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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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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正文 第11节

    [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第11节

    看着阿诚那很可爱的泛红了的耳垂,南田忍不住叹息道:“明先生怎么舍得,怎么放心阿诚先生出来与别的乾元打交道。”

    话说到这里,阿诚脸上一直维持着的客道礼貌的微笑似乎终于维持不下去了,笑容收敛,阿诚那对很有神采的眼睛似乎变得晦暗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变得晦暗难明,良久,阿诚的声音带着几分木然的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南田心中一跳,阿诚眼下这样的表情,让她不由的想到了几天前她与肖家现在的当家肖锐的谈话。

    被叫到她的办公室,冷汗直冒一直用手绢擦汗的肖锐被她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一些讯息:

    “阿诚从小就和明家熟悉,和明楼、明台的感情很好。”

    ……

    “明楼和阿诚,没听说啊,明楼就是拿阿诚当弟弟吧。”

    ……

    “别别别,我想想,我再想想,啊,那个明楼和阿诚……有一年在南京,就是明楼和汪曼春谈恋爱的那一年,似乎上海滩有些风言风语,说那时候明楼似乎和阿诚也有些不清不楚……阿诚和我说过,他替明镜去看着明楼的,后来……哎,这比较复杂。”

    ……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是真不知道!我真不能确定!……别别别,我说!……我记得了,我想起来了,就是几年前,明楼去重庆任职前曾经说过,他和阿诚要结婚了,可是后来明楼就离开上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就没下文了。”

    ……

    从日本上海情报站的旧纸堆记录里,南田翻到了一条过去上海情报站一个代号叫做孤狼的后来反叛的间谍的报告,那里份报告里说,明家大少爷□□了一个明家仆人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属性是坤泽。

    这条不清不楚的报告并没有得到当时情报站的足够重视,毕竟,大家族大少爷对仆人的孩子,还是属性为坤泽的孩子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别说是在中国,在日本也是常见,况且,后来这代号为孤狼的间谍的叛逃,也使得这条在叛逃前送上来的报告的可信性备受质疑。

    此时此刻,结合肖锐和孤狼的那份旧报,还有阿诚眼前的神情,南田心中有了一个隐秘的猜测——明楼因为阿诚将他与汪曼春恋爱的事情透露给了明镜,迁怒于阿诚,所以强行标记了阿诚。

    ☆、第 62 章

    知道南田已经朝着自己要的方向误会过去了,阿诚点到即止,突地转换话题,道:“明先生最近对汪主席的和平大会有些看法。”

    突然抛出这份信息让南田微怔,但是随即,南田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阿诚拿出的筹码,交换她信任的筹码,这也意味着,阿诚开始向她试探靠拢了,但是显然,阿诚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刚才提出的帮他摆脱困境的提议。

    “欧洲最近新研制出了一种药物,据说可以洗掉标记。”南田没有顺着阿诚的话接过去,而是突然谈起了别的。

    阿诚一怔,但是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让自己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了一丝神采。

    捕捉到了对面坤泽眼中乍然迸发的希冀,南田心中叹息,转回刚刚的话题,道:“明先生对汪主席的和平大会有什么看法?”

    阿诚心中明白,南田刚才的两句话,代表着他们的交易从交换信息起初步成形,依照计划吐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成功劝南田动念要终止汪曼春的钓鱼计划,然后突地,本来嘴角还挂着一丝交际应酬时必备的风度笑容的阿诚脸色突变,本来还在和南田翩翩起舞,竟是很无礼的突然松手退后了一步,道:“不好意思,南田课长,我不太舒服,先告辞一下……”

    说完就快速后退,然后快步转身离开了。

    南田洋子一愣,看着阿诚有些慌乱的离开,心中疑惑,坦白说,她对阿诚是有几分好感的,从调查出来的信息里,南田知道阿诚是一个孤儿,从小被明家的下人收养,因为孤儿院登记父母性别的错漏,从小被误认为是中庸教养,聪明、孝顺、读书好、肯拼命、有一份自己闯出来的事业,这些都决定了阿诚的眼界、能力都远非一般被圈养在家的坤泽可比。

    对于那些被豢养的出了自家后院一方小天地对外一无所知的坤泽,南田自觉是没什么话能和他们聊的,但是和阿诚,南田有时却是完全忘记要把对方当做一个坤泽对待了。

    属于乾元的那一部分像野兽一样的本能作祟,南田追着阿诚离开了舞厅。

    与汪曼春调笑的明楼时不时的会抬眼去扫一眼阿诚和南田,刚与汪曼春说完一句话再抬头时,却不见了阿诚和南田的身影,明楼一皱眉,在舞厅中四处扫了几眼,却仍旧没发现两人踪影,明楼心中一跳,正待找借口从汪曼春这里脱身,但是汪芙蕖却在这个时候缠了上来,没一会儿市政府那边又临时发了一个文件过来,明楼作势为了阿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厮混这个时候竟然找不到人发了下火,然后就从侍者手里接过大衣和汪曼春告了别,转身出去了。

