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正文 第18节
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第18节
“可我不想等了,那时候沈约就躺在手术室里,生命垂危。”不过他的脸色又缓缓舒展开来,似乎是想起了沈约醒来的时候。
“我从没有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死一个人,所以遵从了内心的心愿。”
至于后头的烂摊子,顾宁远做下来了,就不是没有办法收拾。
张瑾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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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又睡了大半个下午。
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顾宁远去寺庙里打包回来两份斋菜,沈约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柔软的被子里钻出来,一只手撑在枕头上,爬起来摸摆在一旁的眼镜。
顾宁远瞧着他的脸色,即使睡了这么久也不显得红润,“要不然我去下面再叫一份菜,加一些肉,你现在每天都要补一补身体。”
沈约睡得时间很久,乌黑的头发丝一缕一缕地压在脸上,呆呆的睁着眼,看起来傻乎乎的,好一会意识才清醒过来。
“不用了,明天我也去向佛祖许个愿,今天就吃斋菜。”
顾宁远把饭菜摆好,尝了尝各种菜色的味道,挑出沈约喜欢的放在一个饭盒里,又问:“今年怎么想起来要去许愿了?”
“因为我想许一个愿,希望佛祖保佑,愿你能够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他讲这句话时是非常郑重的,连往日里浅淡的目光都显得沉甸甸的。
顾宁远愣了一下,昏黄的灯光下笑意温柔,那是除了在沈约面前,再也不会露出的神色。
“我知道的。”
这句话让顾宁远把中午受到的重击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想,自己还是要比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沈约心里喜欢的要命的人来得重要的多。
沈约绕着自己耳朵边的头发犹豫了一会,还是有话没有问出口。
当天晚上,两人在天黑之后就上了床。顾宁远本来打算同沈约再待一会,不过大概是白天太累,晚上精力不济,在床上靠了一会,就这么睡过去了。
沈约一直在自己看书,此时才偏过头看他。
顾宁远睡着了,于沈约而言,那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沈约抵制不了这种诱惑,就这样看了好久,却没有得到丝毫地满足,反而是诱惑越来越大,沈约忍不住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让距离停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哥?”沈约定身下来,轻轻问了一句。
“顾先生?”
自然还是没有人答应。
“……顾宁远?”
沈约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宁远,看到他的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呼吸的频率没有丝毫改变,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距离又被拉近,直至鼻尖对着鼻尖,睫毛对着睫毛,沈约的瞳孔里只能映着顾宁远闭着的眼睛。
这是无限制的贴近,沈约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有顾宁远温热的呼吸,而他自己却快要窒息了。
昏黄的灯光是柔软的,也是温暖的,此时却好像情人动情时的眼睛,闪烁着暧昧而快乐的色彩。
顾宁远的脸上撒满了灯光,眉眼好像也像是稍稍弯起,唇角微挑。
他仿佛在笑。
那该是幻想,沈约却被被这幻想更深地引诱了。
沈约的眼睛里仿佛有水光在摇曳,里面像是倒映了闪烁的星河,璀璨动人。
他挣扎着,犹豫着,痛苦着,有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不能呼吸,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只要再贴近一步,那只手就会捏爆沈约的心脏,让他再失去宝贵的生命。
趋利避害是本能,沈约本该退开。
可爱情比本能更可怕。
沈约撑住心脏处传来的压力,几乎忘掉了那些不得已,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嘴唇向下错了一点位置,停在了顾宁远嘴唇的正前方。
沈约却停下来,忽然抬起手,用手上的书遮住壁灯的光,两人的脸置在黑暗当中,可脖颈,胳膊,身体其他部分却还是在灯光下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沈约却告诉自己,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看到。
他吻了下去。
在接触到顾宁远柔软的嘴唇时,沈约被爱情冲昏了的头脑忽然冷静下来,他立刻抬头,嘴唇的接触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
