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冷酷侯爷俏郎君 作者:边想
正文 第1节
冷酷侯爷俏郎君 作者:边想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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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三谨/冷酷侯爷俏郎君》
作者:边想
文案:
冷若冰霜美貌侯爷攻x文不成武不就身世成谜弱鸡受
伪生子,he,狗血,第一人称主受
白三谨被一颗不知是神物还是魔物的莲子寄生了,九个月后,他开胸取出一团血糊糊的小婴儿,然而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他越看儿子长得越像齐方朔……
楔子
“啪”!
手一滑,水瓢落在地上,顷刻碎成了两瓣儿。
我立在院子中央,呆愣地注视着缓缓走近的那个身影,只觉满心无措,浑身僵硬。
来人最终停在了离我半丈远的地方,面沉似水。
“白三谨,你还活着。”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周身仿佛裹挟着万顷寒冰。我瞬间被冻得一个激灵,不得不从对他目不转睛的痴妄中清醒过来。
“侯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向他拱手施了一礼,“赤阴山一别已有六年,侯爷还是一如当年那般英武不凡……”
他并不想听我无意义地乱拍马屁,冷冷打断:“既然没死,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我……”
“为何不告而别?”
“……”
“为何渺无音信?”
“……”
步步紧逼之下,我口舌发苦,讷讷难言,一时竟像傻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
而就在此时,平地一声雷,炸得本就焦头烂额的我越加措手不及。
“爹,你回来啦!”稚嫩的童音从屋内传出,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响动。
我一惊,也顾不得齐方朔在场,忙大喊:“别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白涟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就摸出来了。虽然一个年长,一个年幼;一个冷漠,一个乖巧;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白涟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和齐方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爹?”齐方朔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转身抱起白涟就逃。
必须逃得远远的,千万不能被齐方朔找到,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白涟做药引,我就当花肥,只能到阴间做一对鬼父子。
“站住!”
我充耳不闻,运起轻功准备跃墙而逃,没成想行至半空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网住,狼狈地抱着白涟跌到了地上。
完了,看来我们父子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逃啊。”齐方朔缓缓踱来,居高临下睨着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怎么不逃了?”
感到怀里的白涟抖了抖,我将他抱得更紧,同时仰头冲齐方朔谄媚一笑:“不逃,不逃了。侯爷有话好好说,别吓到小孩子。”
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敢将我辛苦养大的孩子入药,我就和他拼了。
第一章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我娘,自己的名字到底什么意思?“白三谨”是指哪三谨?
她告诉我说是“谨言、谨行、谨思”的意思。通俗点讲,就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想的不想”。
说完她就开始掉眼泪,我知道她是又想起我爹了,我爹没做到这三点,所以他死了。
随后我娘就抓住我的手,让我发誓一定要人如其名,谨遵这三点,平平安安过一生。我自然是满口答应。
前十八年,我觉得我做得挺好,毕竟归梦谷内人丁稀少,要出格也难,况且还有我娘和我师父看顾着不让我闯祸。但后来我娘去了,没几年师父他老人家也驾鹤归西了,便只剩下师姐和我两个。师姐成了新谷主,不能轻易离开山谷,但是她却希望我多出去看看,闯荡一番。
“男儿志在四方,你正值青春年少,怎可整日窝在归梦谷里?这里虽然幽静,但终究不是你这种少年人该呆的地方,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我总觉得她最后那句才是重点。
师姐虽然是姐,但其实比我要大十多岁,可以做我姨了。因为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所以随他姓,叫梅若雪。我娘走后,她便代替她照顾我,样样操心。
