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错欲情归 作者:阿夸
正文 第17节
错欲情归 作者:阿夸
第17节
被骂的写信人是罗嘉生,他离开此地已经二年。每次书信来往,那个混蛋
心里明白他最为关心的人事却在信中绝口不提,或只在信尾附一句:所托之人一
切安好,勿念。
勿念?!
苦笑,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
不想不问不听甚至不敢去记得,怕触及那丝脆弱,怕按捺不住,反而混乱
了。
介亭街依旧,两年的烽火岁月离它似乎很远,其实外强内干,冷清一日甚
一日,连着街边的梧桐也知春较晚,天暖却不见芽生,空举着裸枝指向苍茫的天。
人呢?已走了两年。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二年不是也这样过吗?本来就没有过开始,何来结
束?吻过又如何,又如何……不能再问下去,每次都会有相同的答案,而每次的
答案都让自己胆战心惊。用回避来逃脱思念本是个愚蠢的办法,恰得其反。
二年之痒,痒得多了定为淡薄。可没有来由的感情为什么这样地渗骨,一
丝一缕,固然不是强烈如火瞬间焚身,却是绵绵不绝无休止,从没有料到自己如
此的不正常,幸好他对不正常的状况向来习惯,这种年代有几多事物是正常的?
冯宣仁不甚果断地把亟欲脱口而出的叹息重新吞回肚子里,对着车窗玻璃
上自己的身影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不知道音讯也好,只要安好,别的就无所谓,
想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他妈的!”他轻念着,也许念了太多次,心里郁闷起来。
待车行进院落停罢,门口站着阿刚,口中叼着烟,满脸轻松。冯宣仁掐断
自己的思绪,笑容重返脸上,看阿刚的模样准是好消息。
“完成了?”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钥匙扔给对方。
“还用问,刚才来的电话,干净利索,绝对无问题,”阿刚不无得意地咧
齿而笑,“日本人没有来,军火被劫走了,事情与我们无关,人已经干掉,大家
都能交差。”
“军火劫走了?”冯宣仁皱眉,“谁说的?”
“军统里的消息,可能是假的,”阿刚不以为然,“那与我们无关啊,这
批东西谁都在打主意,烫手的很呢,难不成你……”他望向冯宣仁。
冯宣仁若有所思,略为一顿,转首一笑:“我是想弄批军火来玩玩。”
“啊?”阿刚皱眉,“这可得三思而后行,现在风头正紧着呢。”
“看情形吧。”冯宣仁把手一伸,阿刚会意地递上一根烟。
“别看他们现在大张旗鼓地镇压内部,其实最难缠的是日本人方面,现在
正是趁隙的好机会,人心浮躁游移自顾不暇。”
阿刚未点头,还是不能十分地苟同:“我看还是和兄弟们商量商量吧。”
冯宣仁点头,看着手中的信。
“罗医师的信?”阿刚问。
“是啊。”冯宣仁慢吞吞地撕开信,心不在焉。
“罗医师已经离开两年了吧,”阿刚忽然感慨起来,仰天吐了一口烟,
“不知那双胞兄弟怎么样?老实说有时还会想念起阿诚,那小子蛮有意思的。”
“嗯哼……”冯宣仁看信,虚应着。
“嗳,冯组长,我一直想不通,当初你为什么要把阿诚送走呢,他不是呆
在这里好好的嘛,虽然不是很帮得上忙,可我觉得他挺机灵,是个好人材,说不
定将来会成大事的,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如此戳到痛处的问题冯宣仁自不愿理会他,继续看信,眉头不觉蹙紧。
阿刚犹不自觉,还是独个儿唠叨着:“那会儿你把这小子带到这儿来的时
候,我还怨你怎么把这种毛头小子牵进来,就不怕会坏事嘛,后来才觉得他对你
真不是一般地忠心啊,你瞧他看你的那眼神,嗨,还真有意思,直愣愣似的,真
教人感动。就不知你为何后来就把他给罗医生啦,我们都想不通,猜那小子啥事
做得不得体了吧?”
“没有……留我这儿也不好……”冯宣仁没意识地解释着,忽然提高音量,
“你不是想他嘛,不久就会见到他了。”
“呃?真的?”阿刚惊讶。
冯宣仁一扬手中的信纸:“一个月后。”匆匆举步走向屋内,嘴里还喃喃
自语。
“那家伙安的什么心……”
“谁?什么……”未问得话,被问的人已经不见了,阿刚满脸莫明,继续
对着夜空吞云吐雾。
☆ ☆ ☆春天的夜空,
总是暖暖的,泛着舒人的温柔。
在杂乱无章的书房里,冯二少已经把他本来连看都不想看的某个混蛋的信
已经读了三回,总算明确一件事:阿诚一个月后会被带回这里。有些措手不及,
慢慢涌动的思绪已经如临大敌似的卷起浪潮。
信上只是简单地提及一句:月后来购器具和药品,办理些事务,阿诚同行。
“阿诚”两字,让他把信放下又拿起,眉头松开又收紧,无端的踌躇起来。
两年前分离的一幕在脑海里沉浮,还是能让他于心不安,不是没有看到那
双忧郁的眼睛里强烈的希冀,尽管心中反复说了多遍的“抱歉”,尽管当时自己
冷漠与他别离,尽管……到最后他心中已有悔意,但是始终觉得决定并没有错。
至少,他没有再深陷进去,不是吗?那股错乱的欲望……能攫去理智的情愫让他
深深恐惧。
不管怎么样,阿诚要回来了,不是吗?
