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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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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正文 第5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5节

    “我吃刀豆行不行。”沈秦天也吃完了。他不是个挑食的人,但他真心吃不来茄子,不管是炒吃炖吃,蒜香的鱼香的,他都不喜欢。

    “是么,我最喜欢吃茄子了,我能够天天吃茄子都不腻。”林蔚然看看沈秦天,笑了笑。他家地里种很多茄子,上戏校的时候,开学时他还带去过给同学们,有同学按照家乡的做法切成丝凉拌了吃,甜甜的真香。

    陈焕乐了:“那敢情好,以后你们俩就打一份刀豆烧茄子,一人吃一半。”

    孙瑞说:“焕爷你还是没转过弯儿来,你应该还让他们打两份,然后沈秦天的茄子给你吃,林蔚然的刀豆给你吃,你不就多了一个菜了嘛!”

    沈秦天哈哈一笑,没说话。他心里突了一下,想起他哥曾经的一句调侃。

    他从小就不爱吃茄子,他哥想了很多招儿,甚至亲自去找厨师学,可惜都没能让他屈服吃上一口。有一次他哥急了,说你就挑食吧,这么有营养的东西不吃,以后给你找个天天吃茄子的老婆,每顿都做茄子!

    还真有天天吃茄子的人啊…沈秦天的太阳穴有点胀,不知是给茄子吓的还是给吃茄子的人吓的。不过还没由他细想,食堂另一边的喳喳声就把他大脑里的茄子拍扁了。

    “绿色还是黑色?”几个女同事嘻嘻笑着,冲着沈秦天他们这一桌指指点点。

    “绿色完胜!”

    “我支持黑色!”

    “嗯嗯我也是,黑色!”

    “不能吧,必须必须选绿色!”

    就男人喜欢聊美女么?女同事凑在一起,也是会聊帅哥的。这不,她们几个在讨论是穿绿色运动服的林蔚然帅,还是一身黑的沈秦天养眼。只是她们声大了点儿,绿色黑色自己都听见了。

    陈焕噌地站起来,抬起饭盒做托举炸药包状高呼:“最后的胜利属于陈焕!为了旷世美男陈焕,女同胞们冲啊!”

    “冲过来揍你!昨天干嘛抢我的葡萄干!”真有女同事接了他的话。

    “小焕子,把你滴存货交出来,包括你那老虫牙啃不动滴牛板筋,统统滴拿出来,组织会从轻发落。你滴,懂?”女同事们和陈焕开玩笑惯了。

    食堂众人笑个不停。

    沈秦天没说话,保持微笑站起准备去洗饭盒。含笑不语不靠近,这是他对付女同事的办法。就算心里厌烦,脸上也得装着,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台上还要合作呢。

    这时候楚兰走进食堂打饭。她为了积极备战参加决赛,抓紧一切时间训练。上午团长开完会十一点一刻了,她独自在练功房又练了四十分钟才来吃饭。

    “楚兰楚兰,你喜欢什么颜色?绿还是黑?”女同事们喊她。

    “嗯嗯,我们都说过了,你来选一个。”

    楚兰顺着她们的眼神,往沈秦天这桌瞥了一眼,脸上渐渐红了起来,在女同事们的起哄和玩笑声中、一言不发去窗口打饭。

    陈焕瞬间兴奋了,小声问孙瑞:“她脸红干啥!她看中谁了!是不是小林林?要么沈大帅?哇该不会真是我吧!我们桌就这几个人啊!”

    孙瑞笑着捶了陈焕一拳,拉着他一起洗碗去了。

    林蔚然对这种场面虽然有点无语,倒也没被吓到。以前在县剧团,他也常被姐姐们阿姨们拿来开心,一会儿说小林你咋比我们还好看,一会儿说小林你哥哥和你长的像么介绍给我吧。

    有一次吃年饭,大家还起哄让他和一个女演员喝交杯酒,最后是团长把众人赶开,嚷嚷着说要和美人喝一杯,然后假意在喝完后才发觉对方是个男人,再然后气得捶胸捣肚,把大家给笑坏了。

    中午,林蔚然坐在宿舍里写毛笔字,今天不临帖,他拿了一本柳体间架结构。写了一段时间行书,他想再巩固一下楷书基础笔法。之前为了备战复试,他已经好几天没写过字了,他计划从现在开始,每天中午休息半小时,写字半小时。

    郑凌《挑滑车》,施其杰《上天台》,林蔚然跟着一团排练《杜鹃山》。

    林蔚然边润毛笔,边想着上午二团长给新员布置的任务。他目前唱功不灵,团里安排了指导老师为他系统训练,同时让他跟着一团去部队送戏,跑几场龙套。

    林蔚然心情很好,一笔横折勾写得不错,转角抬肩效果出来了。

    是现在写信告诉爸妈他已经到省院上班了,还是等年底直接把他们接来参加省院内部员工新年会?听陈焕说,每年年底省院都有一场内部新年会,大家自编自导自演,家属们都在受邀之列。

    最近他忙着集训没有假期回家,要不,让玲子暑假回乡下时悄悄和妈妈说一声,省的他妈妈一直担心着,他爸那边嘛先瞒着,反正他爸也不知道县剧团撤销了。

    对,就这样,到时候给爸爸来个惊喜:到省城参观你儿子的新单位!

