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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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身如玉 作者:玄楼重霄

    正文 第17节

    兽身如玉 作者:玄楼重霄

    第17节

    沈石拎着礼品袋回来,直接递给杜子聿,却又被杜子聿推回来。对面的人嘴角勾着,眉眼都带了笑意:“你中的,自己拿着。”

    沈石晃了晃礼品袋,就听杜子聿叹了一声,凑过来拿出里面的盒子,打开来,盒内是一块皮带机械表。

    “左手伸过来。”调准时间,杜子聿直接帮沈石戴上,端详了一下,点头道:“恩,挺适合你。”

    沈石似乎十分中意这块表,晚宴结束后还总是抬起手臂看几眼,杜子聿觉得有趣,便讲给他怎样调时间,怎样看表。沈石盯着表盘,忽然问道:“4点46分93秒。能不能调?”

    “能是能……”杜子聿愣了愣:“你调到这个时间干什么?”

    沈石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捏着调节钮旋转时针分针,直到4点46分,他手指顿了顿,似乎有什么困惑,又继续往后调,直至循环了12个小时又回到4点钟。

    “这块表没坏?”

    “当然是好的,”杜子聿失笑:“可你要打算这么玩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沈石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子聿,指了指时针:“为什么,过了4点,这个就不再指向4的位置?”

    “机械构造,哪有为什么?”杜子聿实在搞不清楚沈石在想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但是,我见过一块手表,4点46分,指针指准这里。”沈石蹙着眉,当真十分纠结这个问题。杜子聿下意识地想说“那块表坏了而已。”但是这话到嘴边,忽然就咂摸出不寻常的味道来,这事情……不太对劲!

    “你在哪见过这样的表?”杜子聿谨慎问道。

    沈石想都不用想,似乎是这件事的印象太过深刻,足以让他脱口而出:“在这副身体上。”他说着,指了指带着新表的手腕:“我进入这副身体之后,第一次醒来,戴在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记忆里努力搜索当时的场景,继而笃定地确认道:“4点,46分,93秒。”

    “为什么不早说?”杜子聿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心跳加速。如果说当时的时针并不是指向45点间某个位置,而是准确的指向4点,那就有可能时针分针秒针都是被人为拨弄到这个位置上,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我也是看到这只表才想起来。”

    “当时这块玻璃还在吗?”杜子聿点了点表蒙,见沈石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心里愈发揪紧,接着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的天色,像是几点钟?”

    “傍晚,天刚开始暗。”沈石回想着。

    “那之后,你把手表扔哪了?”

    “江里。”

    杜子聿稍稍松了口气,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确保手表没被警方打捞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杜子聿心思电转,笃定表盘上留下的信息是在暗示那块缅甸赌石的下落。

    可是,史迪威公路,4点46分93秒……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你在担心什么?这副身体是不是惹麻烦了?”

    沈石的话打断了杜子聿的思绪,他看向沈石,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只敷衍了一句:“有点小麻烦,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沈石皱起眉头,眼睛里写着担忧,但还是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杜子聿很快地接过话来,对他笑了笑。

    那晚之后,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杜子聿,沈石那里再没有更多可挖掘的线索,杜子聿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个多星期,直至元旦过去,谜团依然解不开,倒是李戊这时候回来了。

    杜子聿和他约在古董店见面,李戊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拎着个大皮箱上了二楼,杜子聿替他斟好茶,笑笑:“怎么还拎着行李投奔我来了?”

    “少废话,你看看这是什么!”李戊裂开嘴笑着,顾不上喝水,直接把皮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翡翠雕镂的走马灯。

    “老李倒讲信用,说一个月,一天不带差的。”杜子聿不禁拿起走马灯细看,早就听周大海说过,这个老李擅长雕刻摆件,尤其喜欢细节刻画,这盏灯便是精细到了极点——

    内芯的青白筒柱削得极薄,上面镂刻着如意祥纹,底部个玉石底座,刚好可以立一根蜡烛。从底座中央穿一根铁丝上去,顶部装了一个叶轮,叶轮上悬挂着长短不一的鱼线,鱼线的另一端拴着碧玺珠子,珠子与珠子相连,围着中间的筒柱线性起伏,形成一圈珠帘。而最外层的灯罩是卯水翡翠,冰透的翡翠上浮雕着仕女赏花的图景,雕工也是惟妙惟肖。

