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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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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同人:《[猫鼠]剑河》 作者:雁字翎

    正文 第15节

    bl同人:《[猫鼠]剑河》 作者:雁字翎

    第15节

    花冲离开孟槐处所时已是午夜,万籁俱静。他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朝丛林深处走去。寂静无声的夜里,清脆的风铃声格外清晰。响尾蝰白色襦裙及地,头也不抬地炫耀,“来了?三弟办事不利,已被我杀了。你可不要步他的后尘。”

    花冲轻轻啧了一声。

    响尾蝰歪过头,像个二八年华的天真少女般兴致勃勃地问:“怎么?”

    “只是有点可惜,他的乔装之术,”花冲笑得开怀。

    响尾蝰晃了晃手腕,风铃声荡出老远。“你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省去了不少功夫。我只是不明白,你几次三番要留下白玉堂,莫不是,看上他了?”

    花冲对此不置可否,“我要他留下,是要带他回金华府。不过眼下殊途同归,他大概已经去白家了。”深秋的夜风凉彻心骨,花冲俊俏的眉眼抬了抬,笑道:“我办的事,可有弄砸过?大姐。”

    ☆、第九章(3)

    白玉堂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杀人冲动。火烧心智蚁蚀双手,惊风一波接着一波野得都要跳出剑鞘。戾气所过之处,飞鸟绝踪蟋蟀闭嘴。然而白玉堂没有下手,那一刻是直觉不对味,也是为不破坏展昭苦心经营的大计。待秋风萧索吹凉滚烫的四肢百骸,他越想越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圈套。

    这次偷听顺利得无以复加,无人阻拦,每句话都正中要害像为他量身定做一样。再者白家远在金华府,陆怀墨已反,远水救不了近火。此时派出人马对付白家,于孟槐那是自断臂膀得不偿失。除非是,花冲或桐山五蛇觊觎画影再次对白家出手。

    可即便是圈套,白玉堂还是义无反顾要回金华府。有这股重情重义轻理轻己的傻劲,这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畏,还有说走就走的直率,才担得起白玉堂的名姓。

    下山前白玉堂给未归的展昭留了一纸信,上书“金华府”三字告知去向。

    就此白玉堂风餐露宿,一匹马一匹马不间断地换着跑腿。时而莫名其妙想起展昭,便去茶坊客栈听点关于阴山教的风声。每次心满意足听完都会觉得自己大抵是有病,大老远的还要惦记那只黑猫。

    离金华府越来越近。时隔多年重返白家,白玉堂心下五味陈杂。

    是日日落西山,白玉堂下马走进一家客栈。

    客栈大堂里有人在说书,说到□□处来往宾客竞相拍手称快。白玉堂兀自挑了张靠门的桌子坐了,点上几碟小菜和一坛女儿红。心里头想着哥哥和白府上下老小,压根没抬头看人。

    这说书人颇有气势,惊堂木一拍满座煞静。继而清清嗓子,抑扬顿挫道:“都道这南侠文武双全深明大义,孤身入阴山魔教以图感化一众教徒。可实际上,南侠并非形影相吊,有一人始终陪他出生入死与他肝胆相照。”

    “不知是哪位美佳人?”闻者来了兴致。说书的路子成百上千,可市井人最爱的总逃不脱英雄与佳人的桥段。

    “的确是位美佳人,”说书人慢悠悠吊人胃口。“且这位佳人师出名门,明眸皓齿宿根早慧,一身功夫不逊南侠。两人打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南侠能将阴山教穷奇一堂连根拔起,这位佳人功不可没。”

    白玉堂有些纳闷,怎的越听越熟悉了。

    有人迫不及待发问:“南侠师出天鸾宴大侠门下,不知这佳人出自何方师门?”

    说书人笑吟吟地将折扇一收,摇头晃脑道:“来依银汉一千里,归傍巫山十二峰。这位佳人使的是一手冠绝天下的流云剑法,乃玉魂剑夏玉琦之后。”

    正喝酒的白玉堂噗一口,水枪似的直接喷了大半碗。

    “欲知南侠与佳人如何相识,又是如何在波云诡谲的江湖中比翼双飞翻云覆雨,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满意地收了大把银子,一步三晃来到白玉堂跟前,大大咧咧拖过椅子坐了。“这位客官,我说的书如何?”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倒了一大碗酒递过去,低声道:“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啊?”

    这位将南侠身边的佳人捧上天的说书人正是玉魂剑夏玉琦。他接过徒弟奉上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眯着眼惬意地打个酒嗝,指了指楼上客房。

    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地来到夏玉琦的客房。

    白玉堂觉得展昭这南侠之号的由来名至实归,可所谓的佳人就纯粹是说书人嘴痒。然而这欠□□的说书人是他恩师,白玉堂便将此事雁过无痕地揭过,只思忖着何时有机会也可以讨个嘴上便宜。

    九绝之毒毁了夏玉琦赖以使剑的右手,也极大损耗了他的精气神和筋骨。如今的夏玉琦已生半数白发,长挑眉目附近长出褶皱。

    白玉堂的鼻子没来由一酸。

    夏玉琦倒是浑不在意,四肢大敞地往卧榻上一躺:“玉堂,没和那展家娃娃一起?”

    “他还在阴山教筹谋夺教主之位。有右护法施玖相助,这位置基本手到擒来了。”白玉堂眼不见为净地没看夏玉琦,这门户大开任人宰割的睡姿着实辣眼。

    “啧,你们俩不在一起,我这说书的小日子要难过许多,”夏玉琦摸腰上的酒葫芦摸了个空,悻悻收回手,“那你去哪里?回家?”

    白玉堂被家字震了震,旋即睁眼说瞎话。“是。自上天鸾以来便再没回过家,近日来尤为想念。”

    夏玉琦别过脸憋笑。哟呵小奶娃还学会说瞎话瞒人了,玉堂这是不希望把他这个师父卷进纷争里,殊不知在这场角逐中白玉堂才是后来压轴的那个。“玉堂啊,”夏玉琦语重心长道,“白府我就不陪你去了,占了太多便宜怪不好意思的。当年我就是贪你们白家的酒,结果一不小心收拾了暗箭伤人的桐山响尾蝰和火赤炼,又吉人天相地吃到了九绝。”

    白玉堂刷的回头,一眨不眨紧盯夏玉琦。

    “此事说来话长,其中渊源得从十九年前说起。那天晚上我与木头块正在棋局上大战三百回合……”夏玉琦将二十九年前初见婴儿展昭的情景细细道来。说书人的嘴毕竟不同凡响,短短一夜的经历被他说得惊心动魄地动山摇。抱怨完宴希来毁血书又唾骂他仗着心宿十五阵作威作福阻拦人上天鸾。

