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正文 第23节
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第23节
他很会说谎,可顾宁远把他的谎话自小听到了大,这么言不由衷的话都不用辨别。
他笑了笑,夹了沈约喜欢的菜色放在他的碗里,“最近公司没什么忙的。你自己最近学业紧张,早出晚归,不知道我现在回来的早多了。”
确实如此,他有几次回来的太早,还同司机一起去借沈约下晚自习的。
沈约眨了眨眼,很期待似得,“那,我和老师说一声。”
他想亲一亲顾宁远,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没有办法,便伸出右手勾在顾宁远的大腿上,动作又轻又柔,指甲尖在上头跳舞似得乱蹦。
“别闹,”顾宁远原本想摆脱他的,后来忍不住把手递过去,两人在桌子下面的左右手缠成一团,“好好吃饭。”
这句话说的不太有底气,不像平时的顾宁远。
柳妈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人,心思细腻,对这样暧昧的,柔软的感情总比旁人敏感。她总觉得有点奇怪,多看了他们俩好几眼。
不过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坐的端正,在一块吃晚饭。
大约是自己看错了,想岔了。
柳妈心里一怔,又摇了摇头,继续自己手上的活。
去家长会的事确定下来之后,沈约便开始忙着布置家长会的事了。这些活本该由班长组织,可沈约一贯人缘好,又有能力,同班长一起办起这些事来很妥当。
沈约自己掏钱去外面的店里为全班的家长都订了饮料,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还有顾宁远喜欢吃的糖果。
他太欢喜了,连掩藏都懒得做。
班长被他惊呆了,“……土豪,土豪受我一拜!”
到了家长会那一天,校园里人潮涌动,家长连同学生一起挤进了教室。沈约下去发糖和水果,那些袋子,笑眯眯地从每个人桌子前走过。
路过顾宁远的前面时,抓着糖的掌心都有些汗渍,他轻声说:“哥,吃糖。”
顾宁远抬头,对着他的眼睛,剥了一颗糖,糖纸却放进了口袋里。
他问:“这位同学,这种糖纸容易叠星星吗?”
沈约顿了顿,“……挺容易的。”
顾宁远半阖着眼,瞧起来漫不经心,“那我就多吃点。”
沈约原本都走到别的桌子前了,听到后头传来的话,想忍却没忍住。转过一排还是塞给了顾宁远一大把。
顾无双趴在外头的玻璃窗上,看的一清二楚,等沈约出来时感叹了一句,“十一叔真宠你,他都不吃糖的人,你给的糖,他都快吃完了。”
沈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班主任和几门重要的任课老师来了,学生都被赶出去了,只有老师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可能还要同家长打一打小报告。
有些考的差,平时有小把柄的同学在外面简直坐立不安。
其实家长会这件事原来在沈约眼里,和学校里别的无关紧要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一旦顾宁远参加进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约倚在教室外的柱子上,像是被他们感染了一样,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要是早知道顾宁远会来参加这次家长会,沈约皱着眉想,他应当再用功一点,考的更好,兴许顾宁远会高兴。
教室里的张老师念了一遍成绩在前十名同学的名单,原本在倒数十名的同学也该念出来,可她却刻意地抹去了这个步骤,又一次充满信心和希望的鼓励所有在场的家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顾宁远身上。
她从窗外就看到了顾宁远,沈约的哥哥,他们俩在一起聊天说话,沈约笑的是从没有过的很开心,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老师已经做过很多年的老师了,也经历到过许多学生。她总觉得,沈约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模样,他克制得过分,有时候又太过冷漠。可想要同他谈话,沈约的表现太好,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就这样,一直过了两年半。
现在倒好了,沈约的本质再如何,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还是同普通孩子一样。
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错。
她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报告,微微笑了笑。作为一个老师,对于沈约,也算是安心了。
家长会结束后,沈约跟在顾宁远身旁,顾无双怂的很,对十一叔还有点心理阴影,就落后了三步,跟在后面。
到了学校门口,顾无双僵硬地打了个招呼,自动自发地滚上自己家的车,才舒了一口气。
顾宁远也打开车门,让沈约先上了车。
一路行驶平稳。
顾宁远握着沈约的手,想了片刻,偏头问,“老师说你的成绩很好,你想要报考哪个学校?”
