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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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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归魂 作者:绝歌

    正文 第15节

    [GL]归魂 作者:绝歌

    第15节

    路无归说:“帮我喊魂,喊我的名字,喊三声。”说话间,她提起法尺朝那扑向游清微的鬼兵打过去。

    游清微回过神来,喊:“路无归——”

    “路无归——”

    “路无归——”

    第65章

    连着三声,水里突然冒出一团白光,晃得路无归的眼前一晕。她只觉有许多影象和声音同时呈现在眼前,这一切来得极快又去得极快,如果不是那感觉来得太强烈,她几乎会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她愣了愣,朝水底看去,心说:“我真有魂落在这里?”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魂落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游敬曜拿了她的东西?

    “小闷呆”,游清微的声音响起。她回过神来时,见到游清微正把她搂在怀里,满脸急切地看着她问:“小闷呆!没事吧?”

    路无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便摇了摇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可她又忘了。

    “走!”鬼一冲到路无归的前面,说:“再不走都得死在这。小丫头,指路。”

    路无归朝水里泛着白光的方向指了指,说:“游敬曜在那。”

    龙师叔骤然得知游敬曜的确切位置,激动地大叫一声:“师哥——”就朝着阴河里淌去。他淌进阴河里刚迈出脚,忽然,“哗啦”一声水响,一只水鬼的爪子从阴河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进了水里。

    龙师叔的身子往后一仰就摔了在河水里,被水鬼拖到了河中间。

    那水鬼力气极大,龙师叔连续几个蹬腿都没能把它给踢开。他挥动手里的龙头双刀朝着四周劈去,却是徒劳,更多的水鬼扑上来把他按在了水底下。

    游清微、左小刺、小龙他们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

    小龙大叫一声:“爸——”就要冲进阴河救人,被鬼二一把按住。

    小龙拼命挣扎着大叫:“爸,你放开我,爸——爸——”

    乾哥回过神来,大叫声:“师傅”扑向阴河,他刚到河边就被鬼三拽了回来。

    鬼三大吼:“下去找死啊!”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乾哥,另一只手挥动招魂幡继续赶着扑上来的鬼军。

    忽然,“哗啦”一声水响,一朵巨大的水花溅起。龙师叔浮现在水面上,迅速朝着水岸边飘来,待到潜水处时,一个浑身覆满白鳞的怪物从水里冒出了头,它抱着龙师叔、把龙师叔送到岸边。

    小龙和乾哥扑上前去,把龙师叔拉上岸。

    游清微见到那白鳞怪物,想起路无归曾说她爸爸变成了白鳞怪物,在看到这白鳞怪物的瞬间就知道这是她爸。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白鳞怪物,喊:“爸——”眼泪宛若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她紧紧抓住那满是白鳞的胳膊,一声声的喊:“爸,我是清微,我是清微,爸……”

    那白鳞怪物下意识地想缩手躲开,可看到游清微泪如雨下的样子又顿住了,嘶哑的声音响起:“长这么大了……”幽绿的眼睛泛起水雾,那覆满白鳞的左手抬起来想摸摸她的头,可看到自己那锋利如钩的指甲哪有半分人手的模样,又悄悄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路无归的视线落在白鳞怪物的胸前,它的胸前挂着一块巴掌大的呈墨绿色的螭龙八卦盘,这螭龙八卦盘缺了中间的太极,而缺了的那一块正好与游清微胸前挂的那一块玉的大小一样。她知道这太极八卦图的另一面刻的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图,那图有山有河有日有月。这块螭龙八卦盘是她的。

    有鬼扑过来,被鬼三打飞了。

    更多的鬼扑上来,鬼二都照应不过来了。

    鬼一急得大叫:“走啊——”

    路无归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她的眼里只有那螭龙八卦盘,她看到那螭龙八卦盘中沁有血痕,那鲜红的血痕像血沁玉一样沁在里面,那血是她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感觉,但她就是知道这里面沁的血是她的,她死的时候这螭龙八卦盘就垫在她的身下、她的血渗进了这螭龙八卦盘里。

