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扬书魅影+番外 作者:南风歌
正文 第7节
扬书魅影+番外 作者:南风歌
第7节
“大夫,是不是怀孕的人脾气特别怪异暴躁?有没有什麽办法?”楚飞扬临走前问。
老大夫抚著胡子摇头晃脑了片刻:“顺著她。”
楚飞扬暗暗叹了一口气,拎著药离开。
刚出药房不久,还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喊住了他:“楚大哥!”
楚飞扬回头,不意外地看到带著丫鬟扮著男装的梅欣若满面惊喜地跑过来,满手抓著些吃的玩的。
“楚大哥,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你去哪里了?那天晚上你追出去了就没再回来,我们担心死了。”梅欣若仰头看著楚飞扬,清亮的眼睛满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楚飞扬笑道:“劳你们挂心了。只是有些事耽搁了,还没来得及告知梅老爷。”
梅欣若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身後的丫鬟,一手拉住楚飞扬的衣袖道:“那你事情办完了吗?可以回来了吧。”
楚飞扬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而且梅老爷的生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也用不著我一直呆在梅家。我原本也正想要向梅老爷辞行。”
梅欣若雀跃的神色立时黯淡了下来,弯了弯嘴角道:“你不用那麽客气啊。就把梅家庄园当成自己家好了。我爹和你师父交情那麽好,我爹又那麽喜欢你。我也……”她低下头用手捏了捏衣角,声音消失在唇间。
楚飞扬道:“我自然没有见外,也很感谢梅老爷的抬爱。以後梅家若还需要什麽,我自会鼎力相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梅──公子也早点回家吧,别太晚了。”说完转身欲走。梅欣若快走两步跟上,道:“我反正没事,和你一起走走吧。”
两人一起走过几条街,楚飞扬停了下来道:“我到了,就此告辞吧。”
“等等,”梅欣若急道,楚飞扬看向她。梅欣若情急之间也不知要说些什麽,只是不想和楚飞扬那麽快分开,总觉得要再说些什麽。她眼睛转了转,看到楚飞扬手里的东西。走了这一路,直到此时才看清那拎著的居然是药材。
“这是什麽药?楚大哥你病了麽?”梅欣若担忧地问道。
楚飞扬拎高了药材,笑了笑道:“我没事。这是给别人买的。”
“你的朋友受伤了?!那你可以把他接到梅家庄园一起住,也方便照顾呀。”梅欣若积极提议著。
“不是受伤,也没人生病。没有大碍的,不用麻烦梅庄了。”楚飞扬客气地回道。
“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那这是什麽药?”梅欣若看楚飞扬一副著急离开的样子,开始没话找话。她总觉得应该和楚飞扬再呆得时间长些。她需要时间理清要说些什麽,并且积聚勇气把它们说出来。
“安胎药。”楚飞扬笑著答道,之後便礼貌地告辞离开了。梅欣若僵立当场。
“他……他说那是什麽药?”梅欣若问跟在後面的小丫鬟。小丫鬟沈静了半晌,迟疑道:“楚大侠说的好象是……安胎药。”
梅欣若眨了眨眼睛,有几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转身离开。小丫鬟小跑著追在她的身後,一起向梅家庄园的方向而去。
三十五章
楚飞扬回到客栈,推开残破的门,看到君书影躺在床上的僵硬身影,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等著他的会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我回来了。”楚飞扬走到床前,已经打点起精神准备迎接两道恨不得烧死他的怨恨眼神,或是牙尖嘴利的冷嘲热讽,可能还有致命的毒药或者暗器。
然而什麽都没有。君书影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满脸汗水,蹙紧了眉头忽轻忽重地喘息著。
“君书影?!”楚飞扬试探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应答。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一副凄惨无比的狼狈模样。楚飞扬忙给他解穴,扶著君书影坐起身,他还能感到手下身躯的轻颤。
“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楚飞扬抓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却被君书影挣开。
“我没事。”他气喘吁吁地开口,“你可以再晚一点。正好给我收尸──唔……”话没说完,君书影哼了一声,抱著肚子把身体缩成一团,冷汗涔涔而下。
“你是肚子疼麽?让我看看。”楚飞扬探手去拽君书影的手腕,被君书影硬是挣动著,无法把脉。
“你怎麽那麽顽固?!讳疾忌医只能害到你自己。”楚飞扬皱著眉头说道。
君书影哼笑一声,声音有些虚弱的轻飘:“你是医?!你不过是个自诩正义的屠夫罢了。我说了没事!你怎麽这麽多事,像个女人一样!”