沈约怔了怔。
顾宁远又问:“难道还没想好?”
沈约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顾宁远,“想好了。就考s大,s大的商科。具体什么专业,到时候再说。”
“真想考吗?是心里真的希望,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顾宁远皱了皱眉,又问了一句。
他是和沈约在一起了,可也没有必要叫他断了别的兴趣和前程陪自己。
沈约狭长的眼睛都笑的看不见,“我当然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就在东临上学。”
前面还有个司机,其余的话就不能再说出口。
沈约打开微信,犹豫了一下,给顾宁远发了一条消息。
他说:“如果论兴趣,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顾先生吸引我。如今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再寻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
讲的倒是一本正经。
顾宁远撑着下巴,目光凝在屏幕上,顿了很久,送了一朵玫瑰过去。
他摸了摸沈约的脑袋,“你说的很好,是我想错了。”
顾宁远太过关心,把沈约当做那种,才谈了恋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少年人。可沈约不是的。他想了很多,考虑了很久,也许并不比顾宁远少。
小张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总觉得后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腻腻歪歪。
外面渐渐下了雪。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车停在了顾宅的门口,顾宁远和沈约下了车,两人牵着手,从那条路上慢吞吞地走过,再推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明亮,全都是熟悉的景色。
沈约从心里暖和起来。
顾宁远低声与沈约说,“等你过了十八岁生日,长大了,我们就光明正大谈恋爱。”
☆、第88章 发现
孙家来东临办第一场宴会的那一天恰好下着雪。天是灰蒙蒙的,大朵大朵的积云堆在空中,白色的雪花飘下来,落在来往匆匆的行人身上。
该是冬天了。
司机撑着伞,急匆匆地走到另一侧的车门,替顾宁远打开,旁边车水马龙,喧闹极了。大多的太太们打扮的精致动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穿着薄薄的长裙,容貌姣好的小姑娘。
停在旁边的太太也下了车,刻意向顾宁远这里凑了凑,很讲究地问:“没料到新来的孙先生有这样大的本事,能请到顾先生也来参加这场宴会,只是可惜没有女伴。”
她的身旁也有一个小姑娘,才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很害羞的往回缩了缩。
顾宁远只瞥了一眼,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待顾宁远进了酒店,母女俩还慢吞吞地走在外面。
女儿在同母亲撒娇抱怨方才的事,“咱们在家里说好了,出来只是见一见世面,你还故意同别人搭话。我挺害怕刚才那个人的,天气本来就冷,瞧着他更觉得冷了。”
那位太太笑话她,“我不就是找个由头和顾先生说上一句话,总不可能他在我旁边,连个招呼也不打。你瞎想什么?”
雪渐渐下的大了,车来了,车停了,酒店的大门也合上了,多少人声也被寂静的雪缓缓湮没。
孙家于半月前来了东临,公司、地段、许可证,各种需要上下打点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这也让早听闻风声的人对于孙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孙家一来,还没站稳脚跟,先举办了一场宴会,把东临大大小小,有些声望的人都请来了。
一场宴会办的声势浩大,宾客如云。
张瑾的眼尖,原来还在和别人聊闲话,一看到顾宁远便从人群中走出来,直奔他的位置。
“你说,”张瑾抿了一口酒,站在顾宁远的身旁,“这孙家是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只有顾宁远能听得见,“才开始咱们查的那些资料,孙家的本家是在京城那块,只不过算是在东临这边扩展生意。”
