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6节
“小苏居然没发火真是太神奇了!”
“那男的到底谁呀,哪个领导的公子?总不会是中央拍下来微服私访的吧。”
“话说有点眼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长得好帅哦,演过哪部戏来着?”
“什么呀,谁说他是演员了,我是说他好像是上次被小苏抓进来后来又突然放了的那个男的。”
“诶没错!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男的。当时把小苏气得不轻的。”
“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第一次有人来找小苏嘞,我刚可听见了,他连小苏身上什么味儿都知道!”
……
办公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了。
午后的咖啡厅里回荡着悠扬的钢琴曲,一面玻璃就将暴雨淋漓的世界隔在了这片宁静以外。
此时,咖啡厅最深处的角落里,两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正躲躲藏藏地趴在沙发椅后窥视着前方。
苏浅醍眯着眼望了片刻,抬胳膊肘顶身旁同样只露出一双眼的人,“诶诶,就那个,感觉咋样?”
商略一本正经地打量目标人物,“皮肤还不错,眼睛也很大,腰挺细的。”
苏浅醍怒,一肘子捅到对方胸上。
“操!谁让你看这个!我是说让你看看他是不是凶手!”
商略当然不会让苏浅醍撞上,不过他一听苏浅醍的话就笑了。“你说他是那个碎尸魔啊?”
伏佑穿着军绿色的大棉衣,深色围巾,将他整个人烘托得越发瘦小,从那大袖子中伸出的小手简直就跟玩具一般。
咖啡厅的氛围很和谐怡人,舒缓的音乐,和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香。但是他却表现得很拘束,握着双手,坐立不安,一个劲儿地看门口。
当他以为会在门口出现的人突然从身后拍了他的肩膀时,伏佑将自己的“受惊”表现得淋漓尽致——伴随着短促的尖叫声整个人蹦离原位,原本就大的眼睛在瞪向苏浅醍时更是睁大到一种失调的比例。
苏浅醍显然也没料到会引起对方这么剧烈的反应,一愣之后连忙安抚地笑道:“是我是我,别紧张。”然后在伏佑羞红脸,尴尬地诺诺答是,转回去坐好后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脯:b吓老子一跳。
伏佑头埋在胸前,羞愧得像只煮熟的螃蟹,显然为自己小家子气的反应十分不好意思,却丝毫没想起来追究苏浅醍一开始就在店里为何要在他等了那么久以后才出现。
“呵呵~伏先生放轻松,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问几个问题。至于不请陆先生是因为……”
“我懂得,这事不牵扯霖最好!”
伏佑的抢答让苏浅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说的不错。”
伏佑将桌上的白开水一口喝干,“苏警官有什么话请说吧。”
“伏先生请看。”苏浅醍将两张纸质文件放在桌上,“根据鉴定查明,你的一双鞋的底印和我们在犯罪现场发现的鞋印痕迹吻合,对于这件事,伏先生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伏佑并没有去拿那两张鉴定书,他只怔怔地盯着桌上轻薄的两张,好像那里放的不只是两张证明,而是他所有珍视的东西,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好像这一次开口,就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对方那种恐惧、不舍甚至还有歉疚混杂的沉重表情都被苏浅醍看在眼中,他并没有去催促伏佑,如果之前,他大概要把握机会好好揣度一下对方的心情,可是现在……
不知沉默了多久,伏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苏浅醍。
“我……我那时,是有到过他……死的地方。”即使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是一开口便抖得不成样,甚至在言及死这一字时,伏佑表现得极难开口。
“也就是说,你目睹了杀人现场是吗?”
苏浅醍没有直接怀疑他是杀人凶手,伏佑显然有些没预料到,他一瞬间错愕的表情就像本来绷着劲儿挨一记躲不开的重拳,结果拳头打到自己身上却发现力道比自己以为的轻了许多。
“呃……是、是的。”
“可以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我吗?”
“我……”伏佑再一次陷入沉思,虽然苏浅醍明确表现出相信他的清白,但是他内心的沉重丝毫没有减轻。
可是这一次,苏浅醍并没有给他再想借口的时间,他的口气不再是和蔼的,反而十分严肃:“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报警,是因为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我……”伏佑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苏浅醍。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凶手,可是现在我直白地告诉你,你想要掩藏的秘密,不仅会害死更多的人,还可能连累路霖。”
苏浅醍的步步紧逼将伏佑的精神刺激到极致,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伏佑的目中立时含了泪光,而这还不够,苏浅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你还以为自己可以隐瞒一辈子,骗路霖一辈子吗?”
此话一出,比前面所有的话都要来得让伏佑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伏佑,现在你该知道,我是想要帮你的,不然,我只要把你的身份告诉路霖,他就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伏佑慌张到极点,他的眼睛又像之前那样大到不科学的地步,瞳孔放大,原本邻家孩子般乖巧的脸蛋此时看起来颇为诡异,“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霖!苏警官,我求求你!”
这孩子的确单纯得很,一下子就被人套话不说,还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一直逼问自己的人。苏浅醍的脸上严肃尽去,又浮现那种极具安哄性的微笑,他的目光狡黠却不惹人讨厌,这样看着伏佑,便让伏佑情不自禁地将他当成了自己此刻唯一可以借助的依靠。
“你放心,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为难你,害人不利己呢?只是这凡事都要公平吧,你想要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伏佑深深地咽了口唾沫,“你想要知道凶手是谁?”