    “师父,那将猫儿送来的人,口中念叨的是什么?”白玉堂从夸大其词连篇累牍的故事里轻易挑出他所关心。

    夏玉琦愁眉苦脸,过了会儿变成如丧考妣的哭丧相。“咳,为师走南闯北见闻多得能和百晓生争饭碗,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哦我想起来了,他应该说过,少主、洛、棣萼之类的。”

    棣萼消华成二刃,双锋见世洛图出。白玉堂将种种因果接连,刹那间豁然开朗。

    十九年前阴山教剧变,孟槐杀展昭父母夺取教主之位,所谋划的应该就是天鸾心宿十五阵里的洛图。展昭父母拼死将展昭送到天鸾宴希来手中,并留以血书一封以表陈情。宴希来得知心宿十五阵里藏有洛图的秘密外泄且有歹人图谋,为不牵连夏玉琦便一刀切地禁止他上天鸾。至于破了心宿十五阵就能上天鸾的破规矩,有那么点唬人,又是宴希来对夏玉琦的信任。倘若夏玉琦能率先破了心宿十五阵捷足先登取出洛图,那也就不会再有因洛图牵扯出的江湖动荡。

    九年前也就是剧变整十年后,阴山教再次偷偷摸摸潜入天鸾。以荒芜手厉枯为首的一伙人收买王兴祖直奔心宿十五阵探底细。不料途中遇上前来捣乱的展昭,因一转三生丸察觉展昭身世,放出虿尾蜂通风报信。展家后人尚在人世,孟槐自然不答应,这才举教伐天鸾,被反打了波全军覆没后百般无奈缩回阴山养精蓄锐了九年。

    孟槐率领的阴山教一伙,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瞄准珍笼谷的心宿十五阵。

    夏玉琦对于白玉堂听入了神相当满意,复捏起腔调侃侃而来,“天鸾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大哥白金堂芝兰玉树满腹经纶,白府还珍藏了许多美酒将酿。这一来一去,我便常去白府做客。”

    白玉堂打心眼里觉得芝兰玉树满腹经纶之类的都是屁话,只有美酒佳酿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九年前那天,你哥开了好几坛珍藏的陈年东阳后还以美酒相赠。你哥的意思花钱消灾告诫我近日不必再去白府,于是我就没走,蹲鸡棚里看了两天的白府后门。”夏玉琦滔滔不绝夸耀起昔年壮举来。“这一蹲,就蹲到了响尾蝰。啧,那女娃子跟个鬼似的,带了一帮虾兵蟹将作威作福。”

    那是天昏地暗的一战。桐山五蛇集结一批身手不凡的死士,声东击西包抄白府。桐山一伙有备而来环环相扣,白金堂固守白府分毫不退。当时白玉堂刚随宴希来和展昭在去天鸾的路上,桐山五蛇中的黑眉蛇便欲行拦截。这一战终是白府占了上风,桐山五蛇见势不妙火速撤退,留下满目疮痍断臂残肢。夏玉琦则中了九绝之毒,自知时日不多后破罐子破摔地潜入天鸾打算试试心宿十五阵。阴差阳错,夏玉琦邂逅白玉堂并收至门下。

    桐山五蛇偷袭白府,是为画影神剑。

    白玉堂蹙眉道:“桐山五蛇怎会知道画影在我们白家,倾其力抢夺画影为的又是什么?”

    “你觉得呢?”夏玉琦笑眯眯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玉堂道:“桐山五蛇这伙得了画影当是去取洛图的。可见九年前,他们已熟知个中联系,而今势必已将同谋洛图的阴山教视为眼中钉。只是不知道,这桐山幕后之人是谁。”

    夏玉琦懒洋洋欠欠腰身,双手枕头卖弄。“我呢打退过一窝欺负一对小娃娃的歹人。这两个小娃娃很有意思,尤其是那男娃娃,自封消息统领,天上地下庙堂江湖的小道传闻多得牛毛一样,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虎子?”

    这回换夏玉琦干瞪眼,“你认识?”

    白玉堂蓦然福至心灵。“是。他跟我讲过,有个大户庶子上神笔阁想求一顶白帽。”

    “你猜此人是谁?”夏玉琦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冲冲添油加醋。

    “襄阳王赵珏,”白玉堂面不改色心不跳,帝王家的名讳丝毫不放眼里。“桐山的幕后主使是赵珏。那黑风寨也是他的地盘,邓家堡亦为其所用。”得洛图者得九州,这襄阳王根本就不满王位。

    夏玉琦坐了起来,招招手,“玉堂,过来。”

    “师父?”

    夏玉琦的脸上挂着招牌似的笑容,嚣张而蛮横,仿佛旁观者清地在看一场闹哄哄的戏。“赵珏这种人和我们江湖天涯客不一样。一日不得洛图,他就一日不会放过画影放过白家。成王败寇是唯一论断,不择手段也不过是赖以生存的出路。”

    白玉堂斟酌片刻,继而抬头清晰无比道:“师父,赵珏野心勃勃悖逆道义,对我们家痛下杀手。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你可担负得起?”夏玉琦依旧为老不尊没个正经,漫不经心道,“你要想好了。他们不单单是冲着你来的,还有你的哥哥嫂嫂整个白家,甚至我,还有天鸾。一旦他们成功了,那就是整个天下万千黎民。”

    白玉堂一点点抿紧了唇,一字一顿道:“我能。”

    夏玉琦收敛了嬉笑之态,“仗剑自可快意恩仇,策马便能驰骋江湖。然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很多时候凭一己之力回天乏术。就像你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展昭被水冲走。这种时候,可还能担负?”

    “师父,”白玉堂的目光决绝而坚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无耻鼠辈得逞。”

    夏玉琦斜着眼瞅了瞅,接着一把将白玉堂拉到榻上。“打坐。我眼下使左手剑,游云心法练就的内力用不上,闲着也是占地方。趁现在传与你,全当你对付襄阳王一党时师父给的盘缠。”又独断专行道:“不许嫌弃,听到没?”

    白玉堂想违抗师命也被最后一句堵了回去。

    浮云内力自三宫泥丸抽离,途径中庭尾闾尽数倾泻。夏玉琦单手稳稳搭在白玉堂背上,周身却随着真气流转微微颤抖。磅礴淳厚的内劲滔滔不绝灌入白玉堂体内,与他脉络内原有的同脉真气相融相和。有隐脉相助,白玉堂炼化同源真气的速度很快,源源不断的内劲流入体内竟没什么痛感。

    一盏茶过,夏玉琦放下了手。

    白玉堂只觉浑身充沛有力,耳聪目明也远较之前。师父这是传了多少年的功力给他?白玉堂心下起疑正欲发问,不料夏玉琦先发制人,“坏了坏了,我约了公孙策那小子的。碰上你,这一激动就给忘了。”

    公孙策袭天鸾林清饮衣钵,却不属于天鸾门下。当年夏玉琦九绝之毒发作,也是林清饮和公孙策替他医治。

    “快,你先下去看看,在的话就把人带上来。我想想怎么编个靠谱的理由。这读书人认死理,怪不好打发的,”夏玉琦头疼地说。

    白玉堂拜别夏玉琦便要下楼。

    “玉堂,”夏玉琦忽而将人叫住。

    白玉堂转身,看到夏玉琦的眼。岁月留痕,苦痛长黯,这双眼辽阔得像是一望无垠黄沙漫天的漠北。可苍凉中分明混入一丝冉冉不息的笑意,所有酸甜苦辣的痕迹都成了吉光片羽。遍历沧桑,铅华尽洗。

    夏玉琦笑呵呵摆摆手,“去吧。”

    白玉堂在走廊上就碰上了公孙策。两人互通讯息一合计,火急火燎撞开夏玉琦的客房。

    人去房空,卧榻余温尚存。

    白玉堂揪着公孙策问:“你和师父是怎么在一起的?”

