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得之我“幸” 作者:连城雪
正文 第5节
得之我“幸” 作者:连城雪
第5节
中学时代由于让人必须按部就班的学习压力,似乎除了一些小打小闹外,大家也并不能有更多出格或浪漫的经历,那是段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日子。
好在之于蒋云思这样性格温吞、甚至从不想冒险的孩子而言,如此规律倒也并无不快,甚至还很令他感觉愉悦,眼前的生活,大概也是以后波澜不惊的未来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渐变的心,和永远无法有结果的依恋。
记忆中可怕的纠纷,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反正在蒋云思从书桌前茫然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班里高大的男生揪住衣领了。
他目瞪口呆的对视着快要燃烧的愤怒,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操你妈的,你他妈怎么比女的还嘴碎,小人!”那男生气的满嘴脏话。
蒋云思结巴道:“什、什么?”
“装什么傻?你有胆子跟班主任告我的状,没胆子承认啊?”男生几乎快把他揪的离开地面。
蒋云思这才想起此人最近因为早恋行为过火而被老师整,自己也是被叫去问话的人之一,虽然当时没多讲流言蜚语,但此时的解释听起来却很无力:“你别冤枉我……”
男生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刚进教室的程洛雨冲过来推了一把:“喂,你放开他,你干吗啊!”
可惜女孩子力气不够大,蒋云思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那男生已经被教务处记了大过,有点失控:“关你屁事啊,别以为你俩有一腿我不知道,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
“你乱讲!”蒋云思看着他的口水都喷到了小雨脸上,终于从好脾气中爆发出来,猛地咬住他的手,迫使他吃痛松开。
男生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立刻朝他用力挥拳,把蒋云思打得在一片惊呼之中,撞到了桌子,摔到地上。
程洛雨这种不吃亏又气短的个性,马上发飙了,拿起身边同学的铁制书立就要打他,谁知纤细的手腕却被人从空中握住,而后辰松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毫不留情的狠揍那个男生。
确实是狠揍,从小到大的训练也不是白费的,几下就人打得满嘴是血,害班长加上好几个同学才把他拼命拽开。
男生痛的说话含糊不清:“你他妈为贱人出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哪来的信心说这种话?”辰松挣脱开班长的手冷笑:“没判断力的人果然也就这点能力,随便你胡闹,我只告诉你,谁去告你状,也不可能是蒋云思。”
摔得七荤八素的蒋云思觉得闹成这样丢脸极了,要不是程洛雨来扶,他几乎找不到勇气爬起来。
“没有严重的伤,手腕擦破的地方多拿双氧水消毒就好了。”校医在被辰松多次逼问后,不耐烦的斩钉截铁道。
蒋云思坐在病床边尴尬的笑:“我没事。”
辰松瞅着校医走了,而后才皱眉问:“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以后一个人了该怎么办?”
蒋云思愣了愣,听到“一个人”这样的字眼,没有吭声。
“算了,你休息吧,程洛雨给你打饭去了。”辰松拿他的窝囊样儿也没办法。
“为什相信我?”蒋云思问。
辰松挑眉:“嗯?”
蒋云思说:“你什么都不知情,为什么就相信他污蔑我?”
辰松笑了下:“因为程洛雨跟你说我爸爸的事实,你对她说,别说了,嗨,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就算你跟老师告状了,他打你我也不会看着的。”
除了父母,蒋云思从未被别人保护过,今天的不体面,却也有些温暖,只是他有点担心:“你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不关你事。”辰松站在床边插个兜,腰身挺得笔直。
蒋云思咬住因情绪压力而有些失色的嘴唇,最后又推了下眼镜努力的笑:“以后不要这样子,我会自己解决好。”
“你解决什么啊你解决?”辰松看似非常不屑,转而又道:“那晚你说的没有错。”
蒋云思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辰松道:“我好像,把你当成自己的东西了,既然程洛雨都让我不舒服,更何况那种人呢?”
