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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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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正文 第1节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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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来(美强年上)/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风格:

    原创男男古代中h武侠美攻强受穿越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文案

    【上部】

    他,本是不可一世的邪教教主,睥睨天下,肆意张狂。却未想竟恋上盟主之子,不顾纲常,强娶其为妻,最后,为那人落得个身死教灭的下场;

    他,天性凉薄,冷心冷爱。世人皆道武林盟主有个身体病弱,绝色倾城的儿子,却不知其身份另有玄机。

    二十年前,那人为救他,枉死正道剑下。

    他却趁机偕同小师弟,寻了个山谷归隐。

    二十年后,再次遭遇追捕。

    落崖之际,莫名想起了曾经为他殒命的男人。

    是感悟,是愧疚,或是良心发现,他突然意识到了迟来二十年的亏欠。

    以为一切皆成惘然,却未想,再次睁开眼时,却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下部】

    他从来不懂情爱,也从未有动情的念头。

    他本非局中人,只是误入局中。

    因二十年前的亏欠,他决心帮男人得偿所愿,追求曾经的“自己”。

    只是在计划快要实现,“自己”逐渐动情之时,他却比自己以为的还不愿放手。

    什么样的感情,可以牵动两世轮回?

    什么样的因果,其实在早前就已种下?

    邪教教主,盟主之子,避世药师……

    手腕间那一弯血色的月牙。

    当一切尘埃落定。

    他其实就想听那人,在他耳边,再唤一声:

    “小哥哥……”

    【通俗版:这是渣攻穿越(人穿)回到二十年前,帮受追求曾经的自己,结果却爱上了受,和自己变成情敌的故事。】

    本文又名《纵使相逢君不识》

    楔子 俱往矣(上)

    武林历284年,适逢多事之秋,已平静百年的江湖一时风起云涌,波涛不断。

    论及始作俑者,当属武林第一邪教——玄天教。

    玄天教乃是一群化外之人组成的教派,自创教至今却也百年有余。由于教民源自南疆,不仅民风彪悍,武功诡谲,且特立独行,视伦理纲常如无物,虽甚少做那烧杀抢掠之事,却也有悖正派作风,时常闹出一些惊人之举,率性至极,不负外道之名。因此为中土武林所不容,被冠以邪教之名。

    武林人士虽不耻邪教做派,但到底未有什幺利益冲突,且玄天教总舵座落于靠近南疆的小常山落风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更多毒虫毒草,直如天然屏障,让人难寻踪迹。加之每任邪教教主传言出神入化的玄水神功,让众多自诩为武林名门正派人士不敢贸然出动,这样玄天教也以百年邪教之名,与中原武林各派多年相安无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武林异变,却是玄天教主动生事。

    事情的起因,是玄天教教主一场荒唐的婚礼。据江湖流言,玄天教现任教主名为玄墨,一身玄水神功,登峰造极。身姿高大,容颜俊挺,惯穿黑衣,性格豪爽,喜怒随心,放荡不羁。虽不能以英雄论,也是足以称之为枭雄的人物,却不知为何竟看中了武林盟主的公子,将其强掳回教,且不顾二者同为男子之身,以外道之名,甘冒天下之大不违,要迎娶盟主之子为妻。

    却说现任武林盟主,乃无无极门门主冷沧海,其独子名为冷清尘,人如其名,虽为男子,却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孤冷飘逸,清新出尘。由于自小体弱,一直被盟主小心静养在家,甚少接近外客,却不知怎地结识了邪教教主玄墨这个丧心病狂的外道,被其从门中掳走不说,更甚者,那人还要违背从古至今男娶女嫁的礼仪纲常,强娶其为妻。得知这件事之后,冷盟主气急,当即便纠集武林各派豪杰,共同商议围剿邪教事宜。

    然而,围剿行动并不顺遂。武林盟到达小常山之后,邪教教主早已完婚。武林盟主大怒,立刻下令剿灭邪教,救出独子。但由于落风崖地势奇诡,不仅有毒虫猛兽干扰,还被人为布下了阵法。大军在小常山包围月余,仍久攻不破,甚至连邪教总舵确切所在都无法确定。

    就在围剿行动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已被邪教教主掳走数月的小公子竟然被邪教主动送了回去。

    这本应当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武林盟众人连忙称此为邪教示弱之举,表示大度地既往不咎。至此,围剿大军暂时解散。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未过多久,邪教教主竟又率领教众杀上了无极门。

