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得之我“幸” 作者:连城雪
正文 第9节
得之我“幸” 作者:连城雪
第9节
林吉看来也是憋了很久,或许因为蒋云思是辰松的朋友,她擦着眼泪说:“本来我也没指望辰松毕业以后还会跟我好,可我不甘心……明明前一天还跟我甜言蜜语,第二天就说家里安排相亲,不让他跟我来往了……我又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商品……怎么一下子就不要我了……呜呜……”
“相亲……?”蒋云思努力发出正常的声音。
林吉哽咽了几声,点点头:“他没说么,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也许有什么误会呢,你别哭了。”蒋云思好像比她还要难怪,双手发抖的找出面巾纸递过去。
林吉黑亮的眼睛神采不在,并没有接,只是道:“你帮我把信给他就好。”
说完,便步履漂浮的离开了。
蒋云思大脑完全空白,随后止不住的各种念头便淹没了神经。
原来辰松已经和林吉发展到了那一步,他们一定很亲密吧……
还说什么为了不让大家胡乱议论自己猜分的手,原来是要相亲……
辰松家本来就不算普通的家庭,也许什么婚姻、事业都安排好了吧,这是不是情理之中?
蒋云思几乎把林吉的心握烂掉了,而后也不知为何就起了卑鄙之心,紧张的打开了信封,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无知到底有多严重。
不过,尽管想象千万种,新的内容,仍旧超越了他的底线。
“松,我好像怀孕了,因为很久没有来那个了,我很害怕,你不见我,至少告诉我该怎么办,不然我只能告诉我妈,到时候,你不害怕吗?”
一滴水到了信纸上,召回了蒋云思的神智,那是他的眼泪。
他难过至极,却连到底为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杨翰,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蒋云思毫不怀疑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了,他那日并没有把充满烦恼的信交给辰松,而是辗转反侧的想办法解决,想的多了,心脏更是痛的要命。
杨翰很少接到他的电话,听见这语气便急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云思哪里敢说实情,小声撒谎道:“我把同学新买的cd机弄坏了……不敢跟我妈说,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杨翰松了口气的样子:“嗨,还以为怎么了呢,要多少,把你卡号告诉我。”
“一千五……”这是蒋云思在广播电台的广告里听到的流产手术的价格,而后他又难过了起来:“我没卡……要不,算了吧……”
“笨蛋,你别急,你等着吧。”杨翰如此道,便挂了电话。
蒋云思无力的靠在电话亭边,为自己如此利用他而感到羞愧,却也真的无力的发现,根本就没别的出路可想。
成年人的社交场合总是充斥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大概是烟酒和香水的合体。
酒店包间里明亮的灯光照应着辰松青春而俊秀的脸,以及那脸上强压着的不耐烦。
“辰老市长的孙子果然是了不得,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以后大有作为,是个聪明的孩子。”检察院的王院长整晚都赞叹有加。
“谬赞,谬赞。”爷爷乐不可支。
辰松无语的瞅着他旁边陌生的女孩儿,就像忍受酷刑一样,不停盘算着这种折磨何时结束。
事实上市里面有钱有权的家庭也不是鳞毛凤角,之所以这姑娘看上辰松了,也多半是因为他那像极了神妆的漂亮外表,而向来有无数追求者的辰松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只觉得可笑:若这些姑娘知道自己内里如何冷漠恶毒,眼神还会如此含情脉脉吗?
“听说你要去香港大学了?能申请上这么好的学校,真的是有本事。”王院长笑呵呵的问:“香港好玩,到时候你带媛媛多去逛逛……”
辰松打断他:“我准备考复旦。”
“还没定,这孩子一天一个主意。”老头子用严厉的表情警告孙子,而后笑着给那女孩子夹菜:“多吃点,这闺女太瘦了。”
辰松只能呆滞的瞅着落地窗,瞅着落地窗所倒映出的金碧辉煌的一切,和孤独的自己。
“什么?他就这么跟你说的?”林吉在学校的小花园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蒋云思手里的钱,声音里充满了受伤的感觉。
多亏杨翰替他在青岛办了个信用卡加急邮过来,蒋云思片刻没有耽误,取了一千五,又加上平时省下的零花钱,一共两千,硬塞在她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你还这么小,如果不快点处理,会毁了你一辈子的……你要是害怕,我陪你去……辰松他应该不会来了……”
林吉气的全身发抖,最后猛地抓过那些钱,疯了似的朝高三的教学楼跑去。
蒋云思吓到,赶快追在后面说:“你别急,小心点,林吉,林吉!”
