非善茬,赶紧赔着笑跑过来解释:“蜀城那么多贵客都是外地来的,那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供着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欺负您几位呢?是这样的,您两位来的时候不对,这几日正逢赶苗场,南疆十里八乡的苗人和附近的汉人都聚集在蜀城,所以一时人满为患,绝不是特意为难你们。”
赶苗场,周光璟和楚策都有所耳闻,是南疆的传统集会,大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买卖货物、唱歌跳舞,有小青年互相看对眼了就凑一起约个会,同中原的那些节日也差不多,都不过是找个由头凑一起热闹热闹罢了。
周光璟转头郁闷地看着楚策,“阿策,时候不巧,这可怎么办?”楚策倒是显得很淡定,“那就继续赶路。”周光璟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整日吃干粮吃得我嘴巴都快裂了。”伸手揉了揉屁股,“骑这么久的马我的屁股也好疼。”扑过去搂住黑风的脖子,“黑风和清风也一定很辛苦。”楚策无奈皱眉,“我也不是不愿让你休息,只是……”
“两位客官若是赶路辛苦,只想寻个地方休息不为凑热闹的话,倒可以往城郊去看看,那里也有几家客栈,说不定还有空房。”掌柜诚恳道。楚策道声“多谢”,扯着周光璟往城郊去了。
此时的蜀城果然是摩肩擦踵热闹非凡,两人要一手牵马,一手相握,才不会被人流冲散。楚策道:“百里孤灯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到这么远的地方隐居。”周光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可谁叫他是神医呢?神医的脾气都是很古怪的,也有人肯惯着他。”顿了顿,“我还怕到都到地儿了,他却不肯给我医治,一拂袖子叫我滚,那可就傻眼了,客死他乡啊。”楚策讶异道:“他居然连你都会不肯医吗?”周光璟哼哼两声,“此人脾气之古怪,为我见过之极,行事只顾自己开心,管你是谁你爹妈是谁,不想医就不医,谁都拿他没办法。”楚策问:“连拂雪阁阁主都管不了他吗?”
“阁主?他对百里孤灯那可是百依百顺,绝无二话,别说管他了,连个‘不’字都不舍得说的……”周光璟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两眼放光地望着前头,楚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前头有一家客栈。
周光璟连忙牵着黑风跑过去,生怕突然有人窜出来要和他抢房,人还没跳进客栈里呢已经在喊:“我要一间房!”楚策立即跟上,走到那客栈跟前,忽觉有不对之处。
别的客栈都因为赶苗场将至而人满为患,一楼大堂也是坐满了用餐喝茶的人,这家客栈却冷冷清清,连个跑堂的小二都没看见,只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站在柜台后,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听见周光璟的话,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一钱银子一晚,不包饭没有热水,”周光璟刚想说些什么,老头儿就似是未卜先知般地补了一句,“爱住不住。”
周光璟回头看着楚策,询问道:“阿策?”楚策走到他身旁,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对那老头儿说:“店家,敢问你这里还剩多少间客房?我还有几位朋友要来,若有空房,我可叫他们一块住到这儿来。”老头儿拨着算盘冷声道:“空房有的是,要来便来,只是过了今晚就没得剩了。”楚策问:“为何?”