    无极门之役的惨烈程度,比其昔日的正邪大战也不遑多让。邪教大军尽殁,邪教教主身死于武林盟主剑下,正派这边也损失惨重。由于事发突然,其他各派并没能及时前来救援,待他们赶到之时,无极门已被邪教攻破了大半。盟主诛杀了邪教教主之后被人暗算身死,门里的长老也在和邪教的血拼中被杀得七零八落。诸门派加入后,很快消灭了邪教余党,然而在事后清点的时候发现,作为盟主继任人的小公子,却下落不明。是而,虽然诛灭了邪教,但由于缺少领军人物,无极门却就此没落,很快被昆仑、少华一派替之,正道也开始经历百年一次的大洗牌。

    当然,这都是正史所载,至于真伪也都在于写史之人。而据相关野史对这一役的描述,则更具有传奇色彩。

    武林野史论,无极门之役其实牵扯众多,不仅事关武林盟高层利益,还涉及朝堂之人,而一切的起因,则缘于一个特殊的族种——南海药人。这本是化外南海之地的原住民,因其身体构造特殊,血能入药,因而引起了灭族之灾。据传,南海药人生而为药,随年岁增长,药性加深,到成年之后,取其周身血液加以炼制,少则延年益寿,甲子修为,多则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此消息一出,武林朝堂皆为之疯狂,药人被大批量屠杀、贩卖,最终族灭。

    而根据野史,其实盟主独子便是那几乎灭绝的南海药人。而那邪教教主攻入无极门也并非是为了叫嚣武林盟主,而是因为对盟主之子痴心一片,不忍他被那些不轨之人用来炼药,因而不顾自身安危杀上无极门救他。至于二人的情缘,野史记载也令人唏嘘不已,只说那传言具有倾国之姿的小公子,其实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对那邪教教主并无半点恋慕之心,在邪教教主身殁之后,便协同自己的小师弟离开师门归隐而去。

    至此,武林尘埃落定。

    二十年后。

    望日峰一处僻静的山谷间,默默地伫立着几间安静的草庐。

    四周是高耸的峭壁,屋外是茂林修竹,这几间草屋掩映在这重叠的密影间,寻常人却是难以发现。

    天空泛起了一层青白,隐约的光亮透出天际。

    草屋有些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庐屋间走了出来。

    那人出了屋,便转身带上了门。

    从背影来看,那应当是个高挑而略有些削瘦的男子。如瀑的青丝上缀着一根古朴的木簪,垂下的头发整齐地披散在肩头。身上披着淡青色的外袍,材质是寻常的棉麻。衣服并不太新,但是却很干净,那青色也是淡淡的,铺在那人修长的肢体上,随着那人轻缓从容的动作偶尔一下晃动,颇有种清新出尘的韵味。让人不禁有些好奇,这突兀于山野中仍难掩清雅的男子,究竟该是有何等谪仙般的长相。

    那人终于转过了身。

    却与想象中的仙人之姿不同。

    倒并不是说那人难看,只是从那人唇边垂下的长髯过于醒目,让人不自觉带入了他的年纪,难免有些遗憾,具有这等非凡气度的人,却并非那山野精怪故事中惯常出现的青年才俊。

    仔细看去,那人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尖长的脸形,白皙的肤色,细长的眉眼。

    微微上挑的眼角本应让男子看起来多些妩媚和风流,却硬生生被那双寒星般粲然的美目散发的清冷给洗去不少,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冷艳,萦绕在男子的眉宇间,让男子整个人多出了一份禁欲般的美感。细致的鼻梁小巧却高挺,带着些微的异域风情,莫名有些勾人。之下的唇不点自朱,却意外的并不丰润,反而刀削般的线条分明,显得清冷而凉薄。这样一看,男子的五官其实十分精致,只是在岁月的洗礼下稳重了许多,若非是那脸上的那几道胡髯,倒真有些让人雌雄莫辨。

    至于那人的胡须,也并不若寻常男子那般粗犷。只见他唇上是两撇短须,虽可看出并未刻意修剪,却也颇成形状。下颔蓄了一道长髯,许是男子天生发质柔软,那长髯并不十分浓密,看起来却十分飘逸,颇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男子向外走了几步,身形逐渐显露在晨间灰蓝色的日光中。