正在班里面做题的辰松就这样无辜的被前女友在走廊的怒吼吼了出去,什么混蛋人渣之类的话,吸引了所有同学的注意力。
辰松怕丢人,生拉硬拽的把她拽到墙角。
跑的气喘吁吁的蒋云思怕的要命,见林吉哭着抽了他一巴掌,便慌里慌张的进了教室。
果然,自作主张的这样做事实在是蠢透了。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辰松才回来,阴着张脸,都没都看蒋云思就坐到了后面的位置。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三节课的时间,都风平浪静。
“你还真打算装没事啊?
放学后蒋云思心惊胆战的往宿舍走,半路还是被辰松捉住了。
他又能说什么呢,只好尴尬着张小脸,紧张的全身发抖:“对不起,我……”
辰松显然濒临愤怒,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吼道:“你他妈跟我走,别在这而墨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而后蒋云思就跟小鸡一样被捉到了学校空空荡荡的运动场看台上。
辰松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烟,点上吸了两口,才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说:“林吉在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怀孕,对,我是跟她上过床,可我也没傻到不用安全套吧?要你多管闲事吗!”
蒋云思摇摇欲坠,拎着书包,含着眼泪,低头不语。
“你哪来的钱?”辰松很清楚他是个多么平凡的生活。
蒋云思小声回答:“杨翰借的……”
辰松顿时冷笑了起来:“你还真伟大啊,管他借钱替我女朋友打胎,你干嘛做这种蠢事,你……”
“因为我喜欢你。”蒋云思这样轻飘飘的说完,几乎是抱着死就死了的心越说越大声:“谁叫你对我好!谁叫你大家都不理我的时候搭理我!谁叫你给我做好吃的饭,为我跟别人打架,带我去滑旱冰!谁叫你收集我的漫画!对啊!我就是你嘴里那种恶心的死变态,我就是被你骂完哭的都不想活了,从楼上摔下去的神经病!我不想让林吉影响你高考,我想替你解决麻烦,就算我听到这种事嫉妒的快死掉了,还是想保护你!”
这番话,用掉了他稚嫩生命中所有的勇气和力气,以至于声音落地,头都晕了,还有些耳鸣。
可是辰松忧伤的看着他,很沉默,那沉默漫长的将蒋云思灵魂中仅有的一点点希望,都化作了绝望。
“你省省吧。”最后的回答,是这样冰冷而意外。
辰松说完后便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蒋云思回不了神。
他以为自己会哭的很惨,眼睛却干干的,因为没有力气,简直变成了笔下那个叫做克洛伊的小丑,用最丑陋的油彩,掩藏了最真实的情绪。
☆、第三十八章
夜深,窗外的虫鸣响的格外清亮。
辰松挂掉爷爷的电话后,便略带疲惫的揉了揉眉头,许久,才从书堆里面翻出自己的相册,相册中除了些和亲人的合照外,还有几张偶然跟蒋云思一起留的影。
照片上的男孩瘦瘦小小的,脸也就巴掌大,带着傻傻的眼镜,却有双温柔亲切的眼睛,看起来再平凡不过。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家伙,在这一年多里面变成了辰松心中特殊的存在。
细想起来,也许就是蒋云思在对待他时,永远不变的掏心掏肺吧。
辰松算不上幼齿无知,也能始终感觉到那家伙用尽力气般的在乎着某个人,那人或许是会惹起愤怒的杨翰,或许是会带来迷茫的自己,或许是实在不相配的程洛雨,但他以为以蒋云思的性格,永远都不会说出口、这辈子都不会,所以离开林吉以后,便有些想开了:不知道答案是最好的,做亲密无间的哥们是最完美的结局,除此之外,恐怕哪种可能都不会令人快乐了。
正因为辰松抗拒真相,突如其来的告白才比想象中更令他慌乱。
这个年纪,喜欢或许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可辰松了解蒋云思,了解他的耐心和单纯,也了解恐怕他的喜欢和永远有关。
且不说两个天差地别的大男生,就算是男女两人,于这个年纪也是很难得到祝福并维持长久的。
是要让爷爷脑淤血吗?是要让吕澄哭泣崩溃吗?是要让两个家庭走向毁灭?还是想忍受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指着脊梁骨的指指点点?
