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男人怀孕了怎么办?! 作者:昀川
正文 第1节
男人怀孕了怎么办?! 作者:昀川
第1节
你怀了我的崽
作者:昀川
文案:
一夜醉酒,宇宙直男的雏菊被开了苞,强|奸|犯竟然是相交多年的好大哥!被强也就算了,竟然还怀了孕!
相交多年的好友竟然一直想上自己怎么办?!在线等!急!
ps:男人怀孕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窦泽伸手就给了霍司明一巴掌:“禽兽!”
霍司明:“……”又将另一半脸凑上去。
窦泽:“禽兽不如!”又是一巴掌。
霍司明:“好啦宝宝,消消气,孩子是不是又踢你了?今晚想吃什么?……”
内容标签: 生子 铁汉柔情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窦泽,霍司明 ┃ 配角:窦源,窦爱国,刘青,谢小南,谢骏,白若安 ┃ 其它:
☆、第一章
窦泽冲进财富大厦的时候,外面正哗啦啦下着大雨,雨水在地势低洼处汇成浅坑,逐渐有涨高的趋势。他的头发被吹打得粘成一缕一缕,衬衣也贴在身上几乎透明,大堂的冷风将他吹得打了个喷嚏,一抬头,便看见他的同事兼舍友——刘洋正倚在接待处的圆形吧台上跟张怡。
对面的两人注意到他,抬头看过来,刘洋猛地捂住张怡的眼睛跳脚:“窦泽你个臭流氓!身材好了不起啊?”
张怡则使劲儿扒|开他的手:“刘洋你赶紧给我放开!”
窦泽笑了笑,扒拉着头发上了楼,进洗手间把衬衣脱下来抖了抖,随手搭在洗手台旁的烘干机上,然后将脑袋直接伸到盥洗池的水龙头底下冲,沁凉的水柱给他冻了个哆嗦。
公司的午休时间将尽,刘洋从一层晃悠上来,进卫生间看见窦泽洗头的样子,说:“你也真是不怕生病。”
“刚刚的雨水太脏了,我怕脑袋上长虱子。”窦泽洗好头,朝盥洗池这边甩了甩。
刘洋比他大一岁,体型宽厚敦实,微微塌陷的鼻头上架了一副小眼镜,看起来特别像个坐机关的干部,老态龙钟地说:“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等你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被刘洋这乌鸦嘴说中,窦泽突然觉得小腹那里一阵痛,他直起腰,揉了揉腹肌,感觉里面一跳一跳的。
刘洋一边拉开裤链小便,一边说:“怎么?一言不合炫腹肌啊?”
“估计要拉稀。”窦泽捂着肚子找了个隔间坐进去,果然听见噗噗两声响,一股轮回的味道在卫生间蔓延开。
刘洋憋着气抖着手拉裤链,一边往外跑一边骂他:“个心机吊。”
窦泽从卫生间出来,肚子里还隐隐抽痛,路过邱晓琳桌边的时候,被叫住了。邱晓琳抬起一张寡淡清秀的脸,额前的刘海稍稍遮住她的眼,顺带将两条略稀疏的眉毛掩住。她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怯怯地递给窦泽说:“还是擦擦吧,别感冒了。”
窦泽接过来,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抱歉地说:“今天晚上我得去南南那儿陪床,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
邱晓琳也不失望,善解人意地摆摆手,声音又软又细:“还是孩子要紧,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女孩子……要方便一些……”她说话的时候羞怯到不敢看窦泽,只是不时小小瞥他一眼。
“不用了,让你跑来跑去的太不方便了,等过完这两天,我姐出差回来就好了。”他没注意到邱晓琳瞬间黯淡下去的双眼,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邱晓琳只好微笑着点点头,又说:“那个匿名送花的,今天是不是又来了?”
窦泽一顿,眼睛飘忽了一瞬,胡乱答道:“嗯,我给扔了,现在无聊的人太多了。”
她也不再说话,将手边的姜茶递给他:“喝点祛祛寒气。”
窦泽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眼神飘忽到垃圾桶的那束玫瑰花上,旁边刘洋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想什么呢?肖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他像噩梦中忽然被叫醒似的,额上沁着汗珠,腹部绞痛起来。“叫我|干什么?”
“我哪知道?”刘洋看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你昨天买得螃蟹不新鲜。”
“嘿!你个臭流氓没良心的!……”刘洋骂了他几句,一边说要攒钱娶媳妇,一边发誓下回再也不给窦泽吃自己的东西。
窦泽抹掉额头上的汗,他的头发还半湿着,硬|邦|邦的支楞在脑袋上。
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肖桂玫正埋头算什么东西,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抬,只说了一个“进”字。她一如既往将头发盘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装,只有唇上的口红换了一个稍微亮些的流行色,显得有了点人情味儿。
窦泽站在那儿,看着她把手头的工作算完,才说:“主任,您叫我?”
“嗯,叫你有点事。”肖桂玫把笔帽盖好放到笔筒里,窦泽看着她的动作,听到她说:“下星期总部有个报告会,我想派你过去。策划部那套陈词滥调用了也不是一天两天,都把问题丢给我们销售,不是个事儿……”
窦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问道:“我的身份……是不是不够格?那个报告会,不是只有主管才能参加吗?”