“可看着现在的架势,”张瑾抬头,对着头顶上明亮地近乎刺眼的吊灯眯了眯眼,神色里有一丝冷硬,“可不像是原来的打算。”
孙家要来东临,想要完全没有动静,瞒过东临这些原来的人,基本是没有可能的。张家也不例外,事先便得了消息,却也不太在意。孙家来了东临,既然不打算扎根,那便和他们这些原来的家族没什么太大关系。
可一旦想要在这里定下来,就完全不同了。东临就是这么大,而且已经发展成熟,地方生意已经被瓜分的七七八八,来的人多了,总是要从原来的人手上抢的。
这才叫人警惕。而孙家最近的大动作太多,难免让张瑾多想一层。
顾宁远偏了偏头,没有喝一口酒,只应了一句,“的确。”
“孙家和原来不同,你最近在公司小心些。”
的确,这个意外还是顾宁远一手造成的。不过他也不可能同张瑾说出来,至多叮嘱他最近小心孙家的动作。虽然重生前他是盯住了顾家,可也许如今情况不同,孙家转变方向,盯住了别家,兴许就到了张家头上。
忽然之间,头顶上传来一声问候,“顾先生。”
顾宁远稍稍抬头,酒店旋转楼梯的二层处居高临下地站着一个人,是孙家在东临的当家人,孙家的二少爷孙齐文。
孙齐文看到两人,举起手在上面遥遥举杯。
那杯冰冷的液体在耀眼的灯光下闪烁着醉人的光彩,映衬着孙齐文嘴角得体而又倨傲的笑容。
顾宁远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像是很无趣似得转过身,酒杯动都未动一下。张瑾也自然是随着他的,两人从小做事从不互相拆台,酒杯在掌心里晃了晃,同顾宁远一起走了出去。
孙齐文被两人彻底忽视,目光忽然狰狞了起来,在上头用力锤了一下栏杆。
这只是在东临,便是他在京城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没有人这么对待他。只不过现在孙家背后的倚仗忽然出了问题,京城暂时得退出来,他们原来选定的东临却成了保留实力的地方。
真是可笑。只不过是这么个地方的生意人,也敢同他作势摆谱。
还没等他再发火,手机上来了个电话。
孙齐文压下怒火和酒意,转身向阴暗处走去,正经地接通电话,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大哥。”
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他问,“现在的东临,宴会的情况怎么样?”
孙齐文恭敬地笑了笑,“还能怎么样,好着呢,办的这么大,东临那帮人怎么能不好?”
被孙齐文称作大哥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作为肯定。他顿了顿,接着语气平淡地说:“京城这里,我和父亲努力过了,但应该还是保不住的。”
“怎么会,怎么会保不住?!”孙齐文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旁边的楼梯上跌下去。
“慌什么!”他斥责了孙齐文一句,“还有什么样子!我们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趁着还没有定论,消息也还没传出去,东临,在东临得好好发展。这几天我就和父亲要讨论出个方案,再去东临。你先稳住那里,等着我去。”
“知道了吗?现在,”那人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比当初了,你也要做点事了。”
孙齐文捏紧酒杯,失魂落魄地应了一句,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不比当初。
孙齐文来来回回把这句话咀嚼几遍,咬牙切齿。最后还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不再只待在二楼,而是下去同别人交际了。
他原来在京城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到了这里,又有名头又有财力,想要交际还是简单的。不多一会,孙齐文身旁便聚满了人,成了宴会的焦点。
而顾宁远和张瑾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张瑾摇头晃脑,嘲讽地问:“这是怎么了?那个孙家二少爷从楼上下来了,看着原来的意思,不是觉得从那里来的比东临人高贵些,不舍得下来?”
顾宁远敛了敛眉,神色倒是有一丝漫不经心,“兴许是刚刚听闻,在京城过不下去了,来东临讨生活?”
“别说笑话,”张瑾摆了摆手,“他们那个靠山,不是稳得很。”
顾宁远又添了一句,“政治上的事,谁又说得清?”
