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暴君无删版 作者:风弄
正文 第17节
暴君无删版 作者:风弄
第17节
说话的同时,他猛地弹起,把答案拼尽全力送到兰迪眼前,银色金属在空中泛出危险的光泽。
他们距离接近,而且兰迪正颇有兴趣地把身体凑过来,杜云轩拿着凶器扎进眼前的男人的脖子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电光火石中,他想起自己曾经被迫帮古策刮胡子,当时恨得古策牙痒痒,恨不得给古策一刀,
古策取笑他,问他找得准大动脉的位置吗?
结果他真的给了古策一刀,幸好,只是划在了古策的下巴上。
大动脉,他今天一定找准。
杜云轩的袭击发动得很突然,时机拿捏得很好,如果古策看见他家小熊第一次的杀人行动就能展现出如此风采,应该会非常自豪,但兰迪·莱亚并不仅仅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他是大名鼎鼎的黑狼,有着和古策一样的野兽般的嗅觉和枪林弹雨中历练过来的反应力。
当杜云轩出手的时候,兰迪下意识举手护住了要害。
噗的一声钝响后,拦在脖子前的手背剧痛。
兰迪发出一声低吼,单手拽住杜云轩的项圈,把他提到半空,再狠狠丢到地毯上。
杜云轩被摔得眼冒金星,蜷成一团。
「该死!」兰迪愤怒地低吼,「我是你的堂兄,你的家人!你在伤害自己的血脉!」
杜云轩冷冷回答,「不好意思,从血缘上说,我和古策更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比刚才的刺杀更激怒兰迪。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会给出同样的回答。
兰迪叫了两个手下进来,命令他们,「看好他。另外,叫医生来。」
医生很快出现,手法老道地帮兰迪处理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凶器从兰迪一直保养得非常漂亮的手上取了下来。银栓很小,造成的伤口面积不大,但它很尖,在杜云轩倾尽全力下,几乎把兰迪的掌心扎出一个透明窟窿。
因为栓体上设计有凹槽,也导致兰迪流了不少血。
包扎好伤口后,兰迪控制着火气,恢复从容优雅的表情,看了被两个手下控制住的杜云轩一眼,向听到消息立即赶过来的管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应该拿他怎么办呢,克里斯?可怜的亚力克西亚,已经被野蛮的东方黑帮教坏了。」
管家沉重地扫了杜云轩一眼,转过头,对兰迪不无担忧地说,「虽然我不具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兰迪少爷。但是,我对亚力克西亚少爷的粗暴,感到说不出的失望。莱亚家族是拥有光荣历史的高贵家族,一个对自己堂兄出手的血腥无情的回归者,我恐怕,他会玷污家族的光荣。」
「没你想的那么不可救药,亚力克西亚是家族的一份子,这点毋庸置疑。记住,对莱亚庄园的所有佣人来说,包括你,他都是不可冒犯的亚力克西亚少爷,我不允许有人胆敢对他无礼。」
「既然您这么说,兰迪少爷。」管家的语气里透着不甘心和臣服。
「当然,作为他的堂兄和莱亚家族的现任族长,我也不会放任他的无礼。亚力克西亚,他需要适当的教导。」
「您说得很对,兰迪少爷。」管家恭敬地问,「请问您打算怎么教导亚力克西亚少爷呢?」
「我不希望他受到身体上的伤害,更不希望他美丽的身体留下伤痕。」
「你真是太仁慈了,兰迪少爷。那么,我谨慎地建议,为亚力克西亚找一个严厉的礼仪老师。我知道一个著名的礼仪老师,他专门处理大家族中这种棘手的难题。」
「礼仪老师?」兰迪不禁失笑,温和地看着老管家,「你这个可爱的小老头,想法还保留在一百年前。但是,不可能,我了解亚力克西亚,他的顽固可不是礼仪老师可以纠正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
正值中午,炽白的太阳悬在天空中,狂暴地逐散了所有的云,这时候,如果在太阳底下站上几分钟,人就会脑袋发晕。
今年是非常炎热的一年,持续的高温天气导致物体自燃,甚至引发多起山火。
兰迪转头看了杜云轩一眼。
恰好杜云轩也正瞪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想到他居然为了古策而企图杀死自己,兰迪内心微痛。
他决定给任性的堂弟一点教训。
「庄园的库房里有一个阿波罗热盒,把它拿出来。」
「阿波罗热盒?」管家惊讶地问,「您确定要用它?这东西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是的,把它拿出来。」
第八章
密西西比,巴洛大宅的地牢里。
有什么声音,在脑海回响。
可能你还不清楚,我眼前这具迷人的身体正在享受着什么……
等我确定了巴洛家族族长的死讯,我会把他从这个有趣的玩具上放下来……
他一向很倔强……
古策,不要!