    公孙策一五一十道:“夏前辈的九绝之毒又犯了,正巧与我撞上,这几日我便来替前辈压制毒性。”微微一顿,又道:“恕我直言,治标不治本。前辈这毒已经无药可救。”

    “多谢告知。也多谢公孙兄近日来照顾师父,”白玉堂客客气气送公孙策出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泪水决堤,在冰凉冷冽的脸上肆意划落。

    房里静得可怕,公孙策在门外徘徊许久终是绝尘而去。他没告诉白玉堂夏玉琦是从白府出来复发的九绝,也没告诉白玉堂九年前从他身上偶尔看到的命格。公孙策精歧黄之术亦通命理卜易,当年他看到如此凶煞的劫难还愣了愣,当林清饮问起时终是选择烂在肚子里。

    白玉堂,命定凶劫,十五而至。逝骨肉至亲,失手足挚友,断授业恩师。如过,可保一世安乐,半生逍遥。

    ☆、第九章(4)

    金华府白家,宅邸雕梁画栋,府内鸦雀无声。

    白玉堂一路快马加鞭抵达白府,没顾得及瞻仰记忆中的走鸾飞凤,便急急拉住一位过路的货郎询问白府详情。这货郎摇摇头道:“哎,我们也纳闷呢。就七八天前,整座白府一下子就安静了,好像跟没人一样,连个音讯都没有。歹人?没有没有,没有打架的,就是直接空了没动静了。”

    谢过货郎,白玉堂一拳头砸在门上。是来得太晚,还是白金堂布局,不得而知。

    这无理取闹的一拳竟砸开了白府大门,门后露出张方口大耳的脸,面色不善。

    白玉堂又惊又喜,一脚抵住门板。“寿叔?是我啊,白玉堂。”

    开门的是白家老主管白寿,使一根黑白两色长棍,在江湖上有“阴阳棍”之誉。见来者是白玉堂这一放出去就几百年不念家的小兔崽子,白寿紧得铁箍似的嘴角微微一扯,继而飞快将人拉进府内拴上门。

    “出什么事了,哥哥呢?”白玉堂见此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白寿轱辘一下长棍,出口流利古板得像是照本宣科。“有人欲对白府下手。老爷诸葛再世未卜先知,已带所有人躲到藏身之处。就等那伙人来,自投罗网。”

    白府上下已心服口服尊称白金堂为老爷,整个白府都由他打点。白玉堂也就水涨船高地骗了个二爷的称呼,同戏文里那些闲散不归家的二爷一个德行。

    “要对白家下手的人是谁,来了吗?”白玉堂不动声色咬了咬嘴唇。

    白寿摇摇头,粗声粗气道:“二爷,来犯者以桐山五蛇为首,尚未露面。”

    白玉堂的手按上剑鞘。目光迢递眉目舒展,竟破天荒显出几分大战在即却临危不乱的沉稳。“哥哥在哪儿,我能现在就去见他吗?”

    白寿收了长棍毕恭毕敬道:“自然,我这就带二爷过去。二爷请随我来。”

    “那就,有劳了,”白玉堂一手执剑另一手扣了三粒飞蝗石。自夏玉琦传与他几十年的内功修为,耳目所及远非昔日可相提并论。

    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依稀旧时光景。假山旁的荷花秃得只剩光杆子,东插西横满池狼藉。白寿领着白玉堂来到一间偏室便停了下来,侧身让道。“二爷,老爷就在里面。”

    白玉堂觑了觑,一把拽过白寿支支吾吾咬耳朵:“寿叔,你看我这……出山门没立刻回家,在外头花天酒地疯到现在。哥哥他,肯定得怪我。能不能您先进去通报一声,看看哥哥的脸色探探口风?”

    白寿憋了半晌,干巴巴道:“二爷过虑了。老爷见到二爷高兴还来不及,怎还会怪罪?”

    “说的也是……”白玉堂被三言两语说服了,抬手推门。电光石火间,这推门的手往腰身一探掣出惊风长剑,手腕一转使一招野鹤孤云,剑刃锋芒乍现直取白寿咽喉。

    白寿的阴阳棍也是沾过血的。骤然变故下,长棍似雨后春笋迎剑尖而上,乌澄澄的阴端点拨两合与惊风争锐。

    白玉堂这一剑倾全力而出,深厚精纯的内劲与孤锐险峻的剑意水乳交融。棍剑相触只听哔哔啵啵的碎裂声,惊风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碎长棍,凛凛剑身寒气彻骨一下子抵住白寿咽喉。

    白寿没料到白玉堂的内功如此凶悍,大意失荆州便再无翻身之力。手中的长棍英年早逝,剩下半截拿来当柴烧都嫌短。

    白玉堂一手执剑挟持白寿,哐当一踹踢开紧闭的门,另一手飞蝗石出直接打向空荡荡的房里。

    飞蝗石落在地上,回音空旷。寂静无声的四角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无数条精神抖擞的小蛇潮水似的从四面八方漫出来。这些蛇三角脑袋细长身,条条饿得眼冒绿光七荤八素,撞到凳脚都能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死咬上去。门口洒了些驱蛇的□□,这些毒蛇就只能在房间里挨饿,谁要进去了就是送死。

    白玉堂一使劲,剑锋严丝合缝压在白寿咽喉上。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凿出一个冰窟窿,满腔怒火凝聚成一个无比讥诮的笑。“寿叔,我白家待你不薄。你是卖主求荣还是贪生怕死?亦或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白寿这一段演得破绽百出都可以当筛子使。明知劲敌要来,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守株待兔反大肆旗鼓玩起地遁术,此为破绽一。不知来者何人白寿便开了门,待看清门外是白玉堂又拉人飞快进府,大敌当前这轻而易举放人的习惯是为破绽二。领白玉堂来到偏室后百般推脱不愿先行入内此为破绽三。

    “二……二爷,”眼见阴谋败露,白寿手里的半截长棍砰的脱手。

    惊风剑刃一凛削破了白寿的皮,流出热乎乎的血。白玉堂没有歇斯底里,声音也不高,可字字薄情,仿佛面对一具尸体。“你告诉我,哥哥他怎么样了,我白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可还安好?像你这种六亲不认的,还有多少?”