所有暧昧与喘息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所有积攒下来炙热的情感,都仿佛在这样一个吻里消磨干净。
沈约开始害怕了,他不该这么做的。一旦刚才顾宁远真的醒过来,一切都完了。
他像是一个胆怯至极的孩子,唯恐失去自己唯一的珍宝。
他爱顾宁远,从发觉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就把尽力埋葬,小心翼翼,胆怯无比。
比起那份几乎不可能得到的爱情,沈约更害怕失去目前的关系。
幸好顾宁远没有醒来。
等到明天,他还是顾宁远唯一的弟弟,他最爱的弟弟。
沈约甚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到了第二天,沈约随顾宁远上山拜佛,许下了平生第一个愿望,想来这个愿望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惟愿顾宁远能够平平安安,万事顺心。
而至于另一个愿望,沈约并没有许。
那是不可说的求不得。
☆、第70章 结束
从昨天雪停到如今都没有再下,寺庙屋檐下结着长长的冰柱,外面的青松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白雪覆盖。
顾宁远和沈约许完了愿,又抽了两只大吉的新年签才出来。此时遥远的天际泛着鱼肚白,云边的颜色极柔软可爱,天还未曾大亮。
沈约裹了一层厚厚的外套,头上也罩着一顶帽子,加上口罩手套,全程都是沈约自己穿好的,顾宁远顶多提一点指导意见。沈约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好看生动的模样,连动弹一下都困难,就像一个圆球。
冬天的风总是很大,顾宁远走在沈约前面,挡住大半。只是同往常不同,并没有牵住沈约的手。
两人走到了半山腰,沈约忽然从背后瓮声瓮气地问:“哥,现在要怎么办?”
“嗯?”
顾宁远有些疑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虽说走在前面,可头是偏着的,眼角的余光能注意到沈约的一举一动。
沈约要成为一个大人,顾宁远当然要支持鼓励他。可顾宁远并不能像他自己以前想的那样,真的洒洒脱脱的放手,反而万事比以往更加注意。
那个青少年心里研究专家告诉他,这是最应该关注小心的时候。
沈约犹豫了一会,还是多上前走了大半步,想要追上顾宁远。
“就是……公司的事。”
顾宁远闻言皱眉,脚步一顿,转身时正好撞到冲上来的沈约。
“你从哪里听说的?”顾宁远的声音放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可沈约能从他毫无高低起伏的声线里听出些不高兴。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沈约一直没有说话。
顾宁远只好先开口问:“怎么了?”
“……”沈约吸了吸鼻子,“撞得鼻子疼。”
又摊开手,几乎都看不出手指,艰难地指了指脸,表明自己的全副武装。
他整张脸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勉强能瞧得出狭长的眼型,黑沉沉的瞳孔里泛着水润的光,又像是委屈极了。
“要揉揉。”
顾宁远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却先软了九成九,“过来,我替你揉一揉。”
昨天才信誓旦旦自己长大了,今天一看,还不是一个小孩子,还是要他来照顾。
顾宁远十分舒心且开心地把沈约好好照顾了一番。
唇角忍不住翘起,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
沈约觉得已经把顾宁远哄得差不多了,总算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他说:“我猜的。”并附上了详细的论据。
顾家的事虽说在东临市的上层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可在电视上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放一放顾淮及一干顾家人的罪名。对于沈约这样一个在家养病的少年还说,基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可沈约与旁人不同。他知道顾宁远不可能对他说这件事,自然要想方设法打探,电视上总会有顾家的新闻,顾家的股价,再加他自己的推断。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陈伯没什么事情可做,整天在家替刘妈算账,还要时不时要尝一尝厨房为了除夕研究出的新菜色。
顾宁远听完怔了怔,他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还先夸了一句,“这样很好,现在就这么敏锐,以后谁也骗不到你。”
结果轮到沈约愣住了。
完全!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青少年的孩子需要鼓励,顾宁远时刻牢牢记住这一点,觉得自己做的很好。
然后他才把话题转回了这件事。
“你是担心公司目前的状况吗?”
“嗯。”沈约随着他一起走,只是落后半步,话停了半晌,又添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顾宁远漫不经心地问:“哦?因为你?我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猜出来的?”