苏浅醍耸耸肩。
这一次,伏佑并没有考虑太久,他慢慢开口,拉长的语调,带着种悠长的呢喃……
☆、福右(4)
喧闹的酒吧里,劲爆的音乐和缭乱的灯光撕扯着人的神经。台上台下裸露的肢体尽情宣泄人类的癫狂,人们露出的迷乱表情似乎已经将生活这沉甸甸的二字抛弃,就在此刻,舞得精疲力竭,跳得歇斯底里。
只不同其他酒吧的是,这里面的所有人,从表演人员、服务人员还有客人,都是男人。
这是一家位置偏僻但是生意火爆的同志酒吧。
此时,有几个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吧台边一个形单影只的男人,他的容貌英俊,阳光大气而不乏阳刚之气,穿着的西装合体修身,一看就价值不菲,只点了一杯酒独自品尝,浑身被一种孤独而忧郁的氛围围绕。这种极品,却毫无自觉的在一群狼中喝酒,在那些人眼中,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散发着“快来抚慰我”的完美猎物。
正在这些人蠢蠢欲动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形修长,戴着眼镜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赶来,一看到那个男人,便焦急地冲过来夺下他的酒杯。
已经喝得微醺的路霖眯着眼困惑地看向来人,半响后傻笑起来:“嘿嘿长安啊!你来啦。”
他的眼中,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彼此了解的发小还是那样温柔且包容地看着自己,却没注意到,柳长安一个目光就将之前那些企图上前搭讪的人吓退了。那眼神中的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柳长安担忧地看着路霖,“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阿霖!不许再喝了!”
想要拿回自己的酒杯未果,路霖郁闷地趴在吧台上,他觉得有点热,一碰到冰凉的吧台便惬意地蹭了两下。他眯着眼解释:“没事,我就是想喝两杯。来!你陪我!”
可是柳长安并没有纵容路霖,他默默地望着红着脸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自己微笑的人,目光复杂而冰冷,“是不是伏佑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路霖不再笑了,他转过头埋起脑袋。
过了一会儿,路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柳长安连忙上前扶他,伸出的手却被格开,“你不想喝,那我们不喝了。我要回家。”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路霖虽不让他扶,但柳长安还是一直圈着手护着他。
好不容易到了清净的地方,让外面潮湿的冷空气一激,路霖的酒劲稍退。
他靠着墙,闭眼喘气。
柳长安就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近乎贪婪地看这人的脸,只有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欲望,并且在路霖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脸上,已重又是以往的波澜不惊。
路霖看到柳长安又是无奈又是关怀的表情,苦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背叛你了吗?”
“不是……小佑他,有事瞒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半夜离开了家,第二天……警察就来了。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和他有关,但是……我害怕。长安,你懂吗?我居然也会害怕!我怕他骗我,可是我更怕失去他!”
我怎么会不懂?你不过现在才怕,我却已怕了十几年。抱着这样的心情,提心吊胆了十几年,怕你知道了我的心情,怕你厌弃我,讨厌我,从此不理我。可是我也怕你一辈子不能理解,我便要克制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明明刚才没有碰酒,柳长安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发苦,一直苦到了心里。
路霖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苦恼着自己的心情,却没看到面前人脸上的支离破碎。
明明你可以,却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边吃力地架着东倒西歪的人,一边费劲从他怀中掏钥匙,还不待柳长安成功,面前的门便自己开了。
伏佑的大眼镜悬在他的鼻尖上,惊讶地看着他们,他很快发现了路霖的不对劲,于是顾不上柳长安,“哎呀”一声惊呼从柳长安的手中接过了路霖。
路霖的个子相对他而言就困难许多了,伏佑咬着牙顶起睡得不省人事的路霖,飘到柳长安身上的视线虚浮而闪烁。一向表现得讲究礼貌的他,却没有想起要请柳长安进门。
柳长安也不介意,面对着伏佑,他的脸上便少了许多耐心,斯文的金丝眼镜平时令他显得文质彬彬,此刻却平添了一丝锐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伏佑,也捕捉到了伏佑表情的闪避。最终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沿着楼梯走下公寓,离开路霖的柳长安,就还是那个宠辱不惊、随和可靠的柳医生,可是在即将走出公寓的时候,他骤然抓住了胸前的衣服。
雨水沿着屋檐淅沥沥地倾倒下来,清灵的雨声对他来说却分外嘈杂心烦,柳长安大口喘着气,靠着墙几欲不稳。他感到一种啃噬的剧痛从体内传来,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身体里骚动,想要撕裂他的身体。
诡异的痛苦肆虐着他的身体,而柳长安虽然面露痛苦,却毫无惊慌之色,好像对这种事情的发生已经十分习惯。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疼痛终于过去。柳长安摸着自己冷汗倾布的额头,目光平静,唯有嘴角泄露一丝苦涩。这是种古怪的表情,平淡而从容的面容上,却配了复杂的弧度,像是两张脸的拼接,更像是一种苦到极点的麻木。
柳长安整理了一下衣装,离开住宅区,招手拦下一辆的士,报了市里一处商业区的名称。那是市里较繁华的地区之一,百货、商店云集,有密集的游人,也有见缝插针的流浪汉。
“有什么东西是专食人内脏的吗?”
“嗯?”商略停下倒牛奶的手。
半个人伏在商略家的饭桌上上,苏浅醍皱着眉问:“伏佑说的那个柳长安,到底是什么呢?”