    沈秦天拿着脸盆往盥洗室走,他要把外套洗一下。

    上午临时通知开会,他练功练了一身汗来不及换,怕着凉于是顺手从更衣室抓了件外套披着。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外套忘在食堂了,没多会儿的功夫,外套口袋里给人塞了袋麦丽素。

    说实话他挺爱吃麦丽素的,前几天还买了吃,他从小就喜欢干吃奶粉和麦乳精,吃完以后喉咙上火疼三天,后来有了麦丽素,他少吃一点完全没事。

    估计是哪朵有心的落花看到他吃,所以送了他一包。只是不幸一转身就被陈焕打劫了,这么会儿应该已经吃光了。陈焕是什么牙口,开玩笑。

    沈秦天当然不是只有这一件外套,脏了就要挨冻。他现在大中午跑出宿舍也不休息一下,还有个缘故。

    刚才陈焕躺在床上,还在琢磨着楚兰在食堂里到底是为了谁脸红。虽然他平常爱看帅哥,但他当然对美女更感兴趣,尤其是楚兰这种戏校剧团公认的大美女。

    “有没有人听我说话?”他最近打听到一个楚兰的八卦消息决定和大家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  陈焕的算术不行啊,饭桌上四个人,楚兰为啥一定是要对沈大帅或者小林林或者陈焕有想法?43=?

    ☆、第二十章

    “午休时间严禁咆哮。小兵子,掌嘴!”赵军接了他的话。

    “皇上,还是直接杖毙吧。”刘阳兵懒懒地趴在床上。

    “我要说楚兰,有没有人听!”陈焕一掌拍在床头铁栏杆上,砰的一声巨响。

    陈焕吓一跳,他明明只是轻轻抚了一下栏杆,怎么这么响,降龙十八掌也不是这样的好么。结果他对面床铺的刘阳兵捂着头嚎上了。

    “说,快说!只要是兰妹妹,哥哥我撞了头也心甘了!”原来是他听完陈焕的话一激动,忘了下铺的高度有限,一个鲤鱼打挺,砸脑袋了。

    兰妹妹是院里男演员对楚兰的称呼,当然只敢背后喊喊,不光是书记管得严,楚兰自己也从不和男生嘻哈打闹,有点时间都去练功了。

    爸妈离婚,从小被寄养,养父母体弱多病,亲生母亲性格偏激,亲生父亲再也没出现过…沈秦天躺在床上,不想听也被迫听进去了不少。

    他可以闭眼甚至闭气,但没那能耐闭听力。抬手堵耳朵眼也太不礼貌了。沈大帅性向是和大家不同,不过他的审美很正常,他承认楚兰确实非常美丽,只是他没兴趣听女人的任何事。

    “怪不得她不怎么搭理男人,估计从小被她爸抛弃有心理阴影了!”

    “完了完了,这样的要娶回家,那经济负担得多重啊!”

    “难伺候的生母,和需要花钱的养父养母,真是红颜薄命啊!”

    宿舍里顿时一片怜香惜玉声。赵军和刘阳兵高喊着要去卖血帮助兰妹妹,陈焕表示愿意把零食省下来给楚兰吃。文缘孙瑞和沈秦天没说话。

    沈秦天不想继续忍下去,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假装喝水不当心,泼潮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于是名正言顺地出来洗被女同事碰过的外套。

    林蔚然憧憬着在省院的未来,越想越高兴,嗤啦,他低头一看,刚才这笔用力有点猛,悬针直接改垂露了。不成不成,所谓心正则笔正,写字要专心,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你脑子里瞎琢磨啥么,在省院日子长着呢,好好读帖!

    他忽然觉得有点闷,反正这会儿宿舍就他一人,去把门打开,窗帘拉开,对流一下。

    因此当沈秦天路过林蔚然门口时,就瞧见他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脸色红润(刚才给闷的),头发黑亮(太阳给晒的),手执毛笔低头写着。

    林蔚然复试第一轮的《拾玉镯》里,就是因为孙玉娇打开了门才被傅朋看见了她的美,现在,沈秦天从敞开的门洞里,看到了一个满脸专注的林蔚然。

    应该是满意了刚才写的内容,林蔚然抿唇点点头。

    好深的酒窝!关键这人的酒窝是圆圆的那种,很像梨的屁股,算了文雅点,像没有梨把儿的那一头,怪不得叫梨涡呢。

    沈秦天很喜欢酒窝,可惜他家没这个基因,他和他哥谁也没长,哪怕是浅浅的,都没有一个。

    沈秦天他叔叔有个老师就有酒窝,于是他可喜欢看他叔叔的毕业照了。他叔叔还逗他,说酒窝这东西吧是后天练出来的。沈秦天小时候傻乎乎地跟着叔叔学“酒窝秘籍”,使劲把嘴两边的肉一吸,嘴撮成个小小的8字型,上下嘴皮还一动一动的。

    这个场景把沈越天乐了很久,在去年沈秦天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还买了个8字嘴的小人儿,当作礼物送给弟弟。对这种一个笑话笑十多年的人,沈秦天只能翻个白眼然后抠块奶油拍过去。

    林蔚然全身心投入着,完全没发现自己三点钟方向站了个人。

    看着林蔚然熟练地蘸墨润笔,沈秦天假想了一下自己挺胸收腹,手肘悬空,提着毛笔写字的样子。

    发抖,太可怕了。

    他从小就没耐心好好看书写字,钢笔字都不想写,别说毛笔字了。他叔叔说他的墨宝可以直接送到他家隔壁两条街那个大玻璃门里去。

    有一次沈秦天好奇,骑车去看看究竟是个啥地方还敢收我这字。按照他叔叔说的地址,还真有一间大大的房子,玻璃门头上三个大字:废品站。

    刚才在宿舍里听二团的孙瑞和陈焕说,这次五个新员里,其他四个和省京剧院签的都是正式劳动合同,虽然有一年实习期,但期间只是工资待遇和正式员工有区别,实习期满后自动转正。只有林蔚然,签的是一年试用合同。

    不过看样子他自己好像不知道。陈焕说林蔚然这人不爱打听,来了这些日子,从来没问过别人的岗位编制和工资收入,也不好奇院里谁评上了国家一级演员谁又是二级。

    这性格不错。沈秦天很烦那种包打听,他家隔壁单元就有一个,每次见着他都要过来问收入水平问感情状况,末了还要拉开沈秦天手里的塑料袋,看看他买了点啥。

    什么玩意!有你什么事儿!