    小龙背起龙师叔。乾哥、左小刺上前去和游清微一起把水里的白鳞怪物往岸上拽。

    白鳞怪物被游清微他们拽上岸后,游清微他们才看见它的双腿自膝盖以下都没了。

    游清微盯着那断腿,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那泪水怎么也制不住地往下落。

    白鳞怪物趴在地上,那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爪子般的手覆住脸,声音嘶哑地说:“我成了见不得人的怪物。”

    乾哥愣了下,听到白鳞怪物的话才回过神来,他叫了声:“师伯,我背你走!”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不着寸缕的白鳞怪物的腰上,将他背在背上,与鬼一他们会合。

    游清微迅速抹了泪,一把拽住傻站在那发愣的路无归朝前跑。

    鬼一大叫:“找不到路!”又回头喊:“小丫头,小丫头回神了。”

    游清微连叫好几声“小闷呆”,路无归都没有反应,她一着急,一口咬在了路无归的手指尖上,痛得路无归“咝”地一声,扭头看向游清微,问:“咬我做什么?”

    游清微叫道:“找路,出去。”

    路无归又去看游敬曜。游敬曜身上的白鳞和脖子上挂的螭龙八卦盘都让她移不开眼,心里特别难受。

    游清微急声道:“先出去再说。”

    鬼三叫道:“小丫头,指路。”

    路无归朝着有阳气溢来的方向指了下。

    鬼道三人边杀鬼边往前冲,鬼越杀越多,三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浮上脸。

    路无归回过神来,跑到最前方,提起法尺杀鬼开路。

    鬼道三人绕到两侧杀从侧面杀过来的鬼。

    路无归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想了下,把招魂铃扔给了左小刺,说:“摇招魂铃,喊‘回家了’。”

    左小刺下意识地接住路无归扔来的招魂铃,大叫:“什么?”

    路无归大叫一声:“喊!”

    游清微一把抓过左小刺手里的招魂铃,轻轻一摇,喊:“回家了……”

    那清悦的声音在白骨鬼窟中飘荡开来,原本扑杀向他们的鬼兵突然停了下来。

    游清微见到有效,她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又摇了下铃,继续喊:“回家了……”她往前走,挡住她去路的鬼侧身让开道,然后跟在她的身后。

    游清微摇着招魂铃从鬼堆中走过,她每摇一下就喊一声“回家了”,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整个鬼洞里的鬼兵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化作人形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长长的队伍拉得老远……

    路无归提着法尺走在最前面,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游清微的声音“回家了”,那声音在山洞里飘荡着。她也想回家,可是她的家……好像没了。

    她没敢再回头去看游敬曜。游敬曜身上的白鳞、那沁血的螭龙八卦盘,让她知道以前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

    大白死了。

    她也死了。

    这是不可否认、无法逃避的事实。虽然她不知道大白是怎么死的、她不知道自己死了为什么又还活着,但是她知道大白死了,她曾经也死了。

    渐渐的,阳气越来越浓,脚下也不再是阴河边的那种黑泥,而是阳间常见的岩石。

    暗河没有路,许多地方的河道非常窄,落差很高、水流湍急。河水常年的冲洗使得岩壁非常光滑。

    游敬曜拿着路无归带的绳子跳进河水中。进到水里的游敬曜灵活得像一头水兽,它的爪子攀着沿石逆流而上,将绳子挂在水流相对缓和的地方,然后,一个个地把他们带上去。

    有绳子,有游敬曜在旁边托着、往上推,一行人翻过一个又一个的急流处,淌过一片又一片水洼,他们又冷又累,相到搀扶着麻木地往前走。

    龙师叔醒了,看到满身白鳞、游在水里一直跟着他们的怪物,没忍住,“呜”地哽咽出声,压抑地哽咽了几声,又生生地憋了回去,冲着河里的白鳞怪物喊了声:“师哥,咱们回家,师傅和嫂子都还在家等着你。”

    半潜在水里的游敬曜冒出个头,看了眼龙师叔,又往水里潜去。

    龙师叔怕游敬曜因为长了满身白鳞想不开,又说:“师哥,小路之前离魂见过你。你的事嫂子他们都知道,师傅还在,一直在想办法。下井前,我们遇到一条蛟蛇,取了髓,你这病,能治!听说清微的病就是用蛟髓给镇住了。”

    路无归听到龙师叔的话路下突然顿了下,她下意识地朝游清微看去。

    游清微见到路无归停下来,问:“小闷呆,怎么了?”