这场宴会的焦点始终聚在孙家人身上,不仅有孙齐文,他还带了自己的妹妹,几个表弟表妹撑着场面,气氛分外活跃。
而肖谋也得到了邀请,他消息灵通,也知道孙家的背景,既然得不到顾宁远的支持,便想要想别的法子。此时正努力想要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凑进孙家的交流圈。
可惜东临比他有钱的多,比他有声望的也多。他原先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以那样见不得人的法子得到了沈家,外人也不会把他真心纳入交际圈。
所以他便被茫茫人海给湮没。这边看样子是讨不到好,加上又看到了久未见面的顾宁远,肖谋打算再同顾宁远谈一谈,把去世的秦姝搬出来,总会有法子的。
没料到却是秦萱一直有意无意的拉住他的脚步,带着他在宴会上同一个又一个无关紧要的的人见面谈话。
宴会快要结束了。
同孙家谈的好的,会给主家面子,在这里留到最后。而像顾宁远这样的,来听一听孙家最近的消息,这时候就待不住了。
这样冷的天,他最想回家陪着顾宁远。
张瑾瞧着他的模样,打趣着,“家里藏着个小情儿可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天天赶得急匆匆的,连兄弟也顾不上。”
讲完了又想起了自己,虽然桃花运好,可还是孤家寡人单身狗一只,在这样的雪夜更加觉得悲伤。
顾宁远没有功夫理他。
他走出门,司机已经在车上等着他了。迎宾的人递给他一把伞,顾宁远撑开来,进了雪地。
肖谋终于摆脱了秦萱,让她在后头带着孩子,自己追着顾宁远而去。
前面顾宁远停了下来,不远处就是他的车。车上覆着一层白雪,车前还站着个人,那人的身量瞧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撑着把儿童用的,画着向日葵的红伞。
只听顾宁远以从所未见的温和语气问那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家里写作业吗?”
上前走了两步,声音自前面传过来,“冷不冷?让我摸一摸你的手。”
肖谋猜的出来,对方大约就是顾宁远收养的那个弟弟。
这样倒好,有个孩子,加上秦萱和肖还,倒是更好说话。
顾宁远收养的那个名叫沈约的弟弟应了一声,把伞稍稍抬起来,露出大半张脸来。
他长得很好,即使只能瞧得清半张脸,也能看的出他的眉眼间描绘的轮廓精致。
肖谋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到了幻象,这个人太过熟悉,是记忆深处那张已经腐烂了的脸。
这幻象持续时间太长。沈约,他动了动,跑了几步,窜到了顾宁远的胸前,两人合撑了一把伞。
肖谋再不能欺骗自己。
那是死去的沈婉的儿子。而旁边地那个人,是顾宁远。
他的血液在瞬间变得冰冷,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冻住,无法思考,只余一点冷静,僵硬着脚步,躲到了另一辆车的后面,从后视镜里偷窥着顾宁远和沈约的一举一动。
那辆车开走了。
肖谋失去了忍耐克制的力气,手上的伞跌落在地上。
☆、第89章 信任
肖谋没在雪地上待一会,就收敛了神色,拍了拍身上的雪水,站起来了。他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从一个穷小子混到这种体面的地步,为人处事不镇定是不可能的。
秦萱一手拉着肖还,在外头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看到肖谋身上湿了的一块衣服,忙问,“怎么了?不小心摔了跤还是怎么了?”
肖谋握住她的手,很镇定地笑了笑,“没事,带着小还,咱们回家吧。”
说完,他又轻声添了一句,“回了家,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秦萱疑惑地看了看他,可外面的风雪太大,容不得她细想,便同肖谋上了车。
车窗外的天是黑的,没有月亮,什么也看不清。风很大,偶尔有树枝刮到车顶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肖谋的脸色深沉。
秦萱顾不上他,她的心思全放在肖还身上。肖还从小娇生惯养,此时在外面吹了一会风,耳朵和脸颊都冻着疼,一边嚷一边骂,秦萱正心疼地哄着他。
回了自己的家,秦萱原本打算先替肖还涂点药,没料到肖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很用力地把她拉到了楼上。
秦萱挣扎了几下,却看见了肖谋的脸色,很可怕的模样,动也不敢再动,随着他上了楼。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屋内一片寂静。
秦萱撒娇似得抱怨了一句,“你做什么呢?弄疼我了。”她的年纪比肖谋小一些,也并小不到哪里去,可保养地很好,撒娇起来是不同小女孩一般的韵味。