肖桂玫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指轻轻支着下颌,说:“我马上要调走,跟公司说了提拔你的事,这次就看你表现。”
窦泽回到座位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他工作不到一年,没想到上司这样器重他。刘洋滑着椅子从旁边凑过来问:“找你干嘛?”
“去s市出差。”他稍稍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又喝了一口邱晓琳给他冲得红糖姜茶,便看见刘洋的眉眼迅速耷拉下来,又慢吞吞把椅子滑了回去。
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这次出差的意思,自从肖桂玫调令的消息放出来,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别了半个月的苗头了,资历老的几个更是跃跃欲试,刘洋也是其中一员,他甚至已经打算一升职就跟张怡求婚,没想到半路杀出窦泽这匹黑马。
刘洋这天下午一直到下班都兴致不高,也没像往常那样问窦泽晚饭怎么吃,直接绕过他走了。窦泽还叫他:“洋子,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也没人搭理他。
邱晓琳抱着包包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去出差的事,确定了?”
窦泽点点头,憋着高兴,问她:“你晚上要吃什么?不然,我把你送去吃饭,再去医院。”
邱晓琳被他这一问,心里生出些甜蜜,却很体贴地说:“不用了,我妈做了饭,我回家吃,你不要来回跑了。晚上别贪凉,吃点热的,不然胃里又难受。”
窦泽笑起来:“你中午那杯姜茶已经把我治好了。”
两人相携走到楼下,雨已经停了。窦泽目送邱晓琳上了公交车,自己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嘴里哼着小曲,决定晚上多吃一个包子。
到医院的时候,窦母刘青正在跟护士说话:“还是上次那个药吗?滴得慢点吧,孩子说有点疼……”谢小南睁着大眼睛躺在床上,手上扎着针管,看见他过来,叫了一声:“舅舅。”
刘青也扭过脸来,看到他手里拎得包子说:“我给你们带了豆沙包。”
“剩不了,我都吃了。”他将包子放到病床旁的小桌上,上面还有刘青带过来的保温桶,护士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旁边床位上的病人已经吃过晚饭出去散步,病房里就剩他们祖孙三人。窦泽洗了洗手,回来拿了个包子,一边咬了一口,一边问:“我爸的检查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去。”刘青掰开一个豆沙包递给谢小南,让她坐在床上就着一个小碟子吃。
谢小南便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拿豆沙包,垂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小碟子,沉默地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窦泽一边把保温桶里的稀饭倒出来,一边说:“您这两天就伺候我爸吧,带他去看病,南南这边有我。”
刘青垂着眼,拿起勺子搅了搅小碗里的稀饭,一勺一勺慢慢喂给谢小南吃:“你爸那是老|毛病了,不用管他,吃点止疼片就好了。现在关键是南南的事,谢骏那边又不管你姐她们娘俩,前两天医生还跟我说,□□的事有眉目了,得先紧着这边。”
“您不能这么说。”窦泽放下碗:“南南的事要紧,我爸的身体也要紧,老|毛病才得特别防范,哪能把止疼片当灵丹妙药的?要是不行,我还有点存款呢。”
谢小南今年六岁,相比同龄的孩子较早熟,因为家庭环境和病情,内心非常敏感。她听到窦泽的话,把头垂得更低,也不说话。
刘青看到她的样子,瞪了窦泽一眼,又说:“又不是不给他治病,就是结果晚几天出来而已。”
窦泽便不再说什么,大肉馅儿的包子咬了两口就觉得油腻恶心,他又咬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放到了一边。被刘青看在眼里,问他:“怎么了?”
“今天中午淋了雨,可能有点受凉。”他又从桌上拿起豆沙包咬了两口,勉强吃完一个,已经非常难受,明明刚才还感觉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刘青看他的样子有点担心:“去找医生看看吧?”
“没事,我喝点热水就行了。”窦泽看着谢小南慢慢吃完了那半个豆沙包,摸了摸她的头,问她:“还要不要?”
“不要了。”谢小南摇摇头,把小碟子递给他,自己拿手背擦了擦嘴,又对刘青说:“姥姥我想上厕所。”
刘青擎起输液的吊瓶陪谢小南上厕所,她们刚刚关上卫生间的门,窦泽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没看来电显示,随手接了起来,喂了几声,听筒那边一直无人应答,只有隐约的呼吸声,长达十几秒的沉默,让窦泽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的手指甚至微微发起抖,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第二章
这个电话让他由放松变得紧张,继而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谢小南从厕所出来,手脚麻利地爬上床,刘青跟在她身后将吊瓶挂回输液架上,对窦泽说:“你今晚回宿舍睡吧,我陪床,喝点感冒灵好好睡一觉。”
窦泽抹了抹汗,逞强道:“没事,你回去陪我爸吧。”
刘青无法,只好叮嘱他自己多注意,说明早来换他的班。
刘青走后,谢小南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书,窦泽从包里抽|出一本新的西游记连环画给她。她瞪大眼睛,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窦泽,小声说:“谢谢舅舅。”
窦泽肚子还疼得难受,撑着笑摇了摇头说:“你看吧,我去洗手间。”
他刚进去,手机又响了起来。窦泽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个激灵,他撑着洗手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写着刘洋的名字。他忽然松了口气,有些疲倦地坐到旁边的马桶盖上,刘洋在那边问他:“你今天晚上还回不回来?”