这话在蒋云思的五脏六腑里融化开来,变成了种让他指尖微麻的慌张,以至于根本接不了半个字。
辰松也没在说下去:“班主任找我,你休息,估计晚饭一会儿就来了。”
话毕便转身离开。
蒋云思呆呆的被留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被种不知名的东西笼罩着。
虽不知名,却也不急于知道那是什么,因为这种感觉,是没来由的紧张和幸福。
班里发生这种恶性事件,必然开了次严肃的班会。
班会上辰松和那男生分别做了检查,程洛雨也站起来承认错误,最后只有蒋云思面红耳赤的低头无事,如坐针毡。
“以后必须杜绝你们讲义气乱动手的恶习!特别是女生,你也讲哥们义气啊!”班主任训斥道。
本来勉强认怂的程洛雨却忽然道:“老师,要是你的家人朋友被人无缘无故的痛揍,你会慢悠悠的讲道理吗?”
班主任对这个漂亮女生平日里是很和善的,闻言也不知是怒是笑的瞅着她。
程洛雨扭过头小声说:”没有东西是男生的专利,现在看来做错的事,以后也会成为不后悔的回忆的。”
本来一直不敢看别人的蒋云思忽然被这话里的感情化解了慌张,他抬起头,看向辰松在讲台边罚站的平静的脸,又看看程洛雨不服气的小表情,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怯懦和愚蠢。
怕什么呢?
没做错事,就算成为目光的焦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局促的。
也许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朋友给他的东西会很多,但辰松和小雨那种孩子气的勇敢,却在蒋云思的内心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记忆。
☆、第十九章
沈妆是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位漂亮的母亲,所以当她款款的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像极了窗外春日的桃花。
辰松正埋头记着数学笔记,直到被老师叫起,才诧异的走出去,他以为她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蒋云思当然也诧异,更多的是好奇,忍不住始终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很快,争吵声从走廊传出,吵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让老师都没办法的停止讲课,慌里慌张的劝架。
激动的辰松被硬拉到了教室里,他忽然回头喊了声:“我说了我不去,别想左右我的人生!”
蒋云思很担心,可是辰松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走路带风的回到了座位上。
原来沈妆给儿子办了退学手续,辰松要跟她出国了。
班长打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不停蹄的就回班级里报告,出国在一九九九年并不算常见的事情,自然引起了阵阵热烈的讨论。
蒋云思合上画画的本子,回头凝视辰松空荡荡的座位片刻,说不清为什么,全身的皮肤都在阵阵发冷。
想起冬令营时说的话,原来只不过是随口的安慰。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失力的趴在桌子上,无缘由的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因为这件事,吃晚饭也让蒋云思失去了兴趣,他蔫蔫的请了病假,就回到宿舍打算爬进被子里面逃避难受至极的心情。
谁知推开宿舍门,却看到辰松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听音乐。
“你不是……走了吗?一天都不见人影……”蒋云思忍不住问道。
辰松拉下耳机:“没有,中午跟我妈出去吃饭,说不通,翻脸又回来了。”
蒋云思道:“他们说,你已经退学了。”
辰松苦笑:“没想到我妈行事这么不留情面。”
看来出国是事实了。
蒋云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结巴道:“所以、所以你也不该在这里了,学校会赶你走的对吗?”
辰松放好卡带,没注意他的样子,随口道:“没办法,我真的不想去,我妈都要气死我了。”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会给我写信吗?”蒋云思瞬间流下了眼泪。
辰松忙起身说:“你怎么哭了?”
蒋云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其实他不想这么丢脸,意识到泪水的触觉之后,也并没有再继续啜泣,而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哈哈,你要走我当然难过了,我们是朋友嘛,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出国才有出息,你是个有出息的人,以后会很了不起的,不像我,不像我啊。”
见他语无伦次,辰松渐渐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总之我回家一趟,这事还不一定呢,你吃饭了没,我们去吃饭吧?”