肖谋没有搭理她,只是坐在床边,从口袋里倒了支烟,兀自抽了起来,咳了两声。
“怎么了?”秦萱走上去,坐在他的身边,挨得很近,“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同我说,我们是夫妻。”
那一支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许久之后,终于化成了灰,燃尽了。
“我们是夫妻,”肖谋缓慢地应了一句,“的确。”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你还记得吗?沈婉曾有个孩子,不是我的,是她一个什么学长的。”他的声音平稳,眼瞳静止在一点。即使在说以前妻子出轨这样的事也冷静极了,“我觉得那个孩子是祸害,沈家人,不是我的种,总想把他找出来。找了好几年,你还劝我,说是一个小孩子能办什么事。”
“今天看到他了,还以为见着了沈婉,和她长得差不多。这也不算什么,一个小孩子罢了,算起来最多不过……”
肖谋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想起了沈约才出生时的场景。他那时候是很欢喜的,欢喜到几乎被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后继有人,甚至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等着沈老头子死了,沈家依旧是自己的。秦萱再年轻娇美,善解人意,也比不上躺在病床上,拥抱着孩子的沈婉。
可那欢喜像是□□一样,只不过有一时之效,烟消云散过后,人的占了上风,肖谋终究等不下去。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仿佛很冷,在瑟瑟发抖的妻子,“……算起来,也不过十七岁,一个毛头小子。要只是他,倒也好办。随便雇几个人,或打伤,再或打死了,也都没什么关系,”
“可你知道,我还看到了谁吗?”肖谋又点起了一根烟,如往常一样,温柔地笑了笑,温柔地开口对秦萱道,“我还见到了你那个侄子,好侄子,东临的顾先生——”
话听到这里,秦萱的瞳孔骤然紧缩,牙齿打颤,不敢再听下去。
肖谋的语调忽的挑高,眼角剧烈抖动,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诡异。
“那是顾宁远啊!”
和这句话一起来的,还有肖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到秦萱的脸上。秦萱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半边脸是火辣辣的,然后耳朵里全是鸣声,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直觉。
秦萱被这一巴掌的余力甩到了地上,只会用手捂着脸,一句话抖了半天,却没有完整地吐出来。
肖谋气急败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气度,眼睛通红,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个恶鬼。
“那一次我让你去看沈约,你回来的时候怪怪的,恐怕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可你回来有和我吐露半个字?!夫妻?夫妻!你有当我是丈夫,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说?”
肖谋平常太过隐忍,怒火全压在心中,此时趁着这个机会,全都发泄出来,又掀了桌子,“大概是看我现在的生意不景气了,想要提前抱顾宁远的大腿,是不是?或者也和前头那个贱人一样,出了轨,在外面养男人?”
“没有,没有!”秦萱惊恐地摇着头,想要挪到肖谋的脚边,抱住他的腿,可却反被踢了一脚。
肖谋对着她冷冷一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刚刚提到生意,他仿佛恍然大悟。
自己的生意不顺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是许多年前,像是顾宁远掌握了顾家,一切的风向就变了,他于事业上的进展停了。
肖谋脸色再变,终于成了黑成一团,拎走了秦萱的包,恶狠狠的摔了门。出去后临时找人安了插销,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屋内只余秦萱一人,还有外面一声一声,“咚咚咚”的声音。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是我的丈夫,家里的支柱,我怎么,我怎么会这么对你?”