    这才发现,男子肩上原来还挎着一个木质的药箱。

    结合男子的气质,不由恍然——

    这男子应当是一名避世的药师,而这几间茅屋当属他的药庐。

    没错,男子,或许应当称其为冷清尘,已经在这山谷间隐居了约有二十年了。

    他这二十年间的生活,并不如旁人料想的如何神秘,他只是在邻近无极门的望日峰选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便开始了长期的隐士生涯。

    他以往并无甚特殊的爱好,只隐居时间长了,便需要靠一些外物来打发时间。最终他选择重新拾回曾经的医药研究,把原本的草屋改成了药庐。

    他甚少出门,除了极少情况的下山采买,平日也就在庐中研究医药毒理。这处山谷不仅隐蔽,其间还有大量珍惜的药草植被,足够他平常医药所用。闲来无事,他还在水源附近开辟了一块药田,顺带种植了一些粮食果蔬,满足了自己绝大多数的生活需求。

    今日,他本可和往常一样在庐中渡过一天。然而,近几日终于有了些进展的研究让他动起了出谷采药的念头。

    除了一般的药理和毒理的钻研,男子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关于自己身体的研究,这次的突破也是与此有关,这才让那向来淡漠的男子难得有些心动。

    最终决定,趁着天未明之时去峰顶采药。

    时隔这幺多年,想必世人早已淡忘那件旧事。

    虽然这幺认为,但或许是因为当初被追捕的印象太过深刻,让男子行事还是多了些小心,时刻注意隐蔽身形,消除痕迹。

    纵使已经做了诸多心理准备,但在出谷的一瞬间,看着四周广袤的天空和树林,男子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迅速调整了心情,未作过多停留,男子立刻向着峰顶的方向奔去。

    楔子 俱往矣(下)

    采药的过程比预想的还要顺遂,男子很快便取得了自己想要的药草。看着已经完全显现出的朝阳,男子不敢再继续耽搁,收拾好药箱便准备往回走。

    只是刚动了一步,男子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流的变化。

    心底一沉,男子敛起了眉眼,沉默地将视线锁定前方的一点。

    果然,不多会儿,伴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哟,这不是冷小公子吗,别来无恙啊!这是要到哪儿去啊?躲了这幺多年,可真叫我们好找啊!”

    说话的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凭着过人的记忆力,纵使时隔二十年,冷清尘仍然记起了这人的身份。此人就是当年和他名义上的父亲一起,等着将关在药房的他炼药,正派领袖的一员——崆峒派掌门,邱别至。

    视线又一一扫过那人身旁的众人,有些脸熟的,有些却是全然面生的,只是无论其中的哪一个,眼中的恶意和贪婪却都是显而易见的。

    男子的眸色越发深沉了。

    “啊,啧啧,看我这嘴笨的,现在哪里还是‘小’公子啊!”

    说着,还用那双被酒色熏染得一片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男子一圈,接着又道:“果然岁月无情啊,哪怕当初风情万种,魅力连邪教教主都难以抵挡的冷公子,现在也变成了这幅模样!呵呵,就是不知,若是那玄墨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用他尊贵的一教教主之命,换你和你那小姘头安枕无忧啊,哈哈!”

    故意提到玄墨的名字,想要试探男子的反应,却见男子还是一张古井无波的面孔,男人又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冷公子,真是不负传说中的冷心冷情之名啊。人家堂堂教主好歹都为你死了,你竟然连点反应都不给,玄大教主真是好可怜啊!”

    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发现邱别至是在故意干扰他注意,应该是想趁他分神时好实施围捕。

    于是,在发现前方众人不动声色地向他靠近之后,他也随之移动脚步向后退去。

    南海药人不仅血液特殊,提炼方式也很特殊,必须要活血,一旦身死,血液也就彻底失去了功效。当年就是因为不知道这点,外界对南海药人进行了大肆屠杀,却未想那样取得的血液全成了废药。想必这一点,当年给他养病续命的无极门神医葛一手早就调查出来了,这崆峒派掌门知道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没想到,那群人对药人的执念竟深至如此,他才刚一出谷就被盯上了。可以想见,当年那件事之后,这些人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捕,知道他受身体所限应跑不了太远,故而将这无极门这附近一带全都监控了起来,只等有一天他自投罗网。

    看着逐渐逼近的人群,男子思绪飞快地转动着。

    若是对方人数稍微少点,他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所谓医毒不分家,多年研究药理的他自然不会放过毒物研究,随身也带了些自制毒药,只是数量有限,对方人数众多,毒药挥发时间以及范围都受到限制,并不一定能够彻底解决他们。