蒋云思茫然的坐下来道:“我……不饿。”
辰松举起手想拍拍他,动作悬在半空中,却没有继续下去。
当晚,他就收拾了书包消失了,而且已一连许多天,都音讯全无。
其实这个安排对于整个辰家而言都很突兀,得知辰松被母亲退了学,老老小小都闹了个天翻地覆。
沈妆当然是决心已定,在面对他爷爷也是毫无畏惧之心:“爸,我是为了小松好,他到美国去念大学,不仅受到更好的教育,外语也会变得很优秀,镀了这层金,以后无论做什么,都比别人有优势。”
辰松在旁道:“我优不优秀,和出不出国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以后能念一个洋博士,这当然好,大家都明白,可爷爷毕竟有自己的私心:“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我必须看着他。”
沈妆道:“这我知道,有假期我就会带他回来的,再说腿长在孩子自己身上,我还能把您孙子拐跑了吗?我怎么可能不全是为了他,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辰松还想争辩,却瞬时间被母亲按住手:“你究竟在任性什么,到了那里,你有新同学,新朋友,有更广阔的世界,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
爷爷沉吟了下,扶着茶杯说:“其实看看,也是好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热到让人觉得之前那个冬天,是很遥远的事情。
蒋云思在活动课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又梦见辰松带他去动物园玩,然后回来遇见风雪,就互相拉着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大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现实。
“喂,你昨晚又熬夜?”程洛雨从外面蹦蹦跳跳玩回来,毫不客气的推了下他的脑袋。
被惊醒的蒋云思慌张抬首:“啊,嗯。”
程洛雨咬着橘子味的雪糕问:“你最近是什么了,半死不活的,就因为辰松出国了啊?”
蒋云思尴尬的摸了摸脸上被压出的印子:“总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程洛雨说:“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啊,人各有志,再说他家本来也不是一般家庭,当然会给他铺路了,要你操这么多心。”
蒋云思低下头:“我也许……只是害怕改变吧。”
“没事,诶对了,你投稿有消息吗?”程洛雨问道。
蒋云思知道自己死气沉沉的不正常,勉强自己和她一样有精神:“没呢。”
“杂志都比较慢,再等等吧,不行再试试别的。”程洛雨总是怂恿他四处推销自己的小丑漫画,非常热衷从各种地方搜集投稿地址。
蒋云思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好啊。”
“走走,去食堂吃炒面,你都瘦了。”程洛雨拽他。
蒋云思站起来的时候,感到一阵晕眩。
他心情苦涩的想,不能再这样了,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都不该再去做了。
谁知刚刚下定决心,教室门口就突兀的闯进了个人。
是穿着棒球外套的辰松,他随便背了个运动包,朝他们露出俊朗的笑容:“好久不见。”
蒋云思傻了。
程洛雨奇怪道:“你不是去美国了?”
“没有啊,我死乞白赖的留下来,我爷爷当然听我的。”辰松走进,很亲密的抬手勾住蒋云思的脖子:“你发什么呆。”
蒋云思是否该像那天那般热泪盈眶?
他没有,甚至只是不自在的后退了半步,尴尬微笑。
喜欢一个人,一件事,在时间的长轴上真的会有个准确的点吗?
蒋云思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只是就在又见到辰松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窗外的春光,淡淡的花香,和温暖的空气,宛如枯萎的皮囊,重新被注入了生命的力气,就算再笨再傻,也该明白了,至少关于喜欢的点,是真的存在的。
而这个存在,又是声对于这个规规矩矩的少年而言,异常恐怖的警钟。
☆、第二十章
期待好的东西,是人的本能,没有谁明知道结果是坏的,还能够发自肺腑的甘之如饴。
蒋云思知道自己舍不得让辰松消失,但他明白,谈何舍不得呢?
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云思,吃西瓜休息一会儿吧,你都看了一天书了。”吕澄很满意儿子难得回家还趴在桌前学习,加之他的成绩最近有了些提升,因此特别和颜悦色。
蒋云思心里越乱,表情反而越木讷,他抬头笑了笑:“谢谢妈妈。”
这个季节西瓜还很少见,全家也只舍得给自己吃。
“有时间请辰松来家里面吃饭,他给你补课,帮助了你,你要谢谢他。”吕澄说道。
蒋云思说:“他很忙啦。”
吕澄说:“你提一下也是礼貌,今天去找他学英语吗,你跟他……”
蒋云思低下头:“不去了,他家有事。”
吕澄无奈:“那就算了。”
蒋云思接着问:“妈妈,我想玩电脑游戏。”
吕澄转身去往厨房:“好,但别太长时间,你近视又要变严重了。”
《仙剑奇侠传》断断续续的玩了快一年,大概是没练好,最后怎么也无法通关,被拜月教主杀了无数次。
难得今天蒋云思有点开窍,挑战到晚上十点多,竟然成功了。
他沉默的瞅着游戏的结束动画,心情在忧伤的音乐中显得有些寂寥。
这个游戏是因为辰松才玩的,每次打开,也都会想起让他。
所以多少还是盼着里面的人物有个好结果。
正发呆时,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蒋云思吓了一跳,知道爸妈在睡觉,于是飞快的跑去接起来,瞬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你病好点没?”