    所以上次那人的钥匙丢了,满小区找,沈秦天就不告诉他在篮球场旁边的草丛里有一串钥匙。你不是包打听么,自己找蚂蚁打听去。

    上午一团长召开了会议,他们团要排演《杜鹃山》庆祝七一八一,沈秦天饰演郑老万。他心里不大乐意。

    沈秦天绝不是嫌弃这是个全剧只有三小段唱的配角,郑老万是马派艺术开创者马连良精雕细琢的人物,是马先生为现代京剧做出的突出贡献。

    关键是沈秦天对现代京剧,实在是爱不起来。但服从组织安排是省院院规的重要内容,沈秦天乐不乐意都得演。本来他吃午饭的时候一直郁闷着,到刚才情绪也没好,可现在看看,自己比起林蔚然还是幸福的。

    沈秦天虽然是初中才开始学戏,但他勤练功,天资也不错,因此毕业成绩优良,直接被省京剧院招走签了正式合同。

    他虽然也跑了不少龙套,但一团长挺看重他的,几出马派老生的戏都让他参加排演,所以他尽管来省院只有三年,但舞台曝光率不算低,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戏迷,好吧虽然主要是女性。

    林蔚然呢,听陈焕说他五六岁就学戏,结果县剧团还撤销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省院,还不能确定一年后是否留下。孙瑞说二团长给林蔚然安排的工作,这几个月全是跑龙套。

    现在院里这么缺小生,但领导们宁愿让一团的那个小生忙的团团转也不启用林蔚然,哎哟这滋味不舒服。

    这么一想,沈秦天已经忘了刚才宿舍里的兰妹妹话题,心情略微低落地洗衣服去了。他没有产生人比人的优越感,而是很同情林蔚然。

    学表演的,谁不渴望站在舞台中间呢。

    壬申年丁未月己丑日。林蔚然翻看着枕头边的黄历,已经七月十二日了,还有整整一个月,他就满十八了。他身份证上写的是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二日,其实那是农历生日,他们农村都用农历。

    后来去办身份证时,他顺手填了八月十二,没想到要转成公历的。于是他本来是公历九月二十七日生,但后来干脆都按公历八月十二过了,来回换算着麻烦不说,看过他身份证的人还都要问一遍,懒得总解释了。

    窗外一阵汽笛声,今天是省院一团到空军某师送戏的日子,应该是部队的军车到楼下了,林蔚然对军用卡车的喇叭已经不陌生了。在过去的几十天里,他已经跟随一团去了几个连队,跑了很多场龙套。

    林蔚然把昨天就收拾好的帆布包一背,拎上打包完成的铺盖,换上运动鞋,和郑凌施其杰说了声再见,下楼集合去了。

    操场上停了两辆军用卡车,一辆车上坐了人,几个战士正在和道具组的同事往另一辆车上装各种大箱子。

    林蔚然还记得他哥参军入伍的时候,戴朵大红花,也是爬上了这样的军卡车。他们县剧团还组织了少儿班的孩子们去清唱《奇袭白虎团》,欢送光荣入伍的战士,林蔚然站第一排,使劲儿冲他哥挤眼睛。

    林蔚然一眼看见沈秦天在和一个战士一起,把大衣箱抬了起来。不是他刻意要寻找沈秦天,而是沈秦天,确实太醒目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没有前几次偏远,卡车在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后,稳稳停在了空军某师的礼堂前。

    林蔚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进军营的兴奋,这里看起来和前几次的连队没有太大区别,两层楼的营房,停了军用卡车和吉普车的操场,路两边种的都是松柏和梧桐,只不过战士们的领章和裤子是蓝色,还有帽子上的那一道,也是蓝的,空军嘛。

    午饭后,政委带着全体演职人员参观了军区。林蔚然听着政委的解说,旁边的村子叫做蹉跎村,因为周边湖光山色极其秀丽,让人流连忘返,蹉跎了岁月。

    蹉跎岁月…林蔚然默默想着,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蹉跎岁月。

    他来省院两个多月了,跑了几十场龙套。梨园弟子深知“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的道理,作为舞台上重要的群体角色,龙套可以说是红花绿叶下边儿的泥土。他,认真完成着每一场龙套。

    昨天开会,听二团长的意思,他跟着一团再跑一个月的龙套,然后从暑期训练,到九月出访,除了龙套还是龙套。而二团和他同来的新员,已经在准备送戏入社区活动了,演出的就是他们参加复试的剧目。

    看来院里对他们的演出水平持肯定态度。现在省城正在大规模建设社区,送戏入社区也是省文化厅下发的任务,要是院里不认可新员,是不会让他们登台的。

    那…领导们不认可我对么…怪不得郑凌他们这几天对自己挺照顾,在宿舍里也绝口不提训练的事,是怕我心里失落对么…

    在部队前三天的演出顺利完成。昨天下午的《龙凤呈祥》里,沈秦天饰演乔玄,穿绛紫,戴白髯,在舞台中央唱着脍炙人口的名段《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林蔚然饰演的龙套已经下场,他在台帘后默默打量着苍老的乔国老,感慨着化妆的神奇。

    谁能想到这眉毛花白、白髯飘逸、脊背微躬、步履打颤的老者,其实是一个墨眉杏眼、鼻梁挺直、略微重颐、轮廓分明的年轻人。

    怪不得陈焕喊他沈大帅,真的很帅,就是演老头,也是个帅老头。

    他羡慕沈秦天。当初在少儿班,林蔚然也学马派老生,虽然那时年龄小不可能全面理解马派唱腔的精妙,但他真的很喜欢马派的俏丽,也很敬佩马连良的人品,提携后辈甘当配角,真是德艺双馨。

    要是当初不改小生,可能自己现在就不用总跑龙套了吧,好歹能给个配角唱两句。

    林蔚然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和郑凌他们的编制待遇是不同的,他只单纯苦恼于自己没有表演机会。可那怪谁呢,谁让你嗓子不灵?外头树上的知了都比你嗓门亮。