沈约语气平稳,偏头看了看顾宁远的脸色,有些意外。不过眨了眨眼睛,继续道:“那天我才出了事,第二天顾淮就被逮到在公司里的问题,这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做成的。哥一定是事先布置好了,等以后慢慢揭发,而不会是闹到警察局,大庭广众之下,让顾氏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是因为我。我受伤了,哥,你就,这样做了。”
沈约的眼神认真,极其肯定。这么多年下来,沈约再也不会妄自菲薄自己在顾宁远心中的重量。
“你……讲的对,很了解我的心意。”
沈约抬起眼,连眨也不敢眨。此时太阳自己从东方升起,顾宁远轮廓深刻的眉眼却在晨曦下显得格外温柔,让他心醉神迷。
“所以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了吗?”
顾宁远是很难得会有情绪波动的,而现在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里面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后怕。
沈约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没有关系。”那情绪只是一瞬,顾宁远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我现在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沈约微微瞪大了眼。
顾宁远其实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公司现在的问题是陷入了督察,导致外部资金不肯注入,合作公司也正在观望。可顾宁远没有必要求别人,他还有一大笔资金和另一个新兴的公司。
那是在重生之后,顾宁远投资了些股票,按照日后的发展路线,在幕后开了几家公司,都是打算以后留给沈约的。有后世的记忆作为辅助,几家公司的发展着实不错,蒸蒸日上。顾家虽然资产丰厚,可关系复杂,顾宁远不想让沈约也陷进来,白白浪费精力,所以这些隐藏起来东西从表到里都同顾家没有半点关系。
可现在顾宁远需要抽调一部分出来,暂时度过眼前的难关。
顾宁远把这些话隐瞒了一部分,把其余沈约能听的说给了他听。
“那么,可以请沈约沈先生先把这一笔钱借给我用一用吗?日后必当十倍奉还。”
沈约有点傻,完全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这,这也太深谋远虑了……”
不过吃惊归吃惊,沈约反应过来有些调皮地跳了几步,踩在顾宁远的影子上。
“好吧,那我就信任顾先生一回吧。”
两人把这件事聊完,也算解开了沈约心中的心结,到了车子上,沈约又肆无忌惮地塞糖果给顾宁远。
等糖纸剥开,糖果塞到了顾宁远的嘴里,沈约没有把糖纸放到垃圾篓里,而是自然而然地一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
顾宁远问他:“又拿着糖纸做什么?”
沈约的手伸到口袋里,各种糖纸间摩擦碰撞,沈约听着这声音沉思了好久,才默默地回答,“叠星星用的。”
“那,”顾宁远打了个拐弯,又不经意地问,“这次叠好的星星要送给我吗?”
沈约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糖纸,即使人体的体温也捂不热它。沈约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光和影从他身上穿梭,周围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顾宁远说的每句话,从叫他筋脉近乎痉挛,心肝都一同颤抖起来。
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爱这个人。
“好吧,”沈约也笑了笑,唇角勾出一个很柔和的温度,“等这一次把一个瓶子装满了,就送给你。”
……
等回了家,顾宁远把沈约送进去便又出了门。临近年关,已是最后期限,他今天要把公司内外的事处理好,让上上下下过个好年。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并不难办,双方都是自己一手主控,毫无交接的麻烦,只不过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顾宁远早就约好了顾氏目前的高管和所剩无几的大股东,开了这么一场会议,把外面的资金引进来。
这场会议从早晨开到了傍晚,会议快要结束时,落地窗外飘荡的白云都烧红了。