“这可没准,穷奇、蛊雕、彘兽等很多异兽都是吃人的,还有些恶鬼如酒吞、鬼一口,不过按照你们那些尸体的情况,估计入内雀的可能性比较大。”
“入内雀?”苏浅醍直起身。
“入内雀会将卵寄生在人体内,出生后就会吃空人的内脏。”商略解释完,自己又不禁抱怨起来:“真是倒霉!入内雀的肉太柴了,能量也不怎么精纯。我抓过一次,但是消化一半吐出来了。”
越和商略接触就越会发现,这家伙大概是人生太不艰难,志向、兴趣什么的统统没有,所以唯一在乎的东西,就只有吃而已。简而言之,就是个大吃货。大概也就是因为他一味钻研吸收,才导致武力值一路飙升,其他技能却相当于为零。
瞧瞧瞧瞧,一个大男人,喝牛奶也就算了,居然不知道这是过期牛奶,就算即使是毒牛奶可能也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但是看着他毫无察觉地将连自己一个两米外的普通人都能闻到怪味儿的牛奶喝下去,苏浅醍还是觉得森森的蛋疼。不同于商略的随意,苏浅醍一直都很注重生活质量。
“喂,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哈?”正喝牛奶喝得痛快的商略完全反应不过来苏浅醍的思维跳跃速度,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过日子和他们的话题哪里有丁点关系。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保质期吗?”
保质期……貌似在哪里见过?
商略那么大的块头,脸蛋也够漂亮够有涵养,却露出这种空白的表情,苏浅醍简直就不能忍。走到商略面前夺过牛奶盒,指着上面的小字道:“看清楚,你这牛奶都过期快两个月啦!就算喝了不会肚子疼也拜托你注意一下口感啊!”
大概是体内的兽性作怪,加上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商略虽然对人类食品嗤之以鼻,却偏偏对牛奶情有独钟。但是一直以来独自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半年去一次超市就买上三辆购物车的牛奶存起来的他,从来都没注意到自己买的是大盒的鲜奶,像他这种有时候困意起来一睡两三个月的家伙,没准一觉起来,牛奶就全都变质了,而是照常统统喝掉,反正喝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而且味道上虽然有差别,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过。
十分讲究吞食妖鬼的质感、能量的大妖怪,却对牛奶意外的宽容。
“过期了也还是牛奶啊。”
嘴里这么说着,不过商略却并没有抢回来,看了眼苏浅醍嫌弃的表情,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苏浅醍将牛奶随手扔进垃圾桶,看见里面好几盒一看就放了很久的空奶盒,嘴角一抽,终于决定眼不见为净。
☆、福右(5)
绵绵细雨打湿了小城的冬景,冷,阴,将整个城市拖进了一种灰色调中。显得更加生硬的水泥,与漠视了时光的黛瓦,给人感觉一般的遥远。
这几日的雨相较于月初时略小了些,只是这一个几乎没断的雨水,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一朵乌云在城市上空安了家。
看这雨不顺眼的大有人在,闹市区中一条小坡巷子里就有一个。
一只保养良好、修长圆润,只是略显惨白的手,同另一只肮脏且粗糙的手。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的手,让一张小小的精美卡片连系着。
柳长安一只手打着伞,挂着一贯的精英式微笑,金丝眼镜反着光。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只要您肯帮忙,价钱我们好商量。之前说的那是起码的底金,如果您试验后出现任何不良反应,我都将视情况提高报酬。不过不管怎样您都可以放心,我们的药是绝对不会对人体造成过重伤害的。”
那边个子弱小的流浪汉摩挲着手中写着“伏佑”的精装名片,犹豫道:“这……伏先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怎么有这么好的事,你们试药为什么找我们这种人?”
“呵呵~我明白先生的顾虑,只是我们认为,反正都是试药,又是有偿的,何不把这笔钱给真正需要的人呢?这也是我们公司变相的想要帮助社会。至于找到您,是我已经做过观察,我觉得您是一名善良且真的有困难的人,毕竟现在也有很多骗取人们同情心的骗子。”
柳长安的话明显让那流浪汉信服了,并且令他听了既不尴尬,反而收获了渴望的尊重,于是那流浪汉很干脆的同柳长安说定时间后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伞下青年原本英俊的容颜,在看着远去的背影时,让那份冷笑生生刻画得狰狞。
直到看不见流浪汉了,柳长安才收敛笑容,冷漠道:“出来。”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慢慢踱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打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摘掉巨框眼镜露出了那双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还是那种怯懦小心的表情。正是伏佑。
从伏佑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害怕的,但是他仍然咬着唇,坚定地走到了柳长安面前。
这两个都不是普通人,且因为路霖一个人而一直维系着互看不顺眼却又不好摊牌的古怪关系的家伙,终于第一次正面坦诚相待,不再打算掩饰自己。
柳长安冷哼一声,“那天晚上我的感觉没错,果然是你。”
这两人都皮肤都分外白,只不过伏佑是充满质感的象牙白,而柳长安则泛着病态的惨白。此时,伏佑虽然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脸上却已怕的发青。
“你……你是用我的身份在干坏事!”