    ☆、第二十一章

    “老朱,你来一段《坐宫》吧?”一团长冯宇琨说:“小分队会这出。”

    “没问题。”朱宴泓一口答应。

    刚才部队政委来找冯宇琨,说是这几天的演出很精彩,极大丰富了战士们的文化生活。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前两周他们师在执行任务中直升机突发故障,幸亏飞行员经验丰富,迫降成功,没有造成机毁人亡的严重后果。但机上所有战士都不同程度受了伤,目前正在两个山头以外的空军医院住院治疗。

    除了伤员,空军医院空勤科里还有正在疗养和体检的飞行员,他们听说省京剧院来送戏,很激动又很遗憾,专门打电话来问有哪些剧目。

    政委提出,要是能到空军医院也来一次演出就好了。正好医院有个医生护士组成的文艺小分队,会几出京剧,小分队恳请政委来转达与京剧院专业演员合演的意愿。

    冯宇琨和朱宴泓一起研究着政委手写的小分队会的段子,看看怎么安排演员。

    “《沙家浜》肯定要来一段的,她们唱阿庆嫂,这个我们有人手…政委这字也太潦草了,我看这是…哦《武家坡》,好,这个可以,三出了对吧。哟她们还能唱《二进宫》啊,那这样这样,老朱,你去把小沈叫来,问问他能不能演一下杨波,他练熟了没有?如果还不熟,就他演薛平贵你来杨波。”

    朱宴泓找到沈秦天的时候,后者刚从部队澡堂出来。

    这里不光风景好,水土也好,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是山泉水,直接就能喝,甜甜的,虽然偶尔有一两条红线虫。洗澡的也是这泉水,太舒服了,不用打香皂,洗完以后皮肤滑滑的,据说是含有矿物质。

    本来沈秦天洗完澡心情很好,结果穿衣服的时候听见句恶心话。

    他们一团有个嘴欠的,平时就不好好练功,常在茶水间里和人聊天耍嘴皮子。就刚才,这人说了:你们知道小生行当除了雉尾生官帽生巾生穷生武小生,还有什么生么?大家想不出。他一拍大腿说:哑巴生啊!只跑龙套不开口的小生,不就是哑巴生么!大家哄笑。

    沈秦天在外间穿衣,没看见这人是对着谁在说话,但在里面洗澡的除了院里的演员,至少还有两三个战士。有这么在外人面前挤兑同事的么!家丑还不能外扬呢!

    更何况林蔚然那也不叫什么丑,不就是变声刚结束嗓子不太好么,而且他已经在跟着老师训练发声了,虽然现在没什么演出机会,但不代表他差到阴沟里去了,不然院领导干嘛给他一年试用啊,直接拒绝就好了呀!

    沈秦天一向讨厌背后嚼舌头的,有本事你跟团长院长说去,要不要再联系一下戏曲学院的老师,把您这“哑巴生”的分类建议写到教科书里去?

    再说,林蔚然又不招人烦,来院里这么些日子没惹过谁,他都搬隔壁宿舍住了,还经常过来帮沈秦天他们搞搞卫生浇浇花,开水也帮着打,多勤快一人。而且,关键,咳,他长那么好看,凭什么要被你小子这么说!

    “团长,《二进宫》里的杨波我能演,保证完成任务。”沈秦天信心满满地站在冯宇琨和朱宴泓面前。

    “好!那老朱你就《坐宫》里的杨延辉,和《武家坡》里的薛平贵。”一团长在名单上写着,然后又问:“还有,老朱你看,小分队还能演《花田八错》。怎么办?”

    《花田八错》是出喜剧,老管家去请小姐的意中人结果错请了恶霸,恶霸来家里抢亲结果错抢了小姐的意中人,恶霸入洞房时被人暴打…反正最后是落魄书生中状元,娶了小姐大团圆,皆大欢喜。

    其中《花田》一折,讲的是穷书生卞玑为酬赶考盘缠而在集市卖字画,遇上刘家小姐与丫头春兰,他写的扇面打动了刘小姐,刘小姐的美貌吸引了他。春兰从中插科打诨,牵线搭桥,帮助有情人成眷属。

    政委提供的纸上写着小分队会演这一折,她们有刘小姐和春兰,但没有卞玑,曾经的那个卞玑转业回老家了。卞玑,是小生行当。

    “小洪不在,谁演卞玑?这出戏上不上?”冯宇琨手指敲着桌子。一团的,也是院里唯二的小生洪君时这次没跟着来,他到外地参加京剧流派汇演去了,和当地剧团合演叶派名剧《周仁献嫂》。

    说他唯二,是因为另外那个赖病假的,已经正式办理了离职手续,所以现在一团二团各一个小生。

    “给他个机会吧,也训练两个多月了,而且卞玑的唱词少,表演多,他求职简历里说以前也排过这一出。也算是检验检验他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朱宴泓明白冯宇琨的意思。

    朱宴泓隔三差五把林蔚然叫家里吃饭弹琴,把他当家里人一样对待,现在团长主动制造机会了,他当然要替林蔚然争取一下。

    “报告团长,报告朱老师,”沈秦天立正站好。这段时间下部队,他们也跟着站军姿学军体拳,他现在觉得和领导说话的时候不站笔挺了不中指贴裤缝线就不对劲。

    沈秦天把上次在宿舍里看到林蔚然练习毛笔字的事儿说了。

    “林蔚然写字的样子,真的和书生卞玑很像,一身书卷气。”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俩要好,他还帮你洗被套晒被子呢,你当然要帮他说话。”团长呵呵笑着。

    沈秦天心说快别提了,就你们任命的那个后勤买的什么床单被褥,那叫一个硬,可他还不好意思重新从家里搬一套丝绵被来,那岂不是辜负了林蔚然一片真心么。

    由奢入俭难,这话真没错。这老棉絮太重了,沈秦天努力适应着,两个多月过去了,终于…还没睡习惯,就前几天晚上,他还梦见自己是孙悟空,被压五行山。

    笑什么笑,他皮肤嫩可以么,他豌豆王子可以么!