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焦虑厌烦,顾氏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解决完这件事后,无论是顾家人还是外头聘请来的高管,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们的根基扎在顾氏,眼看着前几天顾氏的状况,而顾宁远又没有法子,急得都白了好多根头发。现在有了方案,即使是过年也不能休息,每个人却都是喜气洋洋地走出了会议室。
顾宁远从楼上带下来一摞文件,原本打算是回家边工作边陪着沈约,可助理同他汇报了一件事,叫他改变了行程。
司机半途改道去了城南的看守所。
城南并不算远,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顾宁远已经到了看守所,这里并不是当初关押他的地方。
只不过一句话,顾宁远就见到了自己相见的人。
顾宁远进了严管看守的看守所,在铁窗另一边缩着一团影子,是骨瘦如柴,面色惨白的顾鸿。
他低着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还使劲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甚至能看到本来干涸的伤口又染上血渍。
顾宁远一直知道顾鸿的行踪,可却放任他心惊胆战许久,直到打算跑出东临市才通知警察抓住了他。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加上顾鸿本身就脆弱的心理,如今简直和疯子没有两样了。
顾宁远并没有坐到对面,只是用右手食指的关节敲了敲他面前的大理石台面。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响起,掺杂着阴森和寒冷,映在顾鸿的耳朵里。
顾鸿猛然抬起头,眼眶深深凹陷进去,整个人都萎缩了,都不像是个人了。
他看到顾宁远时,整个人都蒙了。
顾宁远面色冷漠,挑了挑眉,“我只解释几句话。”
“第一,我从没有利用岳宝琴夺取你家的财产。”
“第二,房屋中介不让你买房子的确是我交待的,为了不至于让你真的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顾鸿不断摇头,面色近乎疯狂,他一点也不相信,像是要把自己的脖子摇断。
顾宁远顿了顿,他是极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和人说这么多话。
“第三,那个房屋中介经理,原本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他是顾淮的人。”
顾鸿咬牙切齿,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圈砸到眼前的钢化玻璃上,被一旁的警察牢牢按在桌子上,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绝望地高喊,“不!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可怜人。”顾宁远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很同情可怜他似得,“第四,你的罪已经定下来了,从今往后,恐怕就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顾宁远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全部收敛起来,转身离开了这。
只不过走到一半,顾宁远又回头添了一句,“对了,你的前妻岳宝琴,最后录音骗了你,她马上也要回国陪着你了,不要担心。”
他再也没有回头,而顾鸿嘶吼的声音一直在里面回荡。
“先生,现在回去吗?”
顾宁远踏上了车,看着窗外,外面两排的路灯已经完全点亮了。
可到底这光明不会是白天了。
他淡淡地说:“结束了,回家吧。”
☆、第71章 除夕
廿九一过,第二天便是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雪停了好几天,顾宅外面的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小花园里的石亭子和高树上也装饰了彩灯,前面还摆着晚上准备放的烟火。
顾宅上上下下忙忙碌碌,按照这里的习俗三十的中午是不吃饭的,等到傍晚的时候,祭拜过祖先,点了鞭炮,就开始吃年夜饭了。
以往祭拜的事,顾宁远是不会带沈约一起去的。不过今年不同,沈约已经长到这么大,而顾家也没有人再敢有什么不要命的心思。再加秦萱误打误撞,在医院里看到了沈约长相,对于肖谋,已经没什么好瞒的了。
也无需隐瞒了。
所以今年顾宁远便光明正大地带着沈约去了。
清晨又起了一个大早,陈伯从昨天开始忙起来,像是要把前些时候的清闲都补回来似得,柳妈也要准备年夜饭,顾宁远自己开车带着沈约出门。
临走前还沈约还有些担心,“我还是姓沈,不要紧吗?”