不要听他的!
你说过,有我在,你会活久一点!
杜云轩被仇家伤害时发出的凄惨叫声,刺穿耳膜,撕碎古策的心。
小熊!
别碰我的小熊!
彻骨的剧痛,传遍古策身体每一个角落。
哗!一桶盐水毫不客气地泼到身上,刺激着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在连番酷刑下昏迷过去的古策咳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东方猪,你还没死吧?」
一记皮鞭,狠狠抽在两手被高高吊起的古策身上,鲜血在阴暗的牢房中飞溅开。古策脚下脏兮兮的地板,积着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别太快把他打死了,上头说要慢慢弄死他。在我们的后花园,杀死了我们的族长,这条疯狗!」
「放心,烙铁不会要了他的命的。他会一点一点烂掉。」
烧红的烙铁贴上背部,嗤地一声,空气中充满了蛋白质烧焦的气味。古策闷哼一声,灼热的痛烧到脑神经末梢,他这辈子打人的次数很多,挨打的次数也不少,应对痛苦的经验丰富之极,这种时候与其专注于身体,不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冷冷地想,这档子糗事发生在密西西比,其实算自己走运。
密西西比的黑帮够凶残,但缺乏创意,拷打人这方面,用来用去就是拳头、棍子、皮鞭、烙铁,电刑也不新颖。如果只是这个程度,古策觉得自己还能挨得住一阵。
「这家伙是没有痛觉吗?花了这么多功夫都没听见他求饶。」用刑的男人赤着上身,抹了一把汗。
「人家可是东方的黑夜帝王,大概觉得求饶有失尊严吧?把电线拿过来,我们让他了解一下巴洛家族的尊严。」
在电刑下晕死过去,古策再醒来时,拷打他的男人们已经离开了,把他像块残缺的窗帘一样挂在地牢的横梁上。胸腔很疼,在巴洛大宅的后花园大开杀戒时,自己肋骨也断了两根。
巴洛家族当然不可能给他包扎,自从被丢进地牢,身上的伤口有增无减,古策已经开始感到失血过多的头晕无力了。
地牢的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腐味,光线很暗,但古策还是感到了一丝异样,在牢房外,有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正透过门上的小孔打量着他。
「你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点?」古策开口。
失血兼没机会补充任何水分,他的嗓子干渴得像在冒烟,声音低沉,但仍有一种厚重的冷静和魄力。
「我答应过你会来?」门外的男人不带任何感情地反问。
「伊恩·巴洛,就算干黑帮,也要讲道义。林亚·巴洛一死,你终于有机会成为掌控整个巴洛家族的人,我好歹送了你一份大礼,难道你心底就没有一点感激?」
「原来鼎鼎大名的古策,只是一个以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活命的蠢材。你杀了族长,不管谁成为新任族长,都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你,以维护家族的尊严。再说,你这个快死的可怜虫,耍诡计也搞错了对象。成为下一任族长的人不会是我,尤里·巴洛才是最可能坐上宝座的那一位。」
「那你鬼鬼祟祟地跑到我牢房外干什么?」古策好笑地问,「向我表示慰问,还是最后的告别?」
「想看看敢在巴洛家族的土地上爆起杀人的疯狗,现在落得如何一副惨样。」
「这条疯狗杀了林亚·巴洛,还顺带帮你除掉了十九个,拦在你走向宝座的道路上的绊脚石。卡林·巴洛,飞思·巴洛,莱特克林·巴洛……」古策沙哑而平淡地念出了十九个姓名,「这些人都是林亚·巴洛的嫡系,林亚·巴洛死后,他们一定会坚定地支持尤里·巴洛。但是现在,他们都死了。」
「那又如何?」伊恩·巴洛表面上不为所动,内心却暗潮微涌。