    “真的,等会儿就出发,和她们对对戏,明天下午演出。”沈秦天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同样的话他已经重复三次了,林蔚然还问真的假的。其实沈大帅你不懂了,小林林那是激动的反问,不需要回答的。

    “卞玑,我一定要演好卞玑!”林蔚然雄心壮志。

    卞玑,哈哈哈,这名字是滑稽,咋不叫变鸭,哦哦不,男的不好用这种动物,嗯唔,变猪好了,林蔚然这么瘦,果断是瘦肉猪,哈哈哈。

    沈秦天的笑点没比沈越天高多少。

    不远处的窗玻璃后,一团长和朱宴泓还在彼此不服气。

    “必须是我们小沈更帅嘛!”冯宇琨坚决支持沈大帅。

    “你自己看,自己看!笑起来谁更好看?没老花吧你!”朱宴泓急了,满口袋摸老花镜准备赞助给团长用用。

    “拉倒吧你,老花是远视不是近视!看十米以外我眼神儿好着呢!”

    所以说,除了年轻女同事,中老年男同事也是喜欢议论帅哥的。

    省院一共派出了四个演员,再加上乐队师傅和化妆师,共七个人去空军医院演出,演出的剧目主要是男女对唱。业余小分队的水平还没那么高,做不到唱念做打全包。

    其余演员继续留在部队演出,后面去别的连队的日程都定了,不能因为临时增加了去医院演出而影响整个安排。

    空军医院那边在电话里说不用带被褥,都给安排好了。于是朱宴泓带队,沈秦天、林蔚然,还有饰演《二进宫》里徐延昭的花脸演员,乐队化妆,一行人住进了空军医院的疗养科,朱宴泓和“徐延昭”一间,他俩都爱下象棋,沈秦天林蔚然一间,其余几人正好住一个三人间。

    疗养科是平常给空军各领导干部疗养的地方,不在住院部大楼里,在全院最靠南的一片竹林后面,单独一栋小楼,门前有假山小溪,花团锦簇,风景雅致。

    疗养科的护士长带他们熟悉了楼里的设备,不愧是给领导干部休息调理的地方,各种娱乐健身器材一应俱全。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都配有洗漱间,全天热水,浴室里可以选择淋浴或盆浴。

    大家一进房间都乐了。里面清一色的白枕头白床单白被子,床头有呼叫铃,床尾有病历卡,像住院一样。

    林蔚然从没住过院,他从小身体还不错,偶尔去医院打个针吃个药,没体会过病房里啥样。他仔细研究着病历卡,上面还真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旁边一个彩色小转轮,目前转轮被调在绿色“普通护理”一栏。

    该介绍的介绍完了,护士长拿眼睛看着他们几个,用花旦的小嗓问:“哪位是卞先生啊?”

    看来她也是小分队的成员,这么问,肯定是演调皮丫头春兰的。林蔚然忙回答是自己。

    护士长拿手指一拨林蔚然床尾的小转轮,转到红色,说:“卞先生,春兰给您来个特殊护理吧,有事儿您说话,以后啊可要对我们家小姐好一点儿。”

    大家全笑了,这个护士长很开朗,现在就开始和林蔚然对戏了。林蔚然也没拿捏着,他抬手还了礼,连说“多谢春兰姐”。

    他们的午饭是在空军医院干部灶里吃的。空军医院有普通灶、干部灶、空勤灶,一般士兵以及病人家属都在普通灶打饭,吃饱喝足是没问题的;另外两个顾名思义,给干部和空勤开伙的,菜品精味道好,战士也可以进去打饭,只要你不嫌贵。当然,院里不会让来演出的嘉宾们掏钱。

    下午和晚上都在紧张的排练中度过了。虽然这是临时加出来的演出,而且小分队水平有限,但朱宴泓他们几个仍然认真投入,专心对戏,耐心指导。

    部队医院毕竟和军营不一样,虽然晚上也吹熄灯号,但疗养科里并没有熄灯断电,电视照样能看,空调照样能吹。

    林蔚然按下了马桶冲水按键。

    这是他第一次用冲水马桶,从小在农村都是茅房里一个大圆洞,横搁一块板子蹲人;到了三叔家,用上了冲水蹲坑,他觉得已经够幸福了,不用拎着粪勺掏大粪。现在才知道,还有坐着的厕所,省城的人忒会享福了!

    不演的戏也得多看多学,不然哪天让你们临时救场,还不黄了?人家那些流行歌手,几年前唱过的歌都要温习着,保不准哪天现场观众非要听,唱不上来多掉份儿呢!

    林蔚然想起戏校老师的话来。

    真的太有道理了,要不是他前两周还跟着洪君时在省院资料室看《花田八错》的教学录像,这次的机会就错过了。之前以为救场都是角儿们的专利,现在看来,龙套也是可以享受一下的。

    龙套,唉,不知道明天的演出只是他龙套大河中的一朵小浪花,还是终结龙套河流的大坝?林蔚然想着,又顺手按了一下冲水键,看着清水在里面打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说这篇内容敏感吧,只是个地点而已,木有任何违规文字

    ☆、第二十二章

    “林蔚然,我去楼顶转转,一会儿你先睡吧。”

    沈秦天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外面空气很好,果然是疗养的好地方。

    林蔚然没听见,倒不是冲水马桶太吵,这是从外地定制的高档产品,静音效果不错。他是在专注地算着自己的专职龙套生涯还有多久。

    “林蔚然?”沈秦天干脆敲敲门。

    这么久在里面干啥呢?洗澡也没见他拿衣服进去洗澡啊。正当沈秦天在盘算着这人该不是尿频或者便秘外带耳背的时候,厕所门开了。

    “你找我?不好意思刚才研究马桶呢,没见过这东西,呵呵。”林蔚然倒是老实,从来不掩饰他的身世。

    以前在戏校里有的同学怕大家笑自己是农村人,各种遮掩,寄封家书还不好意思在宿舍里写信封,怕人知道是哪个乡镇哪个屯来的。

    林蔚然从来不怕,我就是农民怎么了,我一向自豪出生在我家!唱戏的是农民就丢人了?唱戏的把书生演成农民才叫丢人!