“那又怎么样?陷害自己的敌人,这不是惯常的手段吗?”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招惹你!”伏佑略有些激动。
“呵……伏佑啊伏佑,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傻呀?你不是看出来我喜欢路霖了吗?”柳长安觉得自己真是厌透对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个肮脏且虚假的世界,怎么还能容许这种纯洁的保留!这种徒留绝望的地方,就应该要毁尽一切人们向往却永远办不到的美好,粉碎了这无用的东西,让所有人一并落入泥潭,谁也不干净,谁也不会更好,谁也不用去嫉妒羡慕旁人。
伏佑是真的不懂了,他涉世不过一个多月,而且一开始就遇到了路霖,然后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还没能有足够机会见识人类社会中最丑恶最哀伤的一面。他的确察觉到柳长安对路霖的感情,但是他始终相信路霖,认为只要路霖和自己真心相爱,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可是现在柳长安却告诉他,因为我和你是情敌,所以我见不得你好,所以我要陷害你,毁掉你们的幸福。
伏佑觉得此刻就这事说也说不清楚,于是觉得还是赶快切入今天他来的目的,“柳医生,我劝你赶快收手吧。警察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不要再害人了,现在远离此地,一辈子躲起来,说不定还能安生。”
如果柳长安和伏佑毫无关系,还因为这种令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理由算计他,最主要是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么以伏佑的直肠子,一定会认为让柳长安伏法是正道。只是伏佑了解路霖,也清楚对于路霖来说,柳长安这个朋友有多么重要,他不舍令路霖伤心,于是赶在苏浅醍之前找到柳长安,想劝他趁还来得及赶快逃跑。
只是他还不够了解人类,更不了解柳长安,于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听了伏佑的话,柳长安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怕那群废物吗?他们能耐我何!子弹?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怕这种东西吗?”
伏佑蹙眉,他虽然没见过几次柳长安,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柳长安是个冷静严谨,甚至算得上保守的人,这种张狂的样子,很不像他。
“柳医生,你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世上,除了警察掌管人类秩序,另外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力量,如果你太猖狂,破坏了规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伏佑着急得冒汗,一开始他因为自身的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选择对柳长安的恶行沉默,可是随着事态的越发恶劣,他越发担忧,既不愿柳长安沉沦罪恶,也不想看更多人受害。
伏佑和柳长安不同,柳长安大概是体内有一些入内雀的基因遗传,但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都是作为一个平凡人生活的,他对于妖鬼一道并没有什么认识,直到路霖和伏佑在一起,令他悲愤不甘之下,血液中入内雀的成分受了刺激而苏醒,令他变得肆虐渴望鲜血。一开始他还保有理智克制这种冲动,但是随着那种骚动愈来愈激烈,还有一次次发作的痛苦愈发强烈,他终于渐渐失去了理智,而开始了第一次策划犯罪。
利用伏佑的名字,以有偿试药实验为借口骗取流浪汉的信任,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是小心翼翼、心怀恐惧与愧疚的,对于尸体的处理也非常小心,可是随着一次次作案的成功,看到那些警察毫无头绪,而受了滋养的入内雀对他镜神的侵占也越来越霸道,他已经逐渐失去本性,本来就有些厌世的人变得激进,变成想要将这一切都毁灭掉。
所以虽然平时他的表现还一如既往,但其实,内里已经差不多被入内雀侵蚀完了。这也是为什么,苏浅醍会感觉到柳长安第三第四次犯案时十分的粗糙随意,那是因为对方已经完全蔑视了人类。
可是伏佑不同,他本身就不是人类,而是一直生活在深山里的异兽,自有其族中的传承记忆,所以他虽然直到近期成年才来到人类社会,却大概知道,在世间,是存在着一些维持着人类和妖类之间平衡的力量的。正如商略说过,这世上没有神,先天条件不足的人类只能自救,在这几千年的斗争中,人类中的的确确发展出了一部分进化了的。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存在,那么怕是人类早被妖鬼异类俘虏作为殖民一般的存在了。
此时伏佑是真心实意的劝说柳长安,只是他们异兽同驱邪界的人之间有约定,他不能随意透露他们的信息,所以柳长安表现出来的不屑令他又急又气。但事实上,就算他说出具体的真相,此时被入内雀迷惑的柳长安也听不进去的。
只见他的目光中透出疯狂之色,口气一会儿哀伤,一会儿癫狂,但最终是凶狠的那一面占了上峰,他咆哮着喝断了伏佑的劝说:“够了!你不过是怕我占据你的地位!说到底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你出现才抢走了他!我守护了他十几年,凭什么你一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凭什么!!!”
恶毒的表情扭曲了他俊俏的五官,伞被他激动的丢在一旁,全身很快被雨水湿润,这所有都令柳长安看起来犹如恶鬼一般骇人。
伏佑看着他这发狂的模样,内心暗道不好,畏惧地开始退后。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柳长安双目充血,嘶吼着扑向了伏佑……
小巷内重归于平静,片刻后,从幽深的拐角中,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
路霖扶着墙,努力呼吸保持冷静,但是面上的泪水克制不住的肆横。
“怎么会这样,长安,怎么会这样?……小佑!”
他惊慌地掏出手机,扫遍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求救。路霖惊慌得双手发抖,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超过了他过去所有认知,更非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可这一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最关键的是,发生在了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身上。这让他如何冷静?