十七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谁能为这一切负起责任?所以为何要去自欺欺人?
辰松就这般坐立不安的想了无数的道理和说辞,今天本终于攒足了力气去劝劝蒋云思,却才知道他已经退学去北京了,座位、床位,倏忽间变得无比空荡。
他很烦恼,索性申请了在家做最后的冲刺复习,任性的躲了回来,不去看学校里任何能够让人想起蒋云思这个白痴的角角落落。
六月初。
“云思,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你千万不要太紧张,尽力而为就好了。”吕澄在北京临时租的房子里心疼儿子:“妈是想帮你高考容易些,不是让你非如何不可啊。”
蒋爸爸在旁边应和:“就是,还有三天,你放松放松,顺其自然就结束了。”
蒋云思用筷子戳着碗里面的排骨,心却仍没从那晚绝望的噩梦中走出。
“真是喜欢胡思乱想。”吕澄摸摸他的头,正巧手边新买的诺基亚滴滴的响了起来,便接到:“喂?哦哦,辰松啊,他在。”
蒋云思有点惊讶,看了看妈妈手里的电话,眼框酸酸的,小声说:“不想跟他讲话。”
“云思,闹什么?“吕澄皱眉。
蒋云思无法回答,放下筷子便躲回卧室。
吕澄不好意思的跟辰松道歉:“云思最近心情不好,饭也不吃,一句话都不讲,你别怪他,兴许考完也就好了。”
辰松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麻烦阿姨了,多给他做点好吃的,帮我告诉他,高考完我去北京找他。”
“好,好,祝你有个好成绩。”吕澄笑了笑,待到挂了手机,才有点愤怒的推开卧室的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朋友关心你,你又发神经。”
蒋云思趴在被子上说:“什么关心,装腔作势。”
吕澄脱口而出:“你户口的事都是辰松给你忙活的,怎么就叫装腔作势了?”
蒋云思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久,才小声道:“是我不好,是我神经病,你们都不要理我了,让我静一静。”
吕澄不愿在这个时候再起争执,叹了口气后,便关门离开。
雪白的卷子还带着新鲜的油墨味道,发到每个学生手中,代表了他们青春年华中的一个完结点。
蒋云思慢腾腾的写上名字,失神的想到:这就是我三年来的所得吗?
你省省吧。
你省省吧。
这四个字,就像留在心脏上的刺青,又开始跑出来隐隐作痛。
蒋云思不知憋了多久的眼泪,竟然在高考考场上奔涌而出,半点控制不住,视线模糊到连半个字都看不清楚。
监考老师担心的走过来问道:“同学,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好陌生的京腔京调。
蒋云思狼狈的趴在桌上把脸藏起来,拼命摇头。
直至此时此刻,他仍旧不明白辰松为什么对自己好,就像他不明白辰松为什么残酷无情的拒绝,纠结的内心唯一所能感受到的,是种不甘的羞辱。
离开青岛前,林吉有来失魂落魄的道歉,她说其实辰松之所以要分手,是因为家里面的事,要和一个官员的女儿相亲,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再闹,也没力气了。
蒋云思边哭边苦笑,如果自己也有那么好的家境,甚至比辰松所拥有的更多,多到愚蠢的告白不再是纯粹的负担,那么他便不会如此轻飘飘的施与,再冷冰冰的告别了吧?