    杜子聿让伙计找根蜡烛来,立在灯座上点燃,灯内空气被加热上升,叶轮受力旋转,碧玺珠子跟着转起来,发出清脆铮鸣之声。从外面看去,一团暖黄的光从翡翠中心晕散开,外层的翡翠像是一层绿盈盈的窗纱般温润通透,碧玺珠子化作五彩的影子倒映在翡翠上,影影绰绰,随着转动而幽幽浮动,恍惚看到仕女们在月光下打着宫灯,花园赏花的盛景。

    “怎么样?”李戊挑着眉,一副得意神色,对着杜子聿竖起大拇指:“我说这盏灯,绝了!老李跟我说,一块破石头做成艺术品,一半儿功劳都在你身上,如果我们把这东西卖了,他给你50分成。”

    “我姐那,春节前还有拍卖么?”杜子聿看着眼前的流光溢彩,若有所思。他记得晚宴那天,有提起过,拍卖行想把这一年流拍的藏品汇集起来,再做一次年终竞拍。

    “你想拍这个?”李戊立刻会意,他皱着眉琢磨:“底价你打算给多少?这东西漂亮是漂亮,可翡翠种水还是不够极品,也就三五百吧?”

    杜子聿倾身吹灭了蜡烛,烛烟缭绕里,他信口道:“八百万。”

    李戊愣怔一下,伸手去摸杜子聿的额头:“杜少你没事儿吧?想钱想疯了!”

    “我就是要让它流拍。”杜子聿说着,掏出名片夹,一下一下磕在茶台上,目光狡黠地冲着李戊笑笑:“我最近锁定了一批质量不错的买家,正好趁着这次拍卖都邀请过来,不流拍,我怎么有机会和这些意向买主见上面呢?”

    “你又想搞什么名堂?”李戊乐了,发现杜子聿这小子做生意鬼点子多得很。

    “中午一起吃饭,我慢慢跟你说。”杜子聿说着,忽然想到沈石那件事,顺口就问李戊:“对了,你说如果一个死人,临死之前写了一处地名,还把手表人为拨到4点46分93秒上,是在暗示什么呢?”

    李戊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懵然地愣了愣:“你最近喜欢上看推理了?”

    “嗯,闲的。”杜子聿点点头,看着李戊一筹莫展的样子,便放弃了从他身上找灵感,他这个姐夫除了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其他方面线条粗得很。于是,他干脆站起身:“走吧,吃饭去。”说着,顺手编辑一条微信,把同样的问题给时来发了过去。

    第42章 接货

    一顿饭的功夫,杜子聿便把晚宴时筛选过的名单交代给李戊,托他和三姐帮忙安排着拍卖的事,自己则是准备等这档子事办完,就去香港接老罗那批货。

    距离春节只剩两个月,古董店开始忙起年底盘点和账目清算,正好新房装修好了,虽说还没怎么装饰,起码住人没问题,杜子聿便不用再折腾回老宅,和沈石每天去新房过夜,这样一来,白天在店里做不完的账,干脆就带回新房接着做,杜子聿对表格数据不敏感,每年这个时候都苦不堪言,往年都要拿出两个星期清算,今年时间太赶,他就只好熬夜核账。

    杜家小少爷向来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宝,梅姨听说杜子聿要搬去新房一周,立马包两饭盒小馄饨、三鲜饺子还做了手擀面和酱牛肉,非要他带着,千叮咛万嘱咐万一饿了就煮来吃。三姐也是下午就跑去古董店,嘴上说跟他商量拍卖的事,实际上就说了开拍的日子,便强行跟着他回了新房。

    “日用品什么的你看看还缺什么?”三姐一进屋就像检查内务似的到处转,杜子聿拎着梅姨的食盒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是三姐塞的食物,他叹了口气,挪了半天,才把梅姨的心意塞进去。

    “姐,我之前来看过了,真什么都不缺。”

    “你忙你的,我到处转转。”

    见三姐不听劝,杜子聿便不管他,拿出笔记本和账本去书房做账,可刚敲了不到半小时的账目,外面就飘来食物的香气,杜子聿皱着眉走出去,只见三姐和沈石并肩站在厨房里,沈石系了条围裙,竟然被三姐手把手地指导怎么煮馄饨!