“应该不回了,我在医院陪我外甥女。”他说道。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张怡在这里过夜了。”刘洋大概还在为出差的事气愤,语气不大好。
窦泽刚出校园一年,尚年轻,还不能适应这种因为利益竞争说不玩儿就不玩儿的友情,想挽回,可思索一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回答道:“行,你让她留下吧,我不回去。”
挂掉电话,窦泽的心里有些惋惜,他和刘洋相处一年,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都算很好的朋友,因为这次升职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概要留下疙瘩。
晚上睡觉之前,窦泽的姐姐窦源打来电话,问谢小南今天怎么样。
谢小南这时候才露出一些孩童的天真,对着电话小声说:“妈妈,我好想你啊。”
“有舅舅和姥姥、姥爷陪着你呢,好好听话,妈妈很快就回去了。”窦源的声音有些疲惫,电话被移交给窦泽之后才说:“辛苦你了,我这边还得几天才能脱身。我听说爸爸的胃病又犯了?”
窦泽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姐,我姐夫那边,真的不能帮帮忙?”他将谢小南安抚躺下,走出病房才继续说:“妈今天……怕南南治病的钱不够用,这几天一直让爸吃止疼片……”
窦源在电话那边半晌没说话,窦泽只能听到她带着潮|湿感的呼吸声,猜想她大概是哭了,又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逼自己太紧……”
窦源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克制的鼻音,对他说:“小泽,对不起,拖累你们了……”
“姐你说什么呢?”窦泽感觉腹部又有些痛感,一边皱着眉微微弯腰,一边对窦源说:“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不至于揭不开锅,我就是觉得……唉……算了,你别担心了。”
挂掉电话,他整个人蹲下去,捂着肚子,额头上疼出冷汗。
晚上九点多钟,住院部楼道里黑漆漆一片,声控灯时明时灭。下班的护士远远看到一个在楼梯间蜷缩成一团的健壮身影,吓了一跳,喊了一声:“谁在那儿?”
窦泽答了一声,那护士听出是他才走近问:“你怎么了?”
窦泽撑着楼梯扶手站起来:“没事,天热吃坏肚子了。”
他们一家人跟这里的医护人员都很熟悉了,那护士笑了笑说:“天热是得注意饮食,不然我给你拿点药吧?”
“不用,不是很严重。”窦泽跟那个护士别过,回到病房的时候谢小南还没睡,似乎一直在等他回来。等他睡到旁边的陪护床上时,她才小声问:“舅舅,家里是不是没钱给我看病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说:“不是,我们只是……”
他没有说完,就听到谢小南用稚嫩的嗓音小声说:“如果真的没有钱看病了,也没关系,千万不要把我送回爸爸家,我就待在你们身边,快快乐乐的死去就好很好了……”
窗外的月光在病床前撒了一片,窦泽有些震惊,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南南,你会永远待在我们身边,然后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谢小南似乎不需要他的答案,她瘦小的身体侧躺在病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刘青提着饭盒过来。谢小南还在睡,窦泽草草洗漱过,扒了几口饭,就奔到医院门口挤上了开往宿舍方向的公交车。他要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昨天淋过雨,那一身衣裤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了。
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张怡正穿着一身真丝睡衣在客厅里晃荡,里面是真空的。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窦泽没想到她起这样早,只好目不斜视的打了个招呼,进了自己房间。这下也不方便洗澡了,窦泽换好衣服出来,便听见张怡在骂刘洋:“你不是说他不回来的吗?”
刘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反驳她,语气有抱怨的意味:“他昨天是这样说得,谁知早上又回来?”
窦泽听在耳里,提着包三两步门口换鞋。没一会儿张怡从刘洋屋里出来了,身上已经穿戴整齐,笑着问他:“吃个早饭咱们一起走吧?我做了粥。”
窦泽拒绝道:“我在医院吃过了,你们吃吧。”他的个子很高,即便离这么远,张怡也能感到身高上的压迫力,她突然问:“窦泽,你有一米九了吧?”
“嗯?”他一愣,答道:“一八七。”说完也不等张怡再说话,就夺门而逃了。
他们的宿舍离公司不远,走路只要十五分钟。窦泽昨天淋了雨,晚上又窝着身体睡了一夜,以往一向强健的身体此时却开始叫嚣不适,小腹那里有种诡异的坠胀感。
窦泽走进公司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拖地。他上楼到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在座位上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脑,肚子里稍微安生了一会儿,就看到十九层策划部一个面熟的职员捧着一束玫瑰花走进来。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皆是一愣,那面熟的同僚顿住脚步看着他有些进退两难。
窦泽惊愕道:“这段时间都是……你?”