老实说,出不出谷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谷外的花花世界我也一点不向往。不过再这样下去我倒的确要娶不到媳妇儿了。深思熟虑后,我最终还是决定听师姐的,出谷历练几年。
我师父在江湖上以前有个雅号,叫“一言惊世梅五先生”,最出名的不是什么绝世剑法或者高深武学,而是卜算之法以及布阵之术。
师父晚年总说自己泄露了太多天机,必定活不过花甲。他一向说什么中什么,自己的死期自然也不例外,六十大寿前一个月走的,走的相当安详。
师姐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正正经经手把手教的,尽得他真传。我呢,自小对奇门遁甲之流不感兴趣,倒是喜欢舞刀弄剑,师父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看家的三脚猫功夫拿出来教我。所幸我天资尚可,也学得有模有样,师父离世前说就凭我这武功应付一般情况是没问题了,要是遇到不一般的切不可逞能,要学他,走为上策。我说我知道了,一有不对就逃,逃不过就装死嘛。说完就被他头上敲了一记。
出谷那日,我是根据师姐测算的吉时出发的。灵不灵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遇到齐方朔到底是我的幸还是不幸一样。
我记得那天天没亮我就起床梳洗了,吃完早饭还洗了个碗。做完这一切,我背起包袱最后往师姐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总觉得她已经醒了,不来送我,可能是不想因离愁别绪而伤感,她一向是不喜欢自己哭的,说太丑。
“师姐,我走啦!”提气冲那个方向大吼一声,也没再看身后,我头也不回地运起轻功出了谷。
虽然我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归梦谷里,但毕竟谷里还没到自给自足的程度,每隔一段时间师姐和我就要出谷采买一些必备物资回去,所以我也不算完全的不通世事。
只是山谷附近的小村镇和一国的都城比,总还是有差别的。行了大半个月,当我第一次踏入燕都顺饶地界时,就被这个地方的繁华和昌隆所震慑。房屋雕梁画栋,行人锦衣罗裳,甚至街道上漂荡的食物香气都是那样令人垂涎三尺。
我背着一个布包袱,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站在熙熙攘攘的大道中央,几乎要被这令人惊叹的都城迷得失去方向了。
怪不得师姐要我多出来走走,这里和归梦谷简直是两个世界。
但是还没等我感慨完大都城的魅力,我就发现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我的盘缠快没了。
一文钱难死英雄,燕都物价惊人,要是我还想继续游历下去,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势在必行。
可是去哪儿找适合我的活儿干呢?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老天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派人给我指了条明路。
内城的城墙边上人头攒动,一名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站在人群中央,身后跟着数个侍卫模样的壮汉,其中一人手里展示着一张羊皮做的告示,角落盖着燕地的玺印。
“还有没有其他人自告奋勇?只要被侯爷选中,事后赏赐必不会少。”那黑衣人扫视着人群说道。
本是凑个热闹的我一听赏赐不会少立马来了精神,随便拉住一个围观的高大汉子就问:“大哥,这是在干吗?”
对方十分热心,见我一副外乡人的样子,就悉心解释起来。
“我们侯爷要去探访海外仙岛了,这会儿正在招一同出海的人呢,前几天已经招了两波了,据说选中了就会给一大笔银子,完事之后还会再给一笔,出手可阔绰了!”
阔绰好啊,我急需这样阔绰的人物接济。
心里高兴,我忙不迭追问:“谁都能报名吗?”
那汉子一指黑衣年轻人道:“看到没?那是侯爷的贴身侍卫,名唤齐英,他会将报名的人集中到一起带入侯府,让侯爷亲自挑选。怎么,小兄弟也想去试试?”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正缺银子……”
汉子闻言哈哈大笑,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往我肩上拍了两下,我差点没被他拍到地上去。
就在我与他说话的当口,已经有数人走出人群向那黑衣人而去。
“还有吗?”那人环视一圈,高声又问了一遍。
我急急朝他那边挤,嘴里喊着:“有有有!!”
他朝我看来,正好看到我不顾形象地挤出人群,一个不稳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个五体投地,我连忙用剑鞘支地猛地一顶,腰身拧转,险险找回了平衡,这才没出洋相。
“好身手。”齐英赞道。
“见笑了。”我抱剑冲他施了一礼。
他点了点头,随后朝身后的同僚小声嘱咐了几句,没一会儿两辆高大的马车便停在了路边。
这些马车每只轮子的轴上也都系着一枚小巧的铜铃,一开始我对此物不甚明了,直到行驶起来后车轮发出清脆优美的声响,我才恍然悟出它的作用,同时也感到震惊——费那么大力气,竟只为了在行驶的过程中听一听这铃声吗?