顾宁远说:“有什么要紧的,你是我的弟弟,即使不姓顾,也是我们顾家的人。”
“早该让你去的,只是以前总有些担心。而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得着担心的了。”
顾宁远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乌压压的一群。同样的血脉,又隔得不太远,有些人看起来着实模样相似。
原来人群三三两两按照亲疏分成几群,正在各自说话谈天,远远看到看到顾宁远来了却不由停下来迎了上去。
顾宁远不远处却缀了另一个人,身量到顾宁远的下巴,走进几步才看清楚面容,是个生面孔,没什么人见过,只是一个模样好看的少年。
待到该来的人都迎上来,顾宁远转过身拉住那人的手,难得和颜悦色,面带微笑,对着一群人介绍。
“这是沈约,我的弟弟,今年十七岁。以前是年纪太小,担心这种场合适应不了,现在才带出来。”
顾家一群人都怔住了。
可这样的还不算,顾宁远又把沈约一个一个介绍给顾家重要的长辈,带人认了脸。
从头到尾,大家都是笑意盈盈,看着沈约这个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切。要是实在有不高兴的,也只是默默地靠在后面,不上前凑这个热闹。总之没人提一句这不符合顾家的传统这样的话。
其实顾家家大业大,传的年代久了,所以难免有些陋习也传下来了。譬如说祭祖这样的事,原来说是未结婚的女孩子不许来;等结了婚又说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也不许来。还有什么嫁进来的媳妇也不让来,外姓人更是从来没让进过顾家的陵园。
后来是顾宁远爷爷的一个妹妹站出来的,那是很久之前了。她年轻又有本事,在公司手握大权,又曾力挽狂澜,敢指着顾家一群顽固不化的老人的鼻子理论。然后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只是可惜顾宁远这位姑婆去世的早,秦姝很仰慕她,嫁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病重了,只拜访过几次,却念念不忘,总和顾宁远提起。
顾宁远也和沈约提过这个人,半算是教育,“这世上外面说在嘴上的都是虚的,性别,身份,血缘,都比不上自己有能力。”
而现在,顾宁远的能力已经能够完完全全保护沈约不再受所谓的外姓的伤害。
沈约很有礼貌,这么多人接见下来也没有半个人能捉到他的错处。
只是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沈约。
其实顾家人虽然知道顾宁远收养了一个孩子,可从没有对人介绍过,也从来没有带出来,他们原来心里的想法其实和肖谋差不多。
顶多就是一个收养来解闷用的小孩子,并不用怎么在意。
可现在却不同了。
人人都有眼睛能看得清顾宁远有多宠爱这个弟弟,见风使舵,也该知道怎么做。
这一番介绍过后,主持的人终于咳咳嗓子,对大家说:“眼看着这天色不好,还是快开始吧。”
祭拜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在冷风里拜来拜去,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不过并不用磕头,毕竟关系混乱,又是这么多人,磕头太过麻烦。
顾宁远同沈约走在中间,这么严肃的时候不太好说话,两人便侧着身,顾宁远微微低头,嘴唇贴在沈约的耳朵边。
“累不累?要不然去旁边休息一会。”
原先是想今天顾家的人来的齐,场合也算隆重,才算合适。现在却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让沈约今天来的,这么一场走下来实在是太累了。
沈约的唇角翘起,露出一个笑来,摇了摇头。
他自然是不会累的,心里又欢喜又满足,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顾家这群人的承认对沈约没有半点用处,只是沈约喜欢顾宁远的心意罢了。
那是顾宁远的心意。
在祭拜的时候虽说一般是没有人吃饭,不过小孩子年纪小,忍耐不了,家里的大人还是带着东西让他们填填肚子。到了中午的时候,顾宁远毫不犹豫地把沈约里赶上车,吃了带出来的点心,即使沈约在那群小孩子里实在是鹤立鸡群。
沈约这时候倒是没有同往常一样要表现得懂事又体贴。他的样子和性格都是装出来的,无非是想叫自己做事顺利一点,顾宁远能开心一点。所以这个时候,他连装的必要都没有。只是苦恼该怎么能多塞几颗糖给顾宁远。
从清晨忙到接近下午,天边的云黑压压积成一片,像是又有雪的样子。
最后沈约只对顾律和秦姝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他从没有见过秦姝,心里却很感激她,是除了顾宁远以外,他唯一感激的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遇上顾宁远。
沈约想了想他若是在福利院的长大,有些不寒而栗。痛苦和疲劳倒只是其次,可怕的是,他不能同顾宁远在一起。