那同事尴尬至极,又不能不送,灵机一动将那花直接扔过来,那花束足有四五斤重,直直砸过来,窦泽只顾着接花,便叫他跑了。
窦泽坐下来,看着那花发了一会儿愣,整个人像一根发霉的咸菜。
晚上下班,他回宿舍洗澡换衣服,打算稍晚一点去医院陪床,没想到刘洋又带着张怡回来,且在玄关处就亲热起来。窦泽躲在房里又尴尬又无语,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外面的动静轻下来,为避免更限制级的尴尬,他拿包直接走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张怡的雪纺衬衣已经被剥到了肩膀处,刘洋正搂着她的腰在啃她的脖子,像头发|情的公猪。张怡看到窦泽,一下子把刘洋推开,整了整衣领尴尬道:“我们还以为你不在。”
刘洋一只手抹了抹嘴上的口水,看了一眼窦泽,没说话,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回房间了。留下客厅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愈发尴尬。
窦泽抿着嘴,看了一眼刘洋卧室的门,也没说话,在玄关换了鞋走了。
晚上在医院陪了谢小南一夜。第二天从医院出来,窦泽直接去了公司,没想到办公桌上依旧放着一捧玫瑰花,他腹部抽痛的感觉愈发明显。
上午窦源给他打电话说提前回来了,于是中午不必再去医院陪谢小南吃饭,便空出时间,他想了想,跟肖主任请了一个小时的短假,专程坐公交车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医院。
医院里的冷风开得很足,午饭时间挂号排队的人还是很多,窦泽排到的时候,对小窗户里登记挂号信息的人报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着挂号单找到医生办公室,庆幸地发现外面排队的人不多,医生批准他作为今天上午最后一个病人得到诊视。
“可能是前天中午淋雨受了凉,肚子这儿一直不舒服,但是以前也没这种反应……”窦泽坐在那儿说道。
“躺到床上去。”医生抬手指了墙角的一张床,在他的病历上添了几笔,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肚子,问:“这儿疼吗?”
“不疼。”窦泽人高马大,躺在诊疗床上非常憋屈,像占了幼儿的地盘。
医生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冰凉凉的转了个位置,向下移动到腹部,又问他:“这里呢?”
窦泽忍不住哎哟一声:“就是这里。”
“这儿是小腹,不是肚子。”年轻医师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腹肌:“身材不错。”
窦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些谨慎地轻轻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原本以为只是受了个小小的风寒,没料到这年轻大夫却给他开了一沓化验体检的单子,颇有些受到欺骗的嫌疑:“大夫,我就是受凉了,不用做这么多检查吧?而且我三个月前刚刚参加过公司的体检。”
“你三个月前肚子疼吗?你连肚子和小腹都分不清楚,怎么能自己断定是受凉的?”那医生一边将他的病历填好,一边抬起眼皮看他,又说:“你腹部有肿块,指不定是哪儿坏了,现在还不能确诊,只能化验,我劝你还是别心疼这点钱。”那医生将一沓化验单递给他,好心指引道:“出门右拐直走到头,出了这栋楼继续直走就是化验部。有两项检查大概得明天才能出结果,你到时候拿着病历和化验结果直接来找我。”
窦泽捧着那沓化验单出来,想了想,还是去缴费处付钱做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他在门口找了家面馆胡乱塞了两口,就接到邱晓琳的电话,问他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做两项检查,过两天还得再来一趟。”他说完擦了擦嘴,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只是车牌号被挡着看不清楚,他刚走出餐馆,却发现那车子已经在拥堵的街道中神龙摆尾地不见了。
晚上他回他爸妈那儿取东西,一进门就听见窦源的声音。“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生下南南!谢骏这个王八蛋!”然后是一连串的哭声。“妈,我该怎么办啊……”
窦泽微微一使力关上防盗门,屋里的说话声停住,窦爱国撩开半长的布帘从卧室里出来,或许是因为胃疼,他的上半身微微佝偻,几天不见老态毕现。
窦源的长发遮住脸,靠在刘青的肩膀上,隐隐有啜泣声漏出来。刘青也是满脸的泪,夹在皱纹的沟壑里。
窦爱国看了她们一眼,对窦泽说:“回来了?吃饭没有?”
“吃过了。”窦泽两步跨过来想扶他,被窦爱国轻轻推开了手。“我还没老呢。”
窦源还在哭,窦爱国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这身体老|毛病了,没大碍,这两天也不怎么疼了……看医生也就是那么回事。”
窦泽听出话音,插嘴道:“爸,病还是要看的,不行我这儿还有两万块钱呢。”
“你自己留着娶媳妇儿吧,咱家连个婚房也给你出不起……”
窦源突然撩起头发站起来,她满脸通红,整个人不同以往的紧绷着,像疯了似的说:“我去把南南掐死!然后我再自杀!”
“你说什么疯话?!”窦爱国骂了她一声。
窦泽抿着嘴,看着窦源,她骨瘦如柴,年纪轻轻脸上已经干瘪到没有丝毫光泽,一头乱发缠在脸上,几乎看不出八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子。“姐,你别说这样的话……你让爸妈心里多难受?”他转头对窦爱国说:“爸,我一会儿就把钱打到你卡上,要是连病都不给你看,你儿子成什么了?再说也不一定是什么大病,至于哭天抢地闹成这样吗?就是真揭不开锅了,也到时候再说!”