还真是穷讲究!
报名的加上我一共有八个人,大家排排坐好,挤了满车。大概都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阵势,上了车后谁也没说话,不是闭目装睡就是盯着一点发呆,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我看到车室中央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盘干果点心,瞧着诱人非常,又因为盘见底我这两日只好省着吃喝,此时实在肚里空空,就将手伸向了其中一盘,没想到半途就和另一个人的手撞在了一起。
我的视线顺着那手看到了手的主人。
是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瞧着一脸机灵,浓眉大眼的少年剑客。
他见我看向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尴尬:“呃……你先请。”收回手,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糕点,最后眯眼笑了笑拈起一块安静地吃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在他之后也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等终于吃饱了,我凑到那个大眼剑客身边,低声问他:“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在下白三谨!”
“哦,我叫程小雨。”对方看着性子挺随和,没作多想就报了自己的名号。
互报了姓名后,瞬间就感觉我俩亲近不少,至少不再是全然的陌生人。我们各自分享了些路上有意思的见闻,还交换佩剑相互赏玩了番,也算其乐融融。
当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按顺序我是最后一个下的,下车的时候正好听到前方的程小雨说了句:“挺有钱的啊。”
他语气实在太淡定,我也没做多想,所以当抬起头的时候,我满脑子瞬间只剩下“果然是我见识太少吗?这才是‘挺有钱’?那很有钱是什么样的?!”这一个想法。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这种规格的建筑还只是一个世袭候的府邸,那作为王都的藤岭,天子居住的皇宫得多大气恢弘?
呆呆望着侯府的屋瓦,我忽然发现房顶上除了常规的几种脊兽,站在最前面,很有种群兽之首意味的是一只灵巧的飞燕。
可能是我看的太入神了,直到程小雨拍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发现大部队已经跟着齐英向前走了。
“你看什么呢?”程小雨往天上看了又看。
“那里有只燕子。”我指了指屋脊方向。
程小雨眯了半天眼,连眼睛都快对上了还是没看到。
跟着齐英进到室内后,也没有地方坐,大家就都站着。在我换了几次姿势站立,最后都忍不住打呵欠的时候,大殿沉重的木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阵香风吹进来,香的我打了个喷嚏。
朝门口看去,只见开门的是两名美貌的少女,将门打开后便恭敬地立在两侧,香味便是从她们身上飘过来的。
接着我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抹雪白的衣袂,和一双同样纤尘不染的靴子。从下往上看,看到脸的位置,那人也正好走了进来。
当看到来人长相时,我微微睁大眼,一时连呼吸都要忘了。
第二章
当真是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看着这张脸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以前师父时常夸赞我长得好,娘和师姐也说我钟灵毓秀,现在想想那应该都是哄我的。跟眼前这位绝色比起来,我只能算姿色平平,任谁看我站在他身边都要黯然失色。
我瞧他头顶发冠上镶着只金燕,与屋顶上的脊兽一般,都是燕地的象征,料想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穆侯齐方朔了。
来燕地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位年轻侯爷的事迹,相传他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而是个彻底的江湖人。出嫁前也曾行走江湖有个仙子的名号,后来被老侯爷看中成了侯爷夫人,便再没干涉过江湖中事。
燕穆侯的一身好武艺实打实继承于这位夫人,而形式作风则完全与他父亲如出一辙,英明果决、睿智过人,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统领燕地,从未见一丝差池,是个十分优秀的统治者。
燕地百姓敬他如神,面对这样的人物,我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侯爷!”齐英向来人行了一礼。
燕穆侯轻轻一摆手,直接了当道:“开始吧。”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像是寒冬腊月结冰的水潭,又像战场上凌冽的寒风,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齐英领命,转向众人:“大家一个个来,先报名字,再报你们各自的专长手艺,捡最拿手的说,无需赘述。”
排在前面的人一个个开始紧张地自我介绍起来,有会木匠的,还有会裁缝的,轮到程小雨的时候,我以为他要说他会使剑,但他却说了另一个大相径庭的技能。
“我会驯马。”程小雨大大方方地说道。
齐方朔面如冷玉,语气无甚起伏地道:“我走水路,不需要马。”
“我还会驯鹰。”程小雨立马接上,“最好的鹰!”