    路无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她心想:“游清微治病用的蛟髓是谁的?是不是大白的?”她不知道。可她觉得游清微用的蛟髓是大白的。她好像明白了游清微的爸爸为什么要走阴,为什么要找风水大脉,为了杀蛟蛇取蛟髓治病。

    大概是龙师叔的话给了游敬曜信心,他紧紧地跟着众人,在有水的地方就潜在水里,水浅不能游的地方就让乾哥背着他。

    河面越来越宽,水流越来越缓,还有河滩露出来。游敬曜上了岸,由乾哥背着他。

    头顶上空是开阔的岩洞,腊月的寒风吹来,冻得浑身湿透的几人瑟瑟发抖。

    阴气渐渐的淡了,阳气越来越浓,有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再然后,他们看到了星光。

    路无归站在暗河的出口处仰头看着头上的星星,她听到身后的动静,侧身让到一旁。

    鬼道三人把左小刺、小龙他们也拉到了旁边。

    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的鬼兵排成列地从山洞中走出去,待走出山洞后、走在星光下,一个个鬼兵抬起头望向头顶的那满天星辉的苍穹,在腊月的寒风中化作一缕缕轻烟消散在了这天地间。

    走出去了,执念消了,所以都散了。

    路无归看着这些鬼兵一只只消散,想到自己明明死了,却还活在人世间,不由得心想:“大概我有执念未消吧。”可是她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执念,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不甘心的。如果不是见到游清微背上的白鳞,不是做了那些梦,她甚至不记得大白。她想到大白,又想到游敬曜身上的白鳞,她下意识地朝游敬曜看去,然后见到游清微在看她,那眼神好像是在担心她,可是她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游清微担心的。

    好一会儿过后,鬼兵都走光了、散完了,左小刺哆哆嗦嗦地说:“我好冷,能生个火吗?”

    路无归环顾一圈四周,她突然发现他们这群人此刻全都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身上的阳火弱得随时要熄的样子。

    鬼一说:“别歇,这会儿歇了就起不来了。继续走。”

    左小刺哀嚎一声,凑到路无归的身边,缩着身子说:“我觉得我要感冒了。”

    路无归瞥了左小刺一眼,见到她的面色虽然差,但并没有死气,知道她没大事,就没理她,埋头往前走。她,见到有上岸的斜坡便攀着斜坡爬上去,站在河岸边环顾四周,入眼处满是荒凉。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没见到有路且阴气还很重,就继续往前走。

    她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了鸡叫声,见到了庄稼地和农田。

    当看到有小楼出现在视眼中的时候,左小刺激动地大叫:“那有房子。”兴奋得就想奔过去投宿。

    龙师叔一把拉住她,说:“我们不方便。”他说完,回头看向游敬曜。

    路无归也看了眼他们这一群人,一个个浑身是伤不说,衣服都破烂得不行了,满是泥污,还浑身都是死人臭味,这要是去找人投宿,肯定会被人赶。

    鬼道三人环顾一圈四周,鬼一说:“行了,到活人地界了。我们仨撤了。”

    鬼二说了句:“回头再联系。”说完,三人往旁边的小路上一钻,奔着有人的那栋房子去了。

    龙师叔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待走到一户没有人住的空置屋前的时候,他说了句:“等我下。”翻身爬墙上了二楼,拿一块砖砸了人家的玻璃,翻进屋子里。

    没过多久,他抱着一套衣服出来,和乾哥把游敬曜避到一旁,让游敬曜穿上衣服。

    又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上了乡道。

    农村的人起得早,虽然天没有亮,但有些人家已经亮起了灯开始做早饭。

    左小刺看着灯光、炊烟一阵阵眼热,嘴里一直念叨:“好想有一碗热粥,好想念家里的灯光。”又问:“要走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说话。这时候他们都想有一碗热饭。可他们这副样子,真不适合去敲别人的门。