这,何尝不是现实。
世间的规则本就如此,想拥有爱情,哪是有颗诚恳的心便足够了呢?
两天高考像做梦似的结束了。
考完当天蒋云思就固执的和爸妈回了家,而后便躲着不见阳光。
吕澄问了几次考得如何,也没得到回应,每日也只能照常过日子,无奈的瞅着儿子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辛辛苦苦教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竟然脆弱的连一场考试都无法承受。
记忆中的云思,明明就很温和、很能忍耐,乖巧可爱,听话极了。
☆、第三十九章
高考分数出来以后,几乎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糟糕,蒋云思不仅没有平时的中等水平,甚至每科都没达到及格分,就算想勉勉强强读个三本或大专,也没多少挑选的余地。
多少年了望子成龙的吕澄哭了,深夜里在卧室和老公难受的哭诉,都不敢太大声。
偷偷听见的蒋云思更是心如刀绞,放佛自己已经到了人生中最难捱的时刻,没有希望,没有幸福,也没什么明天。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悲哀的想,是不是就这样死了还比较舒服。
崩溃的一切,直熬到杨翰跑来青岛,才有了起色。
这段日子吕澄老了很多,推开卧室的门轻声道:“云思,朋友来看你了,你出去走走,都要憋坏了吧?”
蒋云思正趴在写字台上垂眸画着画,反应迟钝的侧头看了看,见杨翰在门口笑对他,个子又似长高了一些。
吕澄已经拿孩子没有办法了,轻声道:“杨翰进去坐,阿姨给你们洗水果去。”
杨翰等她到厨房忙去,才关门进屋,拉过椅子坐到蒋云思旁边,很认真的瞅着他。
蒋云思不安的问:“干吗?”
“瞧这可怜样儿,至于么?”杨翰忽然捏了下他的下巴,然后说:“要不是联系上你妈,你还不跟我说了是吗?”
蒋云思低下头:“没什么好说的。”
杨翰转而摸了摸他更白皙的脸,正要讲话,门忽然开了,于是立刻收手。
“来,吃葡萄,要喝什么饮料……”吕澄并未发现异状。
“阿姨您别忙了,这样,我带小蒋出去吃顿饭,开导开导他,您放心,回来准什么事都没了。”杨翰帮她接过水果盘子,笑着说。
“去吧,云思,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了,别这么不懂事。”吕澄瞪了眼并不打算动弹的儿子。
蒋云思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出过家门了,见这样僵持着也太尴尬,半晌之后终于点点头,拿起钱包沉默的往外走去。
杨翰追在后面,还回头保证:“我照顾他,阿姨甭担心。”
天已经黑了,空气里依然还透着夏天的炎热。
两个人也没挑拣,找了个大排档,就在夜风中吃了起来。
杨翰拿啤酒给彼此倒上,说道:“不就是高考没考好么,我跟你说,这根本就不叫个事,你要想上大学,大不了我帮你找人去,我这就回北京给你办了你信不信,你要懒得再念,干点什么不行啊,我说了,有我呢,至于哭成林黛玉么你?”
蒋云思又有点想流眼泪,这两次见杨翰,他都感觉像是寒久之人遇到丝丝温暖,又委屈又放松,便忍不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你不要骂我,我……我去北京考试之前,跟辰松告白了。”
这话让一直情绪不错的杨翰僵住了表情,他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语气却平静:“哦,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省省吧,就走了。”蒋云思说完,便咬住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等着被教训。
可杨翰却只是问:“那你明白你这样没结果了吗?”
蒋云思点头:“可是明白了,也不是就不难受了……”
杨翰很突然的,用烧烤的铁签扎向自己的左手背。
蒋云思吓个半死:“你干吗!都流血了!你不痛吗?!”