他看着窦源,既心疼又生气,发狠骂她:“你下回有什么事跟我说,别回来跟爸妈哭!当你兄弟是死的吗?”
窦泽到卧室的柜子里拿了东西,出来的时候又对他爸说:“明天早上就去看病!”
他走到楼下,用手机银行转了一万块到窦爱国的卡上。
窦泽再次走进医院的时候,还是第二天中午,走廊里静悄悄,他到化验部取了结果,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看了两眼,刚探头进去,就看见那年轻医生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喊他:“哎!你来了?!”
“啊,是啊。”窦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把今天刚取来的两张化验结果递过去。那年轻医生接过看了两眼,喜不自禁地说:“我就说是!”
“什么?”窦泽问了一声。
“你跟我来!”那医生风风火火拿着化验单就出门,窦泽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
被带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窦泽还在心里犯嘀咕,难道是得了什么重病了?他看着那年轻医生激动地把化验单递给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大夫,然后说:“老师,可以确诊了!真的是!”
那中年大夫接过化验单仔细看了一遍,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笑着对窦泽说:“请躺到床上去,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窦泽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他咽了口口水问:“医生,我是不是得什么重病了?”
那老医生干燥温暖的手掌在他腹部滑来滑去,十分有分寸的诊察了一会儿,说:“不是病。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窦泽刚刚站到地上,正在整理衣服,便听见那医生说:“你怀孕了。”
☆、第三章
“你怀孕了。”
窦泽的耳朵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那年轻医生又高兴地重复了一遍:“你怀孕了!”好像他是孩子的爹一样。
窦泽怔了两秒,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子,愤怒地喊:“你他妈说什么屁话!我是男的!”
年轻医生被他的身高压迫,不断向后仰着身体,一边偷偷拽回自己的衣领,一边说:“谁跟你说男人不能怀孕了?”
那老医生眯缝了一下眼,和蔼道:“你可以再去别的医院检查……”
“老师!”那年轻医生不甘地叫了一声,看到老师脸上无波无澜的表情,只好又愤愤对窦泽说:“怎么?敢做不敢当?这年头同性恋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急个什么劲儿?”
窦泽松开了他的衣领子,气得呼吸声都重了,他抿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你没有?”那小年轻斜起眼看他:“你没有这孩子是从哪来的?”
“什么孩子!你们这群庸医!”窦泽甩下这句话,抓起化验单一路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他还没吃午饭,坐到医院门口路边的花坛上,胸腔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正午的太阳不依不饶曝晒大地,窦泽的后背上凝结了一层汗,粘着衬衣,此时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腹部那块肉的存在,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正低着头,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就听到一声很近的小轿车鸣笛的声音,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里的检查资料有没有装好,便听到一管熟悉的嗓音:“窦泽,生病了?”
窦泽浑身打了个寒噤,他看到眼前这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脑袋几乎沉得抬不起来。
“这是体检报告?”那人弯腰伸手去拿,窦泽噌得站起来,手里紧紧捏着那份报告,差点把眼前那人撞个趔趄。
窦泽喘得很急,他不明白霍司明怎么能在干了那事之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跟他说话。他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花坛上,狼狈地差点摔跤,还是霍司明一把扶住了他。“慢点。”
窦泽的左手抓了抓裤缝,他被眼前这场景逼得想跳楼。
霍司明抓着他的右手腕,语调淡然却不容置疑地说:“告诉我,是不是生病了?”
窦泽咬着牙挣开他的手,却转眼被抢走了化验报告。霍司明看着他,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嘴里说:“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看。”
“霍司明!”他一米八多的个子,此刻面对霍司明却觉得自己十分矮小,还有点懦弱似的。他的嘴唇抖了半天,才说:“是……我爸的化验报告,我来替他拿。”
霍司明审视的看着他,过了几秒,才把东西还给他,说:“还没吃午饭吧?一起。”
“我吃过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了。”窦泽抓过化验报告,迈着大步逃也似的跑了。霍司明站在那里,也没追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车里的司机说:“你找地方停车,等我一会儿。”
窦泽一路跑到公交车站,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坐反了方向,这时邱晓琳又打来电话,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那边问他医生怎么说。窦泽沉默了很久,邱晓琳有些着急了:“是……很严重吗?”
窦泽说:“晓琳,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不适合你……”
邱晓琳当场懵住,她的眼泪瞬间扑簌簌落下来:“窦泽,你别这样,就算是很严重的病,我也愿意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他举着电话,心被邱晓琳哭得很乱,有一种很深重的罪恶感,缠着他裹着他,到最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
邱晓琳估计要哭到肠子都断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邱晓琳很依赖他,也很懂事,公司里忌讳办公室恋情,两人一直是地下情,她也没有怨言。
窦泽挂掉电话,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晕呼呼坐到了这趟车的终点站。邱晓琳又打来电话,他接了,那边还在哭:“你现在在哪儿?”