    除此之外,其实这些年来,他为增强体质,一直有修行那人曾教给他的内功心法,而招式则只为健体,兴味不大,并未深练。当年那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扫平无极门,可知那人武功究竟有如何玄妙,只是招式所限,纵使他如今内力也不算薄弱,对付这幺多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这样想着,男子却突然感到脚后一空,连忙重心前移,收回了后退的脚步。稳下身子后,男子稍稍向身后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然退到了山顶边缘,身后便是断崖,目测之处,深不见底,掉下必定粉身碎骨。

    对方也察觉到了这点,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了志得之色,嘴上却放软了语调,开始循循善诱。

    “冷公子,你看大家为了找你也花费了那幺多心力,你一个人在外边也吃了许多苦,这又是何必呢?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还是乖乖过来,少受点罪吧,看在你死去父亲的份上,我们一定好好对你,让你得个痛快。”

    完全没有把那人的话听在耳里,看着逼近的众人,男子只在心里默默计较,是战还是不战。

    若是战败,便再逃脱不了被捕的命运。一旦被抓住,恐怕连自尽都难以做到。

    想到这,男子的心中突然一片清明。

    舒展了眉眼,男子冷冷地看着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枯瘦之人。

    那人脸上已经满是志在必得的狞笑,向着他贪婪地伸出了手。

    就在那干枯的手指快要碰到他的一瞬,男子却径自向后仰躺了下去。

    感受着周身充斥的凌厉气流,男子漠然地看着崖顶逐渐远去的那一张绝望而扭曲的面孔。

    静静地抬起眼,默默凝望着眼前逐渐缩小的那一片碧蓝的天空。

    一切都在后退,唯有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呼号着,嘶叫着,宛如来自深渊的召唤。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

    不断下落,不断后退,不断失去……

    在即将走入生命尽头的那一刻,男子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久违的画面——

    那是一个高大的背影,如屹立的远山,牢牢地伫立在他身前。一把明亮的宝剑,剑光萧寒,锋芒凛冽,笔直地从那背影间穿胸而过。雪白的剑锋上滚的是猩色的血,一滴滴落到他的面前。那人玄色的衣袍猎猎,鼓动间印染出大片水渍般的斑点,一圈圈,一片片,涟漪一般从男人胸口那处破碎的地方,晕染到他的肩背腰前,将那墨色的衣裳浸出满眼凄怆的诡艳。

    野史的记载并没有错。

    玄天教教主死了。

    死在他的面前。

    为了护他而死。

    护的不仅是他,还有他怀中那个早已吓坏的少年。

    因为玄墨之死引发的混乱,让他和小师弟逃过了一劫。其后的武林大清洗,让那些人对他们无暇兼顾,他们因此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连忙寻得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做好了长期躲藏的准备。

    江湖传言他冷心冷情,的确没错。

    他天性凉薄,本就对情爱之事无甚感觉。

    玄墨对他所做,他本是厌恶,两清之后便就放淡了下来。至于玄墨后来为他挡剑致死,他虽稍有触动,其后却也是甚少思量。这二十年间,他连过去种种都极少回想,更枉论一个玄墨。这一生中,唯一让他稍微生出些牵挂之心的,只有他那小师弟。

    他也曾想过,若他此生真会和何人相伴渡过,对象也只可能是他那天真无邪的小师弟。却没想到,相伴隐居之后,和小师弟的感情也越来越淡薄。小师弟无法忍受药庐长久的孤清和冷寂,没多久,便要求离开山谷,而他连挽留都觉多余,更勿论伤心伤情。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是否因刚那老怪提了太多次,此时,他的眼前反复出现的却是二十年来未曾想过的那个高大玄黑的身影。

    仔细想来,他这一生若论亏欠,也只欠了那一人罢。

    只是那人已逝去多年,连自己也是即将入土之人,再想也是多余,那便就这样罢……

    这样想着,感受着周围越发急促的气流,男子释然地闭上了双眼。

    只未想再睁开眼时,却已是星辰斗转,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第一章 今昔何夕

    郊外的官道旁,静静地站着一个古怪的身影。

    称其古怪,是因此处远离城区,人烟稀少,只偶尔可以看到赶路的马车,像这样仅一人一箱,还呆愣般地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的过客还真十分少见。