    白寿在惊风逼迫下一动不敢动,嘶哑道:“二爷,小人的妻儿都在他们手里。”

    “你妻儿的命便是命我白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命便一文不值?你可想过你替桐山五蛇办事能讨到什么结果,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一旦事成留着还多张嘴。”白玉堂的双目宛如利刃,在白寿身上一刀一刀地扎。

    凌空一道细细的寒光,转瞬即逝。

    白玉堂惊风一转横刃抵挡。那枚银针没头苍蝇般撞上剑锋,叮一声掉了地。白寿就没那么走运,张嘴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以脸砸地的姿势扑通倒地。白寿后背上中了一根银针,与白玉堂打落那枚所差无几。

    响尾蝰长发覆面,飘在不远处。

    仇家当前,白玉堂将三尺寒锋刷一声还了鞘,下颚轻抬宛如绝壁上的雪松寒梅,“我要见哥哥。”出鞘之剑固然锋芒四射令人丧胆,可这鞘中之剑锋锐俱存蓄势待发,比之全然□□的剑更多了未知的诡秘莫测。不知这剑几时方出,也不知杀招何时降临。引而不发悬而未落,这才是最令人心惊胆寒的时刻。

    响尾蝰歪了脑袋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继而挥袖,“随我来。”

    白玉堂不假思索便提剑跟了上去。

    荒芜萧索的水池前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风水雨淋磨得光亮如镜。近水边的石凳上坐了个气定神闲的公子,身着暗绣云纹的素色绫罗,长眉凤目仪表堂堂。眉眼间虽有几分憔悴,却掩不住与身俱来的轩昂贵气。

    白玉堂绷了一路的镇定自若都在看到白金堂的那一刻破了功。“哥哥!”

    白金堂头也不抬,平静淡然得像是招呼家常便饭。“玉堂来了,坐。”

    白玉堂在白金堂对面坐定。

    这石桌成一条天然的楚汉河界,再寥寥数道便勾勒出一方象棋盘。白金堂正在上头摆弄虚空棋子,见白玉堂坐定方将视线离开石桌,落于白玉堂脸上。既来之则安之,玉堂长大了,白金堂欣慰地想。

    “哥哥,我带你杀出去。”明知正处于四方重围之中,白玉堂仍不知死活。

    “不用,他们自会请你出去,”白金堂淡淡一笑,招呼白玉堂下棋,“切磋一盘,看看你这么多年有没有长进。”

    白玉堂听出话里有话,一时没拿捏住,便从善如流地下棋。棋盘粗制滥造不过总算分得清何界,没有棋子,白玉堂便用手比划了炮。

    你来我往互相应了几手,白金堂老婆子般叙旧,“你还记得,清秋阁正堂上挂的那幅字吗?”

    白玉堂比划棋子的手一顿,道:“记得,一字不差。”

    “甚好,”白金堂虚挪马,逼上白玉堂的炮。“有些东西不出世的时候被传得神乎其技,真面了世也不过尔尔,能一针定海的都不过是口耳相传滚出的雪团子。不是有很多人想要画影吗,你就去将画影取出来,顺道把洛图也给拿了。”

    白玉堂嘴角一勾,“哥哥,你就是霸气。”

    白金堂新下的一子竟出了差池令帅相重合。可他将错就错不问不顾,淡然自若道:“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再没动作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如此怪诞的一步棋使白玉堂留了心。白金堂虽不及白玉堂过目不忘,可下盲棋时也不至于犯重子的错误。

    “理诣归一处,侧身天地无刘表,记好了。白家这一代唯你我二人,天道选择的是你,你承了隐脉可召唤画影出世。至于我,如何去选如何去择都无可厚非。我白金堂自诩此生无愧于天下苍生,无愧于列祖列宗。对不起的是很多随我出生入死伴我左臂右膀的人,也对不起你,只能先欠着了。”

    白玉堂的眼皮重重一跳,五指在石桌上刻下深痕,“哥哥?”

    “玉堂,莫责怪我掉书袋,”白金堂笑意如风,轻轻握住白玉堂的手,就像小时为他取暖一般。“时运生来不济,命途本就多舛。之所以仁义正道能生生不灭代代无穷,只因有无数有识之士前仆后继一往无前。不求丹心照汗青,亦不求黄金台上意,但求问心无愧,所过之处众生长安。”

    耳畔嗡的一下乱了,再听不出白金堂的意思才是见了鬼。白金堂这是以死换他逃离桐山五蛇的魔抓。白玉堂的下意识是跳上石桌将满腔火气居高临下地发泄出去。你倒是乐得清闲甩甩手走了,留下一个千古美名流芳百世。可是我呢,哥哥,你让我怎么办?你把所有罪责负担和怀念一股脑丢给我。你让我,何去何从……

    抬头望见的是白金堂,再后面是胜券在握的响尾蝰。进退维谷的无情局势给白玉堂泼了一大盆冰水,将孩子气的喜怒哀乐一下子冻回去。

    倘若不赴这黄泉路,倘若要面面俱到顾及每个人,那白金堂又该何去何从。

    人向来求生,不到走投无路,谁人会甘愿赴死。

    旧泪尚温,新泪又涨。男儿有泪不轻弹,白玉堂死憋着没让眼泪出眶,薄唇轻轻挑起一抹倔强的笑意。“翻来覆去都是新瓶装旧酒,你还没说出茧子来?”

    白金堂开怀长笑,手伸过楚汉河界抚上白玉堂的脸,“不耐烦了也给我听着,我是你哥。”笑声未尽,白金堂纵身而起似白鹤翔空,双手一抄接过白玉堂递来的惊风。

    谅谁也没料到步步为营的白金堂会为送白玉堂出这死局而没头没脑地玉石俱焚。响尾蝰不过呆了片刻,兄弟二人已双双跃向重围。他们原本的算盘是“护送”白玉堂前去取画影,若是被他逃了那免不得事倍功半,又要挨骂。响尾蝰撅了嘴一声清哨,四下埋伏尽数而起。

    白金堂脚行浮游步剑走风雨意,清风潇潇剑凛然,石火光中寄此生。那排山倒海的剑势一波接着一波,所及之处那些人马纷纷倒下。必死的一击无所顾虑,无懈可击。

    白玉堂一脚踏上白金堂手中的惊风。

    “玉堂,你可不要走得比这伙人还慢啊。”谈笑间,白金堂聚十成之力将惊风撩天而震。嗖的一声,长剑载着白玉堂一跃七丈。眼见前行的剑势已缓,白玉堂轻轻一点脚浮云腾空,翻上墙头蹿出重围。

    白玉堂没有回头看,怕回头一看,便再也出不去了。

    他是踩着哥哥的命逃出的追杀。

    阴云密布的天际忽然降下惊天撼地的雷鸣,轰隆一声在白府上空炸开。所有的呐喊厮杀都湮灭在雷声里,随之而来的冷雨冲刷血腥。待雨过天晴,又是天凉好个秋。

    风雨如晦,白玉堂四脚朝天躺在巷陌的青石板道上。雨水稀里哗啦冲了一脸,漏进嘴里的微苦。

    一个五六岁的小娃扶着腿脚不便双目失明的女子缓缓前行。撑的纸伞也不知是几朝元老,缝缝补补也挡不住从缝隙里流下的水。

    “娘,前面躺着个小哥哥,”小娃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过来,与白玉堂大眼瞪小眼了会兴奋地喊,“是活的!小哥哥没死。”

    活蹦乱跳不在话下的白玉堂一动不动,闷声道:“你几只眼睛看到我还活着?”