在花园惨剧发生后,他和所有巴洛族人一样愤怒不解,古策一定是疯了才会干出这种狂暴的自寻死路的事。但是很快,这位在巴洛家族中掌握着第三大权力的人发现,古策下手的对象,有着令人惊讶的相似性——他们效忠于林亚·巴洛,而且和尤里·巴洛交情深厚。
经历过那一幕的人,都知道古策杀戮时的恐怖,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咆哮火龙,场面血腥混乱,恍如末日。
然而,这男人却在最大的疯狂中,冷静无比,冷血无比地选择了要杀的人,精准得令人心悸。
以至于伊恩·巴洛再三考虑后,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来地牢走一趟。
和这看起来被揍得快断气,狼狈不堪的男人谈谈。
「而你的拥护者,在后花园,我爱护他们就像爱护自己养的小云雀,连根羽毛都没动。」遍体鳞伤的古老大,不但镇定,而且还保留着幽默感。
「那又如何?」
「我为你创造了这么多的有利条件,如果你还不会抓紧机会,在新族长的斗争中一脚把尤里·巴洛踹死,自己坐上林亚·巴洛的位置……」古策啧啧摇头,在黑暗中微微皱眉。伤口太多,连摇个头都痛得浑身一激。他缓缓说,「……那你,还不如去死。」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
「你本事不错,古策。」伊恩·巴洛遗憾地说,「但很可惜,你还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厉害。」
「你是说我错了?」
「错极了。」
「错在哪?」
「你猜错了人心,猜错了我。」伊恩·巴洛说,「并非所有人对权力都贪得无厌。我满意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就算尤里当了族长,他总有要用我的地方,我会从三号人物变成二号人物,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所以,你就安心地等死吧。」
他无情地说完,刷地关上了门上窥探的小孔。
「二号人物永远没有一号人物风光自由,你何苦屈居人下,当老大,才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想想那有多爽。等你成为了巴洛家族最顶峰的那位,你会需要我这样的盟友,因为那时候你需要人摆平被你踢下去的尤里·巴洛,别人可能是墙头草,我杀了这么多尤里的人,和尤里结怨是结定了,那至少保证了我不会和尤里联手在背后捅你刀子。我有本事,有地盘,有手下,有人脉,你可以很好地拓展东南亚的业务。」
古策犹在有条不紊地游说,彷佛根本不知道游说的对像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我在地球的每个角落都有背景惊人的朋友,例如有一位,他的影响力可以触及塔得莫军事监狱,那里可是地狱,里面发生的暴行令人发指。但是只要他一句话,人间地狱就可以变成人间天堂,他能让任何一个犯人获得最好的待遇,现磨咖啡,新鲜牛排的早餐,每天的热水澡,比别人多两倍的放风时间,甚至配偶探视权。」
只有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和剧痛,回应着他的话。
古策在地牢的阴森黑暗中,沉默等待,他的耐性一向很好,这种陷入绝境的事又不是第一次,有点像钓鲨鱼,够稳,够狠,够冷静,如果再加一点运气,就有机会绝处逢生。
从挂掉黑狼电话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豁出去了,做到最绝,也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剩下的,就看他有没有挑错伊恩·巴洛这条小鲨鱼。
混蛋,快点!
小熊正在黑狼手上受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古策想到自己可怜的宝贝,自信冷静的俊容下,藏着无法形容的焦躁担忧。
刷!