其实不去补英语,是不想单独见辰松,所以蒋云思扯了谎,他结结巴巴的说:“啊,哦,没事了。”
说完就是诡异的尴尬。
辰松奇怪:“你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对劲。”
蒋云思想了想,借口说:“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仙剑是个悲剧?”
辰松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告诉你说不定你就不玩了,你不是最喜欢赵灵儿了吗?”
“其实,也挺好的……死了,她喜欢的人才会永远记得她,就算别人再好,也没办法取代。”蒋云思的口气有些自嘲:“有些人死了,比有些活着的人开心。”
辰松道:“好了,别伤春悲秋的了,那你睡吧,明天学校见。”
蒋云思在某个刹那很想说出心里复杂的感受,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晚安。”
放下电话的刹那,客厅的灯亮了。
吕澄拿着卧室的移动分机出来,质问儿子道:“你是想玩电脑,才不去找人家学习的吧?”
蒋云思满头冷汗,茫然的恩了声。
吕澄有点生气和担心:“这个东西要适度,你不要光想着那些,就和电视剧一样,都是假的,知道吗?”
蒋云思站起身:“我知道了,对不起。”
吕澄一直很介意他内向的性格,却也没办法:“以后别这样了。”
蒋云思答应着,进到房间就瞬间关了门。
他怕的手脚都在抖,他无法想象自己若说了不该说的话,辰松会如何吃惊,爸妈会如何暴怒,或许说出来,他就不用见人了,就真的不用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随着天气的转暖,男生们越来越喜欢户外运动,这天活动课之前,班里就被他们搞的热热闹闹,准备着和其他班级的篮球赛。
辰松是主力,还特意跑了跟蒋云思说:“走啊,今天对三班,给我加油去。”
如若是从前,蒋云思早就屁颠颠的看热闹去了。
可这次他却想都没想就提出拒绝:“我要和小雨去图书馆。”
“那些书旧的要命,有什么好看的。”辰松不以为然。
蒋云思道:“反正我答应她了。”
辰松怒视两秒,什么都没说,拿着球鞋便和其他同学离开了教室。
留在原位的蒋云思觉得自己很龌蹉,简直像个变态似的,践踏了辰松给他的友情。
后来的几天,蒋云思加长了傍晚跑步的时间,连饭都不去吃,一两个小时,就不知疲倦的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跑,跑到晚自习,才气喘吁吁地回教室读书。
这样很累,累到他睡觉还算踏实。
可这样很怪,怪到程洛雨不得不在操场上将这家伙抓住,问道:“你抽什么疯啊,你跟我吃饭去行不行?”
蒋云思的脸并没有因为运动而红润,反而惨白惨白的:“下次运动会,我自己想报长跑,练练。”
程洛雨急脾气:“那也不是这个练法啊,你肯定有什么事,不说就别走了!”
蒋云思就算借一千八百个胆子,也绝不可能讲实话,唯有微笑:“哪有什么事?那好吧,我们吃饭去。”
程洛雨反而被他拽着往食堂走,气的在后面轻轻踹了这家伙一脚:“别犯神经病好吗?”