杨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眼神里又有点笑意:“痛,很痛,可是伤口会慢慢愈合,或许以后留下了伤痕,但是再也不会这么痛了,熬过去就没事。”
这话,略有深意。
蒋云思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拿纸巾帮他止血。
“可你要是没完没了的去翻这个伤口,不仅好不了,还会感染,会烂掉,会危机生命。”杨翰说:“感情也是这样,知道了吗?”
蒋云思抽了下鼻子,点点头。
“行了,至于以后该干嘛,就看你自己愿意,回家个你妈道个歉,你看你把她折磨的。”杨翰笑笑:“蒋云思,你都十八了,你是个男人了。”
待到吃完回家,时针刚刚过了十二点。
吕澄显然因为担心而在客厅等着,听到门响便站起来:“吃饱了吗,杨翰呢?”
“他说怕让你收拾家麻烦,去酒店住了。”蒋云思难得开始讲话。
吕澄说:“那你就洗个澡,早点睡。”
“妈妈。”蒋云思在她转身的刹那抱住她:“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我让你失望了。”
吕澄顿时哭了,拍拍他的手:“傻孩子。”
蒋云思抱了好久才松开:“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这是我最后一次不懂事。”
吕澄回身道:“妈不指望你什么,就希望你这辈子过的好,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复读,妈掏钱让你去读大学,爸妈赚钱不就是为了你么?”
“我不复读,也不想念大学了,那些学校都是骗学费的。”蒋云思摇头说:“杨翰帮我找了个杂志社的工作,在北京,先从实习做起,是个很好的漫画杂志社,挺适合我的,他来青岛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事儿。”
吕澄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这怎么行,你才多大,你……”
蒋云思打断她:“妈,这是我的决定,从今以后,我自己养自己,等我有出息了,我养你和爸爸,你要相信我。”
说完,他便去了洗澡间。
吕澄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个实在是突如其来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是常年的惯例。
等到录取通知书收的差不多了,蒋云思的班级也不例外。
当天晚上大家都聚在辰松妈妈开的西餐厅,从见面起便兴冲冲的聊着彼此的去向和未来的可能,加上酒精的催化,气氛热烈级了,但蒋云思的姗姗来迟,还是让大厅安静了片刻。
他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开始还很了不起的去了北京,然后哪里也没考上,录取一栏至今还是空白。
各种不安的眼神,反倒衬托的蒋云思态度正常。
他进来后便找到程洛雨旁边坐下,笑笑说:“打车结果堵了,要不然不会迟到。”
“云思……”程洛雨小心翼翼,之前她完全联系不上这家伙,此时忽然见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显然,有着千言万语的不止他一人。
很快蒋云思身后就冷冰冰的响起来辰松的声音:“喂,你还肯出现啊?”
话里带着气。
因为他高考完当晚就买了火车票往北京赶,谁知道蒋云思却同时回来了,还挂他电话,就连跑到他家,都不肯开卧室的门。
蒋云思跟程洛雨说:“你先吃,我和辰松聊聊。”
话毕就起身道:“来。”
辰松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皱着眉头跟蒋云思走到餐厅外面的大阳伞外面,半晌才感觉出别扭的地方在哪里:“白痴,你又把眼镜搞丢了吗?”
蒋云思还不习惯的摸了下没有负担的鼻梁:“我妈说戴眼镜不方便,就带我做了激光手术。”
辰松哼了声:“这么说,你没在家寻死觅活嘛,我还以为……”
“我是有想过再也不见你,毕竟我会觉得尴尬。”蒋云思反倒坦诚了起来。
“有什么可尴尬的,我只是又口不择言了,我……”辰松的情绪显然比他激动多了。
蒋云思说:“我都明白,你对我好,把我当朋友,我给你添困扰了,你怎么回答我好像都不对,所以没关系的,真的。”
辰松不再言语。
“对不起讲了那么任性的话,我从来没想要过什么结果,只要你好就够了。”蒋云思看向他的眼睛,笑容里有丝丝苦涩:“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蠢话,再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就是从心里面祝福你以后过得越来越好,真心的。”
辰松不耐烦的说:“不用你祝福,你自己怎么办,北京的分那么低,你还是考不好,你笨死了!”