而顾宁远是他的光。
除了沈约这件事,祭拜祖先的事是一切照旧,等这一切都做完了,顾宁远带着沈约回家。顾家大多都得知了消息,顾氏不会倒,顾宁远的手段又这么强硬,难免想要讨好一番。可惜顾宁远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没说一句邀请的话。
才上了车,沈约偏头看着窗外。
又下雪了。
这一场雪下的大而急,时间却很短,从顾宅到陵园的路并不算长,雪虽说已经停了,可下车时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背。
到家不久之后,年夜饭就要开始了。顾家的人少,姓顾的只有顾宁远,一个沈约,再加上早年丧夫,无子无女的刘妈,和终身都在顾家,年轻时离婚的陈伯,还有一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回家的小姑娘小伙子聚集在一张桌子上,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
吃完了饭,月亮慢悠悠地爬上了半空。
顾宁远看着窗外,“今天的运气很好,下午才下了雪,到了傍晚却停了。晚上又有月亮,放烟火一定很好看。”
沈约也满脸期待,露出一个暖融融笑,目光落在外面。
“放烟火啊。”
从那一次在河边看完烟火后,顾宁远就在每年的除夕夜里放烟火。也幸好顾宅建在郊外,地方又大,才能放的开心,久而久之也成了顾家的一个传统。
兴冲冲要去放烟火的小伙子出去好一会才回来,说话时还有些不安,“今天清晨不忙的时候就把烟花先搬出去了,没料到下午有雪,大家又全在忙,雪落在烟花上融化了一些,浸到里面,这烟火,怕是放不了了。”
他说完了又连连道歉,又懊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出头。
顾宁远沉默了一会,周围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那就再去订……”
“不要了,”沈约先笑着站起来,拉住顾宁远的手,“还有明年呢,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顾宁远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
沈约软着嗓音,那是少年特有的甜软,又不显得过腻。
“那我们上楼吧,该守岁了。”
这声音轻轻地拂在顾宁远的心头,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第72章 星星
除夕的夜晚是明亮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屋子里暖融融的,沈约顺道在顾宁远的屋子里洗完了澡,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小白用毛茸茸的脖子蹭着他的脚腕来回穿梭撒娇,蓝色的大眼睛始终瞥着顾宁远,不敢蹦上床。
顾宁远坐在旁边,膝盖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他的一只手摁在沈约另一侧的腿边,镂空一样地圈住了他,像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两人贴的很近,可却又没有真真正正的触碰到。
沈约累了一天,接近凌晨时已经有些困意,不过他的意志力极佳,一般人看不出来。顾宁远剥了一个橘子,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往他嘴里塞。
冰凉甜蜜的味道一下子让昏昏沉沉的沈约醒过来。
“别犯困了,”顾宁远对着他笑,“到时候别真的守不到十二点。”
沈约咽下嘴里的橘子,有些不服气,“我没有!”
顾宁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约微微垂下来的眼睑,饶有兴趣地反问,“怎么的吗?”
那上面还沾着冰冷的汁液,沈约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反而靠到了背后顾宁远的胳膊。
沈约一怔,咬了咬嘴唇。
而顾宁远没有收回胳膊,沈约也没有再躲,在那盏昏黄的壁灯下,两人的影子仿佛融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忽然之间,电视里,外面同一时间传来巨大的响声。
代表十二点,也是新一年的钟声敲响,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沈约一愣,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还是一个柔软的弧度。
谁也瞧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从床上跳下来,弯腰一把把小白从地上捞起来,十分真切,语气里满是欢喜和祝福。
“新年快乐!”