    “你弟弟二十四了,不是四岁,少操点心吧!”杜子聿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三姐往门口推,替她打开门,笑着摆摆手:“晚安。”

    “臭小子……有事打电话。”三姐比了个讲电话的手势,杜子聿对他拱拱手,她才一脸不放心的走了。

    “行了,别费劲了。”杜子聿回到厨房,瞥一眼煮破了皮的小馄饨,关掉煤气,直接把一锅肉丸面片汤倒掉,扭头冲着沈石打发道:“去洗澡睡觉,不用等我。”说完,给自己沏了杯速溶咖啡,朝书房走几步,忽然回头警告沈石:“不许再煮小馄饨了,听见没?”

    沈石讪讪地点了点头。

    杜子聿这才回到书房继续做他的账,几页报表做完,咖啡也见了底,杜子聿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他打了个呵欠,关上电脑,端着杯子出门,只见沈石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外卖袋子,杜子聿看清了袋子上的商标,不由得皱起眉。

    沈石见他出来,立刻把餐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是满满一碗小馄饨,没加葱花,竟然还冒着热气儿,香味儿飘过来,杜子聿还真有些饿了。

    “我不记得这附近有这家馄饨店。”杜子聿说着坐过去,其实他很少吃这家的东西,汤倒是清淡不油腻,拿勺子舀起一颗小混饨咬一口,他便愣住了:“这是……梅姨包的吧?”

    “嗯,你姐说,你只爱吃家里的馄饨,外面的太腻。”沈石看着杜子聿吃得冒汗的鼻尖,回答得心不在焉:“我带着馄饨让外面煮的。”

    “他们给你煮?”

    “多找几家就好了。”虽然沈石的语气毫不在意,但杜子聿却晓得,这家馄饨店距离他家着实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今天外面降温了,尤其是夜里得有零下七八度,这小子跑这么远给他煮馄饨,带回来竟然还是温的……

    心里莫名地柔软起来,杜子聿叹了口气:“傻小子,以后别煮了。”

    “不好吃?”沈石皱起眉,表情有些失望。

    杜子聿看着他眼睛里的期待和雀跃一点点暗淡,忍不住道:“谁说的?我爱吃呢……”说着,在沈石的注视下一连吃了好几口,额头立刻冒出一层细汗,他笑了笑,跟沈石解释道:“但是不用特意给我煮,我饿了会跟你说的。”

    沈石点点头,看着杜子聿吃得香,他吸了吸鼻子,馄饨的鲜香充满了鼻腔,他本来对人类的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此刻不知怎的,有些眼馋了。杜子聿停下勺子看过来,发现了他的垂涎,笑起来:“想尝尝吗?”

    “我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人类的食物,不单单是拿来填饱肚子的。吃饭这两个字,对中国人来说,还代表了相聚、团圆和陪伴,一起吃饭,是我们特有的,表达情感的方式,而且很多时候,一起这两个字,比吃饭重要。”杜子聿说着递给沈石一只勺子:“你不需要吃,但你可以陪我吃。”

    “陪你吃?”沈石重复着杜子聿的说法,努力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低头舀了一颗小馄饨一口吞下,鲜肉的香甜滋味在嘴里化开,又低头喝了口汤,暖暖的熨贴感从喉咙一直到胃。

    “好吃吗?”杜子聿带着笑意看着他。

    “很好吃。”沈石点点头:“我喜欢陪你吃饭。”

    “嗯。”杜子聿低下头,用勺子拨弄着汤水,心里也像这盆汤似的一阵涟漪接着一阵涟漪。在这样的深夜里,在精心布置的新家中,两个人头顶着头,分食一小碗家里人亲手包的馄饨,幸福的感觉就像馄饨的香气一样在空气里弥漫,让他恍惚有一种家的错觉。