今天在出门前,他绝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本来前几天对于伏佑的秘密感到十分不安的他,终于偷偷在自己送给伏佑的手机中装了定位软件。于是当在办公室里发现伏佑离开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他立刻赶来,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让他震惊的事。刚好那个时候,柳长安情绪失控,伏佑又一个心思说服柳长安,竟然都没发现路霖的到来。
路霖慌了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哆嗦着手掏出钱夹,找到一张被他随手塞进的不起眼的名片。抱着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无意行为的心情拨通了电话——
“喂苏警官?救命啊苏警官!救救小佑吧!……”
☆、福右(6)
苏警官苦笑地放下手中移动电话,“麻痹这会儿想起老子了哼哼哼~”
商略让他这小猪般斗气的声音哼得心里发痒、身上难受,不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唉,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都怪这路霖乱事!”苏浅醍将头伸出车窗,苦恼地四处张望。
商略嘲笑他:“你得了吧,入内雀施展神通而去,便是没有这通电话你又待如何?”
“啧!”苏浅醍停下装模作样,回头瞪他,人艰不拆!没听说过?
看那车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原来正是柳长安同伏佑见面的巷外路口。路霖和苏浅醍虽互不待见,但这心思却是起到一处去了。只不过一个跟的是伏佑,一个则尾随柳长安多时,都等着抓到把柄的一刻。
现下两个把柄斗起来,不知所踪,那路霖才心慌意乱,怎料到求助的苏浅醍离自己还没有百米远。
眼见靠自己想找到柳伏二人已是不可能,苏浅醍气急回头冷笑道:“说我能如何,你又能如何?还指望着能帮上点忙,却原来只会练嘴皮子。一只猫,连只鸟都逮不到,你居然还没饿死?!”
商略活了这么多年,人道妖道统统没混出个名堂,当年被族里那些个老家伙冷嘲热讽也都能冷漠视之,怎么会轻易受苏浅醍的激。
该说他本就不太愿跟来,这回儿的两个东西,一个臊气太重,又是天地灵兽,吃了不定惹出什么老东西,另一个倒是没人管,奈何这味道也是柴腥难耐,令他不喜,这一趟简直就没好处,吃比天大的野兽哪里有动力。
只是逗苏浅醍颇有意思,此时见对方似真的着急,思索片刻,心道也罢,既然已经来了,空手而归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一耸肩,拉着苏浅醍的手下了车。
不知是否体质使然,商略的手掌心干燥灼热,苏浅醍却是自小体寒,手脚都不容易暖和,此时让商略的大掌暖炉般的握上来,苏浅醍愣住,竟一时没想起挣脱。
不明所以间被商略拉到了路旁巷子内。
“你干嘛?”
“不是要找人吗?在车里我施展不开。”
商略说着仰起头,亦不见他鼻翼鼓动,头转了半圈便重又低下来,长臂一挥,将苏浅醍揽入怀中,“走吧。”
“什么?这就找到了?”苏浅醍别扭地动了两下。
“那两个家伙味道一个比一个重,还怕找不到?你废话这么多,到底想不想去了!”商略口中不耐烦,单臂将苏浅醍再次搂紧。苏浅醍心中预感不祥。
“等等等一下我们怎么喂!!!!……”
苏浅醍话未说完,商略已经一个蹬脚高高跃起,两盘的大厦均有四五十层,商略半截中又蹬了一次墙壁借力,便直冲上云霄。
他的速度极快,苏浅醍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抱住了商略的腰,雨水突然大了起来,混着凛冽的风打得他的脸没法朝前看,只能埋在商略怀中,艰难地感受身下景色快进一般模糊不清地朝自己的前方拉去。
商略一路飞跃,起伏于房顶,往往一跃便是百丈。底下人纵然是抬头仔细去看,恐怕也只会觉得那转瞬掠过的阴影是什么鸟类。
苏浅醍头晕眼花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带向何处,全身紧贴商略,心中胡思乱想这人是个冰山面瘫,为人又冷又硬,软硬不吃,没想到抱起来竟跟个大熔炉似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除了一开始的慌张以外,后竟也不如何害怕,反而对这种好似飞起来的感觉十分新奇。
两人大概跳了有十来分钟,方在一处废弃工厂外落下。苏浅醍向来不习惯与人太够亲近,像今日这样身无间隙更是生平头一遭,对方的体温又高,即使下着雨也灼了他一路,一落地便忙不迭地挣脱开来,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微微泛红。
商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闪避,心下不解,想到方才一路上,苏浅醍不同于以往的含针带刺,窝在自己怀中分外乖巧的模样,更有丝丝清凉不断传来,原本只是为了方便的拥抱行为意外地让他感到很舒服,竟然还有些可惜。
追踪的后期苏浅醍明显感觉商略的速度放缓,猜想商略是怕追得太近让柳长安觉察。果然他二人溜进工厂的时候,见柳长安似也刚到没多久的样子,伏佑让他随手摔在地上,神形狼狈,倒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多余动作。
苏浅醍手在口袋中,给路霖发了个短信后便关了机。
伏佑全身剧痛,巴掌小脸上一道道细密血痕,都是之前反抗时让柳长安划的。
他眼中泪光晃动,倒在地上起不来,又羞又怒又怕地问柳长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山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发白,食绝望,其名福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异兽福右,原体为白毛四耳状似猿猴的生物,以绝望为食,发出的声音如呻吟声,每每出现,必引暴雨。受天地护佑,本身的武力值却很低,不然也不会连个刚觉醒的入内雀也打不过。
柳长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觉得心烦意乱,看什么都想破坏,看伏佑更加不顺眼,一心只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苏浅醍和商略躲在货架后面偷看,身下的地被滴滴答答的湿了一大滩。苏浅醍却全无所觉,只一心一意地看前方,商略先是觉得自己身上湿乎乎的不舒服,于是只见大风衣上一阵雾气蒸腾,他就如一直呆在室内一般干爽了。回头见到苏浅醍屁股撅得毫无形象,落汤鸡一只,还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顿时无语,上前一手搭在对方肩上,蒸干了他身上的雨水。苏浅醍抻着耳朵听柳长安说话,居然没有察觉。
柳长安居高临下地俯视伏佑,“对我指指点点,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柳长安不是混这个频道的,自然认不出伏佑的身份,他之前还只是觉得伏佑奇怪,刚才两人缠斗起来才发现对方也是个非人类。
“呵~哪里跑来的小妖精。怎么,还妄图用你的纯真善良拯救世界吗?”