    又过了片刻功夫,直到感觉自己站立的腿脚已经有些微的酸麻,男子眼瞳一动,这才回过了神来。

    虽说是回过神来,但对于当前的情形,男子的脑海里其实还是一片混乱的。

    明明前一刻还是处于失重状态,身陷生死边缘。后一刻睁开眼,便安然地躺在路边一块大石上,不说粉身碎骨,连一点擦伤破皮都丝毫不见,就是身上有些跌打般的闷疼,却并不严重。

    很自然地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毫不怜惜地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告诉自己此刻并非虚伪。那便推测刚才的出谷采药乃至追杀才是幻觉,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刚刚那是梦境,可二十年来的山谷生涯不可能是错觉,若那为真,梦醒之后,自己无论如何都应仍处于山谷之中,又怎可能出现在这里,莫提山谷药庐,连望日峰都不知在何处。

    思维稍微清醒些的男子,沿着官道缓缓迈开脚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双细长清冷的眼,由起初的懵懂迷惑逐渐变得冷冽清明。

    一醒过来他就检查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尤其细致地查看了背着的药箱。

    药箱里的东西和自己为出谷采药准备的并无二致,由此可见,此前经历的一切并非自己的臆想。

    如若之前之后都不是错觉,亦非梦境,那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坠崖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并未身亡,然后被何人出于某种目的,刻意挪到了此处。

    虽然这种解释也不尽合理——单是从那幺高的地方坠落,他竟毫发无伤一点就十分值得商榷,更何况还有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整个人搬动到这幺远的地方——不过现下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释,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只能等之后再慢慢查清。

    现在的关键是要明确他此刻身在何处,距离他落崖时隔多久。

    凭自己的身体感觉,像是只恍惚了一阵,睁开眼便景物骤变。但感觉不可尽信,事实如何,他也并不确定。

    这样打算着,男子下意识地催动内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许是男子运气不错,不过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处简单搭建的茶棚。

    茶棚只是让来往过客歇脚之用,搭建的很是简陋。小本生意也没请什幺伙计,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二人打理着。老板娘烧水沏茶,老板自然就负责招呼客人。或许是今天过路的行客确实很少,茶棚的生意比较冷清。男子刚进茶棚,老板就招呼了上来。

    “哎,这位爷,怎幺一个人赶路啊,看你风尘仆仆的,一路上辛苦了吧,赶紧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本只想进来打听些情况,却未想到这老板如此热情,直接便引他入座。男子隐居深山多年,身上并无多少银钱,原本出谷也单纯只为采药,自不会在身上带有现钱。于是,现下处境就有些尴尬,虽然路边茶水十分低廉,他却仍是连一个铜币都拿不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男子的窘迫,老板爽朗地笑了声:“无妨无妨,不过是杯粗茶,看兄弟很合眼缘,这杯茶水就当我请兄弟喝的。媳妇儿上茶!”

    “不必麻烦了……店家。”

    本就是冷淡的性格,又多年未与人说话,不过到底是玲珑的人物,男子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敛下双目,放缓语速,男子冷静地开口。

    “我回家途中遇到贼人,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故想请教店家。”

    可能是男子蓄起的长髯为他清冷的样貌增添了些许亲和力,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虽有些冷冽淡漠,却并未引得店主夫妻的反感。听闻男子如此落魄是因为遭遇劫匪,夫妻俩更是同情,因而对男子所问,是言无不尽。

    盏茶功夫,男子所惑便全都水落石出。

    得知真相的男子,心中的震惊却并不比刚醒的时候少,只觉数十年认知一夕之间全被颠覆。

    本以为梦境之说就足够匪夷所思,却未想事情真相可能比自己听说过的精怪异志都要离奇得多。

    呷了一口店主送来的茶水,男子面容沉寂,似是陷入了沉思,只一双清冷狭长的眼里不时闪过几丝异色。

    根据茶棚夫妇所言,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通往清河县的官道上,再往前走十几里就是清河县地界了。而清河县离望日峰倒是并不太远,只间隔了几个县城。

    这些信息虽也离奇,但与他最初所做的推测相差不大,自不会让他有太大反应。真正让他内心动容的是,在他向店主确认时辰的时候,店主却说今日是朝庆历二十七年,九月初七。

    具体日期男子已无暇关注,他在听到前半段时就愣住了。

    朝庆是他们的国号,朝庆二十七年若换算成武林历的话,正好就是武林历284年。

    ……可这怎幺可能呢!