“这种时候还和我耍嘴皮子。到底谁更像女人?!”君书影的不合作让楚飞扬有些火了,动作粗鲁起来,捏住君书影的手腕用上了力气,让他无法挣开。
君书影却是被这句话彻底触怒了,他扬起另一只手,抓过楚飞扬的衣领,粗喘著气恶狠狠地道:“是,你楚大侠是铮铮男子汉!我他妈地像个女人一样身体里面怀著那个东西!你想知道怎麽回事?!好我告诉你!你儿子在我肚子里捣翻了天。我他妈的疼得死去活来。我要不要什麽都告诉你啊楚大侠?!”
过近的距离让楚飞扬能感受到君书影喷在他脸上的灼热气息,也能清楚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愤恨的,不甘的,耻辱的,还有很多别的什麽,只是看进去就让他的心微微一颤。楚飞扬忆起初见时的君书影,那个位高权重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不仅什麽都失去,还落入这样难堪的境地。虽明知他罪有应得,却也忍不住为他惋惜。如果不是心术不正,以他的本领,他本可以仍在更高的地方,被人仰视膜拜。
楚飞扬轻叹口气,拉下君书影的手,缓缓过了些内力给他,直到君
书影的呼吸轻缓下来。这一次君书影不再挣动,只是低著头不出声,默默地接受那丝丝缕缕流入身体的暖流慢慢抚平他的不适。
楚飞扬站起身来,拿过桌上的药,道:“我去为你煎些药来,你再休息一下。”又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籍,无奈地道:“如果嫌弃这里太乱,可以到隔壁我的房间去。还有,别再想跑了。你该知道这种时候留下是对你最好的。”
楚飞扬煎好了药回来时,君书影正倒在他房里的床上睡得正香。楚飞扬把碗放在了桌上,自己又去要了一间房,在那之前免不了向那吝啬的老掌柜一番好言好语的赔罪,又拿出一大笔钱赔了君书影砸坏的东西才算完事。
往後几天君书影安静了许多,不再故意找茬,不再处心积虑地逃跑。楚飞扬省心不少,却也不敢放松。他很明白君书影这种人,乖巧只是暂时的,也许他正等著时机要了他的命。和毒蛇相处时,任何的掉以轻心都要不得。
三十六章
两人安然相处了十多日,君书影整日地呆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楚飞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即便有心监视,也要先能忍受君书影牙尖嘴利的讽刺挖苦才好。如果是前两天他可能还会以为他是怕了外人的猎奇眼光和切切私语,现在他却是无从猜测,只能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自从他见过梅欣若那天起,梅向一直催促他回梅家庄园,楚飞扬百般推脱。梅向终是忍不住了。这天晚上十万火急地把他叫到梅家,酒过三巡之後,提起了他和梅欣若的亲事。
楚飞扬暗叹一口气,这件事终於挑明了。他知道他师父和梅向一直在等著他先开口。他和梅欣若的一来一往几乎被所有认识他的人以暧昧不明的眼光注视著,梅欣若看向他的眼睛饱含爱慕。即使他是洒脱的大侠,不管做什麽都被人这样看著,就算表面上无知无觉云淡风轻,实际却是窘迫得可以。
楚飞扬拿出早就准备了一万遍的说辞委婉地拒绝。谁知话还没说完,梅向就火了,一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骂他不负责任。楚飞扬一阵错愕,挨骂挨得莫明其妙更是冤枉之极。直到梅向指责他已有妻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还来招惹他的宝贝女儿,楚飞扬才算明白过来。他苦笑一声,这个中曲折又怎能让外人得知?!