    “我想去看星星。”沈秦天从来没对谁说过这话,倒不是他不爱看星空,而是,这话听着像约会的前奏…

    先声明他没有想约谁!主要是刚才他说过一次去楼顶了,语文老师不是教么,为了避免重复要换一种说法。沈大帅虽然语文不好,但也不是没学过,对吧。

    “今天看不到什么星星啦。”林蔚然笑了。

    “为什么?”难道是星星天体的潮汐影响马桶的冲水量大小,所以你判断出来了?沈秦天觉得自己脑内的这个回答太扯了。

    “今天是农历十七,月亮正圆着呢,月明星稀嘛。”林蔚然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说:“我们可以赏月,护士长说顶楼温室里有好多花,我们还可以观花!”

    好么,要说沈秦天刚才的话听起来像约会,那现在这位的话直接就是约会了。花前月下,果然是唱小生的。

    “你也去?”沈秦天问。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吧。

    “这地方咱又不熟,现在天都黑了,两个人一起还可以彼此照应。”

    这是林蔚然在县剧团养成的习惯。

    好几年前,团里送戏下乡,一天晚上有个演员出去找白天掉落的钱包,天黑地不熟,被树根绊了一下,差点就摔落山崖了。

    幸亏他是习武的身手不错,死死抱住凸出的大石一点点往上爬,在吹了半个多小时山风后,才回到了平地。打那以后,团里就禁止送戏时晚上单独外出。

    就这么,两个小伙子跑楼顶去了。值班的护士太贴心了,马上给他们送来了一壶开水两个茶杯几个茶包几份点心,果然是疗养科的,照顾首长习惯了。

    “你第一次登台演出是几岁?”沈秦天嚼着奶油夹心饼干,靠在温室的栏杆边。

    “八岁。信不信?”林蔚然手捻着一片君子兰的叶子,有些得意地看着沈秦天。

    他八岁那年第一次代表县剧团少儿班参加省里的少儿京剧汇演,得了优秀奖,第二年得了第二名,第三年得了第一名,当时县剧团的领导用“连中三元”来表扬他。

    “厉害!”沈秦天竖大拇指:“那你唱的啥剧目?还记得不?”

    “天堑上风云会虎跃龙骧,设坛台祭东风相助周郎。”二黄导板转回龙,林蔚然没忘记从小练的唱段,哪怕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不奇怪,很多成年人不都还记得小学里音乐课教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嘛。再说戏校老师鼓励学生博学,不要被流派和行当限制,所以林蔚然经常自己跟唱一些老生唱段,尤其是小嗓不好使的时候。

    也是马派老生啊!沈秦天叫了声好,接着唱:“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

    他还没唱完呢,温室门边传来一声“喂呀”,那嗓子就像小公鸡被门夹了,虽然现在不是半夜,但听着也够惊悚的。顿时把花前月下的两人吓一哆嗦。

    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叔笑着走过来跟他们说话。原来这大叔是京剧票友,也是小分队成员之一,反串青衣的,可惜这几天他喉咙发炎,不然明天的演出他绝对要参加。

    沈秦天裹在被子里,越想刚才那大叔越吓人,幸亏他病了,不然明天的《二进宫》自己要和他合作…有点考验胆量。

    “还在想那保安?”林蔚然洗完澡,出来一看沈秦天还没睡。

    “那一脸皱折,上彩妆演李艳妃?哎哟倒霉皇帝欧,有这种妃子,怪不得早早死了,肯定是给吓的!”

    “哈哈你别看长相呀,万一他嗓子好呢?”林蔚然乐了,心说你太损了。

    “行了行了算我怕他,又不是专业演员,嗓子差点吓不到人!我宁愿喜欢长相好嗓子差的!”沈秦天顺口承认了自己是外貌党。只是这话一出口,好像…哪里不对…

    于是林蔚然一听,满脸羞红说“你的意思是喜欢我么”?

    才怪!林蔚然闻言后有点沮丧,不说话了,只拿毛巾一下下擦着头发。

    沈秦天突然想起那个“哑巴生”的外号来。你这人咋回事儿,说你呢,姓沈名秦天字大帅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秦天赶紧把被子一掀,跳下床来走到林蔚然面前,非常诚恳地说:“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有含沙射影,没有指桑骂槐。”还有啥近义词?

    林蔚然虽然心里难过,但他倒没有生沈秦天的气,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人家又没乱说。

    之前在沈秦天宿舍住那些日子,听大家说他人挺好的,不会故意踩人痛脚。就刚才在天台吧,他问了很多县剧团自己当主角的事儿,压根没提自己现在总跑龙套。

    “没事。”林蔚然笑了一下。

    沈秦天松了一口气。你看吧,我早就说男人好,这要是换了个姑娘,指不定要哄多久呢。沈秦天想起上次家里某个亲戚的亲戚来省城,一个高中生,因为啥事不高兴了,他哥逗了半天她还撅着嘴。

    “你咋穿这么多?”林蔚然一看面前的沈秦天,一身长袖衣裤,还穿着袜子。

    “我…额,我有点冷!”沈秦天告诉自己必须不能说实话。

    刚才已经失言了,现在再让林蔚然知道自己是不想贴着医院的床单被套所以才穿这么多?那林蔚然肯定要联想到被他睡过的床铺,得了,估计不是姑娘也该难哄了。没这么得罪人的。

    “是不是刚才洗完澡吹空调着凉了?护士长说这柜子里有毛毯,我给你拿!”农村孩子就是实在,马上给沈秦天抱了床毛毯出来,更贴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不少。