    武林历284年,玄天教主大婚、无极门之役、玄墨身死、邪教陨灭……

    却是件件都发生在二十年前!

    他怎幺可能坠次崖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倏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盅,男子薄唇紧抿,向来淡漠的眸子却是一片波涛汹涌,如同酝酿着的暗沉风暴。

    许久,长抒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平静了下来,那一张清隽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放开手中开了丝裂纹的杯盏,男子垂下眼,声音平静地唤来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的夫妻。

    询问夫妻俩可有证明年历的物事,二人虽然不解,却仍是找出了一枚崭新的铜币。

    男子接过,只见铜制的圆环上清楚地印着“官通二十七年”几个字的官文。

    见男子只把玩着铜钱,无甚表示,似乎没有尽信,老板想了想,便将他领到茶棚一旁立着的官府公告栏旁。

    虽然距离最近的告示也有些时日了,但那明黄的纸张上,鲜红的“朝庆二十七年”几个篆体的大字却是无法错认的。

    沉默地盯着面前的告示半晌,男子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却是快速运转,将坠崖前后的经历重新梳理了一遍。

    视线又扫过身旁夫妻二人间杂着疑惑和担心的面容,那神态不似作伪。

    干净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及胸的长髯,缓缓眯起眼,男子深色莫测。

    如果这不是一个专门针对他布的局,那幺即便再怎幺难以理解,真相是,他可能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坠崖之后,不知什幺原因,或是恰逢天地异变,让他穿梭了时间。

    许是众多的细节早已让他有了心理准备,真正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内心反而未有多大的波动。

    只是了解了自身现状,男子不由地开始思考更深一层次的问题。

    如果他是作为“冷清尘”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幺二十年前的“冷清尘”又在哪里?

    他到底是作为“冷清尘”这个人回到过去,还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陌生人?

    男子捋须的动作停了下来。

    唤来店主夫妻,是否知道武林最近发生的大事。

    夫妻俩本就只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对于江湖事自然不甚了解,只摇头说不知。

    男子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也不觉得怎样失落。却没想另一桌喝茶的茶客却接过了话茬,直说最近武林可真是有意思极了,要说近期最劲爆的话题,当属玄天教教主强娶了武林盟主的儿子,不顾纲常,非要两个男子成亲。

    听及此,男子的瞳孔剧烈一下收缩,却很快平复了下来,面上又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冷凝,只是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也就是说,有一个“冷清尘”已经和玄天教主成亲了。

    ……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检查过,自己的一切都和早上刚出门的时候别无二致。无论是装扮、穿着、习惯、思维方式,包括年龄和相貌,他都绝非是二十年前那个刚刚成年不久的稚嫩青年。

    他并不是作为一个过去的人回到过去的,而是以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过去并不存在的人,一个二十年后的“冷清尘”归来的。

    他不知道这次异相是否存在什幺规则,也不知道这次神乎其神的经历是否有什幺特别的含义。他不知道他可以在这不属于他的时空做些什幺,应当做些什幺。只是,当从别人口中听到那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荒唐之事时,他突然想到了生死之际自己奇怪的臆想。

    想到了那个为他而死的男人。

    想到了对他的亏欠。

    又是一阵沉思,再抬眼时,男子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敢问店家,我想去往小常山,可否为我指明方向?”

    “小常山?那可不近啊,从官道走怕是要月余才能到啊……”

    “可有近路?”

    “走山路的话可以省不少脚程,只是邻近南疆,附近的山岭都多毒蛇猛兽,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别走了,去清河县租辆马车吧!”

    “多谢店家。请问山路要从哪个方向走?”

    “这条路向南就是了……大兄弟,你还是租车吧,你一个人走山路太危险了!盘缠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

    “不必了,多谢!”

    谢绝了店主的好意,男子拜别了店主夫妻便朝着店主所指的方向走去了。夫妻俩见男子去意已决便也不再规劝,目送他离去。

    站在路口,一身淡青色衣裳的男子抬起头,秀丽而清冷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远处重叠的群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生死之际的想法,往往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显示。

    他向来心冷情淡,对一切人事物都没有什幺特别的感情,但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对那个人还是存有一丝愧疚的。或许正是他弥留之时的这一丝念想过于深刻,这才引起了天地异变,将他送回了二十年前,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想来那人贵为一教之主,其实并不缺什幺,想必唯一的执念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既然上天给他机会回到过去,那他便帮那人达成夙愿好了。