所以等到梅向骂完了消气了,心平气和地问他是不是只是在照顾别人的遗孀时,他干脆地否认了──这本是实话,那是他的孩子,虽然那一个不是他的──妻子……
楚飞扬想到君书影和妻子这个身分的联系,心底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涌起一股恶寒,却又莫名地觉得好笑。他这纠结的表情看在外人眼里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躲在暗处偷偷看著的梅欣若急出了眼泪,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让她的楚大哥一想到就会笑。
楚飞扬那麽干脆地承认,反倒让梅向没了话说。梅向瞪著眼睛看了楚飞扬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唉──”
却就在此时,一个家丁满面仓皇地跑来报信,说是书房里进了匪徒。梅向也顾不得再训斥楚飞扬,急急地往书房而去。楚飞扬拎起剑跟上梅向,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劫算是过了吧。不过想到那家丁所说的匪徒,却总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要说有谁最会和他过不去最能给他找麻烦,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梅家庄园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家丁们三五一队,举著火把来来往往。几十个护院排好了阵形,拿弓的举刀的佩剑的,训练有素。君书影从藏身的房间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看,不禁暗暗叫苦。他怀疑梅向这老狐狸是不是把赚来的钱全都用在看家上了。
家丁们开始顺著走廊一间间房搜察,眼看著就要搜到这一间。君书影在房里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刚刚绕到屏风後面,木门已被!地踢开,房里被火把映得灯火通明分毫毕现。
屏风後面并没有可以遮掩的东西。君书影缩在墙角,听著家丁在房里翻箱倒柜地查看,徒劳地运气聚力,希望能使出哪怕一分的轻功,他也能毫不费力地逃出生天。
有脚步向屏风处走来。君书影深吸一口气,手中捏紧了三根亮闪闪的银针,准备拼死一搏。正在全神贯注间,蓦地身子一轻,被人抓住肩膀拉上了房顶。君书影吃惊间反手就刺,却被制住了手腕,连嘴一起捂住,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嘘,别出声。是我。”
三十七章
“嘘,别出声。是我。”湿热的气息撒在耳边,让君书影浑身一僵。楚飞扬的过分靠近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他无法不想起两人一切孽缘开始的那一天,那也是他一切悲惨处境的开端。早已淡薄的仇恨像在余烬上重新燃起的烈火,灼热,激烈,无法遏制地蔓延开来。君书影捏著银针的手微微发抖著,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神集中在两人身下四处翻查的家丁和护院身上,让那因淬了毒而闪著幽幽绿光的银针滑入袖中。
几个家丁把这房间里四下翻了个遍,没有什麽发现,便迅速了离了这里,往下一个房间冲去。房间里没了火把的照耀,顿时陷入了安静的黑暗,几丛植物的阴影在门外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下把影子投了进来,扭曲如鬼怪。
楚飞扬依旧维持著揽住君书影捂著他的嘴巴的姿势,凝神细听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已远离了这一片庭院之後,才带著君书影跳下房梁。君书影抿紧了唇异常安静,楚飞扬瞪著他片刻,拉过他的手输了些内力给他,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回到客栈我们再清算!”说完径直走到窗前先跃了出去。君书影皱眉四下看了看,最後还是跟著楚飞扬的身後向外逃去。
君书影跟著楚飞扬在庭院里高大的树木和假山石间潜行,避过了来回搜巡的护院,最後到了外墙边上。楚飞扬飞身跃上了墙头,却发现君书影没有跟上。低头一看,君书影正在墙下抬著头看他。楚飞扬皱了皱眉,他传给君书影的内力不应该这麽快耗尽。远处又有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逼近,现在没有时间想太多。楚飞扬只能认命地跳下来,揽住君书影再次飞上墙头,却看到君书影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虽然有些吃惊,但也不算完全的出乎意料。
楚飞扬叹了口气──身後是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眼前是处心积虑等著他露出破绽要他性命的人──
一切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事实上也的确只是一瞬间──君书影那微薄的内力不足以让他看清那一瞬间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只知道楚飞扬抱著他转过了身,利箭透过血肉的声音和楚飞扬的一声闷哼在他将手中的银针刺出之前就钻入了他的耳朵。君书影睁大了眼,带著三分去势的银针轻而易举地扎进了楚飞扬的胸前。
楚飞扬低头看了看,苦笑了一下。羽箭穿透了他的左肩,锋利的箭头沾染著温热的血钻出了血肉。但最严重的并不是它,从那三枚小小银针处疯狂地往他的周身传播的麻痹才真会要了他的老命。
楚飞扬抓住君书影的手拔出银针。自己点了穴阻止毒性的蔓延。身後有人大声嚷著:“我射中他了!他受伤了!”一些凌乱的脚步声正在快速向这边靠近。君书影还在惊愣当中,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的伤,又看向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干涩暗哑:“……为什麽?!”