    小娃咬着手指头,“小哥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还能说话,当然活着。”

    盲眼女子也摸索着邻近,白玉堂看到这双明显是刀剑损伤的眼,滑到嘴边的刻薄言辞硬生生吞了回去。可他骤然经历接连变故,年少轻狂的离经叛道最终化为舌头上的阴阳怪气。“活着又怎么样,淋淋雨吹吹风?”

    “小瑞,”那盲眼女子唤回小童,从贴身衣物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浑身透湿,这小布包却仍是干的。“把这个给小哥哥。几块姜糖,吃了能驱寒。”那小童将布包塞给白玉堂后,女子便牵了他的手欲离去。

    白玉堂躺不住了,鲤鱼打挺起身,“大娘,多谢大娘。但是这个我不需要的,还是给小瑞吧。”

    “收着吧。瑜儿若是在世,也有你这么大了。”女子轻声细语。

    白玉堂偷偷把姜糖塞回给小童,疑惑问:“瑜儿?”

    女子微微一笑,幽幽叹息:“他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和他爹一样,都死在延州,西夏人的刀下。我啊,是每天夜里都还能梦到他们。”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丈夫和长子一死,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孩子他爹常说,忠义之士不会死。因为一个死了,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他们都是忠义之士,还活在我这里,活在他们救下的人心里,活在,”女子抚摸着小童的脑袋,“小瑞身上。是不是?”

    小瑞挥起小拳头以一口奶音斩钉截铁地说:“小瑞长大了要去打仗,还天下一个太平。”

    白玉堂水渍溟濛的眼渐渐流露星光,似晨曦初露,刺破晓夜。“大娘,”他叫住这对母子,将身上几块银子给了他们,“我要去个地方,这些银子带着也是累赘。你们若是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请劳烦大娘将它们发放给有所需的人。在此谢过了。”

    “小哥哥要去哪里?”小童一眨不眨地问。

    先前半死不活死鱼翻白眼,可眼下,白玉堂的身上有一股劲。这是一种将周身骨头寸寸打碎又一段段接起来的劲,看尽生死遍尝苦果,可下一瞬这个被命运打击得一无所有的少年重又出人意料地在满地废墟中站了起来。凤凰涅槃。浴火新生。

    飘摇风雨下白玉堂侧身。眉目斜飞,扬起一个桀骜不驯的锋利弧度,“冲霄楼。”

    ☆、第十章(1)

    白金堂临死前谈笑风生地嘱托白玉堂:“理诣归一处,侧身天地无刘表,记好了。”

    这两句诗风马牛不相及根本就出自两处,各自取上下句倒是能瞧出端倪。理诣归一处,心行不二中。二中成冲。鸡鸣风雨潇潇,侧身天地无刘表,雨肖便是霄。传言冲霄楼本是前朝白丞相所留,后经襄阳王赵珏改建成八角高楼,拔地倚天,以“冲霄”为名。白金堂虚挪象棋时将将子与相子重合也正是这个理。

    言下之意,画影剑就在冲霄楼中。

    冲霄楼共计七层,飞阁流丹富丽堂皇。正门口站一双无精打采的侍卫,巡逻游防的兵马来回不息。

    自未时起,一白衣少年已在冲霄楼附近来来回回转悠三趟。第一次骑一只骨瘦如柴的驴,第二回驴不见了却多了顶遮盖眉眼的斗笠。第三次一身清风,腰上带的剑就是寻常打铁铺里贱卖一两文的地摊货。人来人往,这少年混迹其中如鱼得水。

    功夫不负有心人,约一更时分巡防兵马换防,一时之间冲霄楼前青黄不接。

    少年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路探头探脑,缓缓靠近冲霄大门。

    门前那两侍卫都当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在游山玩水,起铁锈的□□都搁置在旁。

    这少年倒也懂规矩,在离门三丈的距离停驻。恋恋不舍地瞻仰高楼许久,终从冲霄门前走过。

    驻守太久四下又没什么人,这俩侍卫凑到一块儿交头接耳起来。提及哪家红楼的哪位姑娘家唱的哪首小曲儿千回百转莺啼燕转,彼此笑得心知肚明。其中一人先收敛笑容,“就快换人了,再放亮招子盯会。万一出点事,王爷那边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嘟囔,“怕什么怕,这不没人。楼里不还有机关吗,倒霉的也是进楼……呃……”

    戛然而止。一柄最寻常的剑从侧方刺入咽喉,一箭双雕直接穿死两个。这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向后微倒,刚好被柱子架住了。

    少年抽回剑仔细试干净,呛一声回鞘。这少年眼尾带梢剑眉薄唇,眼睑下半露的目光有种惊风破雨的锋锐,正是白玉堂。收拾掉门口两个喽啰,白玉堂行浮云之迅,白光一闪闯入冲霄楼里。

    楼梯设在北侧,有二人把手。

    赵珏身后有邓家堡势力,修筑冲霄楼少不得出谋划策。无论从方位、设数、布局来看,冲霄楼都暗合星象八卦之道,是一座彻彻底底的机关楼。白玉堂并不想打草惊蛇,故而仅凭目力挑出那些猝不及防的机关所在。

    有黑风寨山牢在前,冲霄楼里最初几道机关万变不离其宗。

    白玉堂伏地而行抹了第一层侍卫的脖子,绕柱腾飞端了第二层防备,攀顶摸掉第三层防守,飞蝗石干掉第四层人马又一鼓作气闯上第五层,除了尸首没来得及扫尾简直完美无缺神不知鬼不觉。所有的机关形同虚设,一路给白玉堂放行。

    每上一层,整个平台便小上一圈。到第五层只有底层一半大小,上行的楼梯还好死不活建在正中央。

    好狗不挡道,王兴祖显然比不上一只善解人意的狗。这墙头草不知为何从阴山教千里迢迢来到冲霄楼,被几个侍卫五花大绑压在楼梯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领头的侍卫提一把厚背利刀,分量极大。刀脊上骚气十足地串一溜中看不中用的铜环,重刀一挪叮叮咚咚地响。

    王兴祖这张熟面孔并没有牵动白玉堂的怜香惜玉之情,白玉堂琢磨的是把这群人声东击西引开还是一个不落收拾。可狐狸尾巴藏不住,白玉堂连过四层横扫一干侍卫机关的壮举终于曝了光。

    “大大大事不好了,有人闯进楼里,楼下四层的弟兄都已经……已经……”小侍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死了!”