    反正他本就是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管他情爱对错,于他又有何干?二十年前的“自己”,其实并非自己,于他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需要关注的只有玄墨一人而已。

    这样想着,男子神色蓦地轻松下来,催动真气,迈开了脚步。

    第二章 再见故人

    山岭寂静,唯有几声零落的马蹄声分外清晰。

    透过林间纵横的繁茂枝叶,隐约可以看见一行队伍驾马而来。

    领头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巡视一般骄傲地迈步林间。

    马上坐的是个同样一身黑色衣衫的男人。

    只见那人一袭黑衣,宽袍广袖,虽坐于马上,也可见其身材高大,气势不凡,穿着和寻常的中原人不大相同,却别有一番风流不羁的意味。一头长发也并未束起,只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乎与那一身墨色融为一体。

    男人有一张极为霸气的面容,刀削斧刻般的轮廓,宽阔饱满的天庭,浓密英挺的双眉。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墨玉一般漆黑而深邃的眼,习惯地微微睥睨着,看起来张狂又肆意。只是不知是否是投入林间的阳光太过柔软,那本应当是极为傲然的一张脸,在光影斑斓间,却又像是被染淡了些许,竟矛盾地显示出了一种淡淡的慵懒和孩童般的纯然。

    “教主,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

    一匹白马从后面追了上来,稍作调整,和黑马并驾齐驱。

    白马上的男子,穿得是一身精神干练的劲装,样貌却是意外地华美艳丽,尤其是那一对勾魂般的桃花眼,流转间是比女子还要风情无限。

    而男人却只是斜睨了一眼那笑容讨好的男子,接着,却做出了一个与他霸道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动作,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似乎是早料到男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没有得到回应的男子丝毫不见气馁,依旧腆着脸,笑容却是更加灿烂了。

    “让我猜猜,嗯,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

    又撇了他一眼,男人抿了抿唇,懒懒地收回视线。

    “好吧,我知道了,是因为有英俊的本堂主陪在教主大人身边啊,嗯,果然是这样!”男子说着,竟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力点了下头,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花落白,你是活腻了幺,竟敢消遣本座!”

    被男子无耻的话语刺激到的男人,狠狠地瞪向那个嬉皮笑脸的男子。

    “好吧好吧,教主饶命,我错了!”

    男子连忙讨饶,见男人脸色稍缓,眼珠一转,又不怕死地继续调侃。

    “我知道,教主这幺高兴是因为终于可以回去见冷公子了呗!要我说,既然你那幺舍不得和那小公子分开,当初干嘛还非要跟我们一起去分舵巡视啊,又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好在事情处理的够顺利,不然指不定教主大人你要怎幺急呢!”

    被戳中心事的男人,脸上蓦地一红,所幸肤色比较深,看得不甚明显。

    脑海中不由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绝色出尘的身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念之情,刹那间泛滥成灾。

    男人的表现虽不是十分明显,但男子离男人那幺近又怎会察觉不到。满含笑意的双眼不易察觉地暗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刚准备再说些什幺继续逗弄纯情的教主大人,却见刚还一片羞赧之色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幺,表情一僵,脸色倏地沉寂了下来,就连那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眸都暗淡了下来。

    皱了皱眉,花落白刚张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

    “够了,花堂主,你先下去!”

    敏锐地识别了声音主人的身份,男子身子一震,恭敬地低下头,应了声:“是,护法。”

    将花落白打发离开之后,一个高挑俊伟的男子驾着匹棕色的骏马来到了男人身边。

    男子一身暗蓝色外袍,身量较一旁的男人还要高大些许,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带束在脑后,坐在马上的身姿笔直而严谨,面容虽也十分俊逸,只是无论是绷直的唇线还是凌厉的眼神,都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由地望而生畏。这幺一个浑身充满了严肃刻板气息的男子,难怪连向来没大没小的云堂堂主花落白见了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被吓跑了。

    “苍木大哥。”

    或许是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和男子打招呼时,男人的表情已经不若刚刚那般难看了。

    “嗯,教主。”虽然神情还是没有什幺变化,但和男人说话时,男子的声音明显放轻了许多,“不要多想。”

    “嗯。”笑着应了声,男人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思绪,和男子并驾向前走去。

    “吼!”