楚飞扬拎著君书影跃下墙头,有些气喘地回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到客栈我们再好好清算,你这个阴险小人!”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很快地回到了下榻的客栈,君书影在路了闭了闭眼睛,只能听到迅疾的风声从耳边颊边迅速掠过。楚飞扬如此挥霍内力,他几乎能听到楚飞扬体内毒素蔓延扩散的声音。
两人从窗户钻进了楚飞扬的房间。
一进门楚飞扬就推开君书影,倒在桃木椅子上。他折断左肩後羽箭的箭尾,抓住箭头拔了出来。又扯开胸前的衣服,银针造成的微小伤口周围紫黑了一大片。君书影站在一边愣愣地看著,直到楚飞扬猛地瞪向他,那双晶亮的带著显而易见的不耐神色的眼睛甚至让他吓了一跳。
“愣著干什麽?!解药!”楚飞扬喘著气粗声低吼道。
君书影皱了皱眉。他本不是就是要他死麽?!他怎麽还敢这样嚣张地向他要解药?!真是笑话。君书影戒备地走了两步,朝向门的方向。
“我说,解药!”楚飞扬垂下的几缕散乱发丝下的阴狠表情是君书影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便是从前他面对他周身杀气的时候。
但是不管楚飞扬表现得多有威慑力,君书影却知道他的身体可能已经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没人能在高放的致命毒药下活过半柱香。即便是楚飞扬也不能。
他现在大可以从从容容地走出房门,楚飞扬必死无疑。他报了仇,并且从此也後再也不用担心这样大的一个隐患。
但是他却看到自己从怀中掏出了瓶子,伸手递给楚飞扬。楚飞扬只是定定看著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君书影迟疑了一下,绕过桌子走过去,拔开瓶塞,往那可怖的伤口上散了些。又从怀中掏一粒药,塞到楚飞扬嘴里,按住他颈侧的穴道,看著那药丸滑下了楚飞扬的喉咙。
第三十八章
楚飞扬服下解药之後过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浑身麻痹的状态恢复过来,开始自行运气调息。君书影在旁安静地看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的迷惑。
君书影从来只相信,恨是真的,恶是真的,嫉妒是真的,欲望是真的。他从不相信所谓正义是真的,良善是真的。正义和良善只是因为他拥有的已足够多,可以去施舍那些微不足道的同情和善意并沾沾自喜引以为傲。他只是还没有碰到什麽让他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当那出现在他眼前时,没有什麽是不可以抛弃的,没有什麽是不可以背叛的。
他从不相信朋友。所谓至交只不过因为你还没有成为他脚下的阻绊。一旦你是了,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踢开,甚至铲除。
他是真的看不清了。他没有想到楚飞扬会做到这种程度,为他。
君书影抬步向外走去。
“不准走!”楚飞扬仍旧紧闭著眼睛,脸色苍白,英挺的眉宇正因为身体所受的折磨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虽明知他看不见,君书影还是习惯性地用轻鄙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还拦得了我麽?”
“你大可以试试!”楚飞扬咬牙切齿道,不知从哪里传出骨骼喀喀作响般的声音。
“你!”君书影气结,瞪视著楚飞扬,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潇洒转身离开。
他并非怕了楚飞扬的胁迫。若是这一夜之前,楚飞扬对他的威胁还让他有所顾忌,因为即使楚飞扬总是不厌其烦地承诺要照顾他,毕竟那是几个月前还处心积虑要他项上人头的可怕敌人。现在他有十足的把握楚飞扬不会伤害他。但是看著那张从来温和明朗的脸此刻难得一见的阴云密布,居然无法违抗般地止住脚步。
他不相信自己会有感激,感动,感恩这些多余的情绪。他习惯了没心没肺恩将仇报,他习惯了与一切人为敌。但是此刻,他却悲哀地发现他无法再把楚飞扬只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也许他该怨恨楚飞扬弄乱了这一切,但那些萦绕在心里的无数复杂思绪他却无从分辨。
楚飞扬隔空推了把椅子给他:“坐下。”
君书影僵持了片刻,才放弃了般地挪了过去。“你真是个蠢蛋。”他看著再次静下心来运气调息的楚飞扬耻笑道。
“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楚飞扬弯了弯嘴角回道。
……
君书影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看向楚飞扬,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楚飞扬仍端坐在那里,只是一双眼睛却睁得滚圆,晶晶亮地盯著他。
“怎麽,楚大侠後悔了?想杀人灭口了?!”君书影警觉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阴险卑劣反复无常?!”楚飞扬冷笑一声,“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别再妄想逃走,我没有耐心再和你玩猫捉老鼠。”