蒋云思愣了愣,而后道:“你不明白吗,我卷子都没答完,只是不想接受你的好意。”
辰松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蒋云思也没再多解释:“我会努力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吧,听说你考上复旦,还收到港大的邀请,恭喜你。”
辰松握紧了手。
蒋云思微笑:“进去吃饭吧,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第四十章
尽管吕澄夫妇都不同意蒋云思去工作的事,可架不住他铁了心不改主意,加之杂志主编特意打电话来商量过,才勉勉强强答应让他先干两个月试一试。
“哎,这个年月没有文凭不好发展,以后会吃苦的。”吕澄在给儿子准备衣物时,又忍不住唠叨起来:“要是不习惯就回家来,其实复读一年也没什么的。”
蒋云思正在跟杨翰在电脑前玩游戏,闻言便嗯了声。
“阿姨你就放心吧,那里都是年轻人,很好相处。”杨翰再度保证。
“还麻烦你托关系给他找工作,临走时阿姨准备点礼物,帮我谢谢主编。”吕澄笑了笑。
“真不用。”杨翰说:“那是我表姐,没什么可挑的。”
“是、是吗?”吕澄在惊讶之余放心了些,而后笑了笑:“云思这孩子这么内向,交的朋友倒是难得,之前去北京考试也是辰松帮忙,害他白忙一场,这回不要这样了,别辜负杨翰的好心。”
蒋云思这才出声:“不会了。”
“来,试试这几件衬衫合不合身,不合适妈赶紧去商场换。”吕澄招呼儿子。
蒋云思不情不愿的说:“我不要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吕澄皱眉:“上班怎么可以邋里邋遢?”
蒋云思拗不过她,只好脱了体恤衫套上新衣服。
吕澄帮他整平领口,笑的:“挺合适,好看,是不是,你让杨翰看看。”
杨翰回头笑:“小蒋长这么秀气,穿什么都好看。”
事实上摘掉眼镜的蒋云思比从前更像个孩子,他不自在的揪了揪袖子,傻站在原地不支声。
“就是这个头不爱长,到了北京也得吃好点,钱不够告诉妈。”吕澄摸着他稚嫩的脸,眼圈都红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卧室。
杨翰瞅了瞅满脸歉疚的蒋云思,道:“你妈对你真好,我妈从来没给我买过衣服,也没给我做过饭。”
中学毕业是每个孩子生活轨迹的转折点,沈妆为了辰松读大学的事特意回了国,不是在家拿着电话安排这个那个,就是逼问他道:“你到底要去哪个大学,我说美国你不听,死活要留在国内,现在只能去香港啦,上海好是好,但……”
“不要啰嗦了。”辰松的整日黑着个脸,语气也毫不客气。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闹什么情绪,谁招惹你了?”沈妆皱起眉头。
“还不是爷爷非让我跟那个王什么订婚!”辰松找到借口便摔了手里的杂志,从大床上爬起来道:“我真是受够你们了。”
“我已经说他了,怎么能拿你的幸福开玩笑呢,妈妈还是希望你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家境之类的倒是无所谓。”沈妆劝说他:“最近爷爷不是消停了么,你还气什么?”
“别说这个。”辰松问:“我让你帮我定的票来了吗?”
沈妆道:“没有,来了我会接到电话的,早就订好了,一天问八遍,你什么时候开始追星了?”
辰松走了片刻神,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臭美的在镜子前弄了弄短发,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沈妆无奈的看着和自已越来越不亲近的孩子,心下有些茫然失落。
“你真的不用回北京么,你都待了好多天了。”蒋云思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门口追问杨翰:“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杨翰陪他来买菜,帮着拎了两大袋食物和酒水,立刻瞪眼:“我还不是不放心你,你竟敢赶我走!”