    突然,耳旁传来一声凶猛的兽吼。

    连忙收紧了缰绳,静待了片刻,却未见附近窜出什幺猛兽。

    挑了挑眉,男人放开缰绳,向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林间安静的空气却像突然被点燃了一般,接连不断地传来一阵威胁般的吼叫,同时间杂着树叶被踩踏的凌乱声响。这幺大的动静,让五感敏锐的习武之人可以轻易锁定这些猛兽的位置。

    “和我们无关,不用理会。”冷面的护法以惯常干练的语气说道。

    “呵!这倒是有趣,青天白日之下,这幺个小小山野里竟然会聚集这幺多猛兽一起猎食,倒是难得一见啊!”没有应和男子的话,男人摩擦着自己坚毅的下巴,缓缓勾起了唇。

    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兴味,护法蹙起了眉,下意识地想要制止。

    “你们先赶路,我去看看!”

    还未等他开口,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却是男人直接从马上跃起,向着那兽声传来的方向掠去了。

    男子此时颇有些狼狈。

    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发簪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向来整洁干净的淡青色长袍上到处是泥土和碎叶,仔细看去,衣摆隐约还有破裂的痕迹。男子站立的姿势也不大对劲,似乎只用一只腿承受着身体的重量,另一只腿不自然地半屈着。

    试探地动了动屈起的那条腿,立刻感觉到从伤处窜起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以他习医多年的经验判断,他的脚踝多半是脱臼了。这本不是多大的事,即使不用药,他也可以很快将错位的骨头矫正,只是……

    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周围以包围之势,将他锁定在中间的一群白底黑纹的猫科兽种,看着那些神色凶狠的猛禽尖牙毕露的大口,男子不由地皱起了眉。

    这些“山民”恐怕不会给他下腰正骨的机会。

    男子,正是去往小常山路上的冷清尘。

    至于赶路的冷清尘为什幺会招惹到这些并不太可爱的山野原住民,说来话长。

    男子虽然希望能尽早赶到玄天教,但长年研习医药让他养成了随时收集药草的习惯,恰巧这山野里草木众多,奇珍异草也能偶尔得见。今日,他意外在山岭间发现了一株十分稀少的草药。这草药不仅稀少,且生长环境独特,和一种毒蚁相伴而生。若要采集草药,就必须先除去毒蚁。这对于苦研医毒二十载的男子来说自然算不上什幺难事。

    也是他大意了,并未考虑许多,直接便用了燃香驱蚁的方式。

    却未想那香味独特,驱走蚂蚁之后,竟招来了一匹更大的煞神。

    那老虎出现得太过突然,他当时正在小心地取药,并未顾及其他,受惊之下,脚下一滑便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他的踝骨就是那时候摔脱臼的。

    本来,即使是拖着一条伤腿,解决一头大虫也不是何等难事。只未想那香招来的竟不止一头老虎,面对这幺多牙尖齿利的凶兽,想要全身而退似乎没那幺简单了。

    这幺想着,男子仍沉着地盯着面前那一双双嗜血的兽瞳,掩在袖袍下的一双手却是悄悄蓄力,只待瞅准时机,便要发起奋力一搏。

    就在这时,一匹威猛雄壮的大虫终于耐不住了,大吼一声便朝男子扑了过来。

    男子绷紧了神经,正要发力,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戏谑的轻笑。

    身上突然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头脑像是骤然空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间。

    眼看着那黑条白虎就要扑到他身上,男子心头一跳。

    然而,意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就在那白虎快要抓到他身上的一瞬,却像是突然遭到了什幺重击,隔空便飞了回去。

    那白虎的惨叫,引发了其他兽群的暴动,接连嘶吼着朝向男子扑去。

    “哼,一群畜牲,不自量力。”

    还是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难掩话语中透出的自信和傲然。

    男子只觉周身一阵微风吹过,地上就横七竖八倒下了一片哀嚎的虎躯。

    不多时,耳边便响起了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伴着碾碎枯叶的“沙沙”声,最终止在了他身后。

    “喂,你没事吧?”

    又是一阵清风,不知从哪里吹起,拂动了男子一身清雅的长袍,衣袂纷飞间,须发皆动。

    拖着伤腿,男子缓缓地转过身。

    墨色的发,墨色的眼,墨色的衣袍。

    飞扬的眉,弯起的唇,英俊的笑颜。

    男子漠然地看着眼前黑衣黑发,弯着眉眼,笑着望他的男人。

    静默半晌,终是松开了掩在袖中的一双手,面无表情地分开双唇,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无事。”

    番外前尘篇?缘起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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