当然,发现异样的人也包括辰松,可是他没什么机会去询问,每次跟蒋云思讲话,都被三言两语打发,晚上在宿舍,那家伙也是洗漱干净就睡觉,和以前打着手电玩这玩那的样子相比,真是奇怪极了。
这晚辰松坐在床边,忽然喊道:“喂,白痴,你鞋开胶了。”
蒋云思勉强睁开眼睛,瞄了眼床边自己的运动鞋:“哦。”
辰松说从柜子里找出个耐克的鞋盒:“正好我妈给我了一双,我不喜欢,你穿吧。”
蒋云思知道他撒谎,两个人的号码不同,哪可能互换,于是拒绝:“不用。”
辰松把鞋盒放在他床上:“别跟我客气。”
“不用。”蒋云思别扭的踢了下脚,结果把鞋盒踢到地上,他不敢看辰松的表情,于是转身:“我睡了。”
辰松顿时眼神阴暗,愣了两秒,竟然把蒋云思坏掉的鞋顺着窗户撇出去好远。
本以为蒋云思会生气跳起来,可是他毫无反应,甚至一动不动。
拳头打到棉花上的辰松,自然整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蒋云思醒的很早,他看都没看仍然倒在地上的鞋盒,洗了脸以后竟然穿着拖鞋就要去上课。
按捺不住的辰松立刻追了出去,在楼梯口拉住他:“我怎么你了,你干嘛这样?”
蒋云思瞅了空气几秒,小声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以后别跟我说话。”
“我没这个意思啊,明明是你……”辰松还感觉很委屈。
可是蒋云思咬着嘴唇抽出胳膊,立刻就穿着拖鞋抛下了楼。
☆、第二十一章
自那早争吵以后,蒋云思与辰松就再没说过话,他们一下子从班里最熟悉的朋友,变成了最陌生的路人,就连蒋云思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当时他只是心里面过于紧张,才无止境的想逃避,可是如今和辰松走个面对面都没语言,又感觉很心凉。
女孩子的观察力当然是细致入微的,程洛雨近来不停的担心蒋云思,见他又与辰松闹掰了,便挑个吃午饭的时间问道:“怎么和那家伙吵架了,你们俩不是很好的吗?”
蒋云思握住筷子的手停顿了下,而后干笑:“没事啦。”
程洛雨挑眉:“别骗我。”
蒋云思只好把运动鞋的事简单一说,当做借口。
“他也太自以为是了,不过说到底是为你好的,你也别生气了。”程洛雨不明白为什么男生有时候比女生还要小心眼。
“不说这个了。”蒋云思弯弯嘴角:“旁边桌的人,一直在看你呀。”
程洛雨瞅了眼那位隔壁班孜孜不倦的追求者,淡定的说:“看呗。”
蒋云思说:“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这么多人喜欢你,你这种反应多伤他们的心。”
“喜欢又不是特权,喜欢就喜欢,世界上没有规定说你喜欢谁,谁就要喜欢你,要是这么想,那只能说是自私。”程洛雨关于恋爱的态度也很干脆利落。
蒋云思低下头:“是啊,是的。”
心里面难以忍受的,其实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办黑板报渐渐地成了蒋云思的习惯。
他每个周五下午都会把画搞定,然后等着班长把文章写进去。
这天亦然。
只是待蒋云思走到教室最后面才发现,自己放粉笔和画册的袋子,被辰松的座位挡住了。
他踟蹰两秒,小声说:“喂,让一下。”
辰松的眼睛从书本看向他的眼睛,而后问:“我不让呢?”