蒋云思眼神里闪过丝为难:“可是你在的话,我妈就老让我陪你,我想看书画画都没有时间……”
“你可以更直白一点。”杨翰不为所动:“我等你一起去北京,把你安顿好了再说。”
蒋云思正想继续怂恿他回家,明亮的眼睛却忽然滞了下。
杨翰敏感的回头,看到辰松阴着个脸站在不远处,便道:“甭搭理他,我们走。”
“你先回去。”蒋云思没有听话。
杨翰瞪眼:“你怎么又……”
“我不会犯傻了,我只是劝他离开。”蒋云思把钱包塞给他:“你看,我什么都没带,我一会就上楼吃饭。”
杨翰哼了声,倒是不情不愿的照做了。
蒋云思等到身边没人,才小声问:“是来找我的么,干什么?”
辰松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因为他俩推推搡搡的小动作变得更差劲了,以至于大声回答道:“你少自作多情,我路过的。”
“哦,那再见。”蒋云思笑了笑。
“站住,跟我去香港看张国荣的演唱会,我们说好的。”辰松叫住他:“上次帮你办户口时,护照和港澳通行证也办好了,都在你妈那里。”
蒋云思不自觉的想起不久前傻傻的约定,觉得恍如隔世,许久才艰难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到北京上班了。”
辰松显得很震惊:“上班,上什么班?为什么去北京?”
蒋云思看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轻声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接受你的告白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是吗?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男朋友?”辰松的语气里带着嘲笑的味道。
蒋云思说:“还是……朋友,我只是告诉你,我没时间。”
辰松气愤的盯着他,却也不知气个什么劲儿。
蒋云思回头看看自己的家:“没别的事我回家了,我爸妈在等我。”
“不去就不去,有的是人想陪我去,香港有的是好吃的,还有迪斯尼!”辰松被从前言听计从的蒋云思搞得很不开心,这些曾经能诱惑蒋云思的好处在此刻不过显得气急败坏。
蒋云思的指尖有点发抖,声音却坚强的没变调:“我知道,你这么好的一个人,肯定有很多人愿意陪你做很多事,祝你找到你自己愿意去陪的人,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啊。”
辰松恼怒:“我为什么要去陪别人,我……”
“真的得回家啦,再见。”蒋云思笑着打断他,说完就转身往家里跑。
“十号早晨去机场!”辰松依然还想去命令蒋云思,他就是不肯信,那个就连寒假大好时光都肯去军训受罪的家伙,变得再也不听话了。
☆、第四十一章
飞去香港那天,蒋云思果然没有出现,虽然辰松几乎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却还是握着机票等到了最后一分钟,才独自出发。
他不是个会喜欢明星的人,也没到过什么艺人出现的场合,所以演唱会当晚在红馆外面,心中都是茫然。
有很多年轻人拿着荧光棒和海报路过,唧唧喳喳的用粤语谈论着张国荣。
不知道如果蒋云思在里,会不会也这么兴奋。
至少他的眼睛里面,应该满满的都是温暖笑意吧。
“这个多少钱?”辰松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个演唱会纪念品问道。
抵抗诱惑是极其艰难的事情,蒋云思所能够做的,就是不再去想。
行李准备妥当之后,他便跟着吕澄和杨翰去了北京,租房子,熟悉路线,请主编吃饭,忙的稀里糊涂,也几乎忘了日子,待到送走千万个不放心的母亲,完全没经验的工作又接踵而至,令他没有上学时那么多闲心思胡乱琢磨,所以某晚在家接到辰松的电话时,还是很意外的。
电话那头有点吵闹,蒋云思放下手里的书,坐在床前皱眉问:“怎么了?”
辰松说:“我在看张国荣演唱会,一会儿就开始了,你不是想听么,不要挂电话。”
“啊。”蒋云思有点恍然,而后说:“你在香港么,手机费很贵的。”
“让你不要挂你就不要挂,谁让你不来?”辰松微微的不耐烦:“你工作的怎么样?”