秦萱再没有力气,她流着泪,把妆都哭花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相片。
沈婉一手扶着旁边的女生,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而她呢,大约是一个人躲在她们背后的那棵树下。
秦萱看着她,忍不住伸出长长的指甲,划花了沈婉的那张脸。
“你都死了,死了这么久,还不能放过我吗?”她捂住脸,“死人就不能好好待在地狱里头,自杀为什么不带着你的儿子,一起死了,不用受苦多好。”
这样恶毒的话,她说的如此理所应当,毫无所察。这和她年少时像是两个人,再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那时候她和沈婉上同一所大学,她才入学,没什么突出,沈婉已经念了大四,是学校里最貌美最有才华的女孩子。秦萱喜欢一个学长,那个学长恰好喜欢沈婉,这也没什么,秦萱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喜欢,却并不嫉妒,还暗暗羡慕沈婉的才华。沈婉毕业时照了许多照片,秦萱还偷偷找相熟的学姐要了一张底片,印刷出来,收藏起来。
如果按现在的话说,沈婉简直是秦萱心目中的女神。
人总是要长大了,秦萱也长大了,欲念也渐渐成长。她的姐姐嫁进了顾家,成了人人歆羡的顾太太。按理说,有了顾家的扶助,秦家也应当水涨船高。可秦家只是一般的人家,父母都是大学里的教授,不能得顾家的庇佑。秦萱才开始还不懂什么,后来和秦姝在一起见多了世面,有些亲戚闲言碎语,问她想嫁什么样的人。
说的多了,人也变了。
秦姝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是记忆里的小姑娘,可小姑娘已经变了模样。
秦萱心里想,她也想嫁一个又权势的人,该像自己的姐夫一样。可她长得并不算特别出色,家世更没有任何助益。
直到遇到了肖谋。她从一个人人唾弃的小三做起,忍耐服从,把自己逼成了另一个人。在进入肖家之时,她觉得大学的自己又天真又傻,也没有想过自己最终会在另一种程度打败沈婉。
秦萱紧紧地捏着这张照片,想起自己做的另一件事。那是她彻底违背良心做过的事,至死不能说出口。
她顿在原处好一会,把这张照片撕的粉碎,埋在了花盆的泥土中。
不会输,十数年前她赢了,现在她也照样不会输给沈婉的儿子,即使其中有一个顾宁远。
肖谋在书房里查到了近些年来的资料,他原先查不出来,因为并没有方向,或者重点把方向放在了沈家余下的人身上。可现在豁然开朗,知道了顾宁远,他做的虽然隐蔽,但从这个方向追查下去,总有蛛丝马迹。
而现在,蛛丝马迹已经露出来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的顾宅。
两人到了家,沈约同顾宁远吃了些点心。等顾宁远走了,沈约把收集来的糖纸搁在床上,挑适合叠星星的出来。小白见不到顾宁远,胆子也大起来,在床上踩来踩去,蹦到沈约的身上。
沈约漫不经心地叠了几个星星,几只玫瑰,有些精神恍惚。小白蹭了蹭他的手,睁着蓝色的大眼睛瞅着他。
昏黄的灯光散在屋子里,是很柔软的温度。
沈约把星星放进了玻璃瓶,怔怔地坐在桌子前好一会,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密封好文件夹。
他的手指搭在封口那里,犹豫了一会,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流淌着昏黄的光,面色沉静。
这是上一次,沈约无意中听到了沈婉的名字,加上后来肖还来闹了一会,他更上心,便找了人查了这件事,提供了大致的方向。这件事难察的很,到了几个月后,私家侦探才把零零碎碎的资料送到他的手上。
沈约想了一会,还是把文件放下了,塞到了一个角落里。
因为没有必要。
顾宁远不想要他知道的东西,大约是不该知道的,甚至于他有害。
沈约的防备心太强,不能容忍周围与自己有关,却不知道的事。
不过现在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再等等吧,等到十八岁,无论问什么,想必顾宁远都不会瞒着他。
☆、第90章 约会
雪停了几天了,外面还是天寒地冻,冷的越发厉害。顾宅里那座模样别致的小石亭飞起的屋檐上挂着略显得脆弱的冰锥,花园中那条小路上都结了冰,还没来得及铲。除了浓绿的常青树,仿佛一切都是枯萎衰败的。
由于太冷,又怕路滑,沈约提前下了晚自习回来。院子里点了几盏灯,有风从远处吹来,树影在灯光下婆娑,还带来了些许香甜的味道。
原来是角落里一株悄悄绽放的腊梅花。
沈约偏离了原来的路,踩着青石板沿着香味走过去。
那花开的很好,颜色明丽,花朵繁密,一簇簇的,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在风中摇摇晃晃,还有冰凝在花枝上。
沈约很喜欢,忍不住从近处折了一小枝拢在掌心,想要给顾宁远看一看。
这地方很偏,青石板碎了几块,颠簸不平,沈约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差点摔了跤。幸好眼疾手快用手撑住了,还是单膝磕地。
与平时相比,这时候还算的上早。沈约一推开门,没料到就看见顾宁远已经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份文件,他手里还拿着一份。
顾宁远听到了动静,微微抬头,对沈约招了招手,“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原来还打算去接你的。”
沈约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坐在顾宁远的旁边,有点费力地脱了厚重的外套。
等两人靠的近了,顾宁远看见他膝盖下面湿了一块,便问:“怎么了?下面都湿了,冷不冷?”