终于,门上的小孔又打开了,一双眼睛出现在孔后,锐利地盯着牢房里被吊得两脚离地的古策,半晌,沉声问,「塔得莫军事监狱?」
「没错。」
「任何一个犯人?最好的待遇?」
「没错。」
「配偶探视权?」
「没错。」
伊恩·巴洛沉吟,「为了活命,你什么谎话都可以说出口。那个鬼地方,没有人可以把触角伸进去。」
「给我一台秘密专线手机,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门外变得安静。
好一阵后,锁打开的声音传来,伊恩·巴洛年轻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他走到古策面前,手里拿着一台手机,冰冷地威胁,「玩任何一点花样,我就把这手机砸碎了,一点一点喂你吃下去。」
古策懒得理会这种低层次的威胁,直接说了一个联系号码,吩咐对方,「拨通之后,让我和他说。」
伊恩·巴洛拨通电话,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古策面前。
听见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古策开口,「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打电话给你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向你道歉,我不该骂你下半身当脑子使了,毕竟把下半身当脑子使,是每个男人的权力。第二,杜云轩出事了,需要你帮忙。你吃了人家的弟弟,这个忙就算你吃霸王餐的一点罚金。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以后在我管得着的地方,你对杜明磊干什么,我当没看见。塔得莫军事监狱的的一个犯人,给他最好的待遇,和配偶探视权,可以过夜的那种。犯人号码是……」
伊恩·巴洛正想说出号码,却震惊地发现,古策已经流畅地报出来了。
「文件三个小时内准备好。」古策挂了电话,面对伊恩·巴洛充满警惕的凶恶眼神,笑了笑,「单人匹马到巴洛家族的地方谈合作,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尽量做多点功课。那人当初被陷害进了世界上最严厉的军事监狱,你差点和家族翻脸,对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伊恩·巴洛。」
伊恩·巴洛审视了古策好一会,「你确实有点本事,黑夜帝王。」
「记住,如果我死了,那人的配偶探视权会立即被取消。」古策停下,摇摇头,修改了自己刚才的说法,「不,配偶探视权还会存在,只是和他共享良辰美景的是哪一位,就不好说了。」
◇ ◆ ◇
杜云轩并不知道什么是阿波罗热盒,既然自己的刺杀行动失败了,还很蠢地被抓住,那么受到惩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要兰迪·莱亚的惩罚,不是古策身体力行的那类型惩罚就好。
他无法忍受被兰迪·莱亚触碰,那可耻的男人就像一条沾着剧毒黏液的蛇,每次他抚摸杜云轩,都让杜云轩感觉被他的毒牙咬了一口。
被押到大太阳底下的草地后,杜云轩才知道兰迪口中的阿波罗热盒,只是一个比棺材小一号的金属盒,黑漆漆的金属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上面锈迹斑斑,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据说在奴隶制还没被废除的时代,我们的祖先用这个惩罚不听话的奴隶。虽然东西很旧,不过应该不会影响使用效果。」兰迪蹲下,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阿波罗热盒,很快就缩回了手,「在太阳底下,它变得有点烫了。」
说完,他命令自己的手下,「请亚力克西亚少爷进去吧。」
杜云轩被两个男人抓着,毫不留情地硬塞到了里面。
沉重的金属声后,盖子关上,最后一丝光被遮蔽后,是完全被隔绝的,漆黑的世界。
这里很狭窄,以杜云轩身体的瘦削,也被挤压到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处于这种没有任何光而过度拘禁的情况下,连呼吸也觉得很困难,彷佛身体上方体积不多的空气变成了固体,沉甸甸压着肺部。
不到一分钟,杜云轩身上的丝绸睡衣就被汗水打湿了。
热,而且闷。
暴晒在炎炎烈日下的金属盒,彷佛变成了一个烤炉,恐怖的热炙烤着杜云轩的每一寸皮肤,脸上渗出了汗珠,但他没有伸手擦去,四面都是带着铁锈味的金属板,把他困得无法动弹,连伸手擦一擦汗都做不到。
就像,被生生埋在地狱里。
「放我出去!」杜云轩用力乱踢,「兰迪·莱亚,你这个虐待狂!我永远不会成为莱亚家族的一员!」
他叫到嗓子嘶哑,没有任何人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会,也许是一辈子,他难受得晕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是在阿波罗热盒里,而这里的温度似乎更高了。
没有被关在里面的人,无法理解漆黑、动弹不得的拘禁,和无可逃避的高温,三者结合的威力。杜云轩很希望自己可以再晕过去,但这种酷刑的程度并不激烈,不会让人产生足以晕厥的剧痛,所以更为折磨人。
他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却无法看见任何一点微小的光,每一秒都是无法形容的煎熬,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艰难的呼吸,再极安静之下,自己的呼吸声也变成了一种变相的折磨,他听着自己绝望的喘息,感觉水分从身体里被高温蒸烤出来,一滴滴流失。
古策。
古策。
古策……
杜云轩在心底轻轻叫着那两个字,希望可以从这个名字里找到一丝力量。
他也许找到了一丝力量,但是找不到一丝清凉,每颗细胞就像放在火上烤一样,是的,像火,无声而残忍地烤着他的生命。
杜云轩的脑子渐渐被混乱占据,眼前似乎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片火焰的红。
好热。
好烫。
恐惧笼罩着他,他根本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爸爸?妈妈?」他光着小脚丫从睡房里跑出来。
走廊的一侧正在燃烧着,他一开门,热浪就舔过他的手,疼得他往回缩。
「妈妈!妈妈!」他害怕地大声叫着,没有人回答。
家具燃烧时烈烈的声音让他不知所措。
「爸爸!」
好热……
好热……
好热!