“哦?”齐方朔闻言挑了下眉尖,接着没再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下一位,也就是我。
“你呢?”他问我,“你会什么?”
我紧了紧手中握的剑:“在下白三谨,会点微末功夫。”
很奇怪,当时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不得体的回应,我却仿佛从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中听到了他对我的那声冷嗤。
“我不需要只会微末功夫的拖累。”说完他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留给我。
他对我的轻视是那样显而易见。
也不知怎么地我就脱口而出:“我还会卜算和破阵之术!”
四周落针可闻,他顿住脚步,侧首道:“卜算和破阵?”
我注视着他完美的侧脸,抿了抿唇:“我师父是梅五先生。”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微微转过身体面对我:“一言惊世的梅五先生?”
我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可有信物?”
我一愣,什么意思?怕我是个冒牌货吗?
心中升起丝不悦,我从怀里掏出一块上面刻有阴阳八卦图的铁质令牌,往齐方朔眼前晃了晃。
“我有信物,可你又如何辨别真伪?”
齐方朔看了我一眼,伸出厚重长袖下白皙的左手。
他左手拇指和食指的第一个指节上分别套着一枚尖利的银指套,一同捏住令牌的时候,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粗粗看了两眼,他松开手指:“这有何难,你卜上一卦,要是准便是真的,不准就是假的,不就了了?”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我暗暗叫遭。
但我师父的名号都说出去了,现在再说不行好像显得自己很心虚,而且也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可以!”我咬咬牙,只能应下。
齐方朔道:“就卜他吧。”说着一指站在我身边的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长得又高又壮,肤色是长期烈日暴晒下的黑红,凑近了身侧还能闻股淡淡血腥味。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忽地内心一喜。
这人我认识啊!
“中男属坎为上卦,天干地支属震为下卦,主卦水雷屯。动爻为四,阴阳相调,上兑下震,变卦泽雷随。”我装模作样掐着手指,看向那个汉子,“坎为豕,你可是个杀猪的?”
那汉子大为惊讶,连连称是。
我清清喉咙,继续道:“你最近与人争执,不慎误伤长子,所以急需银两周济,是也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汉子瞪大了眼,显得有几分可笑。
见他如此,我心中一定,于是接着瞎编:“屯卦,象曰:‘水雷屯,君子以经纶。’;随卦,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两卦都有顺遂天运,富贵险中求之意。再看上坎下震,雷雨交加,定是时运不济,多有挫折;上兑下震,雷入泽中,口随身动,定是近日与人做了口舌之争,还动了手。兑为金,震为木,用的不是菜刀就是斧头。两卦又都是克子之兆,血光之灾。我看你面有愁苦,印堂发黑,想来伤得还挺重。”
汉子咽了口唾沫:“你……先生真是高人啊!说的半点不差,神了,真是神了!”
原来他近日与人为了半斤猪肉讨价还价发生了口角,他本就脾气火爆,手边又正好有利器,便挥舞着想威吓对方,但不知怎地竟没察觉挨到他身边的亲儿,手起刀落,把儿子的手指给斩断了三根。他这样的寻常百姓,在顺饶讨生活已是艰难,哪里还有闲钱为儿子医治伤病?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父母又怎会看着孩子去死。这不今日他听说侯爷又在招人,便与家中妻儿道别后只身前来,想要寻一抹生机。
众人听了他的叙述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但我只觉得心虚。我会一言命中,实在不是因为我卜卦有多厉害,而是我租住的那间小客栈,猪肉便是这位大哥供应的,他时常出入客栈,记不得我,我却是认得他的。加上我前几日与那老板娘唠嗑,她将这猪肉贩子的事当做谈资与我闲扯,我随便一听,想不到今日竟然还派上了用场。
“精彩!”齐方朔拍了拍手,脸上却并未见几分惊艳,“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小先生见谅。”
“哪里哪里,侯爷慎重点也是应该的。”我抱拳回了一礼给他,道,“侯爷叫我名字便可,小先生什么的实在不敢当。”
我也搞不清楚刚才到底是赌气多一点还是真的缺钱缺到了这份儿上,明明自己最不擅长的便是周易占卜一类,要是齐方朔让我跟着他的船队一起去那什劳子仙岛,一帆风顺还好,万一,万一要是遇到个阵法让我破或者走到个岔路口让我选正确的是哪一条,我怎么办?妥妥的要露陷啊!