“你哪儿来这么多事?没得剩自是因为住满了。”老头儿终于抬起头,烦躁地道,看到他的脸,周光璟和楚策却俱是一怔,因为这老头儿的眼睛里,没有只有眼白没有瞳仁,两只眼睛里白花花的一片。
楚策从钱袋里掏出两钱银子,放到柜台上,移到老头儿面前,道:“劳烦店家,一间房,住两晚。”老头儿打开柜台下的抽屉,数也不数,一把将银子抹进去,冷声道:“楼梯上去,左手边最里面那间房。”
“多谢。”楚策拉着周光璟的手刚动一步,那老头儿又说:“没事别出来晃。”周光璟回头问:“为何?”老头儿又低下头顾自拨算盘,跟没听见似的。楚策道:“先去房里再说。”
周光璟跟着楚策乖乖地进了房间,门刚关上,就不满地道:“这什么态度?就这态度还想做生意呢?怪不得他一个客人都没有!要不是别家的店都住满了,我才不住这里!”楚策沉声道:“这家店确有古怪,但暂时又看不出古怪在何处,总之这两日你好好休息,我们尽量就不出门凑热闹了。”周光璟听话地点点头,摊开四肢往床上一躺,刚翻了个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呀,这家店连热水都没有,连澡都不能洗,那不得脏死了!”听他讲到这个,楚策心中掠过一丝遗憾,但随即又想“这样也好”,于是嘲讽道:“洗什么洗,好像你很爱干净似的,以前洗个头发都得师傅师叔两个人按着你才洗得了。”
“你懂什么?”周光璟把爪子伸进衣服里,一边挠一边说:“那是以前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怎么能一样?你要是不爱干净,顶着油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出门,长得再好看,人家姑娘都瞧不上你。”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势所迫,我也只能咬牙忍忍了,好在身边就你一个,难看就难看了。”楚策道:“在我面前难看就不要紧了?”周光璟瞥他一眼,“我什么德行你没见过?有必要装吗?”楚策点头道:“很有道理。”说着也往床上一倒,随手拂灭了床头烛火,道:“睡觉吧。”
此时刚刚入夜,周光璟夜猫子一个,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毫无倦意,抬头透过窗户纸,似乎还能望见城里极盛的灯火,心里痒痒起来,从床上做起来轻声唤楚策,“阿策,阿策。”
楚策睡得端正笔直,眼睛都不睁开,道:“不准出去。”
周光璟倒回床上,左右滚了两圈,哼哼唧唧地说:“可是我睡不着。”
楚策道:“睡不着你就坐那儿。”
“我一个人呆坐在这儿多傻啊。”周光璟又一咕噜坐起身,伸长了胳膊扒拉了楚策两下,“阿策,不如我们聊聊天呐。”
“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话虽这么讲着,楚策却朝他侧过身,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周光璟手抵着下巴,眼珠子转了两圈,看着楚策,极为认真地问:“阿策,你当真一个相好过的都没有?”听他又提这个,楚策不耐烦地道:“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周光璟立刻乐了,眼睛笑得弯成两道缝,“当真连一个相好都没有过?这么说来,我师弟现在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贼兮兮地把手探过去,“来来来,让师哥安慰安慰你。”
“走开!”贼手被楚策一掌拍开,他上下打量了遍笑得不怀好意的周光璟,想来今日不用些特殊手段这厮是不肯安稳睡觉了,于是当下就一个翻身扑到他身上,握住周光璟的双手压在头顶,板着脸瞪着他,用生平最凶狠的声音说:“睡觉!”
周光璟眼中波光粼粼,期待地看着楚策,“我要是不肯睡,你会把我怎么样?”楚策额头青筋一跳,猛地掰住周光璟的肩膀,将整个人翻了个面,然后冲着周光璟的屁股就是一记巴掌,在周光璟的痛呼声中,恨声道:“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打得你屁股开花!”周光璟在楚策面前一向疯癫惯了,没想到他如今竟真对自己痛下毒手,他打的是哪里?屁股!那是能随便打的吗?!可眼下自己内力受制,力恰好能缚鸡而已,对上楚策无疑是螳臂当车,于是立刻毫无骨气地哀声求饶:“阿策!阿策!师弟!师哥错了,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是人干的事吗?我现在就睡,马上就睡!”楚策的手停在周光璟臀峰上,忍不住略微游移半寸,等他把话讲完后,又是不轻不重地一记拍下,听他轻声哼哼,严肃地下了命令:“睡觉。”
两人各自分开了一些,可睡着睡着,周光璟又一点点一点点地凑了过来,先是把胳膊搭在楚策背上,楚策没理会他,于是得寸进尺愈发狂妄,又把一条腿架到楚策腿上,没过了一会儿,大半个身子都快压到他身上了。楚策闭着眼忍耐了一会儿,觉得着实有些气闷,睁眼唤周光璟,“喂!喂!妖道,别装睡!赶紧下去!”周光璟眼睛闭得死紧,一动不动,仿佛死猪一头。楚策磨了磨牙,抬手揽住他的腰肢,整个人一翻,反客为主,将周光璟牢牢地压在自己身下,然后安然趴下,道:“真舒服,今晚就这么睡吧。”
趴了许久,周光璟仍是一动不动,楚策狐疑抬头,见他眼睛还是闭得死紧,忍不住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安稳绵长,于是转而移到他的臀上,威胁似的捏了捏,刚想说什么,周光璟忽然就睁开了眼,看着楚策笑道:“我赢了。”
楚策哭笑不得,“又怎么了你就赢了?”