火一直追着他,他拼命地逃,他找不到爸爸和妈妈,不过他找到了自己的小熊,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熊,平常他会抱着小熊睡觉。但妈妈今天说小熊也要爱干净,说要把小熊带去洗澡,等晒干了再让他继续抱着小熊睡。
为什么小熊会掉在地上?
妈妈呢?
他把小熊紧紧抱着,在原本熟悉,现在却被火焰变得很可怕的家里拼命跑。
小熊不要怕,我带你一起去找爸爸妈妈。
小熊不要怕。
好热……
好热……
古策,你在哪里?
你给我的小熊呢?
杜云轩不知道自己在阿波罗热盒中晕过去了几次,那些烧得皮肤一阵阵剧痛的火焰,还有光着脚丫,抱着毛绒小熊拼命跑的自己,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热坏脑子产生的幻觉。
他依稀记得整个过程中,盒子打开了一次,有人给他喂了一点水,又把他继续关在里面。
他渴得嗓子冒烟,但同时也恨给他喂水的人,补充水分让他更清醒地体验到被关在盒子里的痛苦,被折磨着经历从清醒到浑浑噩噩的整个过程,痛苦而残忍。
喂水的人,是兰迪。
看见亚力克西亚受到教训的可怜模样,他曾经有过一刻心软,考虑把亚力克西亚放出来。但迷迷糊糊喝下清水的亚力克西亚,嘴里居然反覆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和什么熊。
实在是可恨。
所以喂完水后,兰迪又把他关了回去。
直到太阳下山,兰迪才把杜云轩又放了出来,他问杜云轩吸取到教训没有,杜云轩虚弱得无法答话。
兰迪把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低头打量那张俊美憔悴的脸。
「你觉得我对亚力克西亚的教导足够吗?克里斯。」他问管家。
「我觉得,兰迪少爷,您做的一切决定都是英明而且仁慈的。」管家流利的回答,充满了年月才能锤炼的智慧。
「从前我很疑惑,为什么父亲疯狂地爱着凯尔文叔叔,却又要对凯尔文叔叔作出那么多残忍的事。现在我终于明白,如此迷人,又如此倔强,有着这般魔性的宝藏,并不可能唾手可得。你必须征服它,不择手段地彻底征服。」兰迪苦笑着,沉吟片刻,作出了仁慈的决定,「亚力克西亚还需要继续教导,不过,在他身体恢复之前,我会给他一点时间。」
他顿了顿,换了一种淡然的口吻问,「我要的名单,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管家拿出几张写得整整齐齐的纸,「这一张是凯尔文少爷当年曾经交往过的朋友的名单,这一张是和凯尔文少爷在家族事务上接触过的人的名单,这一张,是当年服侍凯尔文少爷的人的名单,包括伺候生活起居的佣人,和保护凯尔文少爷人身安全的保全人员。」
◇ ◆ ◇
巴洛家族的地牢里。
不想古策在专门为他准备的极刑之日前就令人扫兴地挂掉,巴洛家的手下终于把他从天花板上解下来,丢在墙角的一堆乾草上,往他脸上泼了一瓢冷水。
拷打古策的人疲倦地离开后,伊恩·巴洛悄悄到访。
「文件收到了?」
伊恩·巴洛点头,收到文件后,他还立即验证了文件的真实性。古策的朋友能力之强,让人震惊,伊恩·巴洛知道那监狱有多难伸进触手,他一直在暗中努力,却从未取得任何一点突破。
「接下来?」
「放了我,再提供我一些东西,枪械,药品,通讯器材等等。尽量让外界以为我还待在巴洛家的地牢里。」
伊恩·巴洛冷笑,「放了你?你以为我拿到一份文件就像你一样疯了吗?我怎么向家族交代?」
「你交代个屁。」身受重伤的古老大,懒洋洋地像只打盹的老虎,「尤里是二号人物,你是三号人物,我如果在地牢里消失了,尤里才是需要交代的那个。你要做的,是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后把黑锅挂在尤里背上。这家伙自私,愚蠢,怕死,如果他不是林亚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坐上二号位置。所以,如果他发现家族最大的仇敌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居然轻轻松松地逃走了,我敢保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让任何人把这件事说出去。到时候,你就用这件事,慢慢玩死他。」
「这就是东方人的权术?真够阴险的。」