    沈石是他的家人,而他是沈石的家。

    杜子聿在这一刻终于给他和沈石的关系下了确切的定义,然而心却不可思议地钝痛起来,就像是在腾冲那天下午,沈石理所当然地说出不想和自己交—配时一样,不可抑制的钝痛……

    这种感觉,仿佛有什么在心上狠狠扎根,越扎越深,还破土钻出坚硬的芽,接下来,就是不可抑制的生长……

    这天之后,杜子聿每天做完帐,无论多晚,都会带着沈石吃一顿夜宵,冰箱里馄饨和饺子多得是,他们尽管煮,不怕煮烂了,两个人轮着煮,彼此嘲笑谁煮烂的更多,但不管是谁厨艺更烂,煮烂的饺子馄饨都是进了沈石的肚皮。拿杜子聿的理论来说,反正貔貅对人类食物的味道没有评判,吃什么都一样。这样一个星期下来,一本帐核完,杜子聿不仅没累瘦,反而长了些肉。

    杜子聿这边才出关,拍卖行也跟着落锤,李戊开始张罗着约见对走马灯感兴趣的买家。

    “你那个赌石协会的事儿不急着说,这一轮儿咱的主要任务是唠,先把这批人侃熟了,什么都好办!”见客户之前,李戊一再地给杜子聿普及着谈判的艺术:“你放心,我陪着你一块儿,刁钻难缠的人我来处理。不过你记住了,咱的东西只卖能给一个叫陈清忠的人,他是t市工商联合会的前副主席,手里大把的资源,咱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他哄好了,成立赌石协会的事儿,我们拱他牵头。”

    杜子聿点点头,在这类场合里,他从不去抢李戊的风头。李戊是社交型人格,瞩目感会给他极大的自信和动力,并促使他成为每场谈判的话题引导者,杜子聿乐得在这其中扮演衬托者的角色,不用多废话,还能坐享其成。

    这次也不例外,几场商谈下来,和和气气,最终走马灯以三百万的价格卖给了陈清忠,同时卖给他的,还有份大大的人情。

    “二百万帮我转给老李,我只留一百。”杜子聿把汇款单交给李戊,不禁按了按眉心,叫苦道:“我现在一看见数字就脑仁疼。”

    李戊哈哈大笑着,问起来:“什么时候飞香港啊?”

    “明天。”

    “这么赶?”

    杜子聿也笑起来:“杜老爷子还等我回来给他写春联呢。”

    “你的一百万我下午就打你卡里,到了那边,年关底下的,该打点的就打点些。”李戊收敛笑意,认真叮嘱着:“而且最近那边不太平,出门在外,办事加点小心。”

    杜子聿点点头:“放心吧,收个货而已,我争取早回来过年。”

    老罗这趟货是用杜家的货船从缅甸运往东南亚的,杜子聿只要了两箱赌石,于是货船在香港港口停靠一次,卸掉货,继续往东南开。但只是绕了这么个小弯,老罗便要求减免了10的航运费,说是让杜子聿占他的光,实际上是他占了杜父的便宜。

    第一次合作生意,杜子聿不打算与他计较这些,好在收货十分顺利,手续一办齐,杜子聿便租了辆车,先把赌石拉回酒店进行分拣。

    为了方便赌石运进运出,这次杜子聿没预定太高级的酒店,而是找了一家干净舒适的民宿。在九龙这个寸土寸金之地,民宿的房间自然不会宽敞,杜子聿特意选了顶楼,可以附带一个露台。

    果然两筐石头一搬进去,卧室便显得非常拥挤,好在民宿主人非常有情怀,房间布置得浪漫而又复古,kgize的美式四柱床颇合杜子聿的心意,书桌一侧则摆放着老板收藏的一些经典影碟和唱片,角落里是一台老式黑胶唱机。

    如果不急着标记赌石,杜子聿倒是很有兴致怀旧一番,但是此刻,他所有思绪早已被另一个棘手的问题绑架——这一次,要怎么和沈石发生关系才能赶紧开了阴眼看石头?