君书影皱了皱眉头。楚飞扬还在定定地看著他,那眼神不再是一惯的内敛温和,带著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楚飞扬有点不对,他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也许刚刚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的人都会有些不正常吧。那怪异的眼神让他心生疑惑,反倒没心思气恼楚飞扬把他比作老鼠的无理。
君书影起身离开,关门之前还能看到楚飞扬略带怪异的眼神看向这边。门扇合上,阻断了楚飞扬定定看向门外的视线。
君书影带著满心的疑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楚飞扬的怪异举动他在心里来回闪现,他甚至觉得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楚飞扬松了口气般的神色。
把手放在自己房门上的那一瞬间,君书影突然灵机一动,嘴边无法控制地咧出一抹得意笑容。他想他已知道发生些什麽了。君书影脚步轻快地原路返回,郁结於心的愤愤不平好象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三十九章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门前,大手一推闯了进去。楚飞扬还坐在原处,抬起眼睛看向门外。
“谁?!”楚飞扬的声音带著些警惕,伸手握住了身旁的剑。
君书影慢慢地走了进来,眼睛盯在楚飞扬的脸上细细打量。“是我,楚飞扬。”他边慢慢地挪动著脚步边回道,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般的笑意。
楚飞扬放下了剑,看著他道:“你又回来做什麽?”
“我来……看看你。”君书影走到楚飞扬面前,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楚飞扬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君书影吃了一惊,慌忙收回了手。
“不用试探了。”楚飞扬道,“我看不见了。”
楚飞扬如此干脆地承认,反倒让君书影愣了一下。他随即回过神,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他复又伸出手在楚飞扬面前晃了又晃:“真的完全看不见了?!一点点也看不见了?!”
“恩。初始还能看到些影子,现在完全看不到,只有一片漆黑了。”楚飞扬点点头回道。
君书影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你是瞎子了?我一向知道高放的毒药很霸道。只是没想到有了解药也克制不了,不知道会不会瞎一辈子……”
“你再把你那爪子在我眼前晃我就把它剁下来。我说到做到,你最了解的。”楚飞扬口气平平,却带著压抑不住的怒气。君书影讪讪地收了手,转身坐在楚飞扬身旁的椅子上。
楚飞扬觉得自己自从遇见君书影後叹的气比他一辈子的都要多。他把脸转向君书影的方向,不再努力假装看得到,眼神失去了神彩,像一片灰色的空洞。“君书影,我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麽做的。为什麽总是那麽没心没肺。”
“怎麽?!你还指望我感恩?!你别忘了楚飞扬,一直都是你像关押犯人一样对我。你以为我稀罕你那自以为是的照顾?”君书影不屑地嗤道。楚飞扬没有回应,只拿失去光彩的眼睛看著他的方向。虽明知他看不见,君书影还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是真的瞎了吧?!”
“你!”楚飞扬觉得自己已经无力生气了,叹道:“我是瞎了,而且居然是为你这麽一个混蛋。我楚飞扬活到现在头一次觉得做了蠢事。你听好,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再敢给我添乱,我真的会把你锁在房间里直到看著你他妈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可以一拍两散,从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楚飞扬握著拳头一口气说完,便等著回应。耳边只有加重的呼吸声。“听到了没有?回答我!”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虎落平阳。楚飞扬,我早晚会扳回这一局!”君书影恨恨地说道。
“很好。”楚飞扬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在我找你之前,不要再来烦我。”
“你──”君书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发现楚飞扬的剑已半出鞘地横在胸前,锋利的剑身闪动著烁烁寒光。
君书影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楚飞扬,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门扇相撞的轰响声音过後,房间里终於恢复了安静。楚飞扬收起剑,松了口气,狠劲地闭了闭双眼再睁开,茫然四顾了一周,蓦地一掌劈开了身边的木桌。
君书影回到房里,细细掂量了一番。从前他逃不出楚飞扬的五指山,如今却不可同日而语。再凶猛的狮子,骤然间目不能视,威力也要大打折扣。只是他必要早日逃脱才好,不能给楚飞扬任何缓过气来的时间。