    出门时,市政府的李秘书已经在那里候着给明楼开车了,坐着市政府的配车离开这栋举办舞会的洋楼,在汽车开出院子时,明楼从后视镜瞥到了一辆很眼熟的汽车。

    在后座的明楼不动声色的交握住双手,没在这个新政府派配到秘书室不知道底细的李秘书面前露出半点破绽。

    杀到新政府,汪主席临时召开政府要员会议,拍板去南京的和平大会要坐船举行,一些啰里啰嗦的形式主义的东西,明楼镇静自若的听着,等大会散了,周佛海又过来拉着明楼说了不少话。

    与周佛海的关系是在明楼初初入仕时就打下的,虽然背地里也奉了戴局长的命令,但是明楼的能力摆在那里,确实也是很得周佛海的器重。

    聊了几句客套话,花了点儿时间明楼才得以脱身。

    回到办公室,直接打电话去一家书店,明楼问道:“我上次好像落下了一本书在你们店里。”

    书店里,接电话的阿力道:“在我们店里,您放心,好好的在呢,您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您的东西,我们丢不了。”

    一直有些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微微舒了口气,明楼道:“好了,多说什么,我书落下了你们也不知道主动来通知我。”

    电话那头的阿力道:“这不是时间紧,赶巧没来得及嘛。”

    说了两句,明楼挂了电话,手还放在电话上久久没移开,紧张担忧又要演得神色自若是很耗精力的,此时一放松下来,人就有些疲惫,竟是忍不住走神了。

    此时明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诚没事儿,还好阿诚没事儿。

    两个小时前,76号舞会现场。

    阿诚快速的上楼拐进了一间客房里。

    没过一会儿,南田也追着上楼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反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南田又忍不住敲了敲门,这次还开口了道:“阿诚先生?”

    依旧没反应。

    伸手握住门把手,一拧,没拧开,里面锁上了。

    犹豫了下,南田还是决定要进去,作为情报人员出身的南田,一扇被锁的门是挡不住她的,用袖口里藏着的别针开了门,推门进去,房间中一片漆黑,一阵幽幽的睡莲的清香扑面而来,不浓重,却逃不过乾元敏锐的嗅觉。

    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的南田立刻翻身把门关了,又随手锁上了,然后快走几步到了那睡莲香韵的源头,伸手拍了下了趴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一声耳熟的□□传来。

    香韵的气息随着□□声浓郁了些许,让闻到这股香韵味道的南田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自制力极佳的南田强自抑制自己,道:“阿诚先生,你怎么了?”

    其实这话南田问得多余,眼前的一切还不能说明阿诚怎么了吗,很明显,阿诚的雨露期到了。

    半蜷缩趴在沙发上的阿诚□□着,道:“抑制剂……抑制剂失效……”

    抑制剂长期服用是会产生抗药性的,眼下阿诚似乎就是赶上抑制剂失效了,南田忍着身体内部窜起来的燥热,道:“我去帮你叫明楼先生过来。”

    已经有些迷失了的阿诚听到“明楼”两个,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一把拉住南田,道:“别……别去找他……求你……他不高兴的时候,会把我绑起来扔到一边不理……”

    这声带着半抽泣似的腔调的“求你”让南田整个人轰的一下子,仿佛燃烧起来了一样,周身强自压抑的气韵再也控制不住,肆无忌惮的暴涨开来,惹得屋中处于雨露期的坤泽惊呼一声,然后只听几声响动,沙发上的坤泽翻身掉下来,很是狼狈跌跌撞撞的意图逃跑,明显是想逃开此时乾元气韵暴涨的南田。

    房中没有电灯,黑暗中只见阿诚一抹踉跄漆黑的背影向里屋逃去。

    南田站在那里,属于乾元的本能爆发开来,长久的靠着高傲压制的本能一旦被触发,让南田几乎濒临失控的边缘。

    知道这件客房的小客厅里间还有一间卧室,南田一步一步,带着强大的威压走进阿诚逃跑进去的那间卧室,推开门,听到一声坤泽的绝望的抽泣声,深吸一口气,睡莲的香味让南田愉悦不已。

    不再试图控制自己,潜意识的,南田还有点儿隐秘的欣喜。

    征服一个像阿诚这样的坤泽,是一件令人赶到愉悦的事情。

    至于明楼,这个坤泽名义上的乾元,恩,在他让阿诚来陪自己跳舞时,不就表面了某种态度了吗?

    不再克制自己的一个强大的乾元,一个处在雨露期神志不清的坤泽,这两人共处一间卧室,还能发生什么?

    不一会儿,屋子里满是诱人的□□声,信息素纠缠的味道灌满整个房间,让人听了、闻了都会脸红心跳。

    而在这件小卧室的隔壁,却有一个人很平静的听着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床笫之声。

    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的阿诚坐在那里,屋中没开灯,在透过窗子渗进来的月光下,看着那杯子里血色的葡萄酒,阿诚的眼神平静无波,哪里有半点雨露期的迷茫失控。

    抿了一口酒,阿诚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响动,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喝着那瓶他事先备好的红酒。

    ☆、第 63 章

    猛然睁开眼,南田从床上爬起来,转身环顾,只见房间里除了她自己空无一人,转头看向床上,同样空无一人。

    南田站在那里,努力的回想昨夜的一幕幕,昨夜的被翻红浪、翻云覆雨……最后,有人从背后掐晕了她。

    想到最后那一幕,南田懊恼地直接抓起手旁桌子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难怪有乾元戏言,和坤泽交欢时是乾元最软弱的时候。

    若是平时,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偷袭掐晕!