但这会儿后悔也晚了,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将剩下的几个人也问过一遍之后,齐方朔侧首与身边的齐英小声说了几句话,对方闻言恭敬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如来时一样匆匆又走了。真心是不浪费一点时间,来去如风。
“我报到名字的留下,”齐英站姿笔挺,嗓音清澈响亮,“黄明、程小雨、白三谨,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一行八个人,最后要了三个,我和程小雨,一个会卜卦一个会驯鹰,而那个黄明是个木工。
听到没自己名字,其余几个人都失落地准备离开了,特别是刚刚被我卜了一卦的汉子,身影显得尤为颓唐。
心中有些不忍,我一冲动就出声叫住了对方。
“等等!”
没想到另一个声音正好与我重叠,甚至还要高过我。
汉子回过头,齐英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迎了上去:“这些钱是侯爷给你的,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冲动,不然就没这么好运了。”
“多谢侯爷,多谢大人!”
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用胳膊肘挤了挤一旁的程小雨,道:“这燕穆侯瞧着冷冰冰的,倒也是个良善之人,跟着他想必不会吃亏。”
程小雨撇撇嘴,语气凉凉:“你瞧着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样天真。做这么点事就算良善之人了?人心隔肚皮,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好,不然对方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一噎,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这程小雨脾气还真是率直,我有些讪讪挠了挠面皮。
第三章
我和程小雨还有黄明被安排到了侯府中的一座小院暂住,除了我们仨,院里还住着之前两批被选中的人。
在侯府住下后,从其他被选中的几个人那里得知,齐方朔此次出海计划周密,似乎谋划已久,除了自己手下武功高强的侍卫,还请了几个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坐镇,以确保万无一失。
怪不得他看不上我的微末功夫了,我不是滋味地想着,原来是已经请好了高手。
像我、程小雨、黄明这样的还有七个,都是身负奇巧之人,有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也有技艺精湛的铁匠。
在侯府的日子其实挺舒服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穿用度都有人给你送上门,无需自己操心。因为太清闲了,我偶尔会与黄明躲在树荫下掷骰子玩。
骰子都是黄明自己做的,小巧玲珑,手艺十分不错。他比我和程小雨要大上几岁,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但仍未娶妻,说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儿。
“娶媳妇很贵吗?”我问。
“你连聘礼都出不起,谁肯跟你过?”黄明似笑非笑看着我,“你啊现在还小,等过两年就明白了。侯爷不是说回来还有一笔银子给我们吗?加上他前几天给我们的那些,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我打算到时候用这笔钱娶媳妇。”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愁眉不展。
我这次出谷不就是为了带个媳妇回去吗?按照黄明的说法,娶媳妇是很贵的,不知道我以后看上的媳妇会不会嫌弃我没有太多的聘礼?要是我说我会疼她一辈子,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她做,她是否会考虑跟我回谷?
忧愁地思索了一阵,突然被头顶一声尖锐洪亮的猛禽鸣叫声给打断了。
我抬头迎着阳光,眯眼看去,发现是一只漂亮的苍鹰。
它在上方盘旋一阵,越飞越低,最终落在了程小雨戴着牛皮手套的左臂上。
我和黄明一下子围了上去,稀奇的不得了。
“这鹰真漂亮啊!”羽色又黑又亮,爪喙好比墨玉,翼展估摸着能有半丈,“很值钱吧?”
程小雨朝我翻了个白眼:“你肯定买不起。”
我扁扁嘴,刚要伸手去摸摸鹰头,就被他一巴掌拍掉了。
“手不要了?它能一口啄去你半两肉。”
我暗自咋舌,不敢再乱碰,揉着手问他:“后天就出海了,它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小乖能侦察地形、辨别方向,必要时还能充当信鸽传递消息,说不定比你用处都大呢!”