“你压我比我压你的时间长,所以我赢了。”周光璟一本正经地讲,还戳了戳楚策的腰侧,“阿策,你的肾要注意使用呀……阿策?”
他此刻说什么,楚策都已浑然不觉了,他只低头痴痴地看着周光璟,看他清俊眉眼,如烟雾山岚悠然拂过,唇色水红,似晚樱极盛将落,而他眼眸晶亮,映出窗外一点通明火光。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楚策缓缓颔首,与周光璟的脸越贴越近。似是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周光璟仍是乖巧地躺着,静静地看着楚策。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亲亲~(???e???)
☆、情蛊惑(二)
两唇即将相触时,楚策的眼眸忽地一定,混沌瞬转清明,直起身猛地把周光璟护到身后,长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圈,只听“叮”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弹飞了出去。黑暗中,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传来,“哈哈哈,走错房间,无意打搅了两位的好事,抱歉抱歉。”
他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嚣张至极,毫无歉意,楚策冷声道:“既是走错房间,为何要暗器伤人?”
“咦?什么暗器?没有啊。”黑暗中传来诡异的“沙沙”声,似是有万千小虫在地上爬,周光璟忽地掏出火折子,蜡烛点燃的一刻,地上却并未见到什么虫子,唯有门前站着一个全身上下黑布覆盖,只露出一双手的人,这人手中托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盒子,见楚策和周光璟死死盯着自己,温柔地摸了摸自己手中的盒子,道:“这是我的伙计,跟两位打个招呼而已。”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明显不怀好意,楚策不敢放松警惕,长剑横于胸前,自己又将周光璟挡了个严严实实。周光璟从楚策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人,拂尘在手。
正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又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似是远在天边,又似是近在耳畔,那声音带着笑意道:“达久,不得对无辜者动手,怎么刚出寨子,你就把规矩忘了?要不要我教教你,替你涨涨记性,嗯?”
被称作“达久”的黑袍人虽黑布覆面,看不清面色,却仍是明显感觉他神情一紧,厉声道:“都拉乌,你这是要多管闲事了?!”
“闲事我不想多管,只是我今天晚上刚好空得很,既然有热闹可瞧,那我便来凑一凑,只是看热闹的时候会不会一时激动做出些什么,我也不敢保证呐。”随着声音再度响起的,还有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若隐若现,忽远忽近。那年轻的声音似是在细声叮嘱身边某人,“待会儿,小心些避开,别让血溅到你身上。”
达久挣扎许久,看看外头,又看看严阵以待的楚策,终于冷哼一声,一甩长袍,遁身而去。楚策心头略微一松,对着门外道:“多谢。”
“中原的朋友就是客气。”一个青年几乎是凭空出现,靠着门框,咧嘴笑道。青年皮肤古铜色,衬得一口牙显得愈发亮白,一身苗家打扮,从头到脚戴满了银饰,晃动间却无半点声响。周光璟顺着银铃声望去,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是作苗族打扮,容颜精灵秀美,肤色极为雪白,只是双眸漆黑,没有一点神采,就如同某个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瓷娃娃一般,精致而苍白。青年温柔地握住小女孩的手,抬眼冲两人灿烂一笑,“既已无碍,我就不多打扰两位了,再会。”说完,牵着小女孩的手转身离去,房门在他们转身后自动关上,带起的风吹得蜡烛摇摇曳曳。
楚策闭目凝神感受了片刻,确认这几人都已走远之后才微松一口气。周光璟注意到他后背出了些汗,长发隔着白色中衣黏在背上,伸手替他将长发拂到一旁。楚策转身,看着周光璟澄澈的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说他们是什么来历?”周光璟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苗人、虫迹……虽不敢肯定,但十有□□,与传说中的蛊毒脱不了干系。”对楚策苦笑了两声,“阿策,我怎么有几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感觉,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倒霉?”楚策道:“不是倒霉,若有人存心设计,我们在明他在暗,确实难以避免。”拂灭蜡烛,重新躺下去,顺手将周光璟也拉倒在自己身上,淡定道:“但有我在,你不必担忧。”