    转身,一把捞起地上的衣服,南田把军装穿上,皮靴在地板上踏出“吭吭吭”的声音,一推门出去了。

    一个电话打到新政府财经司秘书处,南田课长直接说:“我找阿诚。”

    然而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的却是明楼的声音道:“南田课长,找我家阿诚有事儿?”

    南田一滞,她没想到接电话的居然是明楼,这样,先前打算质问阿诚的许多话就说不出口了,但她不说话,不代表明楼不会开口,道:“南田课长找阿诚有事吗?”

    乾元之间,强大的乾元之间,是有着互相间尊重领地的意识的,南田私下里与阿诚如何不论,但是当明楼明确的询问她时,她确实不好明确的表明对阿诚的觊觎。

    似乎对南田的心思了若指掌,电话里,明楼微带笑意的声音颇为轻松的道:“我明家养花牡丹花,养草是兰草,外人看得姹紫嫣红,清幽动人,偶尔品味几分,也不是不可,但是伸手要抢别人的东西,却是过了界了,南田课长,在明家,我还是说得算的。”

    南田听着明楼这语焉不详却又意思分明的话,心中冷笑,但是却没多说一句话,“啪”一声,南田直接挂电话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盲音,明楼本来带着笑意的嘴角缓缓地抿直,留下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也变得寒冷。

    挂了电话,抬头,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阿诚,明楼道:“说。”

    阿诚微微垂眸挡住眼中的神情,缓缓叙述昨晚的经过。

    76号昨晚举办舞会租用的饭店,一楼是舞厅,二楼是客房,事先探过地形,二楼靠东的几间客房因为当初设计的问题电线经常短路。

    先派阿正伪装成清洁工进去,制造电线短路的假象,然后在派人伪装成电工去修电路,方便在需要的时候让电线按照他们的需要再次短路。

    听到这里明楼点点头,道:“好,计划周详……你如何让南田上钩呢?”

    阿诚半垂眸道:“诱发剂。”

    明楼心中有怒气上冲,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有半点发怒的迹象,甚至很平和还带着点儿自若的道:“恩,简单,有效,但是你怎么把诱发剂引发的后续症状压制下去,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红酒,我事先准备了一瓶加了强效抑制剂的红酒,76号查得再严,也不会注意舞会里的一瓶红酒。”阿诚同样波澜不惊地回答。

    “昨晚我看到一辆车,车牌子虽然换了,但是车我认得出来,是几年前你买的那辆。”明楼淡淡道。

    阿诚抬头看着明楼,道:“同样的车子上海滩有很多。”

    明楼点头,道:“是,很多,可是不是每辆车子都会被明台拿去练手在车灯附近磕出一个重新上漆也掩盖不了的凹痕。”

    阿诚不说话了,良久,道:“大哥的眼神很好。”

    明楼接着道:“说,说后面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安排一辆车在舞会的院子里,76号开舞会,排查很严,弄个政府的车牌子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但是这终究是个破绽。”

    这么多年和明楼相处,或者说这么多世和明楼相处,让阿诚敏锐地察觉到了明楼可能已经查出了什么,所以他直接问道:“大哥查出来什么了?”

    明楼道:“南田洋子前几天见了肖锐,肖锐最近迷上了一个花楼里的一个男性坤泽,昨天肖锐回老家祭祖,回来的时候,那个男性坤泽没跟着一起回来,还有你的车去洗过,阿力经的手,在老仓库,你最近出入都是和我一起,没坐过那辆车,可是那辆车清洗之前却沾染了坤泽的信息素的味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倒是交往了坤泽的闺蜜了,还用知道用车接送自己的好闺蜜。”

    阿诚听到明楼说到此处,知道明楼已经大概猜测到事情的经过了,便道:“也可以不用有这些破绽,我真的和南田上床就行了。”

    听到阿诚这话,明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桌子上的茶杯摔了,怒道:“你这是在和我耍脾气吗?在回上海的路上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从我们重新回到这里起,你做的每件事情都要提前向我汇报,不准私自行动……”

    这么训斥着阿诚,一个念头却从明楼脑中划过,自从调任为自己的副官起,虽然也有需要临时应变不及汇报的情况,但阿诚从来没有过因为私人问题影响工作也没有蓄意隐瞒自己什么的时候,而现在明显能感觉到阿诚有些“闹脾气”,是因为两人关系的改变吗?

    心中有些懊恼,明楼觉得是他的不坚定,是他在如今情势下的感情用事,同意与阿诚改变关系才导致现在阿诚这种行为……但等等,有一丝本能的直觉在提醒明楼,似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肖锐和南田洋子的接触,昨晚事情的布局,都不像是临时起意,交握双手,明楼微微眯了眼,道:“那个坤泽你怎么处理了?”

    阿诚没看明楼,垂眸道:“他是花楼里的,已经挂牌接客三年了,我承诺给他赎身,给他一笔钱,安排他远走高飞。”

    明楼微微眯了下眼,道:“你在瞒着我什么?”

    阿诚抬头,看着像明楼,没说话。

    明楼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道:“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这次明楼用的是肯定语气。

    阿诚还是没说话。

    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明楼眼神深沉。

    有什么事情能让阿诚需要瞒着他呢?