沈约才注意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就是看到花园边上有一棵腊梅,挺好看的,摘下来给你看看。”他的掌心摊开,露出那小小的一枝,上头坠着几朵明黄色的花朵,“那里有点偏,不小心磕了一下,不过没摔着。”
顾宁远皱了皱眉,弹了一下沈约的额头,“这么大了,路都不会走吗?要不然可以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再摘。”
沈约把手抬起来,很珍惜地放在顾宁远面前,“等明天白天就没意思了。现在花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比别的时候好看。”
只不过在沈婉的掌心待的时间久了,那层冰早就融化成了水,湿哒哒的,娇弱的花瓣都揉成一团。
“都化了。”沈约的声音里有丝失落。他很喜欢看漂亮的东西,推己及人,也想要叫顾宁远看到。
顾宁远把花接过来,“没关系,还是很好看。再说,”他顿了顿,大约是为了安慰沈约,接着以贫瘠的语言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花再怎么好看,也比不过你好看。”
沈约瞧着他笑,脸上泛着些微的红晕,“都是女孩子才能和花比,没有男人用这种比喻。”
“不能这么说,”顾宁远侧身搂住沈约的腰,把他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我觉得花好看,你更好看,怎么不能比?”
沈约心里像是裹了蜜糖一样又甜又软。他对自己长得如何倒没有多在意,可却想要顾宁远多喜欢自己一些,无论在哪个方面。
顾宁远的脸是靠近沙发外侧,有个人的身影遮住了小半的光。他一偏头,眼角的余光便瞥到柳妈现在沙发前,脸色煞白,嘴唇正发着抖,像是想要说什么。
顾宁远的目光一沉,锋利而尖锐。而那又是长年累月下来,过度的气势便压在柳妈身上。
柳妈从没有见过他这种模样,不敢说话,脸却更白,甚至在灯光下都显得有些透明。
顾宁远把沈约放回原处,动作很轻柔,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却没有丝毫放松。过了一会才放松,只听柳妈才努力压着颤音说了一句。
“先,先生。”
沈约回头,柳妈缩着身体站在不远的地方,像是有些站不住。
“刚刚在厨房里听到少爷和先生说腊梅的事,”柳妈勉强笑了笑,“我就想到腊梅也能做糕点,来问问是做咸的还是甜的好?”
沈约讲要甜的,顾宁远却说要咸的,两人争了一会,最后还是顾宁远放弃了。
叹了口气,“拗不过你。甜的就甜的吧,今天先做着,以后再做咸的。”
顾宁远看了看时间,对沙发上的沈约讲,“现在还早,要不然我带你出去逛一圈,我们也很久没有出去了。”
“晚饭也在外面吃了,晚上回来只再吃些点心。”
这话是对柳妈说的。
沈约怔了怔,看了一眼僵在原处,还没有回厨房的柳妈,应了一声。
顾宁远让他上楼换一条干净裤子,再顺道拿上两人的厚外套。
楼下只剩下柳妈和顾宁远。
“先生。”柳妈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影子倒立在沙发上,形单影只,“您和少爷……不能这样……”
“我只希望,先生和少爷都能……”
甚至已经全是哀求。
顾宁远无动于衷,他一贯是很冷漠的,只从不对家里的这些人罢了。
“不用说了,”顾宁远看着沈约抱着两件大衣,已经走到了楼梯转弯的地方,语气放柔和了一些,“你先想一想。”
顾宁远接过衣服,替沈约仔细的穿上,戴好了围巾和帽子。
柳妈背过身,只低低地说:“先生和小少爷,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罢。”
两人出了门,沈约临走前朝后面看了一眼,柳妈佝偻着后背,带着篮子正在釆着腊梅花。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生怕柳妈摔倒了。
顾宁远拽紧了沈约,把他推上了车。
因为本来就是怀着约会的心思出来的,并没有叫司机送,顾宁远自己开的车。
沈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撑着下巴,很漫不经心,“柳妈,是知道了吗?”虽说是疑问的句式,实际听起来却是陈述。
顾宁远“嗯”了一声。刚刚那样的场景,也瞒不过沈约,只是不想叫柳妈当场发作,弄得沈约不开心。
柳妈发现这件事,也并不算意外。等到过了年,到了明年春天,沈约就十八岁了。顾宁远原就答应他,到了成年的时候,便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所以前路自然要提前铺垫。而顾宅里,除了顾宁远和沈约,最重要的不过柳妈了。顾宁远这么想了,没有刻意,只是顺其自然,到了今天,便叫柳妈发现了。
柳妈总会想清楚的。有了她的接受,潜移默化,其他人也会慢慢接受。
“你不用担心,”顾宁远笑了笑,“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好了。”
沈约看着窗外,嘴角是弯着的。可过了一会,他又抿了抿唇。
路灯送着他们远去。
他一边觉得欢喜,顾宁远能这样保护他,可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难过。
他很想长大,也很想保护顾宁远。
车上的导航仪指着原先圣诞节去过的那个广场。
顾宁远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和沈约一起走到广场边。
此时正值夜间,各种热闹的小吃摊子摆的热火朝天,人来人往,打盹是年轻人,在各个摊子上挑挑捡捡,吃的很开心。
顾宁远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你也没有吃过,我们去试一试?”