程小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充分了解了我的本质,知道那天齐方朔试我的时候我纯粹瞎猫碰到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才没搞砸,其实本身也就半吊子水平。
黄明倒是让我给他算过一回出门的吉时,结果他按照我算出来的时间出门,没走几步就被雨后地面的青苔弄得脚底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
自此之后这两个人就再也不信我了。
到了晚上,齐英带着两个仆从来了我们院子,一同带来的还有十张契约。
齐英让两个仆从中的一人将契约上的内容大声读给大家听,另一人则将笔墨准备好,依次让众人签字画押。
轮到我的时候,我将纸从头到尾看了遍,看到上面说要是发生伤亡,侯府会按照一定比例发放抚恤金。确定身亡的,除了之前答应给的一笔银子,还有另外的一百两作为补偿。
乖乖,真不愧是有钱人,这阔的!
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上自己的指印,我将契约递还给对方。
“大家这两天早点休息,后天卯时准时出发。”待全部的人都签好字,齐英留下一句话就打算走了。
“等等,齐英大人!”黄明突然出声留人。
齐英转过身望向他:“什么事?”
黄明显得有些局促:“大人不同我们说说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吗?另外具体要我们做些啥事?这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心里实在没底啊。”
“是啊,听说侯爷是要探访仙岛,但是这仙岛到底在哪里,岛上又有什么?总要让我们知道一下,也好早作准备。”
“没错没错!”
另几个人也纷纷附和,显然也十分认同黄明的话。
齐英看了他们几眼,语气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侯爷要探访的是东海外的火曦仙岛,我们可能需要在海上漂泊数月,岛上有什么我也没去过,自然无法告诉你们。至于你们要做什么,那是侯爷的考量,各位只要安心跟着出海就可,其他不用操心。还有问题吗?”
大伙儿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纷纷摇头。
“那好,各位早点休息。”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大家各自回屋,我悄悄走到程小雨身边,低声道:“小雨,你觉得此事如何?”
程小雨一边走一边瞥我一眼:“什么如何?”
“这侯府众人各个神秘兮兮的,连出海找什么都不愿告知,会否其中有诈?”
程小雨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突然变机灵了啊,不是说齐方朔是好人吗?”
好人又不意味着不会坑别人!
我无奈道:“我相信人性本善,喜欢把人往好的一面想,不愿时时提防把世人都想得那样坏,这是我的性格使然,但不意味着我就是个傻子啊。”
“和傻子也差不多。”程小雨显然对我的“人性本善”论嗤之以鼻,但也没有继续和我争辩,而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将我领到开阔处说起悄悄话。
“你别看齐英现在言之凿凿,火曦岛如果真的那么好上,怎会到现在外界还对它一无所知?传说中的仙岛终究是传说中的存在,岛上到底有什么其实谁也不知道。齐方朔要找的东西必定也不会是凡品,不然以他的身份绝不会亲自冒险去寻。”程小雨顿了顿,有些不怀好意地说,“不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宝贝呢,要是碰上哪个仙人设的阵法,我都替你愁得慌,你说要不你就啪叽一下跪地上然后抱齐方朔大腿哭,‘侯爷,我其实是个半吊子’、‘侯爷,饶命啊’,你看怎么着?”