    动了动嘴,看着依旧沉默的阿诚,明楼觉得他该去好好查查到底有什么是阿诚不能对自己说的了。

    “下午有个汪芙蕖的经济沙龙,你去准备下,还有,南田那边,我给了她一个软钉子,私下里她可能还会联系你,分寸……你自己掌握,但是不允许有像昨天这样不事先汇报行动的情况。”明楼没发火,甚至很平淡的把接下来的任务吩咐下去。

    阿诚点头接受命令,然后转身就意欲离去,推门出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明楼,眼神复杂,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坐在那里,看着阿诚离开,明楼微微眯了眼,开始思索,能让阿诚蓄意隐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诚的异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

    这个时间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阿诚认为必须要隐瞒?

    什么人让阿诚认为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重要过阿诚?让阿诚不敢与自己开诚布公?

    三天前……阿诚认为在自己心中重要过阿诚的人……

    突地,明楼一惊,猛地站起来,拿起电话快速的拨了一个号码,打给明氏集团里一个他安置下去的心腹的电话,询问大姐明镜的行程,得知明镜刚跑了一趟生意安然回家后,明楼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又打去港大校务室找明台……再然后……他打去航空公司查询旅客名单……

    最后挂了电话的明楼,眼神像冰一样寒冷,失控的乾元气韵暴涨像狂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整个房间,此时若是有坤泽或者中庸亦或是不够强大的乾元进来,只怕直接就会跪倒在地。

    ☆、第 64 章

    这一天,军统特工训练营里通讯中断,送后勤补给的人来了又走了,只留下了一批加餐的美国罐头和新鲜的水果。

    当明楼接到他在军统内部的内线和派出去的人回报回来的消息时,暗自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明白,不是明台不能走,是明台已经不愿意走了。

    敲了敲桌面,表面镇定,但是心中明楼恼怒之极,他不后悔走现在这条路,国家如此,后路他已经没去想了,但是他却不希望阿诚和明台也走上这条路。明台,这个天真骄纵的弟弟,在明家人的眼中,在他的眼中,就像这个乱世绝望窒息的空气里唯一尚存的那一抹满是青春活力的希望。

    绝望,明楼从未曾承认他已经绝望,不,其实他已经习惯了与绝望为伍,在黑暗中潜行,但是明家总该有个人是能干净的活着吧,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总该有些年轻人他们能干净开心的活着,延续着这个民族的希望吧……

    明楼把明台当做希望,当做延续的希望,所以他希望明台不要掺和到这些危险和黑暗中,而阿诚……

    人都是有弱点的,他明楼也不例外。

    人都是会有软弱的时候的,他明楼也不可能例外。

    所以,阿诚是他的弱点,是他在软弱的时候支撑他走过来的一抹柔软的支柱。

    这些年下来,明楼不敢去想没有阿诚他如何走过来。

    也许他会在黑暗中沉沦得更加深沉。

    敲了敲桌面,看了眼桌上的电话,其实他不是没有办法,在军统内部高层,他有他的人脉,而且有些暗线,gd方面的暗线……他可以把明台摘出来,趁现在还来得及……

    伸手想要去拿电话,却被人按住了手,明楼抬头,看到对面的阿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神莫名。

    不是没察觉到阿诚的气息,但是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明楼名为本能的那根危险预警的神经没有报警,看着阿诚,明楼无言,因为他不知道该对阿诚说什么。

    阿诚先开口了,他说:“死间计划需要一个在新政府左右埋下的间谍去做最后的那一颗死棋,那颗最后去抗住76号和特高科严刑拷打让他们相信手中的情报是真实的棋子,而现在军统内部,够级别够资格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做这枚棋子的,只有一个人。”阿诚看着明楼,说,“毒蜂是在救毒蛇,因为最后那枚死子,不是明台,就是毒蛇。”

    说到这里,阿诚不再说话了,他就只是这么看着明楼。

    明楼收回手,看着阿诚,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隐瞒了明台被毒蜂带走的消息。”

    阿诚一对眸子里些许尖锐若隐若现,道:“要么是明台,要么是你。”

    明楼微微向后靠向椅背,他似乎仍旧在愤怒,却也有几丝落寞在眼中聚集,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又似乎有千斤之重,轻声道:“政府撤到重庆,大半个中国丢了,兵员严重不足,川中征兵‘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川中有七旬老叟将四个儿子中的三个送上战场,临别赠给儿子一面“死”字旗,上书道:‘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抗战以来,多少部队打光了,多少人家的孩子填进去了……人家能为国赴死,我就不可以吗?”