古策笑笑,露出森亮洁白的牙齿,潇洒又邪恶,「权术只是表面,功夫在手底。关键是你的行动力,帮我逃走,事情要做得干净,别把自己栽进去了。送给尤里的黑锅,要够黑,够重。小朋友,混黑道要讲智慧,等你当了老大,你有得慢慢学。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不想那个犯人出什么差错,你最好祈祷我长命百岁。因为我那个能力强大的朋友,刚好是我老婆的弟弟的老公,这种亲戚关系,对东方人来说,是最微妙的。」
伊恩·巴洛考虑了一会。
他不能失去那个监狱里的人,如果想救那人出来,他必须拥有更大的权力,必须掌控整个家族。
他需要尤里倒霉,需要强大的盟友,需要东南亚的渠道,需要货源,需要能把触手伸进监狱的人……眼前这个唇角留着血,却一脸淡定的男人,似乎都占全了。
难道,在他一刀扎在林亚·巴洛脑门上时,就已经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古策这种有能力的盟友,活着,确实比死了有用。
「我需要时间做安排。」
「多久?」
「三天。」
「给你二十四小时。」
「太急了。」
「就当是你获得配偶探视权之前的一次即兴测试。」既然确认了那个犯人在伊恩·巴洛心中的地位,如果不利用到百分之一百二十,那就不是张恒他们仰慕万分的策哥了。
「我们必须等恰当的时机。」
「我要去救一个人,」古策沉声说,「我等不起。」
第九章
三天后,负责袖党东南亚事务的工藤一文被传召回莱亚家族的大本营密西西比。
古策这个黑夜帝王出事后,东南亚的黑道处于血雨腥风的大洗牌中,袖党和洪家的合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工藤一文比从前忙了十倍。
一听说党首黑狼召他回大本营面谈,工藤一文就知道不对劲了。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黑狼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他离开东南亚。
出乎工藤一文的意料,兰迪不是在客厅或者书房,而是在自己充满古典优雅风格的大睡房里召见了工藤一文。
「这次,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兰迪命令手下解开杜云轩手脚的锁链,把他带过来,和自己一道坐在沙发上。他端起咖啡,悠悠地饮了一口,「这一位,是我的堂弟,亚力克西亚·莱亚。」
工藤一文神色如常地向杜云轩问好,「你好,亚力克西亚·莱亚先生。」
「你为莱亚家族服务,已经不少年了吧?」兰迪温和地问。
「是的,党首。最早是在莱亚家族名下的保全公司,后来是党首所创立的袖党,直到被党首提拔为东南亚事务的负责人。」
「听说你刚刚为我的家族服务时,负责保护我的叔叔,凯尔文·莱亚?」
工藤一文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镇定下来,「凯尔文少爷的保全工作,并非由我负责。我当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保全人员,完全听从保全小组组长的命令。」
兰迪轻轻颌首,不经意地提起,「那几年,我的父亲正管着家族的保全公司,换而言之,叔叔的保全小组组长,直接听命于我的父亲。如果他有所叮嘱的话,有关凯尔文叔叔的一切消息,理应不会外泄。」
「是这样的。」
「可是,有人把我叔叔一些不应让别人知道的状况,对别人泄露了。我所说的别人,指的是我的爷爷。」
工藤一文沉默了两秒,笑着恭敬地说,「我不明白党首为什么忽然和我提起这些多年前的往事。」
兰迪也笑了,「因为我觉得,我亲爱的叔叔在爷爷去世后,还可以藏在暗处多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且亚力克西亚在孤儿院的消失,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的堂弟是怎么变成了杜家的养子,这个过程里,必定有某个还没暴露的神秘角色。就算爷爷临死之前安排好了,但一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凯尔文叔叔被爷爷藏起来后不到一年,你因为保全工作去了两趟东南亚,而最后我们发现,凯尔文叔叔一直就藏在东南亚。亚力克西亚失踪的那一年,你又刚好请了半个月的假。听说你在做凯尔文叔叔保全人员的时候,凯尔文叔叔最喜欢和你聊天,以至于父亲因为嫉妒而把你调离叔叔的保全小组,几天后,爷爷就知悉了父亲和叔叔的事……」
工藤一文的脸色渐渐苍白,到最后,兰迪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
早就埋伏在旁的兰迪的手下一拥而上,抓住他,把他的头牢牢按在茶几上。