    那长刀侍卫当机立断喝令,“开阵。”

    冲霄七层,北斗七星。第一层楼梯在北,阵法行坎,布局为天枢宫贪狼。这第五层楼梯居中,尊天枢宫廉贞。白玉堂岂容这群三脚猫在他门前弄机关,三枚飞蝗石看也不看接连出手,身形一跃于半空长剑出鞘。

    两粒飞蝗石打中操控机关的侍卫,飞来横祸打得这两人声都没吭就归了西,另一粒似星渡横野回旋疾行,划了道弧咔擦一声卡入缝隙。机关齿轮方积了势还没来得及转,将启的轰鸣硬生生停滞,阵法遭到扼杀。

    余下的侍卫纷纷拔剑抽刀,战战兢兢迎敌,一不小心还能将刀柄剑鞘戳中自己人。

    白玉堂一声冷笑,身影快得不可思议,以至于旁人瞧来虚影重重。流云剑锐出险收,一剑一个两剑一双把这伙蛇鼠尽数诛杀。剑是寻常剑,一入白玉堂之手立刻飞上枝头变凤凰,似雪龙泛江银虬翔空。还是轻峻险疾的流云剑,但又与之前不一样。多出来的味道,是生死无常之间游刃有余的落拓。

    王兴祖轻车驾熟地趁机爬出混战地带,溜到一根棱柱边磨手上的麻绳。

    白玉堂剑指流云锐不可当,转眼功夫只剩下那领头的持刀侍卫。

    “病太岁张华在此,”这侍卫头领双手持刀正对白玉堂,胡子邋遢的腮帮子一鼓一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从不斩无名之辈。”

    白玉堂无动于衷,一双眼冷若玄冰。

    片刻过后,张华只觉手上一麻刀已脱手,而白玉堂拍他手腕的动作太快都不知动的是手还是脚。当啷一声,厚背刀重重嵌入地,那些个铜环叮叮咚咚敲打刀背。

    白玉堂单手握住这厚背刀的柄,轻轻一拨拔出刀。他一毛不拔一眼都不愿施舍给张华,望着刀刃冷声嗤笑:“这刀不适合你,太沉,拿不稳。女子使的短薄刀大约能趁你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有脾气的张华低叱一声扑向白玉堂。“我跟你拼了!”

    噗通——张华为他的不自量力埋单,整个人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腹内翻江倒海张口便是满嘴的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厚背刀在白玉堂手里乖得像个孙子,刀锋森森从天而降,脖子上一凉再无知觉。

    遍地狼藉,白玉堂一人一剑纤尘不染。

    第五层的活物只余白玉堂和会溜的王兴祖。王兴祖已挣脱身上麻绳,此时见风使舵,不计前嫌地和白玉堂攀亲带故,“师弟。”

    白玉堂闻声,侧目。

    这眼神孤锐狠厉,仿佛苍茫原野上饿了一冬的孤狼。王兴祖一点不怀疑白玉堂下一刻就会杀了他,不过他媚上欺下在夹缝中求生的本领炉火纯青。“我知道怎么去冲霄楼顶还知道那几件镇楼之宝都藏在哪里。”

    白玉堂眼中□□的狠戾淡了一些,继而微微一笑。笑里藏刀,半敛半放的杀气令王兴祖愈发不寒而栗。

    “师弟,往,往哪里走?”王兴祖见白玉堂没有发号施令的意思,陪着笑试探。

    白玉堂将剑一收,言简意赅,“顶层。”

    王兴祖怕白玉堂一个不耐烦挥剑断人命,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跑到楼梯口。朝第六层瞄了一眼又怂了,打着哈哈吞吞吐吐道:“师,师弟。他们肯定已经开了机关等在楼梯口。这冒然上去,占不到好。”

    “机关未启,要你何用?”白玉堂似笑非笑。

    被看透的王兴祖果断抱紧白玉堂大腿不动摇,干脆利落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走到一根柱子旁。剑刃□□柱墩缝,一掀一翘。柱子顶端缓缓开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在楼梯之外另辟上六层的路。

    白玉堂二话不说浮云纵起,身绕柱子如履平地上行,轻而易举穿过口子跃上六层。

    所有的机关部署都是正对楼梯口,白玉堂的不按常理出牌将这群上令下行墨守成规的皇家老鼠打了个不知所措。

    白玉堂起手便是流云剑中横扫千军的瑞云千里,当先几人眼前一白已命丧黄泉。其余人慌慌张张调转机关走向,几千斤重的青铜球在机关臂操纵下往白玉堂身上砸。

    白玉堂的身法神出鬼没摸不着边,用这么巨大笨重的青铜球对付白玉堂简直是攻彼之长事倍功零。白玉堂不慌不忙穿梭在严守以待的侍卫中间,那几个青铜球穷追不舍声势浩大。于是白玉堂没砸到,倒常常误伤他们自己人,一砸便是一摊血肉模糊。

    待这群侍卫自相残杀差不多了,白玉堂出手收掉最后几个人头。失去控制的机关臂横冲直撞,几个青铜球似脱缰野兽砸得整座冲霄楼一晃一晃。白玉堂却心大如天,时不时这里捣鼓下那里拨弄下,煽风点火地操纵这些青铜球释放野性。

    迈了一只脚上来的王兴祖一看架势火急火燎缩回五层,机智地来到角落双手抱头。

    白玉堂玩得尽情,可苦了硕果仅存的七层侍卫。本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原则,七层门户大开,所有人来到六层捉拿罪魁祸首。

    这顶层侍卫显然高人一等,人人甲胄加身,领头那人更是穿了刀剑不入的金丝甲。

    一人声如洪钟地叫嚣:“大胆狂徒,来到冲霄楼还敢嚣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王爷还能给你个全尸。”

    ☆、第十章(2)

    白玉堂不与他们费口舌,一剑流云直接将喊话之人刺杀。

    这倒霉蛋不可置信地歪了下脖子,一颗脑袋就顺着身子滚下来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令这群侍卫颜面无存。着金丝甲那人一挥手,众人训练有素地接手机关手臂操纵位。

    白玉堂毫不含糊,飞来跳去杀人如草芥。三尺长剑寒光闪闪,沾血后越发光耀。

    杂乱无章的青铜重球在操控之下总算重新排兵布阵,几个铜球三面包抄,有条不紊地一个接着一个滚。白玉堂血肉之躯自然不能和铜球对撞,从路边摊上捎来的剑也不足以正面抵挡。几个球滚下来,白玉堂就被逼到了方寸之地。