伏佑浑身发抖,这会儿却不是怕不是痛,而是气的。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我只是想要和霖在一起!”
“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你和我还不是一路货色,我们都不是人,都是怪物!你以为路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和你好?你别做梦了,我们这种存在是永远不会被接受的!”
这句话正戳中伏佑的死穴,他登时脸色灰白,身上的疼痛也盖不住心里的苦痛,周身被刺骨的寒意包围,几欲晕厥。
苏浅醍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暗骂这小孩着实没用,三两句就被人家说得要自杀,这种时候就应该咬定青山不松口,管你大爷的是不是一路人,劳资现在跟路霖在一起就是劳资赢了。
眼看着伏佑不争气,说不过也打不过,估计得跪这了,苏浅醍推推商略,同他耳语道:“诶~一会儿你去拖住柳长安,我去把路霖救出来!”
商略皱眉不满:“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拖住柳长安难道我去啊!”苏浅醍莫名其妙。
“不是,为什么只是拖住?”商略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就柳长安这种级别,他要弄死也就分分钟的事,居然只是被派去拖住对方,难道不是大材小用,牛刀小试?
这回苏浅醍居然迅速把握了意思中心,若不是怕折了自己的手,他气得都想一巴掌盖过去,“废话!你把他玩儿死了我拿什么交差啊!!!”
商略更不满了:“你还要交差?那我吃什么?”
“……”苏浅醍惊悟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呐呐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商略已经迅速总结思想,“原来你一直在耍我!”
“……”这种一点都不值得骄傲的事你怎么说出来都没点心理负担?“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呵呵呵呵呵……我当然不会耍你啦!不如这样,你把伏佑吃了!柳长安就让给我吧!”
只要能破案,他才不在乎你伏佑伏左呢!
没想到商略居然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福右太臭了!”
他并没有承认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可能会招惹一些老妖怪。商略倒真不是怕他们,而是不喜欢麻烦,可是保不齐说出来苏浅醍就不那么想了!苏浅醍这种贱荡八方,贱气逼人,就不乐意看别人好的家伙是一定要把握机会嘲笑他的。商略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被债户瞧不起,更不能被自己的粮食瞧不起,这是名族气节问题!
☆、福右(7)
苏浅醍和商略两人这话眼瞅着越扯越远,那厢柳长安不知怎么被刺激了,居然右手化成禽爪,高举着就要朝伏佑抓下去。
苏浅醍暗叫一声不好,再没心思和商略扯皮,举着枪冲了出去,“住手柳长安!我是警察!”
柳长安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愣之后,脸上浮现讥讽的哂笑。他的脸透明得露出了一条条血管的青色痕迹,背高高耸起,古怪地驼着,他的四肢似乎骤然变长,尤其是手,垂着都到了膝盖,比例极其不协调。
看到柳长安这幅诡异的模样,苏浅醍紧紧蹙着眉,清喝道:“柳长安,警方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你要识相就快束手就擒!不要以为自己变鸟很牛逼!这年头谁还不稀得一秒钟变个啥的!”
不得不说苏浅醍用着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这番话,违和感十足,不仅柳长安呆住,就连趴在地上的伏佑都是目瞪口呆。苏警官你是走错片场了还是拿错剧本了?
刚才故意不拦着苏浅醍准备看他出丑的商略躲在一旁笑到打跌。
此时柳长安反应,他的面容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英俊,扭曲而充满阴霾,只见他上前一步,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啸声。
有些许细碎的声音从他的背上传出,苏浅醍对着他的脸看不见,后面的伏佑看得一清二楚,柳长安的背后突然钻出了几根凌乱的羽翎,那些羽毛长短不一,横七竖八地朝着各个方向,血水渗透了柳长安的衬衫。伏佑捂着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注意到伏佑的表情,苏浅醍心中略有不安,而柳长安突然一挥手,凭空几只雀鸟出现,嘶鸣着扑向他。
大变活雀看得苏浅醍吃了一惊,那些雀鸟的个子很小,红豆般的眼珠闪着血腥的凶光。幸而苏警官也不是白混的,很快就恢复冷静,抬枪镇定地瞄准、开枪,一击一个,小苏飞弹,例无虚发。
柳长安原本认定警察不足为虑,只放出三只雀鸟便以为可以搞定苏浅醍,却没想到苏浅醍枪法这么好,瞳孔一缩,继而怒号一声,放出了更多小雀。伏佑看到柳长安背后的翎毛又冒了些出来,又见苏浅醍有危险,不忍之下正要起身,却腰间一紧,不待反抗就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这一次,铺天盖地的雀鸟冲向苏浅醍,饶是苏警官枪法再好也架不住了,他打落好几只雀,面前的鸟群却像是根本没有减少一样,转眼就要扑到他面前。
苏浅醍不躲不避,冷漠地看着那些食人雀蜂窝而至。就在鸟群即将落到苏浅醍身上时,柳长安脸色巨变,一道青火形成的火墙瞬间砌起在苏浅醍面前,那些直扑苏浅醍而来不及刹车的入内雀如飞蛾扑火,自己砸向了火墙,刹那间焦臭味四起,落了一地的烤麻雀。
苏浅醍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不动声色地泛起一丝笑意。
而最诧异地柳长安顿时惊疑不定,“是、是谁?!”