顾宁远愣了愣,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别处,“新年,快乐。”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沈约就光着脚跑出了房间,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赶着要去做。
若是往常,顾宁远肯定会上去把沈约教训一番,再叮嘱他几句话,让他早些睡觉。
可今天不同,顾宁远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慢吞吞地收回胳膊,用手掌扶住额头,从指缝中露出来的些微眼神显得沉郁至极。
刚刚,刚刚他想要抱住沈约。
而这种拥抱,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而沈约总算是一鼓作气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来煞白的脸色也忽然涨得通红。
他在床上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脸,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沈约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桌边。
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周围一片黑暗,沈约摸索着发来书桌里一个隐藏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样薄薄的东西,捏在手指上还会发出细碎的响动。
此时外面正好绽放了一朵巨大的烟花,那样东西反射着闪亮多彩的光,五彩斑斓。
那是一张糖纸,一张顾宁远吃过的糖,留下来的糖纸。
即使没有灯,没有光亮,沈约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糖纸展开,铺平。
他看了许久,眼睛里闪着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梦。等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支笔,却闭上了眼。
“愿我与他,
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因为下笔的时候是颤抖着的,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是抖着的。从头至尾,一笔一划,写的战战兢兢。
小白忽然跳到桌子上,它不知道沈约在做什么,只是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甚至想要伸手去挠那张亮晶晶的纸片。
沈约被它一闹,眉眼总算稍稍舒展,“你要它做什么,又不可能有喜欢的小母猫,可以拿来写情书。”
一讲到情书,沈约就忍不住笑。他手里拿着的,都不像是一张写了字的糖纸,而是一份要送给心上人的情书。
笑的像是个傻子。
小白什么也不明白,只是知道沈约在笑,也跟着他一起喵喵叫。
沈约想着这是一份情书,许久后终于笑停了下来。他该小心谨慎,用心百倍地对待这份才写好的“情书”。
该把它叠的整整齐齐,有一个漂亮的花样再送出去。
沈约又想,便开始用这样一张写了三行字的糖纸叠星星。
他是很会叠星星的,手指又很灵活,记忆清楚。所以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叠的出一个规整好看的星星来。
那只星星终于叠好了。
沈约开了一盏台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来。这个瓶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细口长颈瓶,透明的,没什么花哨的造型。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这只瓶子太大了,比普通用来观赏的瓶子要大上几号。从瓶口向下看,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吞噬一切。
沈约的手举在瓶口上,又细又白的手腕在微微的颤抖,又万分犹豫,像是不能承受什么的重量。
他把自己的梦轻轻放了进去。
那只星星沉在了瓶内最角落的地方,那里是一个死角,并没有光,什么也看不到。
瓶子里总共只有两个叠好的星星,孤零零地散在各自的角落。
还记得顾宁远曾对沈约说过,要他把这一只瓶子送给自己,沈约还郑重地答应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装满的瓶子。
沈约把一切都收拾好,只留下那个瓶子,半阖着眼,看着里面的星星,手掌撑着下巴,觉得刚刚的一切都很好。
把过分溢满的情绪变成梦,再塞到瓶子里,就永远不会跑出来叫别人发现。
其实沈约知道,自己害怕的并不是这一份感情不应该出现的感情,还有所谓的伦理和道德。而是另一样,那便是顾宁远。
若是他这样爱上了另一个人,想必要不择手段,威逼利诱,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个心上人。
可这个人偏偏是顾宁远。
沈约就不能够这么做了,连自己的感情都说不出口,甚至要万分隐瞒。
沈约笑了笑,觉得这样也好。即使得不到爱情,爱情还是虚幻的,飘在空中不能着地,一个争吵就能叫往日的情意都毁于一旦,情人反目成仇,分道扬镳。
可亲情就不同了,顾宁远会永远爱着自己的弟弟,他还是能长长久久地同顾宁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离。
外面的烟火渐渐熄灭,天空又恢复一片沉寂,不止没有光,连声音都没有,一切都归于平静安谧。
沈约的内心也是宁静的,他把瓶子收拾妥帖,撸了一把小白,最后上床熄灯。
醒来时又会是明天,又会是明年。
却还有顾宁远。
☆、第73章 后悔
除夕一过,元月的日子过得便要快的多了。顾宁远才过了元月的头三天,为了处理上一年留下来的事情,还有顾淮和其余顾家人工作的交接,又投入了工作当中,比往常这时候要忙的多忙一些。
顾宁远这样忙,自然是没有时间陪沈约的了。大半个假期,都是顾无双来顾宅陪着沈约,两个人窝在家里,有时候就和这个年纪的普通男孩子一样打打游戏聊聊天。还有的时候沈约闲下来就抽查顾无双的功课,顾无双十有□□写不出来。倒不是顾无双的书念得太不好,而是沈约念得太好,才导致顾无双大过年放假还要苦哈哈地写作业看书。
只不过今天不同了,今天正好是元宵节。
顾无双起了一个大早,在家吃了一碗元宵。到了顾宅又被柳妈捉住,当成面团似得揉了揉脸,心疼地感叹着,“胖双儿啊,你这怎么越来越瘦?你小时候长得可不是这个模样。”
顾无双:“……求,求不提往事。”
可柳妈一边说,一边又塞给他一碟煎饺,吃完了才把他送上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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