    阿诚的眼睛在闪动,但最后他说出来的却是:“大哥,该吃午饭了,下午汪芙蕖家还有沙龙要参加呢。”

    ☆、第 65 章

    汪芙蕖的沙龙是必须去的,现阶段,获取汪芙蕖的信任,或者说就算不能获取汪芙蕖的信任,但是尽量让他放低戒心是很重要的。

    明台的事情尚未有结果,阿诚与自己又有了隐隐的意见相左,明楼心中疲惫不堪,但是当离开办公室推门出去的那一刻,他又立刻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永远镇定自若的明楼。

    跟在明楼身后,看着明楼挺直的腰杆,阿诚忽地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多世,他追逐着明楼的背影,明楼在他心中一直那样强大那样不可超越,可是似乎突然的,在放下了一些东西后,他却是能看到这个强大优秀的男人身上那一丝外人难见的软弱和无奈,还有隐约的……黑暗和绝望。

    抗战必胜,在明楼,在王天风,在许许多多的未曾见证过结局却又在黑暗中沉浮的人来说,是一种信仰。

    他们只是做一切能做的去靠近这份信仰,哪怕牺牲自己。

    阿诚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却不知为谁。

    侃侃而谈,把那见鬼的经济学拽起来忽悠得一众上海滩的企业家们一愣愣的,远远地看着明楼与那些上海滩上流社会的衣冠禽兽们高谈阔论,阿诚挑了下眉毛,突然想起王天风评价这些人那个词——人模狗样。

    阿诚忽然很想笑。

    不一会儿,明楼进厕所了,阿诚皱了下眉,少顷,也跟着进了去,然后看着神色自若的清洗眼镜片的明楼,默默的叹了口气,道:“我清理下,人家还要做生意的。”

    明楼扫了阿诚一眼,又瞥了眼地上那人颈间流出来染到地上的鲜血,挑了下眉,道:“好久不练,手生了,血流得多了点儿。”

    阿诚笑了笑,相似却又仿佛镜像一般的场景,总能让他会心一笑。

    也许,和明楼相处,每一生,每一世,总有些特别的东西让他想要微笑。

    默默地动手去收拾那条汪曼春派来的疯狗,不惹人注意的将尸体塞进清洁车,然后运到后门塞进车子的后备箱,正想把车开出去,却远远地见到一辆汽车驶过来,是明家的车牌子。

    阿诚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明镜杀来了。

    明楼自从回到上海起,还没和明镜联系,明镜自然也不知道他也和明楼一起回来了,如今……这一世他坤泽的身份特殊,又与明楼牵扯复杂,骤然让明镜看到自己出现,却是不妥。

    心里这么想,阿诚下意识的低头,躲开了错身而过的明镜的汽车可能会扫过来的目光。

    明镜大闹汪家的沙龙,直接拍了那两颗不明人士寄来威胁她的子弹在桌子上,扇了明楼一个耳光,夹枪带棒直接把汪曼春气得哭了。

    阿诚躲在门厅后面,远远看着大姐明镜嘴角含笑眉眼却隐含刀锋,声音里起伏弄腔满是嘲讽的道:“汪大小姐,我实话告诉你,明家的少奶奶我已经有人选了,我家弟弟要娶的坤泽……”

    听到明镜说到这里,明楼神色一变想要出言阻止,阿诚却已经先一步从门厅后面快速迈步走到明镜身边,道:“大姐!”

    明镜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阿诚,瞬时愣了,半响才回神,上下打量了下阿诚,又转头去看明楼,却见明楼与阿诚对了个眼色,交换了什么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才明了的信息的样子,显然,明楼对阿诚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明镜有些懵,她看看明楼,又满是惊疑的转头去看阿诚,忍不住道:“阿诚?你……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你和明楼……”

    阿诚出言打断明镜道:“大姐,我是和大哥一起回来了的。”

    明镜听到这话,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诚,又看了看明楼,再转头去看阿诚,道:“你跟着明楼回来的?你……明楼带着你回来的?他……”忽地反应过来,明镜那对很锐利的眼睛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汪曼春,然后张了张嘴,半响才挤出一句话问阿诚道:“明楼带着你到汪宅来?刚刚我怎么没看见你……明楼和汪曼春见面……你是守在外面?”

    话说到这里,明镜的眼睛简直快瞪得掉出来了,慢慢说着,慢慢反应过来,明镜突然觉得手有点儿痒,她想再扇明楼一个耳光。

    ☆、第 66 章

    一股怒火直冲上脑门,明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气得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眼见明镜的嘴都气哆嗦了,阿诚比明楼先开口了,道:“大姐,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一对小鹿一样的眸子带着些许恳求之色看着明镜,让明镜一瞬间竟然发作不得。

    强自按捺怒火,明镜也发现似乎明楼和阿诚有些不愿意在此处揭破两人的关系,一个念头在心中划过,汪曼春最近满上海滩的抓人,明镜也有耳闻,在此处闹起来,若是汪曼春知道阿诚……

    想到此处,明镜心中暗惊,压住心中怒气,扫了屋中所有人包括明楼在内一眼,最后对明楼撂下一句“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回家,就直接改姓汪,不用姓明了!”后,带着一身逼人怒气,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眼见明镜离开,阿诚和明楼对视了一眼,暗自紧绷的一口气都松了下来,此时汪芙蕖开口圆场,气氛微微缓和,阿诚看了汪曼春一眼,再扫了下明楼,明楼不用阿诚提醒,已经走到汪曼春身边,拉着她到一旁安慰劝抚。

    看着明楼给汪曼春擦眼泪,阿诚默默地退出了大厅。

    阿诚去做什么了?

    汪曼春派来的那条疯狗还塞在车子的后备箱呢,他要去处理下啊,一会儿明楼还要和汪曼春和梁仲春开会呢,他总不能带着一具尸体来回来去的跑吧。

    沙龙又开了一会儿才结束,汪曼春在家换衣服,阿诚送明楼回新政府办公室,路上开车时阿诚道:“今晚回去怎么和大姐说?”