“坐反了公交车,在老火车站。”窦泽说,他没有再提分手的事。
“你别想不开,我现在去找你。”邱晓琳哭着说,她真的很担心。
“晓琳,我没有得重病,也没有想不开,我现在就回公司,只是坐错了车而已。”窦泽一边说,一边想,如果他要堕胎,要像女人那样张开腿躺在手术床上吗?是要看妇科还是肛肠科?
邱晓琳一边抽噎一边说:“那你快回来。”
窦泽看了一眼表,已经下午两点钟了。他伸手打了辆车,到公司楼下,发现邱晓琳在那儿等他。她的眼圈红红的,还在一直不停往外冒眼泪,大概是被他吓住了,看见他就扑过来。窦泽只来得及付车费,就被她拽到附近建筑群夹缝中的一条小街道上,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肉肉的手掌竟然也能爆发这样的力道,几乎要嵌到窦泽的肉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泽对上她愤怒的眼睛,他看到她黑漆漆的瞳仁里的自己,觉得那里面的人影又可怜又可恨。“我没有生病,我是……真的想和你分手,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你知道的。”
邱晓琳的身体有些发抖,这个弱小的女子仰着头问他:“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我……我不够好吗?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还是……”她搜肠刮肚的从自己身上挑毛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窦泽,你要怎样我都能改啊……”
窦泽看着她,几乎要忍不住抱住她好好安慰,他生平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可他手里还拿着病历本,肚子里揣着一块坠痛的肉,他握着拳头,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升职了,办公室里肯定很多人盯着……”
邱晓琳的鼻翼微微颤动,舒淡的眉毛皱成一团,她愤怒地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邱晓琳下午请了假,办公室里的人看她中午突然拿着电话开始痛哭,还以为她家里出了事情,因此对于她的缺席并没有表现出奇怪。只有窦泽,坐在位子上如同行尸走肉。
快下班的时候肖桂玫提前走了,走之前特意过来问他报告会准备得怎么样了。窦泽向她汇报了一下进度,还是昨天做得那些东西,肖桂玫便眼神有些严肃地看了他一眼:“要抓紧啊。”
窦泽嘴上懦懦称是,脑子里却乱成一锅粥,他一下午都在思考着要不要去另一家医院再做检查,可心里却隐隐有种直觉。
旁边刘洋一直没跟他说话,只有肖桂玫过来问话的时候投来两道关心的目光,之后便再无交流。
窦泽身心俱疲,也懒得再维系这段友情,下班之前跟刘洋说:“我今天晚上回宿舍。”意思就是不要让他再带张怡回去了。刘洋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窦泽走出财富大厦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心不在焉,玫瑰色的晚霞挂在天边,他耷拉着脑袋,从中午到现在米粒未进,肚子里已经开始反抗了,可他一点也没有胃口,甚至幼稚地想,要是肚子里真有个孩子,就趁机饿死它算了。
他刚刚迈下楼梯,就听到有人远远叫他的名字:“窦泽。”
霍司明一边喊他,一边从马路对面快走过来,他身量很高,比窦泽还猛一些,长相又很英俊迷人,横穿马路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窦泽看到他,只觉生活残酷到让他连稍稍休憩一会儿也不行,转头欲走,已经被霍司明抓住了手腕,他说:“你身体的事,我们应该谈一谈。”他的用词很隐晦,可窦泽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已经知道了他怀孕的事。
窦泽木着脸坐上了霍司明的车,发现这车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发现车上没有司机,心里稍稍放松下来,便听见霍司明说:“今天下午你走后,我不放心,到医院查了你的病历。”
窦泽已经猜到,他垂着眼睛,沉默地听着。
“窦泽,无论如何,这件事我有责任,我……”
他正说着,被窦泽冷冷地打断了:“随便透露病患!没有医德!信口开河!那就是两个庸医!你也信!”
霍司明闭上嘴听他发泄完,才接着说:“我也觉得他们的诊断欠妥,所以想带你到更权威的医院看一看,如果不是,那当然……皆大欢喜。”
窦泽抬起眼皮,冷笑了一声说:“你真的觉得皆大欢喜?”他的嘴角天生上|翘,整个人显得温和善良很好说话,可此时,那嘴角不仅吊下来,而且微微颤动着发抖。
霍司明对上他的眼,说:“我一直没有要小孩的打算。”
窦泽一脚踹过来到他腰上,拳头砸在他脸上,隔着衣服发出被重击的闷响。
霍司明不躲不避,被揍得倒在驾驶位的窗户上,原本颜色浅淡的嘴唇被擦破了皮,露出殷|红的肉。
窦泽看着他,一边喘粗气一边伸手拉门准备下车,却听到车锁很微弱的咔嚓声。“我要下车!”
“我们去医院。”霍司明的颧骨上已经泛起红,大概一会儿就要变青,他身上的定制衬衣被窦泽打得皱成抹布,可一点也没影响他的风度,仍然不容置喙地开了车。
窦泽了解他,知道此时反抗已经无济于事,只好咬着牙别过脸。
霍司明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我听医生说,你这段时间肚子那里一直很疼?”
“是腹部,不是肚子。”窦泽说:“就是个瘤子,取出来就好了。”
霍司明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路上窦泽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在狭小封闭空间里声音尤其明显,他有些窘迫的扭过头看向窗外,好在驾驶座上那人似乎没有听见,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反应,让他心下稍微安慰一些。
快抵达医院的时候,霍司明突然开口:“医院旁边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粥店,不然先吃饭再去看病吧?”