“嗯。”周光璟点点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轻声道:“那我睡啦。”
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楚策也轻声道:“睡吧。”
另一间房内,小女孩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都拉乌单膝跪在她面前替她脱鞋子,一边动手一边道:“卜羲,今天也遇到了两个有趣的人呢,都是很俊俏的小郎君呢,但还是都拉乌我最好看,是不是?”他抬起头冲卜羲灿烂一笑,但卜羲精致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看着都拉乌,又像在看着无尽的虚空。都拉乌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将卜羲脱下来的鞋子放到一旁,走到水盆便洗了手,擦干,才又走到床边,揉了揉卜羲长长的头发,柔声道:“该睡啦。”卜羲掀开被子,端端正正地躺好,都拉乌帮她把被子掖了掖,和衣躺在了她身旁,一旁的蜡烛自己悄无声息地熄灭。
第二日楚策醒来时,身边原本躺着的周光璟已不见踪影,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起身,抬起身来才看到,周光璟原来就趴在一旁的窗框上,单手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外,听到他发出的响动,转头看过来,见他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阿策你醒啦?”楚策点点头,披衣起身走到他身旁,跟着他一起朝窗外看去,问:“你难得起个一大早,在看点什么?”
周光璟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看那个。”
拍了下他的肩膀,楚策说:“想吃就一起去。”周光璟迟疑地道:“最近遇上这么多破事,这家客栈又那么古怪,还是少出门的好吧。”楚策道:“反正已经被人盯上了,昨天晚上好好地躺着,还不是有人会闯上门来。”提到昨晚,楚策怔了一怔,脸有些微微地发热,悄悄看向周光璟,见他脸色如常才松了口气,继续道:“总吃干粮是不好,难得来蜀城一趟,就出去逛逛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周光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理了理自己穿得有些松散的道袍,忽然单手在窗框上一撑,整个人朝窗外跃去,下一瞬人已经站在大街上,朝楚策招手笑道:“快来啊阿策。”楚策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跳了下去,然后两人一起朝包子铺走去。
蜀城的包子都是带着辣味的,楚策吃了两个嘴就被辣得通红,周光璟倒是吃得很高兴,不停歇地啃了一个又一个,楚策有些看不下去地拍了下他的手,“少吃点,别噎着。”周光璟叼着包子缩手躲开,楚策扑上去把人按住,“一会儿有得你吃,现在吃撑了,待会儿可就吃不下了。”周光璟想了想,把嘴里叼着的包子咽下,含含糊糊地说:“那好吧。”
前脚刚出包子铺,后脚两人又一头扎进了另一家饭馆,周光璟对着菜单点了几样菜,看了楚策一眼,补了一句:“不要放辣。”这家饭馆很小,桌子挤着灶台,老板就是厨子,闻言当即怒了,把勺子一撂,道:“那你自己来炒!”楚策扯了扯周光璟的衣袂,刚想说算了,周光璟已经站起了身,边卷袖子边说:“我来就我来,你让开。”回头又冲楚策一笑,“叫你尝尝我的手艺。”那老板也是个有意思的,当真让出了灶台,往一旁的空座上一坐,等着周光璟自己去炒。
楚策看着周光璟握着勺子,有模有样地站在灶台前炒菜,忽然记起很多年前,他似乎也这样给自己烧过一顿饭。道观其实有专门负责做饭的人,但他和周光璟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吃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子吃得脸上也是一股菜色,小师叔就经常偷偷弄些荤腥给他们吃,同时也不忘给六根也不怎么干净的师傅留一份。有次师傅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出去游历,无意间捕获了两只山鸡,三人大为开心,只是小师叔不在,三人也只有对着活蹦乱跳的山鸡发呆的份。因为实在是嘴馋,周光璟便自告奋勇地要烤了山鸡,他和师傅就给他打下手,最后烤出来的却是两块鸡状的炭,楚策硬着头皮啃了一口生吞下去,结果一直吐到回道观为止,从此师傅再也不敢让周光璟靠近厨房了。