「我应该感谢你,你为莱亚家族服务多年,而且在亚力克西亚最危险的时候保护了他。」兰迪叹了一口气,「但是很遗憾,我不喜欢我的领地里有太多神秘人物,只好让你消失。」
「你这条无耻的财狼!你不能就这样杀我!这一切都是欲加之罪!你没权力……」
工藤一文愤怒的咆哮在消音枪口下中断。
兰迪收回手枪,音调优雅地命令手下清理尸体和血迹,顺便问厨房为他们的午餐准备了什么。
「主菜是您最喜欢的香烤鲷鱼佐核萝勒沙司,厨师新研究了一道鲑鱼卵蒸蛋佐荷兰酱汁,作为新的开胃菜,希望能合您的胃口,兰迪少爷。」管家熟练地报出菜单,殷勤周到地说,「至于亚力克西亚少爷,他最近的食量实在太糟了。我想他大概习惯了东方人的饮食,所以厨师为他准备了东方料理。但愿他能够多吃两口。」
「你想得很周到,克里斯,他实在吃得太少了。再过两天就好了,等那个男人在林亚·巴洛的葬礼上被当成祭品,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后,他大概会想开一点。你去准备午餐吧,我有些饿了。」
打发了管家,兰迪把头转回来,向杜云轩彬彬有礼地道歉。
「亚力克西亚,今天让你看到了血腥的场面。不过,要继承家族的光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以后会明白的。刚才,你没有被吓到吧?」
「如果你以为,拿把枪,残忍的杀死一个人,就能让我臣服,那你真是太白痴了。」杜云轩冷淡地瞅他一眼,「古策从来没有在我眼前杀过人,但他的威严和震慑力是我见过最强的,你比不上他。」
兰迪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片刻。
然后,他温和地说,「亚力克西亚,你是一朵迷人的玫瑰。我非常爱你,亲爱的堂弟,但是请你小心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因为一朵玫瑰,如果刺太扎手,难免会让人想拿剪刀修剪一下。」
很快管家过来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杜云轩被带到饭厅,和兰迪一起进餐。
和这男人同处一室,杜云轩很倒胃口,这几天他吃得很少,兰迪已经暗示过,如果他再抗拒进食,可能会对他采取不得已的灌食手段。
杜云轩对这种威胁性的暗示不屑一顾。
他被天底下最有震慑力的男人威胁了几千几百次,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假惺惺的卑鄙无耻之徒的威胁吓倒?
「希望您喜欢今天的东方料理,它是专门为您准备的,亚力克西亚少爷。」自从兰迪警告过后,管家对杜云轩一直非常礼貌恭敬,他站在杜云轩身边,亲自为杜云轩揭开了银质的餐盖。
非常地道的东方料理。
韭菜炒蛋,贡菜拌鳝丝,葱蒜清蒸茄子,外加一小碗热汤。
主菜是虾球鸡粒炒饭,不但炒得颗粒均匀,香气诱人,连摆盘都花了心思,白瓷盘中的炒饭,不知被哪位厨师用模具拢出了可爱的小熊造型,用精心镂刻的胡萝卜片和两颗黑豆,点出一张笑容可掬的熊脸。
杜云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小熊,想着那个总爱在激烈运动后,不由分说往自己手里硬塞毛绒小熊的可恶男人,以最大的自控压抑着心里翻起的巨浪,谨慎地垂着眼。
「这是竹笙云耳汤,听说中国人认为,竹笙有着和人参相近的功效,可以令虚弱的身体好转。」管家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和平常一样,恭敬而礼貌,「恕我直言,亚历克里亚少爷,您应该保重身体,为了您的家人。」
「克里斯说得对,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应该多吃点。」兰迪一边享用着开胃菜,一边微笑着说。
杜云轩冷漠缓慢地扫了兰迪一眼,拿起勺子。
兰迪满意地说,「这就对了,亚力克西亚。你很快会需要体力,因为我会……」
他用了含蓄而优雅的说法,来表达某种激烈运动。
「……非常疼爱你。」
「是吗?」杜云轩慢条斯理地把炒饭吞下肚子,冷冷地说,「我以为喜欢用人造男形的人,是因为某方面功能有严重缺陷,所以只能使用替代品。」
兰迪高贵的脸庞,彷佛挨了一巴掌。
片刻后,他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低声说,「很快,我会让你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错误,亚力克西亚。」