他咆哮几声,见无人回复,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苏浅醍。
见商略似还不打算出面,苏浅醍一撇嘴,也没有澄清。苏警官在工作队伍里一直起着默认的领袖作用,装逼的本事还是有的,王八之气全开,狭长的凤眼虚眯,便好像肚中装了无尽心思,默不作声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立刻唬到了柳长安。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你得罪不起的人。”眼中的寒意和不屑之情十分浓郁。
“你不是警察。”
“我当然是警察,谁说警察就一定都是普通人了?你现在知道了,你是斗不过我的,还是乖乖跟我回去,我算你自首。”其实就柳长安这多次作案,手段残忍的情况,就是自首也难逃一死,苏浅醍只是觉得该把戏演全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
但显然柳长安不打算争取国家宽恕,他对苏浅醍的提议嗤之以鼻,冷哼道:“谁斗不过谁还没个准呢!”
说着只听他背后一阵撕裂声,柳长安一跃而起,竟然整个化作一只巨鸟,朝苏浅醍扑去。
苏浅醍刚刚抬枪要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长安!不要!”
此声一出,那柳长安又秒变回人类形态,而且不是刚才那种丑陋狰狞的模样,而是最初的干净青年。他的表情终于出现崩塌,“不……路霖,你怎么会……”
从厂外急急忙忙冲进来一个男人,正是接到苏浅醍短信后迅速开车赶来的路霖。
路霖停下脚步,喘着气,复杂地望着昔日亲密、今时却已几乎不敢认的好友。
路霖的这幅样子令柳长安心痛欲碎,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最爱的人,终于要离他而去,这比他入内雀血脉觉醒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不……”
路霖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长安哀伤地望着他,那副金丝眼镜早就不见了,露出青年清秀的眉眼,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对路霖诉说什么,可是最终,柳长安只是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要他如何说呢?说他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爱得发狂,爱得变成了一个虚伪、事故、冷漠、丑陋的怪物,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些卑微与可耻,说嫉妒从他的心脏开始啃噬,将他从里到外啃得千疮百孔。说他宁愿你当个玩世不恭的风流少年,也许在某一天遇到一个愿意为她停下脚步的美丽善良的女孩儿,然后结婚生子,永远过着这种正常而惹人艳羡的完美人生。可是你偏偏遇到了伏佑,偏偏选择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于是他疯了……
这些话,要他怎么说出口呢?要他怎么承认自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人,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在路霖面前扮演着一个宽容好脾气的伪君子。最重要的是,走到这一步了,他什么都没了,就起码让他当个老谋深算的大反派,而不是一个可怜懦弱的失败者吧。
“他是太爱你。”
出人意料地,声音来自伏佑。他方才被商略趁乱救走,此时看到柳长安崩溃的样子,忍不住走了出来。
异兽福右虽然可食五谷,但其实真正的食物是绝望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福右一开始无意发现柳长安害人时并没有选择告发,一是他不知该怎么解决这种自己男人的好朋友犯法的事情,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些被柳长安残忍杀死的人在死前绝望的情绪极为浓厚,更远胜那些自然死亡的人,他一个人跑到俗世间,人类的情感虽说更丰富但也分外繁杂,这样纯净的绝望对他是极好的补品,于是他才一边愧疚不安,一边又不得不如此保养身体。
而此时此刻,柳长安独自站在众人包围间,就好像所有人都离他无比遥远。其他人感受不到,伏佑却可以看到,围绕在柳长安身周的绝望,像一股深灰色的浓雾,侵略着柳长安的身体,就这样将那个孤立无援的男人砌入一片灰色的空间。
这一刻,伏佑尽管不能原谅柳长安的所作所为,但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柳长安变成这样的原因,甚至,想象着柳长安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看向柳长安的目光中,同情而又复杂。
路霖想到之前他偷听到的话,心中一抽一抽地发疼,他真的从未想到柳长安对他那么好是因为爱他,一直道柳长安是人品好,如果早知道自己给柳长安带来了那么多痛苦,他是否会早早疏远对方,好让柳长安不至泥足深陷……现在说一切都已没了意义,柳长安犯下的错,也早已无力挽回。
路霖与伏佑先后投来的目光,非但没让柳长安感动,反而如芒在背。他最不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可怜,走到今日这一步,虽说他是被入内雀控制,但其实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早已破釜沉舟,不报丝毫期望,对于自己的下场,亦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见他凄哀哀地惨笑起来,向后步履不稳地退了两步。
“你们看我做什么,以后没人给你们捣乱了,你们该高兴,以后好好过日子。”
苏浅醍直觉不妙,正待上前阻止,身后风一般掠过一个人,还顺手将他往后一带,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苏浅醍马上站住了脚。
商略眨眼间出现在柳长安,泛着青色火光的右掌拍向柳长安的后背。苏浅醍等人正对着他,所以没看到,柳长安的背上,之前那些消退的杂乱羽翎再次破体钻出,而且数量更多,几乎整个背都被穿烂了,硬如钢针的羽毛上挂着模糊血肉,一片惨烈。
商略的手掌一落上,那些羽毛便在炙热得空气都扭曲的高温中烧焦成了粉末,而一团青焱也顺势钻入柳长安体内。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基本上除了苏浅醍,没人反应过来商略干了些什么,原本打算自毁的柳长安也是毫无反抗的机会,就让那团火焰钻入了自己身体。紧接着,就看到柳长安一声惨叫,跪在地上嚎叫着打滚,满背的鲜血便洒了一地。
路霖和伏佑被他的惨状惊呆,路霖不忍地上前一步,惊怒地看着一出现就高调地刷爆存在感的商略。而伏佑之前虽被商略所救,却没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此时才感受清商略的气息,立时眼中溢出畏惧。
柳长安一直叫了十来分钟,才气息微弱地安静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比之前伏佑还要狼狈数倍。一阵青烟从他的皮肤蒸发出来,汇聚在一起,成了令人眼熟眼熟的火苗,乖巧地飞到商略面前起起伏伏。
却见商略一手提溜起小火团,满脸都是嫌弃。
苏浅醍见没了动静,凑到商略身边问:“你不会烧死他了吧?”