春风般温柔的笑意爬上冯二少的脸,淡淡的没有激情,却让努力压抑的东
西给泄了底,只是他自个儿不知。他还不知,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只会让感情产生
两种极端,要么因距离而冷淡,要么因距离而更浓烈。不知不觉他成了后者,却
不知阿诚如何?
这春夜因一封书信而悠长,冯二少在这一夜想起很多事,同时又忘记了很
多事,这些都与他的一个小仆人有关,真不可思议。
☆ ☆ ☆近了,这块
久违的繁华之地。
驶近码头的客轮铿锵几声汽笛,让倚在船栏上的青衫男孩猛然一惊。
真的回来了!
江水混浊不堪如往昔,空气里还是浮着呛鼻的油烟味,悬在码头上广告牌
子依旧光彩夺目妖冶美丽,排排高耸的建筑还是神圣不可侵犯似的让人敛息而叹,
码头上的人也一如从前的拥挤嘈杂。蜂拥到心头的熟悉几乎令人窒息,男孩有瞬
间的恍惚,这是离开还是回去?
当然是回来,或者说稍作停留,这地方不属于他,想着唇边荡出一丝轻笑,
无奈的。
船慢慢靠近,甲板上繁忙起来,有人兴奋地挤到船栏前,用膜拜的眼神望
着这座城市,同时向同伴高喊:到了,到了啊!
到了,真的到了!
男孩没有兴奋,只是看着,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异常。
“在想什么哪?”有人在背后问他。
男孩回头,微笑:“罗医生。”
罗嘉生拍着他的肩膀:“快要靠岸了,我们准备下去吧。”
男孩点头,眼睛看着前方:“这地方好象永远不会变啊!”
“不,它变得太多了,在这里是看不来的。”罗嘉生望着那片灰浊的长岸,
喟然长叹。
男孩没有做声,转身向船舱口走去。
“阿三,知道你哥为什么不愿来吗?”罗嘉生在背后问他。
“不知道。”阿三只是摇头。
罗嘉生点起一支烟,向风中吐了好几口烟,有场好戏他是看不成了,而某
人肯定会失望得很,但是说不定对他们俩都好。
阿三匆匆走进船舱整理行李包,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想知道哥哥不愿来的
原因,心里隐隐明白这和一个人有关。这个人让哥哥两年来闷闷不乐,虽然表面
上无法看出,但他知道他不快乐,那个他熟悉的哥早已远离,如今的兄长满腹心
事却不愿吐露半字。这让阿三极不痛快,他开始有点仇恨起那个人,虽然他对自
己有救命之恩,但让哥远离自己。
船停岸,下船的铃声敲响,甲板上一片嘈杂,这一切让阿三收回心神,提
起东西走出舱门。罗嘉生正等着他,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流下船,涌出码头重新回
到这个令人无法漠视的城市。
阿三在人群中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一对衣衫褴褛的孩子被人拖拽着下船,
背着两个小小的包袱,迈着踉跄的脚步,眼睛里溢满无助的恐慌和对未来的迷茫,
他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哥,我饿了。
他看到当初的自己和哥,时光倒流,不是双手能抓住的,它静静流去一切
不复。
“愿你们好运。”
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不知他和哥阿诚当初下船的时候,是否有人对他们在
心里祝福过,祝福这样无法预测未来的可怜孩子。
也许哥是对的,他们是如此幸运。
阿三把头别过,不忍再看那对小孩子,他们会消失在人群中,在战乱的时
代,在如怒海般难测的城市里,这两个不知从何处拐来的孩子是浪尖的细微泡沫,
随时隐灭无人知晓。
要懂得感激,哥堂皇地说,只可惜在相信的同时却看到他心里的挣扎。
“来接我们了。”罗嘉生指着街边的黑色别克,打断阿三的思绪,那辆车
阿三认得,是冯二少的车子,心无端地紧张,因为是这个人也因为哥。要懂得感
激,他对自己默默地念,仿佛下咒。
车上下来的人并不是冯二少爷,是神色冷峻模样精悍的阿刚,他迎上来笑
着打招呼:“罗先生你们已经到了啊,少爷有事不能亲自来接。路上乱走不快,
让你们久等。”
“才刚来没等多久,麻烦你了。”罗嘉生应答着,把手里的行李给他,帮
着提到车上去。
阿刚转头看见旁边的男孩,眼睛一亮:“阿诚啊,好久不见喽,你长成帅
小伙,快认不出来啦!”