「很快,而不是现在。」杜云轩对兰迪充满性暗示的恶心言辞,无法控制内心深处涌出的愤怒,想到这男人对他的每一次触摸,每一次强吻,他就严重反胃,「古策还没有死,不是吗?除非有人连家族的光荣都丢弃了,打算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兰迪终于不再微笑了。
「亲爱的亚力克西亚,」他把刀叉放下,解下餐巾,叹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刺,需要剪一剪了。」
被拽到太阳炙烤下的阿波罗热盒时,杜云轩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
「如果你诚恳认错,我会考虑原谅你。」兰迪说。
杜云轩当然没有满足他的要求,所以兰迪毫不犹豫地命人把他塞进了充当刑具的金属盒里。
「等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我就放你出来。」
盒子关上,光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只有极度的压抑,和令人痛苦万分的高温。
杜云轩很快陷入了恍惚,像回到了曾经的火场,一切那么烫,连空气都是烫的,他找不到爸爸妈妈,只有小熊陪着他。
那只毛绒小熊,模样和古策常常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可爱,一样的手感。
毛绒绒的,很柔。
爸爸妈妈不见了,幸亏还有小熊。
滚烫的烟呛得他很难受,一直流眼泪,他紧紧抱着小熊,一边咳嗽,一边慢慢地爬……
小熊别怕,我们会找到爸爸妈妈。
小熊别怕。
身体被火渐渐烤乾,皮肤一寸一寸裂开般的撕痛,杜云轩在动弹不得的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想,小熊别怕这句话,他对小熊说过,似乎又有人对自己说过。
小熊呢?
那男人硬塞在他手里的,最珍贵的毛绒小熊,当初为什么通通丢进了垃圾桶呢?连一只都没有留下。
如果现在手里能够握着一只,也许,就不会那么恐惧痛苦了。
好热……
好难受……
痛苦得恨不得死去,但杜云轩苦苦撑着。
有人曾经说过,有杜云轩在,他想活久一点。
既然我还撑着,那么,古策,你也要给我活着。
◇ ◆ ◇
克里斯·布勒步伐沉着地走在街上,晨光照着他银白的头发,覆上一层薄薄的橘色光芒。
路上不时有人向他笑着问好。
在莱亚庄园服务了多年,只要没有生病或者休假,这位令人尊敬的管家都会在清晨,到这条有着古朴味道的街上走一走,偶尔,从麦儿大婶的鱼店买一条新鲜的鲑鱼,又或者,从比格大叔的奶酪店,切一块柔皮白奶酪。
这些食物当然不可能端上主人的餐桌,管家在庄园的一应饮食也由雇主无偿供应,但是,有时候,他乐于花一点钱,来享受普通人的乐趣。
「欢迎光临,今天有很不错的新鲜鱼哦,随便挑。」麦儿大婶的迎客词,还是那么千篇一律,但笑容可掬为她加了不少分。
管家微微颌首,他已经是老熟客了,不用店主招待,缓缓踱向最里面的冰柜。
其实,除了买鱼,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冰柜旁,那个秘密传给他消息的男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哪条鱼比较好?」
「我看着都差不多。」
两人对着冰柜挑挑选选,低声交谈。
「你就是把他送到杜家的神秘男人?」
「你就是古策?」其实,不需要古策回答,管家也知道这就是亚力克西亚少爷念念不忘的那男人,他从兰迪少爷的书桌上看过这男人的照片,记得这张脸。
即使这张脸现在多了些难看的伤痕。
「你要救亚力克西亚少爷。」
「他不是什么亚力克西亚,他是杜云轩。是我的人。」
「山庄看守严密,你要救他,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任何代价。」
「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了。」
「我为了他可以一刀捅了林亚·巴洛,你觉得我说任何代价是在放屁?」古策淡淡地反问。
管家沉默着,拿起了冰柜里的一条梭子鱼,仔细看了看,又不满意地放了回去。
「如果你要救他,你必须有一个完美的拯救计划。」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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