“挺好的。”蒋云思低下头,其实每天只是回复读者信件,所做的事情实在微不足道。
这时听筒里面渐渐安静,响起音乐,而后又是爆炸似的欢呼。
蒋云思呆呆的听着,听到张国荣微微模糊却又美妙的歌声,感觉到了种很感动的亲切,他想象着辰松坐在演唱会上的样子,不知不觉便湿润了眼眶。
辰松始终没有再说话,所以蒋云思也没有说。
只是聆听,当张国荣唱到《为你钟情》时,他终于捂着话筒哭到泪流满面。
蒋云思知道自己仍旧喜欢着辰松,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只是这件事情,大概以后永远跟辰松无关。
一个好朋友的界限和义务,终究还是要学会的。
太多太多热烈的掌声,太多太多兴奋的跟唱,衬托的辰松在座位上冷静的不像样子。
如此爆满,身边却有空荡的留位,好突兀。
直到夜深结束,他才拿起已经握到手指麻木的手机,问道:“你还在吗?”
蒋云思回答的声音很小:“在。”
“我以后要来香港大学上学了,你照顾好自己。”辰松说。
蒋云思只道:“嗯。”
自从那晚告白之后,这白痴就一直如此冷漠。
应该曾经的亲密,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吧。
辰松感觉无奈,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演唱会做这件愚蠢的事,自尊令他年轻的心感觉刺痛,所以再说出口的话便轻松到不自然:“有空我去北京找你玩,该回酒店了,早点睡。”
蒋云思说:“好的,你也好好的。”
而后电话被挂断。
辰松哪里知道,他讲不出话,只不过因为哭到全身发抖,生怕被发现。
这是他们此生通话时间最长的一通电话,也是十几岁时最后一次如此温柔的彼此嘱托。
漫画杂志社的主编刘小燕因为表弟杨翰的关系,对蒋云思还是比较照顾,只让他干比较轻松的工作,有能够拿车马费的活动,也都让他参加,两三个月过去,对这个话不多但是很老实勤快的孩子倒也开始真心接受,态度和颜悦色居多。
这日北京特别的冷,她进编辑部时哆哆嗦嗦,看到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热茶心情大好,便特地走到蒋云思旁边说:“小蒋,谢谢你啊。”
蒋云思正拆着一个大邮件,抬头温和的笑了笑:“不客气,有需要您叫我。”
“哟,你妈又给你邮好吃的了?”刘小燕问。
蒋云思掩住邮单上辰松的名字,小声回答:“同学的。”
刘小燕眼睛尖,看到以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笑嘻嘻的去给表弟打小报告去了。
单纯的蒋云思这才松了口气,有点忐忑的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的东西,因为自从演唱会之后,就已经和辰松完全失去的联系,总觉得他到了新的地方,就已经把曾经的事忘光了。
张国荣的签名cd,演唱会体恤衫,印着繁体字的零食,和一个西门子的手机盒子。
蒋云思翻了翻之后,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看,里面有条短信。
“这是我香港号码,回拨就行,祝你顺利。”
不知是冷是暖的几个字。
杨翰可不是好好上学的人,父母又四处跑忙着做生意,天天都跟没人管的了东玩西玩。
他时常来接蒋云思下班,却很少大中午的出现。
所以午餐时见到杨翰出现在办公室,蒋云思还是格外惊奇的:“咦,你怎么来了?”
杨翰瞅了眼办公桌上的香港零食,暗自冷哼了声,脸上却带着笑意:“有好事告诉你,前阵子你不是说想学美术吗,我发现我初中同学现在在北影学动画,他说你要是愿意旁听就联系他要课程表,他带你去。”
“北影?太好了,小雨也在那儿,我可以去找她。”蒋云思果然高兴了起来,转而又为难的说:“可惜我要上班。”
杨翰道:“周末有在职的课程,你可以去听,不要学费。”
最后四个字必须刻意强调,否则现在就开始养活自己的小家伙肯定要打退堂鼓。
蒋云思露出笑:“真好,谢谢你。”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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