    杜子聿躺在床上,靠着枕头看阿吴的笔记,沈石洗好澡出来,带着一股热气在他身边坐下,床垫跟着颤了颤,杜子聿侧过头,正看见沈石紧实的肩膀肌肉,以及只露出“我爱”两个字的刺青。

    “沈石,”杜子聿喊了一声,沈石扭过头来,他又有些语塞。从云南回来之后,虽说两个人依旧一起睡,但他没再允许沈石亲过自己,一个多月过去,这小子好不容易才戒掉了“吃糖”。

    而且现在面对着沈石,他的心境也已经和过去不同……

    “晚安。”干巴巴说完这两个字,杜子聿翻身躺下。

    沈石有些莫名,愣愣盯着杜子聿的后脑勺,只见这个人有些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背随着呼吸开始起伏,没多久就翻身回来,一点点地蹭到自己这边,沈石像往常一样把胸口让出来,不一会儿,熟睡的杜子聿就自然地靠过来,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才算安份。

    视线落在杜子聿不浓密却纤长的睫毛上,沈石缓缓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晚安。”低沉的声音带来微微的震颤,杜子聿不安稳地动了动眼皮,却没有醒。

    原来某个人并没有戒掉“吃糖”的毛病,只是学会了偷嘴吃。

    不过等杜子聿终于发现这个真相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第43章 傲娇

    腊八节刚过,香港的街道上已经充满着春节的喜庆气息,到处是红灯笼和彩灯挂饰,街边也摆出写对联的摊子。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一辆货运车在九龙逼仄的街道里急速行驶,穿过斑驳的楼群,喧嚷的市场、鳞次的摊位,最终停在一条狭长小巷的路口。司机先下车,接着是两个青年人,高挑些的男人英气逼人,刚下车就立刻回转身子,在身后的男人下车前,手掌自然地帮他挡了一下车门门框,生怕他不小心碰了头似的。

    司机打开货箱,里面是两大筐分拣好的石头,他搬下其中一筐,又把货箱锁好,指了指旁边这栋老砖楼:“老板,搬几楼?”

    “702。”说话的男人皮肤白皙,面容清俊,但眼睛红得厉害,看起来十分怠倦,他说完,跟着司机上楼,老筒楼里潮气很重,霉味和司机身上的汗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浑身难受,几个人爬到七楼,男人敲了敲斑驳的单元门,门立刻敞开一条细缝,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眯缝着眼睛看出来,沙哑着声音问道:“是杜老板?”说着,便把门打开,让他们搬货进来。

    玄关非常窄小,从门口张望进去,房间里也不宽敞,堆满了赌石和翠料,因为供奉了财神和关公,屋子里全是佛龛香火的味道。

    大哥辛苦了,”杜子聿等司机忙活完,递给他一只烟,客气地笑了笑:“车上那批货,直接可以送去过关了。”

    往平洲送的货杜子聿找的是物流公司,免去自己报关的麻烦,等这辆货车过了关口,直接开到平洲,把石头送去玉料厂,那边有老李接货。石头怎么擦皮老李和周大海都是行家,用不着杜子聿太操心。

    “杜老板啊,这些石头都按照你标记的解?”这边司机下楼,那边的老师傅已经开始研究石头,他操着一口浓重的粤语口音,推了推眼镜:“好多老板在我这里都是切一步看一步,你这种全画好了线的切法,风险很大的!”

    杜子聿走进屋内,看到石头便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事,立刻别开视线,肯定地回答道:“师傅,您就按照我画的切就行。”

    阴眼能用是从昨天夜里开始的,他当时便不睡了,连夜分拣石头,可因为眼睛状态不是很好,起先只能看到皮壳下面薄薄一层,要专心凝视着石皮好一会儿,直到眼睛累得发酸,才能稍微多看进去一些。整整一个晚上,杜子聿这样边看边画出切割的标记,辛苦得很,几次眼睛都飙出泪,酸涩难耐,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这样一晚上熬过来,似乎体力都受到了牵扯,整个人疲惫不堪,身体发冷的厉害。