    为了捍卫同事的自尊心,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失,沈秦天只能一脸感谢,在七月中旬的夜晚,高高兴兴地盖着被子外加一层毛毯,吹着暖暖的空调,睡了。

    这回,他梦见的是孙悟空过火焰山…

    你丫再说啊,看你还能编出什么馊话来!从一团会议室出来,沈秦天心情大好。

    刚才的会议,院长书记都来了,一团长作了发言,回顾了这一段时间送戏入军营的情况,总结了经验,指出了不足,并根据每个人的表现进行了点评,林蔚然和那个说他“哑巴生”的,分别获得了表扬和批评。

    倒不是有人去告发了那人的背后嚼舌头,而是他自己态度不端正,训练不认真,在一次演出中跑位出错,险些把正在空翻的同事撞到。

    虽然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人员受伤,也没有导致演出中断,但总归影响了演出质量,而且存在安全隐患。关键是这小子平时训练就吊儿郎当的,团长借这次的事情给他敲敲警钟:扣发本次演出津贴及本季度安全奖,一千字书面检查。

    沈秦天,估计还有在场的很多人,都暗自拍手称快。别人是看不惯这人不把练功演出当回事儿,沈秦天是见不得他贬低林蔚然。

    从空军医院演出回来后,沈秦天和林蔚然的友谊近了一步。

    那天下午的演出很成功,医护人员和专业演员同台的反响极好,养伤的战士、体检的空勤,还有其他住院的病号都直呼过瘾,有几个调皮的还边看边指认:哟,给我开刀的周医生,脱了白大褂腿不短啊;哈哈哈马护士不戴口罩下巴这么长啊!

    院里极力挽留省院演员第二天一早再走,并于当晚在操场举行了一个篝火晚会,热闹了一番。

    沈秦天和林蔚然坐在操场边战士们训练平衡的大转盘上,好好聊了一把。

    沈秦天了解到原来林蔚然留指甲是因为朱宴泓邀请他到家里弹古琴,弹古琴是不戴假指甲的。之前排练时看见,沈秦天心里还疙瘩了一下:真不是娘娘腔?现在懂了:他真不是!

    林蔚然搞明白了原来沈秦天喉结上面那个红印子是他小时候被拉链夹出来的。他有件衣服的铝质拉链很涩,沈秦天用蜡烛往上面打了蜡,使劲一拉,噗,润滑过头,夹肉了。不想竟留了红印消不掉。

    林蔚然以前在宿舍里看见,还以为是他女朋友亲的,心说这人也太不注意了。

    沈秦天哈哈大笑:“那件衣服被我哥凌迟处死了,那一地碎片,扎拖把都捆不起来。我哥说这叫杀鸡儆猴,看以后这世上谁还敢在他弟弟身上留痕迹!”

    “还好你唱老生的,髯口一遮,啥也看不见了,不然你哥还不得把那衣服挫骨扬灰啊!”林蔚然也笑半天,这哥哥太逗了。

    操场中间篝火烧得旺,沈秦天和林蔚然的心也跟着火苗一起兴奋着,给对方讲述自己的各种经历。沈秦天被林蔚然家的纯天然生态环境吸引住了,有麦田有果园有井水,太美了!

    林蔚然看看一脸向往的沈秦天,决定给他来剂猛药:“我家的田里,种着好多好多的…”

    “什么?什么好吃的?”果然,沈秦天上钩了。

    林蔚然清清喉咙,亮出两排整齐漂亮的白牙:“茄~~~子~~~”

    沈秦天在林蔚然的大笑声中,扑过去用手指戳他的酒窝:让你笑,让你有酒窝,让你家种茄子!

    大家有这样的经历么,在气氛热烈的场合,心情很容易被调动起来,哪怕对着原本不太熟悉的人,也很容易聊得很投机。雅称:敞开心扉;俗称:玩嗨了。

    沈秦天回忆着他们俩的愉快经历,耳听一团长开始表扬林蔚然。

    林蔚然,就属于那种擅长把握机会的人,比如复试第一轮中的落花,再比如去空军医院演出时的题字。

    演出开始前,林蔚然突然有个想法,他跑去找了领队朱宴泓,问他这样算不算讨好观众坏了梨园规矩?朱宴泓听完,说这个主意不错,慰问演出要的是气氛,和剧场里的演出不完全一样。

    于是,当春兰把刘小姐的扇子拿去给卞玑题字时,卞玑口中念着诗,笔尖在纸面上写着,写完后吹干递给春兰,春兰再递给刘小姐。

    刘小姐一看,轻轻站了起来,微笑着连声赞好,并把扇面转向观众,顿时全场掌声雷动。扇面上四个端正的楷书格外醒目:雄鹰展翅。

    听说,因直升机故障而受伤的空军战士们,当场就热泪盈眶了。他们是翱翔在祖国领空的雄鹰,渴望能够早日回到部队展翅高飞。

    ☆、第二十三章

    朱宴泓在台帘后一拍沈秦天的肩膀:“看见没,回去也好好练字啊!”

    沈秦天笑嘻嘻地说:“然后下次我唱《空城计》的时候,在诸葛亮的羽毛扇上写个‘司马懿你个大憨包’?”