君书影乱七八糟地想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见到楚飞扬,只有店小二每天殷勤来去端茶送水,连熬药送药的活也被小二接手。君书影一想到那药的用途被别人知道就一阵恶心,不过看样子那小二确是一无所知。君书影的一念之差,那小二便拎著脑袋从鬼门关外绕了一圈。他却无知无觉,依旧每日堆著殷勤的笑伺候周道。
君书影试过一次逃跑,但还没逃出这条街就被楚飞扬抓了回去──那是自那一夜以後第一次见到楚飞扬。他双目无光,面无表情。君书影不甘心地被楚飞扬拖著飞回了客栈── 他像一个眼睛完好的人一样在房顶间轻掠,君书影却知道他若是走在下面街道,不出五步就会被所有人看出他是个瞎子──他没有问楚飞扬是怎麽找到他的,只是有些不可忽略的沮丧。
楚飞扬即便瞎了,也依旧比现在的他强。他像堵高墙,无法推倒,无法超越。君书影深感无力。最让他烦躁的是,他的三月之期只剩短短一个月了,若不尽快拿到焚情珠,他怕是要枉死在这里。
君书影觉得越来越嗜睡,他不知道是孩子的缘故,还是毒药的作用。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又一日清早,君书影照例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皱著眉头打开门,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店小二,却是楚飞扬站在门外。楚飞扬对著他的方向笑了笑。他的眼睛灰暗而无神,只是那笑容仍是一贯的温和平静。君书影不自觉地更皱紧了眉。
楚飞扬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提著精致的食盒。君书影不得不小心地让著他,才不会被他碰到。楚飞扬径直走到桌子前面,放下食盒,转向君书影的方向,笑道:“我如今的状况,要小心惹上麻烦。以後恐怕都要在房里吃饭了。”
君书影慢慢走了过去,一双眼睛打量在楚飞扬身上。楚飞扬有些小心地摸到凳子,坐了下去。又摸索著打开食盒,摆出吃食。君书影在楚飞扬对面坐下,楚飞扬把筷子递到他面前。
“你不生气?我差点杀了你。”君书影满心疑惑。
楚飞扬淡淡一笑:“可我还活著──”
“可是你却瞎了。”君书影截断他,“你应该後悔,你应该暴跳如雷,你应该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我开门的时候你就该一剑刺过来,而不是他妈地笑著给你的仇人送饭!”君书影说著便失了耐性,几天以来郁结於心的苦闷情绪如山洪般暴发出来,“什麽大侠?!什麽正义?!你根本是个伪君子,一辈子活在面具下面的可怜虫!”
楚飞扬收回递著筷子的手。房内的气氛顿时沈默而诡异。
“你在内疚。”楚飞扬说道。
“我不会对任何人内疚!尤其是你,楚飞扬!”君书影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切齿道。
楚飞扬轻叹口气,道:“听著,我不想再和你吵。要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是真的死了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愧疚,至少可以试著听我的话……”
“听话?听什麽?!像你一样做个伪君子麽?!”君书影不屑地冷哼一声。
楚飞扬笑著点了点头:“如此自然最好,不过我不敢指望。我只要求你别再滥杀无辜。在胡乱杀人之前至少多想一想。”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麽命令我?!”
“你欠我的。”楚飞扬淡淡说道,又微微一笑,“而且你动摇了,愧疚了。”
……
君书影冷冷看著他:“你还能更自恋麽?”
楚飞扬没有回话,只复又伸手递出筷子。
君书影接过,嗤笑一声道:“给歪了,瞎子。”
楚飞扬只当没有听见,摸索著笨手笨脚地吃了起来。
君书影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看著楚飞扬因目不能视而有些笨拙的动作,他突然理解了楚飞扬所说的──
“我如今的状况,要小心惹上麻烦。以後恐怕都要在房里吃饭了。”
楚飞扬的仇家不少,甚至不比他少。对於那些藏在暗处虎视耽耽的各路匪徒,楚飞扬瞎了,不再是战无不胜的强者,这简直是天赐的大好机会。也许不用他动手,楚飞扬很快会身首异处,陈尸街头。
君书影端起嫩滑的粥,拿汤匙慢慢搅著,若有所思。
四十一章
如此安安静静地又是几天过去──至少是表面的安静。
这几天来君书影只偷偷溜出去过一次,不死心地再次潜入梅家。有了两次失败的教训,这一次他成功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但他依然失败了。
他从前从梅辰英那里将焚情珠的所在探听得一清二楚。而当他拖著累赘的身体,千辛万苦地终於进了梅向书房的暗室──梅辰英没有骗他,这是那老狐狸藏他的宝物的地方。到处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价值连城的古董,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但偏偏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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