    凌晨的时候,杜子聿终于把所有石头成功分拣成两拨,两边都做好标记,一部分是料子多少有瑕疵的,直接切割出来拿去赌石,其余是玉肉质量比较平均的,准备运回平洲加工成品。

    终于忙完,杜子聿习惯性地想去泡个澡,放松顺便暖身,一起身,沈石也跟着下了床。

    “我陪你去?”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杜子聿整夜专心在石头上没顾得上他,看样子他大概早就醒了,只是碍于自己在集中,没有打扰吧。

    杜子聿摇摇头:“我没事。”说着便进了浴室,浴缸里放好水,他脱掉睡袍把自己浸进去,微微闭着眼,在水汽氤氲中舒了口气,然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等他再醒过来,是被沈石闹醒的,因为极度缺乏睡眠整个人还懵着,忽然沈石一把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浑身的就被抱起来,杜子聿吓了一跳,这下才完全醒了,但身子忽然悬空的他不得不紧紧搂住沈石的脖子,沈石不喜欢穿衣服睡觉,这会儿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湿漉漉的手臂架在他温暖干燥的肩膀上,不住地打滑。

    “放我下来!”杜子聿有些急了。

    沈石垂眸看过来,视线先是落在他脸上,接着顺着脸一路看遍了全身……

    “你刚才晕过去了。”沈石说着,视线还是没有收回来。

    “我只是睡着了!”杜子聿非常尴尬,沈石的打量让他难堪,脸上开始发热:“要么把我抱床上去,要么把我放下来!你在这站着不动什么意思?”

    沈石这才回神,紧了紧手臂朝外走,他人高马大,杜子聿被抱得也高,腿弯和背部因为水的润滑固定不住,他感觉整个人随时都要坠下去,只得直起身子搂紧沈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沈石有力的心跳声传过来,因为走路显得有些急促。很快杜子聿被放到床上,沈石拿了条浴巾帮他擦身。

    尴尬到了一定地步,反而就释然了,杜子聿由着沈石照顾,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从前胸到小腹都因为抱过自己而潮湿一片,水珠顺着隐约的腹肌线条滚落,杜子聿忍不住去看沈石的三角区域,他自诩有一副还算漂亮的身体,刚刚不仅被看光,还被紧紧抱着,这样的□□,也不知道沈石这块石头会不会给反应?

    可惜沈石那里很乖,就像之前这小子自己说的,他不想和他交配。

    身体被擦干,沈石用浴巾裹住杜子聿,只露出脸来,拿着浴巾一角帮他轻轻擦脸,擦到眼睛附近时,沈石沉声道:“你昨天太勉强,眼睛都红了。”

    “现在说这种话,昨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杜子聿这话说出来是有点赌气的,他知道沈石的睡眠习惯就和家犬一样——只要主人醒了,不论什么时间,它都会醒;主人继续睡,它便继续睡,不论是不是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但一旦主人起床,它也一定跟着兴奋起来。

    所以说,沈石昨晚上肯定跟自己一起醒了,看他这么辛苦,这小子像往常一样不懂事地扑过来就好了,难道非要他拉下脸来说“你亲亲我”吗?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还要主动索吻……他杜子聿什么时候这么倒贴过?

    不爽地瞥了沈石一眼,这小子一脸蠢样,杜子聿不耐地推推他:“行了行了,我自己擦,你去穿衣服,咱们准备走了。”

    “去切石头?”

    “切一半,一半送去过关,今天的事多着呢!”

    切石刺耳的声音让杜子聿回神,他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这些石料都只是选了最好的部分或切割或开窗,解起来不像剥皮那么麻烦,杜子聿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呵欠,咚的一下靠在沈石肩膀上,嘟囔着:“我睡一会儿,弄完了喊我。”说着,疲倦地闭上眼。

    解石师傅忍不住朝这边瞅了一眼,摇了摇头,以往的老板来解石,都紧张兮兮地恨不得自己上手,真是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翠商!