    明楼揉了揉眉头,道:“还能怎么说,按咱们事先商量好的说呗。”

    阿诚忍不住咳了下,道:“今天这事儿……大姐可能有些误会,恩,你要背锅了。”

    明楼放下手,从反射的镜子里扫到阿诚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道:“哦,看着你的伴侣倒霉很开心?”

    阿诚听到“伴侣”两个字,脸忍不住有些泛红,随即又有些恼怒的道:“谁是你的伴侣了!”

    从后面看到阿诚慢慢弥漫上红晕的耳垂和脖子,明楼嘴角含笑,一天的烦躁和颓然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方才因为明台而在两人之间引起的争执,就在这几句日常的调笑中,融化消弭了。

    阿诚把明楼送到新政府办公室,再亲自去接梁仲春,一路上听着梁仲春笑谈自己是个家庭主义者,还劝他也要早点成家,阿诚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车开到新政府,梁仲春推门下车的时候,车外的新鲜空气涌入鼻中,他忽地有些觉得不对劲儿,刚刚这车里是点了乳香?似乎有一丝丝他儿子刚出生还在襁褓中时,他常闻到的那股子软软的奶香味,很淡,如果不是下车时空气这一扑,他几乎没察觉出来,这是明家香又出新品种了?

    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但马上看到新政府的大门,梁仲春心中明白,今天这趟十有□□是明楼这个新的顶头上司新官上任立威的考验,心中略微有些烦躁,有些微热意上涌,但是被冷空气一吹,也就散了,梁仲春抖擞起精神向新政府大楼内走去。

    站在那里,看着一瘸一拐的梁仲春的背影,阿诚想,这个乱世里有很多人,很多像梁仲春一样的人,他们为虎作伥,叛国卖祖,而究其根本,也许只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小家。

    若不是这样一个乱世,若是一个太平时日,即使是坏人,也有资格拥有作恶的底线。

    明楼处理完新政府的经济事务,顺便宰了一个次长的侄子,拿梁仲春以权谋私的把柄让这个滑头低了头,打击又安抚了汪曼春,一通事情忙完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看了下手表,打电话给在明氏企业中自己的一个心腹,是与在上海潜伏静默的地下党小组取得联系的时候了。

    自从南田洋子上任,新政府76号成立,在76号中大量中国人尤其是熟悉国内情报机构运作方式的国共两党的叛徒汉奸辅助下,遭受重创的可不止毒蜂代领的军统上海站,张月印代领的地下党小组也遭受惨重损失,不得不撤出上海转退敌后。

    上海剩余的地下党转入静默,等待暗号唤醒。

    而就在明楼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在办公室外,偷空给书店打了个电话的阿诚,忽地对在书店里待命的阿力道:“老家的表姐好像到了,我这里走不开,你替我去接下。”

    一下午办公忙碌,到了下班时间,阿诚出门去准备汽车,明楼拿着大衣从新政府里走出来,而在同一时间,阿力在上海站一个阿诚以前经常运货的隐蔽码头,接到了一个叫做贵婉的女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阿诚看着后座一言不发的明楼,道:“紧张?”

    明楼叹了口气,道:“是,紧张。”

    ☆、第 67 章

    紧张,明楼在紧张,但是推开家门的时候,却又在紧张中神奇的有了一种近似于放松和温暖的情绪。

    即使在回到上海的那一刻起,明楼就已经把这里当做了是最危险的战场,但是人的理智之外,有一种东西叫做感情,感情之外,有一种东西,也许该叫做……条件反射?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人,这是明公馆,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他的家人,有大姐,有他想守护的等着他回来的家人。

    这里是他的家。

    也许很矛盾,但是也许也不矛盾——他紧张,却又很自然的在家里觉得放松和温暖。

    看着跑出来的阿香,离开时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现在却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的样子了,明楼忍不住笑着道:“阿香长大了。”

    阿香笑着叫明楼作“大少爷”,但是当看到明楼身后的阿诚时,却是一愣,道 : “阿诚哥!你也回上海了?”

    阿诚扫了眼明楼,然后道:“是,我跟着大哥回来的。”

    明楼此时也看了阿诚一眼,没说话,却是表示默认了。

    阿香在明楼和阿诚间来回扫了两眼,心中疑惑,但是却很有眼色的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达了明镜的话,道:“大少爷,大小姐让你回来后就去趟小堂。”

    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最后,明楼深吸了一口气,道;“躲不过啊。”言毕,踏步上楼去了。

    阿诚看着明楼上楼的背影,站在明公馆的大厅里,就这么看着明楼上楼的背影,消失在走向小祠堂的拐角处。

    推开门的时候,明镜站在供奉父母牌位的桌子前,听到开门的声音和明楼那句“姐,我回来了。”明镜没说话。

    就这么站在那里,没回头,没说话。

    明楼做好了迎接明镜怒气的准备,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应付明镜这样的“冷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祠堂的门响起了敲门声,阿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道:“大姐,大哥,我能进来吗?”