我知道他是诚心挤兑我,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澜,面上也是纹丝不动。
“到时候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啊好兄弟!”我勾着他的肩友好地拍了拍。
他嫌弃地皱了脸:“谁跟你好兄弟,睡了!”说罢不再理我,径自往自个儿屋子走去。
等他走远,我抬头望了望头顶上橙黄的圆月,忧愁地抹了把脸。
要是这两天通宵温故以前师父教给我的那些阵法图,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我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和黄明下棋以及与程小雨比划剑招中度过的。
程小雨这个人,瞧着鬼机灵,武功招式却十分扎实,一招一式间竟有种不符合他纯稚外表的勇猛冲劲。和他对招我总是输多赢少,比多了就很没意思,干脆一心与黄明下棋。
“今天侯府里也很忙碌啊。”明天就要出海了,侯府里却还在几马车几马车的往船上运东西,似乎要把整个侯府搬空一般。
“这一来一去至少小半年,多带点东西有备无患嘛!”黄明说话间将我的“马”给吃掉了,“话说你们听说了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问的我和程小雨一脸莫名。
“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侯爷要找的那样宝物啊,我听何大壮他们说,是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我惊讶地一下没控制住音量。
黄明连忙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两声:“小点声!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说起的。”
程小雨双手托着下巴,圆咕隆咚的大眼睛瞅着黄明方向道:“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何大壮有个亲戚是侯府的侍卫,从他那边打听到的,他拍胸脯打包票说是真的。”
何大壮是和我们住一个院的铁匠,出了名的大嘴巴。
我半信半疑道:“侯爷要长生不老药……自己吃?”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来,风华正茂,龙章凤姿,正是最好的年纪,应当不会这么早就想不开。
程小雨开口:“当今天子已是大衍之年,说不准寻到了是要献给藤岭的。”
夏王乃天下共主,燕地虽强却也只是诸侯国中的一个,齐方朔再厉害亦不过一个世袭候,替天子寻长生不老药,这个说法倒是说得通。
“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明天就要出海了,到时候寻到了大家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不就好了?”我看金乌西斜,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拍拍下摆,“散了吧散了吧!”
这一晚早早睡下,一夜无梦。
翌日天还不亮齐英就派人将我们叫醒了,我一路都是闭着眼上船的,原本想到了船上能好好睡个回笼觉了吧,没想到我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我疰船了!
第四章
齐方朔此次出海选的是一艘三帆楼船,从数量上看规模不算大,但从质量上看……这船光甲板上的建筑就足有三层,高十余丈,每层均设女墙,墙上开箭穴,两边各三十桨,船首配冲角,满满当当可载一千人。
当第一次看到这艘庞然巨物的时候,从未出过海的我再次为燕穆侯的财大气粗而叹为观止。
“这种楼船整个大夏都不会超过百艘。”程小雨站在我身旁说道。
我看港口还停着几艘一模一样的战船,于是道:“有船不用,只带了百来号人,都要出发了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们,看样子侯爷很怕人多嘴杂泄露天机啊,这次远航难道真的是去寻长生不老药的?”
程小雨无所谓地道:“谁知道呢?要是这是搜贼船,左右都上了,再想下也难了,不如静观其变。”
我看着眼前的庞大船只,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等人全部上船了,我和程小雨又一起挤到甲板上看起锚。
当楼船底部的巨大木浆缓缓划动,整体开始朝着港口外驶去时,我俩不约而同惊叹出声。
而此时,朝阳初升,将云与海面染成了赤金,波光粼粼,霞光万丈,景色美不胜收。
晨风徐徐吹过,可能是觉得这景色太美了,程小雨和我手肘支在船舷上,谁也没说话,托着下巴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我似有所感,一转头看向船舱最高那层,猝不及防地,与一双同样波光潋滟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齐方朔站在最高处长眺远方,身边跟着齐英,可能只是无意间瞥了眼我这边,就被我抓个正着。
出于礼节,我只好微微拱手朝他行了一礼,而对方也以颔首回了一礼。
可能是甲板上风大,他身上披了件暗红色的鹤氅,相当打眼。
而就在此时,绘着金燕纹章的巨大船帆被缓缓放下,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与齐方朔的身姿相得益彰,简直配得宛如一幅画般。
从刚刚无意间的一对视开始齐方朔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我却一直挪不开眼睛,呆呆仰脖子往上看,看得程小雨都察觉到不对转过身学我的样子仰头看过去。
“你在看帆还是人?”
他的声音宛若惊雷,劈得我一哆嗦,慌忙收回视线。
“当然是帆了!”