    可随着石头一块一块解下来,老师傅服气了,这一筐石头几十块,竟然全都切涨,也不知是真都是好料,还是这个小老板真的赌石功夫过人……视线不由得去打量沙发上安静睡着的青年,二十出头,容貌清秀,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公子哥,跟眼力过人的赌石行家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应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吧,老师傅笃定地点了点头。

    等到所有赌石都解完已经将近两个小时,沈石叫醒杜子聿,后者舒展一下身体,起身去看成品,老师傅手艺到家,石头解得不错,杜子聿欣然付了帐,环视一圈仓库似的房间:“这里可以代找买家?”

    “石头留在这里我不收钱,成交了我提10手续费。”老师傅说着,找出一份协议给杜子聿看。

    杜子聿粗略扫一眼,点点头:“那就放这吧。”这个解石师傅是周大海介绍的,他比较信任,二话不说就签了字,然后交待老师傅:“我还会在香港留个三五天,如果这几天有人看上石头,我直接过来谈。”

    他这话本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抱任何希望于在港这短短几天里,还能有生意做。他原本也没打算只靠香港的市场卖多少石头,而是早有计划,等t市的赌石协会成立起来,就不定期地带会员来这边看赌石。在香港逗留的这几天就全当新年前的放松,给家里几个女人买买化妆品和包算了。

    于是第二天开始,杜子聿便带着沈石在各大商场和免税店转,还特意去金店定了500g的金珠子,装满沈石的糖盒——总吃翡翠着实太费钱了……

    可第二天晚上,杜子聿便接到解石师傅的电话,说有人看上了他的赌石,想全部收购,约他明天上午见面。这本是桩喜事,谁想到福无双至,杜子聿紧接着又接到物流公司的急电,说是他那一批石头,竟然被海关给扣了!

    第44章 贵人

    海关那边放出话来,认为杜子聿这批石头的许可证有问题,需要暂扣稽查,但具体稽查多久,只能等消息。这批石头手续上的确没有违规的地方,因此杜子聿决定先静观其变,如果滞留时间太久,再想办法托托关系。于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照原计划去解石师傅那里赴约。

    买家比他到的还要早些,他和沈石进门时,对方正和老师傅聊天,一副相熟的样子,这位买主是个中年男人,略微有些发福,戴着一副金色眼睛,油头梳得很利落,杜子聿一眼便认出这张脸,竟然是在佳士得春拍上捡漏的赵老板。

    这次又捡漏到他身上了吗?

    杜子聿心里唏嘘一片,谈生意的兴致去了大半,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眼睛亮了亮,对他伸出右手,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杜老板,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杜子聿耸耸肩,就听老师傅诧了一句:“原来两位还是熟人?”

    “见过。”杜子聿略一点头,态度并不热络,看向赵老板的时候,笑意只浮在表面:“我这么多石头,赵老板都要了?”昨晚听说有人想收购赌石时,他揣摩过买家的意图,推测这个买主八成是个赌石贩子,而赵老板只是个有收藏爱好的商贾,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石头。

    “杜老板是觉得我不够诚意?”香港人推了推眼镜:“我要不是真心实意要买,何必接二连三的往这里跑?杜老板尽管开个价吧!”

    赌石不像钻石有统一的评估标准,它的定价要结合石料的色、种、水、底子以及赌石开采的场口,矿坑的新老等等因素……所以单看窗口是无法给赌石估价的,行家买石头,第一句话肯定是要问清赌石的场口,一块石头的价值,是从它埋在地壳时起,随着漫长地演化过程,不断叠加的。

    因此所谓的开价,绝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信口就报个几百万几千万,杜子聿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报价单,递给赵老板,这份单据上按照赌石的序号,详细备注了石头的场口及开采情况,并清楚标明了每块赌石的价格。

    “赵老板,我做生意比较简单粗暴,该给您的信息,决不藏着掖着。”杜子聿笑笑:“但相应的,我给您报的价格,也不像别家赌石有那么大水分,我规矩卖,您规矩买,双方都省心,您说是吧?”

    卖家漫天要价,买家坐地还钱,一直是赌石行业牟取暴利的手段,最后几家欢喜就要看谁忽悠得技高一筹。杜子聿自认为没这么强的正义感,这种钻空子的钱该赚的时候他也会赚,但面对赵老板这块硬骨头,他是不打算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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