“烧他干什么?又不能吃,浪费精力。我把他全身属于入内雀的精血烧了出来,以后他就只是个普通人了。”
苏浅醍低头看着柳长安惨无人色的脸,满意地点点头,只要还喘气就行。
而那边嫌弃精血不够精纯的野兽在纠结了半天后,终于将火团丢进嘴里,感觉自己都没砸吧两下,就没了。
果然好不过瘾,商野兽暴躁地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做了这么个赔本买卖。
苏浅醍拖着虚弱的柳长安回了局子,根本就不需要审问,柳长安在恢复清醒以后,自己就主动把一切都交代,当真是生无聊赖。
至于伏佑和路霖,在伏佑坦白一切后,路霖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城市,即使伏佑不是人类,即使可能自己将永远生活在雨水里,但是路霖说,伏佑是他的爱人,他相信,长安到了最后,一定也是真心祝福他们好的。
这两人并没有带走很多东西,他们的心里装了太沉重的东西,他们会永远记得,因为自己的一份软弱,一份自私,毁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对于路霖两人的事,苏浅醍没兴趣关系,对苏警官来说,案子破了,湿了一个多月的天也终于放晴,人森简直不能更成功,于是他重振旗鼓、豪气万丈冲去商略家讨福利,却没想到碰上一个他都快忘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福右,其实是改编自山海经中的异兽长右,只不过加了一个“食绝望”,当时看到长右“其声如吟”时就荡漾了,这简直就是“异受”!可素!!!当闲写前一章时重新翻资料才想起这个梗,发现自己连提都忘记提了,噗……
这章其实收的有些匆忙【泪眼……因为闲不想再把它拖到下一章去了!下一章有蠢萌。
☆、谁是你婶婶
商略家的门不是防盗门,他平时也习惯就只关上,不会费心多做什么防盗,毕竟以商野兽的身份,如果让人家知道他还防贼,那根本不能再丢人好吗。但事实上,在苏浅醍见识过商略家中的场景后,他淡定表示,这还防什么盗,贼来了都得给他留下俩馒头。
所以身为警察且身具高阶开锁技能的苏浅醍已经数次招呼都不到就出入商略家,非常地如入无人之境。
屋里还是那样的凌乱,基本上维持苏浅醍上一次离开时的样子。有洁癖的苏警官面无表情地踏过那些随手丢在地上的零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厨房,途径卫生间时听到里面有水声,便以为商略在洗澡,他也不说话,反正商略肯定知道是自己来了。
到厨房果然看到柜台上东倒西歪地摆着牛奶盒,有还没开的,也有开了后却没关好的,毫不意外里面已经散发出酸臭味。
苏浅醍简直就不能理解,上回还嫌弃伏佑味道的商略怎么偏偏能够容忍这种明显到他都能闻到的味道,这个鼻子绝逼不科学啊。选择性嫌弃的功能不要太智能。
对于屋子里的脏乱当做没看见也就过去了,但是身处这种味道里面,真是分分钟要抓狂,苏警官表情非常淡然,下手非常果断,直接就把牛奶冲进水槽,牛奶盒魂归垃圾桶,还立马开窗透气,一点都不像在别人家。
做完这一切,刚好门外踢踢踏踏拖拖鞋的声音传来,苏浅醍下意识看去,就和裹着浴巾的人打了个照面。
篱术将白色浴巾在胸前裹了两圈,堪堪遮住胸前的小粉红,被热水蒸得白嫩光洁的小肩膀娇羞地露在外面,非常的惹眼。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静默。
苏浅醍:“你在这干嘛呢?”
篱术:“怎么是你?”
“……”
“……”
“我以为是商略小叔!”两人异口同声。
苏浅醍嘴角抽搐,篱术瞪着圆圆的猫眼,看起来非常无辜。
苏浅醍无奈扶额,“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我没有衣服。”
“怎么会没有衣服呢?”
“我就在等衣服啊,小叔他去给我买了。”
“那你总不会是裹着浴巾来的吧!”苏浅醍讽刺他。
“我当然不会是裹着浴巾来的!”篱术的表情非常惊讶,他没想到苏浅醍居然问出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人家又不是暴露狂,也没有异装癖,怎么会裹着浴巾满大街裸奔,真是变态!
遇到一个智商如此捉急的,苏警官有一种咬到自己舌头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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