    朱宴泓乐了,赶紧抬手扶了扶髯口。他马上要上场演杨延辉了,大辽国的驸马胡子长歪了那成何体统。

    然后,在空军某师带队的一团长听说了,再然后,在省院办公室里的院长书记二团长,也听说了。听说了林蔚然的认真排练,听说了他的临场发挥。

    冯宇坤发言完毕,一团入部队演出的任务全部完成,所有参加演出的人员放假休息三天。虽然一团长已经发话他可以休息,但林蔚然仍然向二团长也告了假,准备回县里看看三叔三婶,再回家看看爸妈。

    他打算去买点东西带回家。

    结果坐车来到服装批发市场,才发现这里正在装修,原来的商贩都不知搬哪里去了。百货大楼他可不敢去,东西太贵了。无奈之下林蔚然只能在街上胡乱走着,这里是闹市区,总有服装店嘛。

    这个街口有一家挺大的服装店,窗明几净的,门口一个模特身上的花衬衣看起来不错,他妈妈喜欢这样的。

    林蔚然走进去,正要问价,却看见搁哪儿都醒目的沈秦天也在店里。

    “耶,秦天你也在啊?”从空军医院回来以后,林蔚然和沈秦天已经相互不带姓称呼了。

    “蔚然!买衣服呐?”沈秦天正在柜台前,拿着几件彩色棉背心。

    “嗯,下午我回家去,给家里人买点衣服。”林蔚然看见身旁的货架上正挂着模特身上那件花衬衣。“请问这件多少钱?”

    在他低头看衬衫纽扣上的图案时,沈秦天冲店员伸了一个指头。

    “先生您好,这件衣服现在搞优惠,打一折。”

    哇,价格不错诶!林蔚然说了妈妈的身材,店员给他拿了一件新的。

    这一件棉绸衬衣也挺好,很适合中年女性,给大妈和三婶来一件。林蔚然又选了几件浅灰色带细条纹的男士衬衣,他大伯他爸他三叔,一人一件。

    今天是个适宜购物的日子,他看中的几样东西正好都在搞活动打一折。林蔚然心情很好,他一转身看见一条少女碎花长裙,这是玲子的风格。

    沈秦天在林蔚然看不见的地方,冲店员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先生,这件不打折。”店员一脸抱歉。

    那算了先不买了,原价好吓人。林蔚然的积蓄就那么一丁点儿,等会儿找个文具店给妹妹买点学习用品聊表心意吧,以后有钱了再说。

    “你怎么一件也不买啊?”林蔚然看沈秦天两手空空。

    “哦哦买,我刚看中这件来着。”沈秦天顺手抓了一件男士t恤搭在身上,又递了几件纯棉背心过来:“你喜欢什么颜色,挑吧,这是买衣服送的。”沈秦天一直难忘初见林蔚然时,他那破大洞的背心。

    “对对,买一件衣服送一件背心,先生您可以拿六件。”店员眼尖,瞧见了沈秦天低垂的左手大拇指和小拇指同时翘起。

    “今天你们店庆吗,这么优惠。”林蔚然笑着,拿了绿白黄蓝灰,想了想,又拿了一件黑色的。

    “走,我也买好了。”沈秦天一把拿起t恤,又拿了件绿色背心。刚才林蔚然拿的第一件是绿色,说明他喜欢绿色,再拿一件送他。

    “你还没给钱呢吧?”林蔚然问沈秦天。

    “啊?额,对,和你说话搞忘了…这件t恤多少钱?”沈秦天冲着柜台里问。

    “先生您这件衣服不打折,吊牌原价哦~~~”

    林蔚然听着店员尾音上扬,心想大概这店员是…喜欢上沈秦天了?不然咋说话这味儿。

    沈秦天木着脸,按照吊牌上的数字掏了钱,喊上林蔚然推门出去了。门关上的一霎那,几个店员在里面乐出声儿来了:老板你快来啊,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你弟弟买衣服给钱了!

    没错,这就是沈秦天家的服装店,他哥是店主,货源都是他爸妈从沿海带过来的。今天放假,沈秦天回家路上绕过来一趟,准备拿几件背心给林蔚然的,结果!还被店员讹了一笔!

    沈秦天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刚才那条不打折的花裙子,给你女朋友挑的?”

    林蔚然摇头:“我没有女朋友。”

    “前任女朋友?”

    “我从来没有过女朋友,别前后左右上中下的了,呵呵。”

    “那买给谁?”

    “我堂妹,我从小住她家,上次和你说过那个。”在空军医院的操场上,围着篝火,林蔚然把小时候的事儿给沈秦天讲了一半,要是还有时间,他会把剩下的一半也讲了。他喜欢和沈秦天聊天的感觉,话语投机。

    原来是妹妹啊!你早说嘛,肯定也给你打一折。沈秦天踏实了!不知怎的,刚才看见林蔚然对着花裙子面露微笑,他心里有点堵。

    “你现在回宿舍?”林蔚然问。

    沈秦天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从林蔚然眼里看到了期待。他点点头:“回的。”

    “那你先回吧,天儿怪热的,我再去买点东西,中午到你们宿舍去。”林蔚然说完,冲沈秦天挥挥手,转身走了。

    沈秦天望着林蔚然远去的背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看见林蔚然停在了一个盲人乞讨者面前,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硬币,弯腰下去,把硬币轻轻放在搪瓷碗里。

    这是林三叔的教诲:乞讨者也有尊严。因此林蔚然从不用硬币在空中玩抛物线,尽量不让硬币落地出声。

    这个人…沈秦天抿着嘴,抬头看了看路边的法国梧桐,心里在嘲笑沈大帅:大帅啊大帅,怎么你看人放个硬币也会心跳加速?

    回到宿舍,林蔚然把东西往桌上放了。郑凌施其杰都不在,到社区送戏去了。他推门进了隔壁宿舍。

    刚进门就看见孙瑞陈焕刘阳兵坐在床上笑,赵军正在喝水。赵军看起来是渴极了,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他喝完把杯子一放,开始大骂。

    “敢嫌老子娘娘腔?老子还没说你是胸前塞了馒头的男人呢!而且还是大小不一样没发起来的馒头!五官长成那样,满脸横肉的,身高体重都是一五零,没一点女人样!……”赵军一生气就骂脏话,不堪入耳级别的脏话。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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