蒋云思说:“那就不让吧。”
而后还是安静的瞅着,其实心里面却有些走神。
对视不知时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辰松拿起书走掉了。
蒋云思这才回神,失落的去拿袋子,有些后悔,竟然把关系搞到如此地步。
“对不起。”身后是非常意外的道歉。
蒋云思吃惊的回头,完全不知该怎么面对辰松太破天荒的软姿态。
辰松说:“因为不知道怎么把你惹到了,才拿那双鞋当借口跟你说话,后来是我表现的太过分。”
“没、没关系的。”蒋云思鼻子微酸,而后抬起脸努力笑出来。
他忽然间很清楚的意识到,根本就没有必要为那种秘密而生不如死,因为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所以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也许喜欢从来都不会有回报,能保留一个对辰松好的资格,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回到原点。
这个依然和从前一样的世界,唯一一点小变化,大概就是蒋云思的心。
好在他不是个特别喜欢倾诉的人,好在他面对寂寞,早就习惯了。
“好热啊,快放暑假吧。”程洛雨趴在冷饮店的桌子上奄奄一息,面前几乎融化的冰淇淋,实在难以抵挡外面毒辣的太阳。
蒋云思低头努力补着作业:“不要那么快,我不想期末考试。”
最近气温奇高,午休时间又变长,大中午总是有许多学生逃出来到冷饮店来吹冷气。
“为什么啊,长痛不如短痛,我希望明天就考试,最好这届参加高考的是我们,快些结束无聊痛苦的中学生活!”程洛雨直起腰身说道。
“现在……也挺好的,你以后,会怀念的。”蒋云思笑了笑。
程洛雨哼道:“才不会呢。”
蒋云思正想说什么,冷饮店又呼啦啦的闯进一大群人,是班里打球打得满身汗的男生们。
辰松的短发都湿了,见到他们便过来说:“好巧。”
“是啊,还不替我们结账。”程洛雨瞥他。
辰松向来大方:“好啊,一起算。”
蒋云思忙摆手说:“不用。”
“你大中午的还学习,你不累吗?”班长韩野的成绩数一数二,却很爱玩,看到他的作业本不由惊奇。
“他脑子笨,不学期末更离谱了。”辰松说。
蒋云思尴尬的沉默了会儿:“……嗯。”
程洛雨气道:“喂!你说什么!”
辰松说:“我开玩笑啊。”
“你还没看出来么,他就喜欢自己欺负蒋云思,别人欺负他可急呢。”班长在旁边乐。
辰松坦荡荡:“不行吗?”
蒋云思什么都没又说,他看着温暖的日光中这几张青春的脸,觉得很幸福。
他很珍惜现在,也明白这段日子终究会过去,以后,大概会怀念的心里面都发痛吧?
期末前最后一个回家日,吕澄可没少嘱咐儿子,忽见他来了朋友的电话,忍不住在厨房门口虎视眈眈。
蒋云思听到话筒里面的男生,好费劲才回忆起来:“杨翰,是你啊。”
“对啊,您老都把我忘了吧!”杨翰依然大大咧咧的。
蒋云思说:“没有。”
“上次给你邮的好吃的吃完了吗?”杨翰问。
“嗯,谢谢你。”蒋云思说:“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刚高考完,你什么时候放假,我去青岛找你玩!你带我去游泳!”杨翰十分高兴的样子。
“好啊。”蒋云思不经大脑的答应了:“你考的怎么样?”
杨翰说:“就那样吧!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去。”
这个人总是有无尽的热情,让蒋云思永远措手不及:“不用了,你来的话,我让妈妈煮螃蟹给你吃。”
杨翰呵呵乐:“那我就先谢谢阿姨了。”
如果不是几天之后辰松的邀请,蒋云思根本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啊?还有夏令营?军训很热啊……”他尴尬的企图拒绝。
“不是军训,是旅游,去云南,我爷爷给我安排的,我一个人没意思,你陪我去吧。”辰松说。
“额……”蒋云思还记得他非常讨厌杨翰,也不敢讲实话,只是说:“不行啦,上次没陪我妈,这回再不陪就……”
辰松倒也没勉强这家伙:“好,那我给你带纪念品回来。”
蒋云思立即点头“嗯,嗯。”
“白痴。”辰松推了他脑袋一下,就下楼去买饮料了,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被骗,在他心里,蒋云思就是个简单的像白纸一样的小孩。
☆、第二十二章
杨翰的到来无论是从哪方面而言,对蒋云思都是件非常忐忑的事情,比如他就很怕妈妈因为接待陌生人太麻烦而生气,好在吕澄问清楚后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缺少热情的应允了。
火车站在夏季热闹非凡,全国各地来旅游的人不计其数。
蒋云思满头大汗的等了好久,才见杨翰拖着巨大的旅行箱笑嘻嘻的出站,见面就毫不客气的揽住他的脖颈:“嗨,小蒋,好久不见啊。”
“你、你好。”蒋云思马上说。