沈约点点头。
他年纪小的时候在福利院里待着,饭也吃不饱,更没有机会吃这些小吃。而到了顾家,又被顾宁远精心养着,连吃的都要按营养师开的单子来,沈约自己又很克制,从没有吃过这些。
各种摊子太多,看的人眼花缭乱,顾宁远从每个地方走过,他不知道什么好吃,每个都要一点尝尝,到了最后,一条街还没有走完,两人手上都拎满了十几个盒子。顾宁远把买了一个大袋子,把东西都装在一起,拿出一盒给沈约。
沈约自己先咬上一口,再踮着脚,把剩下的塞到顾宁远嘴里。顾宁远要是喜欢便点点头,沈约就多给他一点,顾不上自己。
顾宁远说:“你也多吃一点。”
沈约又换了下一个,“刚刚那个不喜欢,也许下一个就喜欢了。”
那是非常亲密的姿态。
有两个小姑娘从他们俩身边路过,忍不住把脸贴到一起,笑着窃窃私语。
他们每一样都只尝一点,留着肚子吃下一样东西,最后还有一大盒装起来的麻辣小龙虾。
顾宁远和沈约一人分了一半,剥出虾肉,送到了对方嘴里。
等吃完了这些,他们沿着广场逛了一圈。在这样的夜晚,到处都很热闹,一对对热恋的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
顾宁远和沈约都是。
后来夜再深了,外面更加冷,摊子也待不住了,人也差不多散了七七八八。
顾宁远开车去另一个地方,是那条河。此时这里清冷极了,除了顾宁远和沈约,没有半个人影。
沈约拉着顾宁远的手跑到了桥上,河中也没有两人的倒影,只有结上的冰。
顾宁远弯腰吻了吻沈约地额头,“今天出来只是临时有事,早知道就可以提前叫人放烟火了。”
“不用的,”沈约握住顾宁远的手,“要是放烟火,现在河边就全是人了。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很好。”
沈约笑了笑,想起了七夕的时候,“七夕的晚上这里放了许多烟火,其实那么多烟火我也看不了,只是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而如今,没有烟火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已经心满意足。
☆、第91章 联合
夜已经深了。
在河边走了一圈,正准备回去了。冷风像刀一样从脸上刮过去,沈约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红通通的,像是快要感冒的模样。顾宁远买了一瓶热牛奶,塞到他的手心里,提前打电话回去说让熬上姜汤。
“难不难受?”
沈约摇了摇头。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顾宁远原打算自己把名字写下来,也纹在同沈约胸口一样的位置。只可惜行程在这时候被打乱。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以后有那样多的机会,并不急在这一时。
回了家,顾宁远先把沈约送上楼,让他泡一个热水澡。自己打理好了一切下楼,柳妈站在餐厅的桌子旁,上面摆着两碟才出锅的糕点和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她眉眼间全是担心,“小少爷怎么了?出去一趟感冒了吗?”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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