    一直站在父母牌位前没回头的明镜,在听到阿诚的声音时,呼吸似乎有些乱了,但是片刻后却又在强自的压抑下平稳下来,却是还残留了难消的沉重,明镜终于转身看着站在那里明楼,道:“跪下。”

    明楼微微转头看了眼身后,他知道一个扇门外面就是阿诚,阿诚站在门外,他上前一步,背着那扇门,走到蒲团前,跪了下来。

    看着明楼跪了下来,抬手把供奉在父母排位前的皮鞭拿在手中,明镜又转头去看那扇门,张了张嘴,最后握紧手里的长鞭,明镜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诚,你进来。”

    站在门口的阿诚推门进到小祠堂里,抬腿时候微微驻足,打量了下这个屋子,眼中有细微波澜之色,但是许是那对小鹿一样的眸子早已经在时间的洗礼下侵染的足够深邃,那细微波澜掩盖的那样完美,无人可察。

    目光落到跪着的明楼身上,阿诚默默的走到明楼身侧,在另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与明楼并排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不紧紧让明楼一愣,也让明镜一愣,而当膝盖触到接触到那个蒲团时,阿诚心中却颤了一下。

    曾经他如此嫉妒明台,包括明台这个被收养的孩子可以进到小祠堂里,像一个明家人明家的子孙跪在这里,而他后来足够小心不想再犯错误的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去触碰这条红线,甚至连嫉妒都不敢表露的。

    一个下跪的资格都要爬梳过十八个轮回才能抓到手里,却也太过漫长昂贵了。

    太漫长了,太昂贵了。

    漫长昂贵到当抓到手里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想要了。

    晚了,晚了。

    明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明楼和阿诚,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满腔的怒气,似乎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了,倒是阿诚,跪在那里的阿诚微微垂眸,一对小鹿一样的眸子有些情绪在起伏闪烁却又背牢牢的封锁在静谧温润的表象里,他道:“大姐,你别怪大哥,是我自愿的。”

    明镜眼神颤了一下,方才从汪家回来时就在心中燃烧的满腔怒火,在看到听到此时跪在这里阿诚说出这句话时却都化作了心酸,握着手里的鞭子,明镜呼吸再次紊乱了,有酸涩冲进眼底,却又被明镜强自抑制回去。

    “阿诚,我……我曾经想和桂姨商量,那时等你伤好了,我就让明楼和你结婚,好好地大办一场,让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你是我明家堂堂正正娶回来的少奶奶,是明楼的伴侣,是我明镜的弟内,可是后来桂姨走了,你也走了……现在,既然你回来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和明楼结婚,马上,我明天就去给大哥明堂打电话,给亲朋好友送消息,我们明家要办喜事了。”明镜不容质疑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大姐!”

    “大姐!”

    阿诚和明楼一同喊出这话,阿诚急着道:“大姐,现在的形势容不得……”

    明楼也急着阻止明镜道:“大姐,这件事情不能现在……”

    “别再说了!”明镜厉声制止阿诚和明楼。

    阿诚和明楼都被明镜尖声喝得下意识的住嘴了。

    明镜将目光转阿诚,态度缓和了些,道:“阿诚,你先出去,我有话和明楼说。”

    阿诚转头看向明楼,间明楼看了下明镜后,对他默默的点了下头。

    阿诚起身,转身退出去,关门离开。

    明镜见到阿诚离开了,抬手就是一鞭子,直接抽在明楼身上,怒道:“明大少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楼疼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强忍住,道:“大姐,您此言何意?”

    明镜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冷笑着道:“我言何意?我言何意?好,好,明大少爷,你不明白我就一样样的问清楚!你和阿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那里的明楼听到大姐终于问道他和阿诚事情,压下心中那复杂的情绪,维持住脸上的那层在不得不维持的面具,道:“我……我在重庆政府任职期间,碰到阿诚,有些事情,过去的久了,淡了,就慢慢重新走在一起了。”

    明镜点了点头,道:“好,好,今天在汪公馆,你带着阿诚去找汪曼春,你想干什么?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汪曼春?”

    明楼回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有些事情,不过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话音方落,明楼立刻又抽了一口冷气,因为明镜又抽了他一鞭子。

    气得眼睛发红,明镜怒道:“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你为谁逢场作戏?为了什么虚以委蛇!?为了新政府!?为了一个汉奸走狗的位置!?”

    话题从阿诚和明楼身上转移到了明楼在新政府任职上,阿诚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阿香却突然跑上来说有电话找他。

    下楼接了电话,阿力在电话里道:“阿诚哥,表姐到了。”

    阿诚眉毛微微压得低了些,眉峰间压上了点儿不易察觉的重量,道:“表姐喜欢安静,靠湖边的那间房子清静些,让表姐去那里住会好些。”

    低声沟通了会儿,阿诚挂了电话。

    转身上楼,发觉明楼房间的房门看着,阿诚走进去,发觉明楼正有些艰难的在脱外衣,急忙上前去帮忙,然后问道:“挨打了?”