窦泽便知道他全听见了,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这辈子的糗事大概都在这人面前出了。“先去看病吧,万一要做检查,正好空着肚子。”
霍司明带他去得是一家私立医院,里面装潢得明亮舒适不像病院,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井然有序没有排成长龙的挂号队伍,所有病人除非急诊都提前预约。引导台的护士略微弯腰笑容可掬地说:“两位先生好,请跟我到这边来。”
窦泽一边暗暗在心里咋舌,一边惊诧于这里的护士如何得知他们因何病而来?竟然一句不问?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霍司明已经将所有都安排好,只等他入瓮了。
诊病的医师五十岁上下,询问病情之后,又看了窦泽带来的化验报告,表情温和道:“再做几项检查吧。”
窦泽说:“这些化验结果都不能用吗?上上下下好几千块呢。”他实在囊中羞涩,给人打了一年工,知道挣钱不易。
医生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旁边霍司明说:“我跟这里院长有交情,普通检查不要钱。”
窦泽不过随口一问,见霍司明插嘴,便不再分辨,跟护士去另一个房间做检查。走之前他下意识回头看了霍司明一眼,对方朝他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诊室里只剩下医生和霍司明。
医生说:“从上一个医院的诊断和体检报告来看,窦先生确实是怀孕了。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特例,还要看一会儿的化验结果。”
霍司明听着,等他说完,问:“这种情况下顺利生下孩子的几率有多大?对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有健康方面的问题?”
“危险是一定的。”那医生那钢笔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正常的胎儿生存在母体的子|宫里,但男性没有子|宫,胎儿发育最可行的位置是在大网膜,可那里也不是万全之地,随时有破裂或者各种各样其他的危险。”
霍司明沉默下来。
“霍董,那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是说肿瘤还是怀孕?”
“……说肿瘤吧。”
☆、第四章
窦泽检查做到一半的时候,霍司明来了,当时他光着肚子躺在诊疗床上做b超。霍司明走近床边,问了一声:“难受吗?”
窦泽摇摇头没有说话,霍司明看着显示屏,上面有个生机勃勃的小胚芽,并且可以看到明显的胎心搏动,他轻轻叹了口气。
从医院出来,窦泽的心情很好,看霍司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对他说:“给你添麻烦了。”
之前那件事固然是霍司明禽兽不如背信弃义,可如今得知肚子里只是块普通的瘤,并非那晚霍司明留下的孽种,窦泽无端消散不少怨气。
“不算什么。”霍司明说:“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
霍司明看了他一会儿,竟然不再勉强,只是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窦泽摇摇头。
“那你别忘了手术的事,跟公司请假,我到时候去接你。”霍司明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在外面轻轻握成一个拳头,他长身玉立,看起来很有风度。
窦泽犹豫了一下,说:“既然只是个小肿瘤,我还是到其他医院做吧,你不用管我,到时候我自己解决。”
霍司明看着他,直把窦泽盯得发毛,才说:“其他医院还说那是个孩子呢,既然在这里确诊,就在这里做吧,我跟这家院长有些交情,打折下来一台手术不会很贵。”
窦泽被他盯着,很有压迫感,最后也没说出个不字。霍司明的脸上还有之前在车上挨揍留下的痕迹,红肿已经变成了青紫,窦泽去了心病,这时便有些抱歉,可想到他之前确实做过的不轨行为,又犹豫起来,最后还是说:“你的脸……没事吧?我当时打得时候挺用力的。”
霍司明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他这样说,让窦泽心里更加抱歉:“你……”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再见。”
霍司明也不在意,朝他轻轻摆手,道:“注意安全。”
夜幕完全落下来,路边摊贩摆得满满当当,窦泽已经一整天没吃饭,看到铁板上的鱿鱼,嘴里立刻分泌|出滋润的唾液。他走到摊位前,刚想点餐,忽然犹豫了,老板问了他两遍要什么,他没回答走了。
隔半条街,窦泽走到霍司明之前要请他吃粥的地方,要了一碗粥,吃进嘴里没滋没味。
晚上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他接到窦源的电话,说窦爱国今天已经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拿到。他便叮嘱了两句,又问了谢小南的病情,才挂掉电话。
宿舍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刘洋裸|着上身从卧室里出来,他屋里也没开大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蓝光。窦泽按开客厅的灯,把他吓了一跳,诶哟一声,却没再说话,可能是玩游戏饿了,去厨房找宵夜。
窦泽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打开冰箱找东西吃,便说:“还有一盒鸡蛋,柜子里有方便面。”
刘洋说:“那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大家住一起,这点东西算什么?”窦泽故意笑着说,有意打破现在的窘境。
谁料刘洋提起一边嘴角,肉呼呼的脸上露出个很难看的笑,嘲讽道:“要当主管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窦泽被噎住,只好收起笑容转身走了。
第二天,窦泽的办公桌上还是放着一束玫瑰花,他从前一直以为是霍司明的手笔,现在竟有些不确定了。下午肖桂玫又来问他报告准备的进度,得知已经收尾了,指导了窦泽两句,让他改进一下就走了。
邱晓琳请了两天假,说家里有事,一直没来上班。晚上下班之前,肖桂玫忽然把他叫进了办公室,问:“窦泽,你是不是搞办公室恋情了?”