思绪乱飘时,周光璟端着两盘菜走过来了,往楚策面前一搁,“喏,尝尝看。”一盘肉末茄子,一盘青椒牛柳,看上去色泽性状都还正常,闻一闻,也没什么糊味。楚策拿起筷子夹了一段茄子,凑到嘴边停住了,严肃地问周光璟,“你确定我吃了不会再吐个三四日?”周光璟拍胸脯保证,“我手艺比起以前可是大有长进,吃了怎么会吐三四日?顶多一两日!”楚策笑了一下,把茄子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股辣味窜上脑门,瞟了眼周光璟,见他面带期待地看着自己,再瞟一眼灶台上搁着的铁锅和勺子,明白了,想必是这锅和勺子都已经被烧辣了,所以即使一点辣椒都不放,这菜吃起来也是辣的。神色不变,将口中茄子咽下,又夹了一条牛柳吃进嘴里,点头道:“不错,是长进不少。”
周光璟得意一笑,“这些年在江湖上混,时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到了陌生的地方,又难免口味不合,所以趁自己有空的时候练了很久,做出来的东西总算能吃了。”看了眼吃得正欢的楚策,“下次可就得你做给我吃了啊。”楚策一边扒饭一边吃菜,慢吞吞地说:“我不会。”周光璟不满地“啧”了一声,拿手戳了戳楚策的脑门,“不会你就学啊,你想想师父师叔他们,一直都是师叔做饭的。”楚策道:“那我们刚好换换,一直你做饭给我吃,不行吗?”
“不行!”周光璟断然拒绝,“你想都别想!除非哪天你跟师傅一样,开家道观给我,我就给你做一辈子饭。”楚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若哪天你我都隐退江湖了,我就陪你去开道观,烟花江南也罢,深山老林也罢,你想去哪里,都陪你去。”周光璟接着道:“然后收两个徒弟,你带一个,我带一个,养孩子一样把他们养大?”
楚策道:“嗯,甚好。”
“好你个头!”周光璟又戳了下楚策的脑门,“你自己不近女色想打一辈子光棍,我可不陪你!”楚策慢悠悠地握住他戳着自己的手,“你先找得到老婆再说。”有他在,想都别想。
周光璟刚想说“等师哥伤好了马上找个十个八个给你看”后颈却忽然一阵寒意,抬眼看楚策,他眼中亦是寒气森森。
杀气。
周光璟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连顿饭都吃不好。”楚策神情恢复平静,安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匆匆把剩下的饭菜扒完,掏出钱袋问:“老板,结账,一共多少钱?”老板摆摆手道:“菜是你们自己炒的,收什么钱?”周光璟笑道:“可材料钱还是要给的啊,不然你不亏了?”老板只道:“不要不要,就当送你们的。”见他如此,楚策也不坚持了,道声“多谢”,牵了周光璟便离开了这个小饭馆,一路朝寂静无人处走去。
方才那道杀气分明是朝他二人来的,留在人多的地方,或许那人投鼠忌器,不敢下手,或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在场之人全部干掉。但既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就不必连累无辜之人了。
出了城门,走到城郊一处密林附近,望望四周,已无人烟,楚策道:“道上的弟兄,若有什么事,在此说明便可。”
☆、情蛊惑(三)
一阵微风飘过,昨夜那个黑袍人悄然出现,“嘿嘿”笑了两声,道:“两位,咱们又见面了。”
楚策冷声道:“又是你,你三番两次来打搅我们,究竟所为何事?”黑袍人从广袖中摸索着掏出昨夜他们见过的那个盒子,道:“哎,我这伙计,昨个晚上没能和两位打上招呼,折腾了我一夜,非得要来见见您二位,这不,我只得带它来了,您俩多担待担待。”说着,将手中盒子的盖子忽地一开,盒中一点黑影便“嗖”地朝楚策弹来。
“小心!”楚策把周光璟往后一推,手中剑光一闪,剑身与黑影相击,发出“嗡”一声剑鸣,黑影被击得向后直飞,悬浮在空中不动了,楚策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执剑的手腕却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方才那一击,虽击退了那点不知是什么的黑影,但也震得他的手腕发麻,与昨夜之威不可同日而语。周光璟信步走到楚策身边,在他担忧的目光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黑袍人道:“这是阁下养的蛊虫?好生厉害。”
黑袍人似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周光璟一眼,“中原人竟然也有认得蛊的?不错,这正是我最近才炼出的蛊,耗费了我不知多少心血,如何,这滋味可还好受?”说着吹了声口哨,空中飞着的那只蛊转而飞到了他掌心,静静地停住。楚策和周光璟这才看清那蛊虫的模样,长得像一只极小的蝎子,却没有蝎尾,背上还生着蜻蜓般的双翅,通身漆黑,在日光下也映不出一点光泽。周光璟看了那蛊虫几眼,诚恳地道:“我听说蛊虫也分许多种,不同的蛊的作用也不同,敢问阁下这只是什么蛊?又有何用处?”