程小雨怪腔怪调地“哼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我却是不管他信不信了,又看了眼齐方朔的方向,抬腿往船舱里走,任程小雨在后面叫也不停。
因为这次带的人少,船舱内的房间一人一间都有剩,仆从与寻常士兵住在底层,大部分侯府的侍卫和齐方朔请来的外援都住在二层,而齐方朔本人和他的亲卫则住在顶层。
我本来也是住在二层的,和黄明还有程小雨是邻居,但是船才开没多久我就感觉不对了,整个人晕的厉害,胃里更是一阵阵翻搅,没多会儿就把早上吃的全吐了,吐得是欲仙欲死。
齐英知道我疰船后,命人给我煮了许多银丹草,水当药服下,草就嚼碎了敷在额上,可惜收效甚微。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程小雨向齐英抗议说我吐得大家食不下咽,强烈要求把我调走。
然后我的房间就被调到了顶层,与齐方朔一层。
不知道是不是顶层高,摇晃的不是那么厉害的原因,我的疰船之症竟很快有所缓解,除了仍食欲不振外,吐倒是不吐了,脸也恢复了血色。
经此一役,黄明和程小雨便总笑话我娇气,说我跟个小娘子孕吐一样,气得我简直想吐他们一身。
在海上没什么波澜的行驶了一个月,每天除了看海就是自己找事做,楼船再大两三天也逛遍了,剩下的日子真是百无聊赖,每天闲得发慌。
但如果我一早知道接下去要遭遇的事,我一定会祈求老天让我一直这么无聊下去。
这天傍晚其实已有征兆。先是云层,严严实实遮挡了天空,不时闪动雷光,昭示着随时降临的狂风暴雨。接着是海浪,颠簸更甚,就连身处顶层都能感觉到船体的剧烈摇晃。
管带通告全船说是夜晚会有雷暴,要大家做好准备。而在这种天气下大伙儿也没了玩乐的心,基本上用过晚膳就各回各家休息了。
我因为怕晕,还特地问随行大夫要了可致人昏睡的药丸在睡前服下,准备来个一觉到天亮。
没想到的是,我半夜就醒了。
船体猛地倾斜,我从床上毫无预警地滚了下来,瞬间就给惊醒了。
窗户早已被狂风吹开,豆大的雨点夹杂腥咸的海风怒啸着拍打在我的脸上,雷声震耳欲聋,让人怀疑下一刻就要劈在船上,或者已经劈在了船上。
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往门外跑,扒住门框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的走廊呼啦啦站了一排人,手上都抓住一条系在女墙上的绳子,让自己不至被甩出去。
黑风孽海,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凡人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看着一个空位,赶紧跌跌撞撞冲过去抓住绳子,打在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海水,没一会儿全身就湿透了。
突然一个大浪,船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我没抓稳,整个人往后摔去。正在暗暗叫糟之时,后背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腰上一紧,我低头看去,揽着我的那只手,拇指和食指上分别戴着枚银指套。
我竟然摔到齐方朔怀里了!
“侯爷!”我赶紧抓住一边的绳索,但非常时期,没法随意变换姿势,后背还是紧紧贴着身后的人,“你当心……别戳到我!”我在风里大声吼叫。
“闭嘴!”低沉中带着点怒气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在这个冰冷的雨夜竟奇迹般地让我感受到了一点烫人的温度。
我身上只穿了亵衣亵裤,被雨水一打,薄薄一层就这么贴在了身体上,要是一个人肯定挺冷的,但两个人贴一起互相传递着体温,反而不觉寒冷。刚刚随便那么一瞥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人只穿了一条裤子打赤膊的,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脱光睡觉的习惯,不然就算安全活到天亮,恐怕也没有脸再面对大家了。
又一个大浪袭来,我耳边响起齐方朔的声音:“抓紧我!”他话音方落,船体就猛地腾空再落下,我反射性地用空余的那只手抓紧腰上那截手臂,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侯爷!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实在不怪我说丧气话,任谁都不会觉得这种天气我们还有命活。
齐方朔的声音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觉得他一定很想就这么把我抛下海去:“有我在,你死不了!”他喘息着道。
过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风浪好像小点了。然后,方才一直被恐惧压倒的另一种感觉立刻涌了上来,鲜明地不容我忽视。
“侯爷,我想吐!”我苦着脸道。
腰上的手更紧了:“憋着!”
我赶忙用手堵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到最后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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