窦泽一时愣住,见他不答话,肖主任又说:“照片都发到我这里来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照片的背景是公司附近的小胡同,邱晓琳正抓着他的两条胳膊哭得梨花带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亲密,关系不容辩驳。
“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我希望在报告会之前你能整理清楚,给我一个交代。”肖桂玫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说。
窦泽垂下眼,深深吐了一口气,觉得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让他痒痒的直泛恶心。
这几天邱晓琳一直没来,窦泽给她打过电话,都被挂掉了。霍司明倒是不断联系他,有时候正吃着饭就打来了,问他吃什么,好不好吃,有没有觉得肚子不舒服。搞得很像谈恋爱,窦泽开始接了几次,后来一看见来电提醒便挂掉了,霍司明便换了方法联系,发发信息什么的。大概知道他很抵触,也不像打电话那样勤快了,只是早晚吃饭的时间问候一声,翻来覆去也无非是那几句话,提醒他吃健康食品、或者关注他肚子里那块瘤。
窦泽觉得大概是因为开始的误诊,叫霍司明真的上了心,潜意识里形成一种他真的怀了他崽的错觉。他一般不回信息,过了两天霍司明又催他赶快做手术,可报告会临近,他只好说下个星期回来再说。
当天下午霍司明便杀到了他公司楼下。
那天邱晓琳刚回来上班,见他不似从前那般言笑晏晏,两人面对面走过也不打招呼。窦泽虽然早料到这结果,心里还是不免惋惜。等到楼下看见霍司明的车,心里直想往后退,一脚踩到身后邱晓琳的脚上,只听她哎哟一声痛呼。霍司明也在远处叫他的名字。
窦泽忽然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邱晓琳活动了一下脚腕,看到了远处的霍司明,问:“你朋友?”
窦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抱歉,愣了一下,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一个学长。”
此时霍司明已经走到他们不远处,不再靠前,就站在门口那儿等他。落日余晖撒在他钟灵毓秀的身上,将原本深邃的面部轮廓描绘的更加迷人。
邱晓琳蹲下,自己揉了揉脚面,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说:“我先走了。”
窦泽抱歉道:“我送你吧?”
霍司明或许是听到了,抬头看过来,正好跟窦泽的目光对上,转了一圈又落到邱晓琳的脸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翻,非常温柔地开口道:“原本就是他的错,女士穿高跟鞋挤公车很不方便,还是我们送你吧。”
明明没有什么暧昧的字眼,可窦泽听在耳里,只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
邱晓琳回头看他,他不便点头也不便摇头,十分纠结尴尬。霍司明便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邱晓琳的脚面已经肿了起来,窦泽在一旁却尴尬地抄着手不知该不该扶他。
邱晓琳狼狈地跛着走了两步,失望地回头看他,这目光叫窦泽羞愧地几乎面红耳赤,他也不再管霍司明,上前搀住她,邱晓琳便将一半的体重卸到他身上,两人半靠着走到霍司明车边。
黑色的玛莎拉蒂发出唧得一声响,窦泽几乎是将邱晓琳抱上了车。霍司明站在车头,紧抿着嘴唇,拳头握住又松开。
好在窦泽还没有昏了头,安顿好邱晓琳,又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路上邱晓琳打破沉默说:“窦泽,你学长真帅。”
窦泽此时恨不能化作一缕空气,又听到旁边霍司明一边开车一边轻笑了一声说:“我不是他学长,不过我们确实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年窦泽读大二,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像头小老虎一样。”
窦泽一只手捂着脸,心里不断祈求他别再说了,后座上的邱晓琳又开口:“那倒是,窦泽一向精力充沛,为人也很热情。”
这话不知被霍司明理解成了什么,他的手指攥紧了方向盘,甚至没看清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到跟前才猛地踩了刹车。车里的人都在惯性下朝前运动,邱晓琳发出了一声惊叫。
窦泽扭头看他。霍司明平静地启口道:“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信号灯。”
窦泽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他刚刚整个人沉浸在混乱里,也忘了告诉霍司明邱晓琳家的方向,此时反应过来,赶紧说:“她家不在这个方向。”
驾驶位上的人目光深沉的回头看他,那眼神锐利到让他不自觉向后退。霍司明盯着他看了两秒,信号灯变换成绿色,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你把人的脚踩成那样,就准备这样直接送回去?”
窦泽张了张嘴,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司明将人带到了给窦泽看病的私立医院,为邱晓琳包扎后叫了自己的司机来接她。邱晓琳说:“不用麻烦了霍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原本也是小伤,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的。”
霍司明坚持,并且回头看窦泽,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似的。窦泽只好硬着头皮说:“还是让人送你吧,你这样走太不方便了。”
邱晓琳看着他,目光审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霍司明的司机很快到了,直接来找他们,非常规矩的伸着一只胳膊扶邱晓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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