黑袍人道:“也罢,两位既然被我这只蛊选中,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这只蛊,名为傀儡蛊,中了此蛊的人,将会为蛊所控,成为它的傀儡,”顿了顿,阴笑了两声,“自然,也成了我的傀儡。”话音刚落,原本还安静停在他掌心的蛊虫,忽然飞起,急速朝楚策射来,楚策长剑一扬,急急格挡,那蛊虫却刁钻地一拐,绕过剑身,直刺他的双眼,楚策左手聚气,挡于眼前拍出一掌,隔空将蛊虫拍得一震,周光璟见机中指一弹,一道银光朝那蛊虫急射而去,将小小的蛊虫硬生生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蛊虫还欲挣扎,周光璟又是一枚银针弹出,彻底将蛊虫钉住不动了。
略松一口气,楚策拉过周光璟的手仔细看了看,轻声问:“没事吧?”周光璟面色有些发白,微喘着气摇头笑道:“只是动用了一点内力而已,不要紧。”楚策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接下来你不准动手了。”看周光璟点头之后,转身对那黑袍人道:“你的虫子似乎不怎么经钉啊?怎么,要不要换一只接着来?”
黑袍人冷哼一声,“愚蠢的中原人,别以为我们的蛊是这么好对付的!”他把两只手指放到嘴里,用力吹了声口哨,原本死死钉着那只蛊虫的两枚银针忽地被弹开,蛊虫挣脱而出,再度朝他们飞来!楚策面沉如水,握紧了手中长剑。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黑袍人突然浑身剧震,那蛊虫也是一顿,笛声如飞鸟振翅,自在轻扬,蛊虫却像方才被钉在树上那样,动也不动了,黑袍人愣了许久,终于声嘶力竭地吼:“都拉乌!”最后一个音刚出,笛声便是急急一转,蛊虫忽地一动,竟调转方向,朝那黑袍人射去!黑袍人急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可哨声还没吹响,那蛊虫便一头扎进了他的心口,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孔,一滴血也没流。
黑袍人僵了一会儿,然后“噗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人都呆住了,过了半晌,周光璟转过身朝着笛声传来的那个方向,迟疑地唤:“都拉乌?”
“两位中原的朋友,我们又见面啦!”爽朗的笑声,夹杂着银铃的脆响。果然还是昨晚那个苗家的青年,牵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出现在他们不远处。楚策朝他行了一礼,“逢阁下两度相救,在下实是满心感激无以为报!”都拉乌用力拍了拍楚策的肩膀,笑道:“别这么客气,我们苗疆没这么多规矩。达久他违反我们不得对无辜之人用蛊的规矩,我杀了他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讲叫……叫……”周光璟道:“清理门户?”