    此时三个铜球急功近利竟同时砸向白玉堂。铜球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拥而上,可白玉堂八风不动静若瀚海。直到铜球近在咫尺,他才青锋回转一剑正中前方铜球。

    野鹤孤云。

    白玉堂借此一剑纵身一尺,堪堪与另两个铜球擦肩而过。这一剑血气方刚韧劲十足,附了内劲的剑尖锐不可当直直深入铜球。剑扎入铜球后白玉堂翻身腾跃,双脚在剑柄上一点,借此力一下跳上七层。

    六层武曲,七层破军。这六层的总把,恰恰在七层西首。

    见形势不妙,那金甲侍卫命手下之人拼死守卫。自己溜到无人问津的阴地,打开窗户放下根绳索,顺绳滑了下去,畏罪潜逃。然而刚落地便傻了眼,夜色笼罩,冲霄楼下黑压压的一片。响尾蝰和黑眉蛇带了一大批死士已将冲霄楼团团围住,一众人等鸦雀无声。

    白玉堂对冲霄楼外的陷阱毫不知情。刚到七层还没混个脸熟,他就开门见山跳上机关索簧之处。掐算时机把飞蝗石往锁簧要核扔,徐徐升降的链锁没那么顺溜了,刚开始是一顿一顿,后来咔的彻底歇菜,那些运动自如的机关臂也纷纷失控。

    失去控制的青铜球又对这些七层侍卫大开杀戒。等把人杀得差不多这些铜球也安分不少,白玉堂才双手攀着七层窗户,双脚一收一蹬跐溜钻回六层。将残存的几个余孽收拾干净,才总算解决掉了变数和麻烦。

    吓破了胆的王兴祖像只没毛的鹌鹑,瑟瑟发抖地探出半个脑袋。

    白玉堂单手于楼梯阑干一拍,腾空一翻来到七层。

    七层已是顶层。西面供奉着一颗浑圆硕大的夜明珠,在晦暗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与夜明珠并驾齐驱的是一把剑,外套镶金琢玉的剑鞘。事实证明白玉堂是个不解风情的,对于稀世珍宝夜明珠无动于衷,光顾着拿剑了,还嫌弃金玉外鞘是绣花枕头。

    剑甫一入手,白玉堂便知此剑并非画影。可这七层已是冲霄楼机要所在,白玉堂寻遍四下依然不见画影的影子。

    王兴祖偷偷摸摸跟了上来,颇有自知之明地杵在一旁一言不发。

    白玉堂拿着金玉其外的剑思忖。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此为北斗七星。可照《云笈七签》一众的说法,七现二隐,该有九星。另外两星为辅,分别是洞明左辅和隐元右弼。这冲霄楼,会不会也是七现二隐的构造。若是如此,那余下两层又在哪里。

    嵌金的剑鞘硌手得慌,白玉堂索性丢了剑鞘。如此,剑身便一览无余。

    此剑别具一格,剑尖分三叉。

    白玉堂拎着剑闲逛,没多久,他就停在一扇窗户前。回头看了眼王兴祖紧握在手用以壮胆的刀,一摊手,“刀,拿来。”

    “师弟,有眉目吗?”王兴祖立刻把刀双手奉上。

    “没,等死吧。”白玉堂满意地看着王兴祖的脸色由黄转白又由白泛青,接过刀探入缝隙,这里撬一下那里打一下。一番试探以后,白玉堂手起刀落在窗户四面缝隙插了七刀。啪嗒一声,整扇窗里外打个滚翻了面,正对他们的那面露出一个镶嵌在内的圆形机关。圆形中央并列三个孔,与三叉剑尖所差无几。白玉堂再将剑尖放入孔中,手腕一转,那圆形机关阴阳颠倒,发出轮闸滚动挪移声。

    白玉堂依样画葫芦将八面窗户尽数启动,那摆放夜明珠的架子缓缓偏移。

    王兴祖攥紧了满是冷汗的手。

    八户易位,辅星开门。冲霄楼横平竖升,于七层之上又筑两层。高楼九层,高耸入云,方显冲霄之全貌。

    白玉堂跳上八层又来到九层。这一路倒是没遇上麻烦,顺利得无以复加。南首边有一落兵台,上面静静躺着一把其貌不扬的剑。与先前那把配了金玉鞘的剑相比,这把朴素简陋得简直像后娘养大的孩子。

    可就是这把看似平淡无奇的蒙尘之剑,轻易勾起白玉堂内心深处的冲动。似召唤,又似牵引,白玉堂伸手握住剑鞘。指腹的触感微凉而悸动,无须任何誓言证据,此剑就是上古神锋画影。

    这是一把看遍日月沉浮潮涨汐落的剑,是一把承载太多传奇的剑。白家与画影休戚与共可谓骨肉相连。前朝白丞相正是白玉堂的祖辈,选龙穴砂水之福地将其留存。谁想一个阴差阳错,心怀不轨的赵珏也看上此地将原阁改建成冲霄楼。然古物自有其威,赵珏虽瞧不出此剑有什么来头,却在风水先生的指示下择隐星九层而奉。

    一直没闹事的王兴祖突然嚷道:“师弟,待拿了剑,我们回阴山,给展师兄报仇!”

    白玉堂纹丝不动,许久微微转头,眼里的光冷得像千年洞底的玄冰。他面无表情斜视王兴祖,轻飘飘道:“说。”

    王兴祖对于白玉堂的不动手亦或是暂且不动手庆幸不已,可那股眨眼功夫生杀予夺的锐气令他心惊肉跳。“是这样的,襄阳王手下的骁战将军钟雄带人偷袭阴山教,我便是因此被他们擒了带到冲霄楼。当时展师兄为救手下弟兄遭遇暗算,被……被……被乱箭射死死无全尸。”

    白玉堂冷冷盯着王兴祖,像个索命的无常。

    “襄阳王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展师兄大仁大义,”王兴祖泪眼婆娑,不知是感动的还是被吓的,“我们一定要狠狠教训襄阳王,以慰展师兄在天之灵。”

    白玉堂无声冷笑拿起画影,凌空一踏直取王兴祖。

    画影剑一离,落兵台上的重量蓦然一轻,绝杀机关开启。

    白玉堂瞬息来到王兴祖跟前,一把揪住他后领朝先前所在位置落兵台前一丢。转瞬功夫,两人易位。

    地板似卧龙方醒震尾撼天。王兴祖脚下一松滚板一翻,身体一沉便觉痛彻心髓。他嵌在地板里动弹不得,无数尖锐之物瞬间废了他仗以逃跑的腿。贪生怕死之辈大多也怕疼,王兴祖嘴一张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可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嚎叫还没起势,就被从天而降的利刃扎断。