“什么你好啊,这么客气干嘛,火车晚点了,累了吧?”杨翰道:“要不是太远,开车就好了。”
蒋云思想替他拉箱子:“没关系的,那你先去我家洗个澡吃顿饭,明天再带你去玩。”
杨翰躲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到路边伸手抢出租车:“好啊。”
“那个辰松去云南了,所以……”蒋云思生怕他去自讨没趣。
杨翰回头,眯着眼睛想了两秒:“辰松?……哦,你那个同学啊,你也想去云南吗?我跟你去啊。”
蒋云思扶扶眼镜:“没有……”
讨人欢心这件事情,似乎对别人而言从来不是难事。
明明吊儿郎当的杨翰一到蒋家,就热情礼貌的打招呼,拿出套高级的进口化妆品和精致紫砂茶具送给蒋云思的父母,还跟大人似的挡住他们的推脱:“叔叔阿姨,我来你们家添这么多麻烦,这小小的心意你们要是不收下,那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了。”
“这叫什么麻烦啊,云思难得有朋友来。”吕澄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温度。
蒋云思知道她,不单纯是因为收了好东西,而是见到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男孩子,希望自己能多和这些人学学为人处世罢了。
“云思,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带杨翰洗澡换个衣服,外面热死了吧,饭马上就做好。”吕澄把化妆品放在茶几上,转身去了厨房。
蒋云思愣了愣:“哦哦,好。”
这十来年就连招待外地的亲戚都很少,更何况一个同龄的北京男生,蒋云思完全不知道该带杨翰去哪里才好,不料这家伙更是丝毫不操心,次日竟然睡到大下午才起床,打着哈欠说:“你爸妈上班了啊?”
因为把床让给他,蒋云思打地铺搞得腰酸背疼,正坐在电脑前看动画片:“嗯。”
杨翰套上体恤,站在他身后跟着看,高大的身躯投下道有点压迫的阴影。
蒋云思不太自在,忍不住琢磨这家伙什么时候才回家,转而又觉得自己很过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那个、我们去海边游泳?然后吃海鲜大排档吧,有家很好吃。……”
杨翰耸了下肩道:“行啊,你想去哪儿都行。”
蒋云思略无语:来旅游的不是你么,干吗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搞得好像自己要去景点玩似的。
这个时候的海水还很凉,所以格外清澈,只稀稀拉拉几个不怕冷的人下水,所以就算阳光灿烂,蔚蓝色的海面上却格外寂寥。
杨翰到了目的地后狐疑的瞅了瞅蒋云思:“喂,不至于吧你,你不是本地人么?”
蒋云思尴尬的摸着身上的救生衣:“我……”
“太傻逼了,快脱了,有我呢。”杨翰拉住救生衣的带子笑。
“不不……”蒋云思只能在游泳池里乱飘,见到大海吓得半死,忙往后躲。
“别人都看你呢,爷们点!”杨翰才不客气,趁他犹豫时自作主张的把救生衣揪下去,然后拽着他就往海里面走。
冰凉的浪花打在脚踝上,惊得蒋云思全身绷紧,拼命往后退:“不要,会出事的……”
“走喽!”杨翰就跟没听见似的,竟然逆着水往里跑,害蒋云思只好拉紧他的胳膊,待到双脚再触不到岸底,更是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杨翰身上,忍不住哆嗦道:“我不行,我要沉了。”
杨翰还是不在乎的笑:“你这几斤重,怎么会沉下去,放松放松。”
说着继续用自由的一只手往里游。
“我没开玩笑,我不太会游泳,你……”蒋云思只好放下所有面子,苦苦哀求,谁知一个大浪被风带来,劈头盖脸的搭在他身上,淹没了所有语言。
杨翰只觉得胳膊上一清,待到风平浪静找不见人,才慌了起来:“喂!蒋云思!”
若不是救的即时,恐怕这事要成了溺水新闻登上社会版面。
被捞上来的蒋云思发着抖坐在岸边,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头发湿哒哒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度从海里出来的杨翰用浴巾把他裹住:“你的眼镜被冲没了……对不起啊。”
蒋云思故作镇定:“没、没关系,我还有备用的。”
杨翰蹲下来说:“不是眼镜,对不起把你吓成这样,我本想逗你玩让你开心的。”
蒋云思失去颜色的唇还是有点颤:“没事……”
一种比阳光更暖的触觉,忽然附在了这颤抖之上。
实在太突如其来了,蒋云思睁大眼睛,用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杨翰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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