“对!就是清理门户!小郎君你文采真好!”都拉乌笑着又想去拍周光璟的肩膀,结果被楚策默默地拉开,自己站了上来,问:“敢问恩公,我们住的那间客栈究竟有何玄机?”都拉乌一怔,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头,道:“要说玄机倒也没什么玄机,只是那家客栈,掌柜的以前也是用蛊之人,他退隐后开的这家客栈,自然而然也成了我们养蛊人聚集的地方。最近不赶苗场么,也是我们养蛊人一年一度聚会斗蛊的日子,许多养蛊人聚集蜀城,其中难免有达久这样心术不正的人。”
周光璟问:“这么说,恩公到这蜀城来,也是为了斗蛊?”都拉乌摆摆手,“别老是恩公恩公地叫,都把我叫老了,我苗姓都拉乌,汉名叫杨泽,你们就叫我杨泽好了。”顿了顿,他年轻的脸上掠过一丝沉重的哀愁,拉过身边那个小女孩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望着她如死水一般沉寂的脸,低声道:“这是我的妻子,她叫卜羲,想必你们也有些察觉了,卜羲她神志不清,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说话,我带她来蜀城,就是为了找大夫替她医治的。”周光璟仔细端详了许久卜羲如石像般冰冷安静的面容,疑道:“尊夫人得的是什么怪病?症状竟这样奇怪。”杨泽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说来也怪我,年少轻狂与人斗蛊,对方输后恼羞成怒,想杀我,卜羲替我挡了一刀,我费尽心思替她医治九十日,她终于转醒,却成了这副样子。”顿了顿,“若此次还寻不到百里孤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百里孤灯?!”楚策同周光璟异口同声道。
杨泽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两位是中原的江湖中人,应当是听说他的啊?这位百里孤灯,不是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的神医吗?”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四处打听,才得知他退隐江湖后隐居在南疆某个小寨子里,所以带着卜羲,想去求一求那位百里神医。”
虽然觉得杨泽和卜羲很令人同情,但听别人这样提起百里孤灯,周光璟就忍不住想损他一损,“其实,这世上哪里来的起死回生药呢?那个百里孤灯,也未必有传说中那么神乎。”看杨泽神情愈发凝重,他连忙又道:“不过只要一息尚存,就总还是有希望的,尊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这次都不用找百里孤灯,她路上就自己好了。”杨泽的神情却并未因他的安慰缓和丝毫,沉默半晌,才幽幽道:“不管那百里孤灯医术究竟有没有传说的那么高明,我都一定要去找他的,。”紧紧地握住卜羲的手,“无论如何,我要救我的妻子。”
楚策忍不住也看了眼周光璟,却发现周光璟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遇,连忙各自转开。楚策咳了一声,道:“不瞒杨兄,我二人其实也是为寻百里孤灯而来。”杨泽诧异地看向他们,“你们中有谁生病了吗?”周光璟道:“这倒不是,是……是我们师傅,我们师傅也得了一种怪病,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所以我们想请那位百里神医替他医治。”玄殊道长以前就没少被周光璟搬出来当挡箭牌,都搬习惯了,下意识地就说了他,话刚出口,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越讲声音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杨泽同病相怜地跟着叹了口气,道:“既然都是去找百里神医的,不如我们同行吧,路上还能有个照应。我听闻百里神医脾气古怪得很,要是到时候他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我们人多也好办些。”
楚策与周光璟对视一眼,道:“如此甚好,南疆地形错综复杂,山重水复,我们人生地不熟,只怕要劳烦杨泽兄带路了。”
杨泽大方地摆摆手道:“小事一桩。”顿了顿,道:“我本打算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百里孤灯的,不知两位的打算如何?”楚策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杨泽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先且在此别过,明日再在客栈门口会合?”两人对杨泽拱了拱手,道:“那么杨兄明日再会。”
望着两人远去之后,杨泽揉了揉卜羲的长发,然后举起骨笛放到嘴边,吹了一段凄厉诡异的调子,笛声刚息,原本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达久腾地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垂着手一步一步挪到杨泽身边。杨泽伸手揭开了达久头上戴着的宽大的帽子,露出一张普通至极的中年人惨白的脸,脸上生满了红血丝,他眼中的眼白也没有了,眼眶里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极为可怖。杨泽嫌弃地“啧”了一声,随手又将帽子给他盖上,嘀咕道:“这傀儡蛊炼得可比我差多了,还敢拿出来用……”举起竹笛又吹了一段旋律,道:“你自己先回寨子去吧。”达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垂着手拖着步子一点一点挪着走了。
将骨笛插回腰间,杨泽伸手握住卜羲的手,道:“我们也走吧。”
暂时告别了杨泽,两人再度回到蜀城闲逛。
周光璟的手里很快多了半瓢西瓜,拿着勺子边挖边吃边说:“你觉得那个杨泽可信吗?”
楚策说:“至少目前为止,还没看出可疑之处。”顿了顿,又道:“而且他那个妻子,确实是神志不清,若是装,不会装得这么像,他提到妻子时的神情也不似作伪。如果他是为了找我们麻烦而来,应该不会带上他的妻子才对。”
周光璟点头道:“他们这些养蛊人一个个都神出鬼没的,留他在明处,总比放他跟着我们后面看得清楚。”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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