    白玉堂冷眼打量,不落井下石就算得上仁至义尽。

    利刃如疾风骤雨尽数打在王兴祖身上,很快就把他扎成了一只遍体鳞伤的刺猬。一张铜网从底而起,呼的将血肉模糊的王兴祖吊在半空。此时他还剩一口只出不进的气,身上没一块完整的地方,眼睛也仅存了一只。

    白玉堂走到王兴祖咫尺跟前,冰冷无情得像是孤魂之鬼。“四天前,哥哥以血肉之躯独挡桐山倾力之围助我逃脱,他没出来。七日前,师父将几十年功力尽数传与我,不知所踪。叶老阁主因我而死,风师傅为我而死。这一笔笔账,我记得清清楚楚,永世不忘。”

    王兴祖摇摇欲坠吊着的最后一口气也被白玉堂吓走了一半。

    “就算猫儿现在死了,我也不可能被打垮。他非我软肋,我亦非他弱点。更何况,他死不了,”白玉堂的嘴角勾起一个无比讥诮的笑,“他会比你们这些小人活得都要长久都要风光潇洒。现在这个时辰,他也差不多该快到冲霄了。可惜你无缘看到。”

    白玉堂早看出来王兴祖这颠三倒四的墙头草又勾结了赵珏势力,为谋渔翁之利拿到画影,一起做戏哄他入套。王兴祖这张狗嘴吐的话,白玉堂半个字也不信。

    “你不是说,猫儿被乱箭射死死无全尸吗?”白玉堂抓住刺入王兴祖心脉的利刃一拔,鲜血淋漓血珠飞溅。“成全你,让你也死得血肉狼藉,辨不出是人还是狗。”他将利刃狠狠扎回王兴祖的心脉,利刃没柄,继而手腕一拧。

    王兴祖支离破碎的脸定格惊恐万分的神情,一命呜呼。

    冲霄楼外,桐山五蛇率领众死士严正以待。

    持盾小队在先头一字排开,往后是投石机和弓箭手,再后才是剑客刀手。响尾蝰、黑眉蛇、竹叶青分散林立,唯花冲缺席。

    黑眉蛇手上拿了个转针罗盘。当白玉堂画影入手王兴祖殒命铜网,罗盘上的转针嗑了药般抖动圈转,最终针尖正对斜角红色印记停下。“大姐,”黑眉蛇指了指罗盘,向响尾蝰示意。

    响尾蝰□□是一匹高头大马,弥补了她身形玲珑娇小之缺。见罗盘指示,响尾蝰缓缓抬手下令,“放。”

    ☆、第十章(3)

    死士三两人一组合力将磨圆的石块搬上投石机。可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万马奔腾声,似洪涛震怒海啸山河。群马奔袭声如潮汐高涨越来越近,不过短短功夫无数身着夜行黑衣之人策马而来,口中高声呐喊,神兵天降似的把响尾蝰这伙人马四方围困。

    响尾蝰不明这伙人来历,直至她看见展昭。

    这是匹通体乌黑四蹄飞雪的马,脊强腹张,马鬃猎猎,眼如玄铃,乃日行千里的关外神驹踏雪乌骓。一众疾驰的两马中,踏雪乌骓蹄落轻盈神骏非凡,甩开后面马匹足足一丈,可谓千里绝群独领风骚。纵马之人便是展昭。衣履皆沾风尘雨露,一骑当前追风逐浪。跟随展昭而来的,是阴山一教半壁之力。

    “快放!”响尾蝰扯着嗓子下令,手一扬冲展昭打出一排淬毒银针。

    乌骓神驹仰天嘶鸣,后蹄一蹬腾空而起,从最后排剑客刀手头上跳过。展昭剑起诀中切磋暗合琢磨之道,巨阙横斩将牛毛细针尽数震落。深厚中气冲庭入堂,凌空立剑厉声而叱,“我看谁敢!”

    牛毛细针刺中几个尚未反应过来的倒霉鬼,这些人顿时一个个都口吐白沫瞳孔泛青。

    展昭一声光明正大的恐吓,吓得几架投石机齐齐哑了声。唯有一台坚韧不拔地打出一块石头,可终究火候稍欠,砸出的石头所行不过寻常半程。

    展昭自马背一跃而起,燕子横渡直取那台垂死挣扎的投石机,巨阙劈天撼地,投石机哗啦一声碎得四分五裂。废墟中,展昭负手执剑施施然伫立,动如惊鸿静似渊岳,温润如玉的眼神淡淡一扫,便令敌手两股战战生了退意。

    阴山教大队人马也赶了上来。

    不过短短十几日光景,阴山教内已然变天。以孟槐、陆怀墨分别为首的两派同室操戈勾心斗角,他二人同归于尽当真是死无全尸,最终展昭众望所归成为新一代阴山教主。阴山教厉兵秣马多年有的是惊世骇俗的秘密武器,更有卧虎藏龙之辈一直韬光养晦,如今这一切尽数归附展昭调度。

    响尾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展昭会在这个时刻带着一帮小兄弟浩浩荡荡来到冲霄,原本打的响亮的如意算盘尽付东流。

    “萧大哥,”展昭对阻隔中央的一众死士视若无睹,冲阴山教左护法萧世禹道,“这里交给你,如何?”

    萧世禹曾效忠朝堂,南征北战平了无数骚动叛乱,后为奸佞所迫方落草为寇避入阴山教,在教中一呼百应。听得展昭的全权交付,萧世禹哈哈一笑朗声道:“教主放心,萧某定不辱命。各堂弟兄听令,白虎为首,玄武双翼作护,朱雀单兵居中,青龙垫后,列阵!诛杀宵小恶徒!”

    乌骓马铁蹄飒踏穿越重重围障,奔至展昭身侧引颈长嘶。展昭履踏马镫翻身上马,一人一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冲霄楼。

    冲霄九重,揽月摘星。

    白玉堂掂了掂手里的画影,除了血脉相连的动容外似乎也没什么独到之处。他将这把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神兵翻来覆去揣摩,最后索性扣住剑柄锵一声掣剑出鞘。

    剑是好剑,锋长三尺有余,薄如流云蝉翼,蒙尘多年这剑刃仍可斩金截玉。剑柄底端刻“画影”的小篆字样,随手一挥便是满目皎皎流光。可若说这剑是与巨阙齐名的上古神锋画影,终究是棋差一招。究竟哪里不对劲,白玉堂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从八层楼梯飘上一团红影。

    白玉堂手起剑出,冰凉剑锋准确无误落在不速之客的颈项。

    此人丹唇凤目长衫暗红,正是花蝴蝶花冲。目光逆着长剑一路落到白玉堂脸上,肆意逡巡。“是我,”花冲玩味道,“别这么快把我杀了,活着的我可比死了的我要有用得多。毕竟除去花蝴蝶、樊郡琴后人、阴山教穷奇堂堂主外,我还是桐山火赤炼,和你们天鸾花师傅也有那么点交情。”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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