    明楼苦笑,道:“必然的。”

    有些疲惫的明楼和阿诚交代了刚才小祠堂里阿诚离开后的事情,公事上,明镜从他这里要了一份通关的货物的签字,明楼猜到了明镜的红色资本家身份,嘱咐阿诚要他手下的人盯紧明镜,私事上,明楼苦笑,道:“我说我们是意外碰上的,然后……觉得时局艰难,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试着和好了。”

    “大姐信了?”阿诚问。

    明楼揉了揉眉头,道:“也许信了,也许不信,不过……大姐逼着我们尽快结婚,我说汪曼春现在在76号任职,很得南田洋子信任,我和你现在结婚,对你的人身安全不利。”

    阿诚听到这话,笑了下,道:“那你肯定接着又挨鞭子了。”

    明楼下意识的去摸了下胳膊上的伤口,然后疼的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有点儿闹脾气,道:“你还幸灾乐祸起来了?”

    阿诚扬了扬眉毛,道:“好好好,不幸灾乐祸,大姐打消念头了。”

    明楼叹口气,道:“暂时打消念头了,但是还是逼着我们要尽快结婚,还有……大家让阿香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你以前的衣服都放在客房了,大姐说,既然你跟着我回来了,就必须住下来,免得一个不注意,你又跑了。”

    阿诚听到话,却是不自禁的道:“大姐这脾气,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明楼微微笑了下,没说话,有些话,明镜在小祠堂里说的话,他没有对阿诚说。

    明镜说:“人一生有个相爱相知的人不容易,人心是经不得伤的,阿诚如何,你知道,若是辜负他,你会后悔的。”

    是啊,他想和阿诚一生一世,可是死间计划到了最后,不是他就是明台,若是那时,阿诚……

    看到明楼骤然变得深沉的眼神,阿诚眼神一闪,然后轻声道:“大哥,早点儿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 68 章

    “啊啊!”后跳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明台捂着手跳脚地大叫道,“你在下死手啊!!”

    于曼丽一脸无辜地看着明台道:“老师说了,这是模仿任务的生死搏杀,生死搏杀啊,哪里能不下死手啊?”

    明台一脸咬牙启齿的道:“老师偏心,这种卸力手法老师就没教过我!”

    于曼丽很是自得的笑着道:“我的老师也没教过我,这是我大哥教的。”

    明台气愤的道:“又是你大哥教的,我说你大哥教你一个坤泽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亏得他在飞机上时还担心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吃亏呢,好嘛,这一到了训练营才发现,于曼丽的枪法、搏斗、破译电码,样样比他强,没跟这王天风死命集训之前,他差点儿被一个坤泽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于曼丽听到明台这么问,抿嘴笑着道:“大哥说了,这是个乱世,乱世对于弱者来说是最残忍的,就因为我是坤泽,才要比别人学得更多,比别人更加强大,这样才能在这个乱世里保护好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本来很气愤样子的明台,听到这话,竟是一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思有些惘然的样子,不禁让于曼丽觉得有些奇怪,感觉这不像平时活泼聒噪的明台,正当忍不住想探问的时候,身后香柏迈步到了训练场旁边,道:“于曼丽,有电话。”

    于曼丽在月余前已经接到过一次阿诚的电话,电话里阿诚对她说,香柏也是他的老师,让于曼丽安心听香柏的话,于曼丽对阿诚全心全意的信任,就安心快乐的在这个军统训练营里呆了下来,一边艰苦训练,一边时不时的和明台嬉闹取乐。

    此时听香柏说到有电话,于曼丽知道是阿诚打给她的,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奔出了训练场,跑到电讯室,一把接过放在那里的电话,道:“大哥!大哥!……恩,我挺好的……不辛苦……好吧其实有点儿辛苦,但是也很好玩……恩,大哥……你也注意身体……”

    在监听室里听着曼丽和阿诚的对话,没有听出有什么问题,及至阿诚那边和曼丽聊完挂了电话,香柏也放下耳机,对王天风道:“毒蛇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王天风道:“传了消息过来,他要明台准备要出任务了。”

    香柏皱眉,道;“他不想办法救明台了?这不像他的性格啊。”

    王天风没有回香柏的话,只是站在窗前,看着在训练场上还在练习搏击的明台,眼神深沉。

    上海郊区,一间靠近一处湖泊的小院前,阿诚下车,走到院落前,在院前一棵古树前驻足,看着坐在树前椅子上看着湖水的烟缸,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烟缸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看到是阿诚,笑了下,道:“现在才来?”

    阿诚道:“身边盯梢的人挺多了,摆脱不易。”

    烟缸又转头去看眼前的湖面,道:“上海滩似乎没什么变化。”

    阿诚道:“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这不再是中国人的上海了。”

    烟缸道:“你要我做什么?”说到这里,烟缸顿了下,道,“你是军统的人,在军统内的职位很高,可是你又是我们组织的线人,在我们组织内部的保密级别和可信级别很高,却又不是我们的d员,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你本来负责来除掉我,你本来可以杀了我,可你却救了我,你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阿诚道:“我要你做我的搭档,我要你和我一起报国,我要你和我一起为这个上海重新变回中国人的上海而战斗。”

    烟缸再次转过头来看着阿诚,就这么看着阿诚,半响,回答道:“好。”

    阿诚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有些记忆在脑中飘忽——这个女人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十八次的人生,只有那么几次,他与她相逢相遇,她是他除了大哥外,唯一算是可以说有过指引作用的“老师”,而仅有的那么几次里,他也曾经见证过她的牺牲和死亡。

    血色扑在大雪里,那样凄厉,让人难以忘怀。

    阿诚忽的开口道:“你不问问危不危险吗?”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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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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