阿三不好意思地回话:“认错人啦,阿刚,我是阿三。”
“啊?”阿刚一怔,搔着头皮大笑起来,“呵呵呵呵,瞧你们兄弟俩的模
样真是折腾人啊,因是少爷跟我说来的是阿诚,我就只认得阿诚了,不要见怪啊!”
“阿诚有事没有来。”罗嘉生含糊一句。
“哎,真是可惜啊,”阿刚自顾说着,替他们关上车门,“我们挺惦记他
的,就连少爷也是,就算他嘴上不说,也是看得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三心中涌起些许不适,不再言语。只留得罗嘉生和
他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着,车子驶向介亭街。
数年苍茫,依旧是满目浮华,变在不变之间游移,全输了记忆中的景象,
看起来陌生和熟悉各半。这是哥印象中的介亭街吗?沿路的风景重重叠叠风情万
种,对阿三来说更是一个陌生而已,他不曾来过,只是从前在和哥闲聊中才听得
关于这街的一二,洋人洋楼洋灯还有洋车,这儿的一切令人怯步的,而哥却在此
地生活了很久,他说他喜欢这儿。阿三却知道自己不喜欢,自车子驶入这街起就
开始厌恶,说不上原因,也许是离原来的世界相距太远了。
黑色铸花铁门“哐啷——”一声徐徐而开,车子驶入一幢洋楼的庭院,然
后停住。庭内春色青葱明媚,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白衫
灰裤,中分短发,犀利的眼神,上扬的嘴角带出俊逸的笑容,因这一庭春色而恬
淡,这当然是冯公馆的二少冯宣仁。
“到喽,下车。”
车门“喀——”地打开,春光泄进,眼前蓦的亮堂,阿三从对他的凝视中
惊醒,慌忙下车。
冯宣仁走上来和罗嘉生寒暄着,然后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轻轻地说:
“欢迎回来,阿诚。”
阿三却在此时此刻失了神竟不知回话,而冯宣仁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转身和罗嘉生边说边向屋内走去。
“少爷……”许久,方才有所反应,而众人已跨进屋内,他急忙跟上。显
然,连少爷都误会他是哥了。
“少爷,我是阿三。”阿三终于开口,心里不知什么原因地有些虚,好似
他不是阿诚就是个错误。
走在前头的冯宣仁明显地一怔,回首望向他,表情失却几秒的生动,即而
微笑依旧:“原来是阿三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你真的和阿诚好像。”他眼中
有一丝歉意,但阿三却觉得那丝歉意不是针对自己的。
一旁的罗嘉生对着好友做了个无辜的鬼脸。
两人随即上楼去谈事情,阿刚拉着阿三去厨房用饭。
“怎么回事?”
一进书房,冯二少拉长了脸对着老友摆面色。
“这不能怪我啊,那小子不肯来嘛。”罗嘉生慢条斯理地自己找把舒服的
滕椅坐下,笑嘻嘻地回他。
“哦?”冯二少皱起眉头。
“天地良心啊,”罗嘉生忍住笑,难得看到这位少爷沮丧的表情,大可欣
赏一番,“我本跟你说是带他来的,可临到走路他又变卦了,死活不肯来,我有
什么办法,难道把他绑着来吗?!”
“我又没怪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冯二少扔给他一个吓人的白眼。
可惜他这位老友是被吓大的,照故笑了出来,并且挺开心:“不说明白,
怕你误会我藏人啊,你冯二少的手段又不是没见识过,怕你一翻脸,本人走不出
此地啊。”
“去你的,”冯宣仁也觉得自己失态,说着也不由笑出声,“只是问问罢
了,不来……也好。”
“哦?”罗嘉生拉长声调,半信半疑眯起眼盯着笑得尴尬的脸,“适才失
望的表情长谁脸上啦,疑是我眼花?”
“好了好了,”冯宣仁有点吃不消了,瞪起眼睛怒恼起来,“你大老远跑
来就为消遣我啊?有话快说有事快谈有屁快放!”
“嘿嘿,几年不见你怎么这脾气还没改啊,”罗嘉生装样叹气,看着老友
的脸色终于放点正经出来,“阿诚现在挺好,我看你们……就算了吧,”等了等
对方的反应,未果,小心地继续说下去,“反正你也订婚了,人不来对你应是件
好事,这……毕竟有点……你自己也明白的。”
冯宣仁静静听着,摸支烟出来抽。
“这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沉默了半晌,他说,挥手一扬,把烟从窗口
扔出去。
“知道就好,”罗嘉生看着他,不甚信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自己
惦量着吧。”
冯宣仁点着头,面无表情:“别谈这个了,我自有分寸。你信中提的事我
已办妥,钱会给你弄的,货你自己去办,现在正紧张可能会有些困难。”
罗嘉生很满意:“找你总没错,总归是冯家的人嘛。现在这儿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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