    一缕曙光划破黎明的黑暗照了下来,光明伴随着阳气溢洒而下,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路无归半眯起眼看向天边吐出一丝霞光的地方,她感受着升腾而起的阳气不由得有些恍惚。她回想起走阴时的情形,只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又朝游敬曜这个他们带回来的走阴“证据”看去,只见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白鳞一点一点地半淡,往肌肤下渗去。白鳞下的血管露了出来,显得有些恐怖,但很快,白鳞全部褪去,青色的血管也淡了,露出一张白得透明、棱角分明的脸。

    这张脸,年轻得有点过分,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和游清禹差不多大小。

    她觉得这脸有点怪怪的,又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不仅年轻,而且没有眉毛,头上也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比和尚的脑袋还要光。她呆怔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游敬曜,不明白游敬曜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

    走得精疲力竭的游清微见到路无归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去见到路无归傻愣愣地站在路上发呆,喊了声:“小闷呆。”又走回去,拉住路无归的手走前走,说:“你怎么了?不是帮你喊了魂吗?怎么更加失魂落魄的?”她拉了拉路无归,见到路无归没动,又顺着路无归的视线看去,一眼看到龙师叔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听见龙师叔大喊:“师哥,你身上的白鳞没有了。”

    路无归看着乾哥把游敬曜放下来,游敬曜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又再摸摸头,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路无归知道他身上白鳞只是暂时被阳气压制了下去,等到晚上阴气升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白鳞又会发出来。隔着衣服,她都能看到他背脊里透出来的血色红光。

    游清微激动地抓住路无归的手,说:“小闷呆,我爸身上的白鳞没有了。”

    路无归收回视线,默默地朝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很难受,想哭,但又没有眼泪哭不出来,只觉心头堵得慌。她路过游敬曜身边时,下意识地停下步子朝游敬曜看去,她的视线又落在游敬曜面前的螭龙八卦盘上,她想问:“大白是怎么死的?”又觉得要问的不止这些,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地朝前走去。

    游清微快步追上路无归,问:“小闷呆,你怎么了?”她拉住路无归的手,说:“小闷呆,看着我。告诉我,怎么了?”

    路无归只觉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有一滴水从她的右边跟角划落了下去。

    游清微怔愣地叫道:“你……哭了?”

    第66章

    路无归不想说话,她默默地看了眼游清微,又继续往前走。

    游清微追上路无归,跟在她的身边沿着乡道继续往前走,不时朝路无归看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路无归看起来会如此的悲伤。她眼里浸染的雾气、脸上的神情,显得迷茫而凄惶。

    左小刺用剑拄着地有气无力地跟在游清微的身后,问:“还要走多久?要走到什么时候?”

    背着游敬曜的龙师叔喘着气地回了句:“继续走,至少得到村镇上。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多晒点太阳驱散点阴气、吸收点阳气对身体有好处,不满阴盛阳衰,睡下去就很有可能起不来了。”

    路无归走在乡道上,寒风吹来,一片枯黄的落叶从眼前吹过,是片柳树叶。她抬起头,看到路旁的水塘边立着一株只剩下零星枯黄树叶挂在柳上的老柳树。那老柳树有了些年头,粗壮的枝干弯弯曲曲,上面布满斑驳的青苔,那垂落的细细柳枝挂在结实的粗干上一缕缕一绦绦地垂下。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在老柳树上,像为老柳树渡上一层金光。

    此情此景,她好像看过了许多年。

    依稀间,她听见老柳树下有童子在跟着老道士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冬收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有一条大白蛇,盘在她的身旁,那脑袋一耷一点,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也是这样的阳光明媚的早晨,有阳光从树洞里透下来,照在大白的身上,还有枯黄的树叶飘下来,落在它的脑袋上、挂在额头的犄角上,它的头一低,那柳叶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老道士喊:“专心点!”“啪”地一声,书落在小童子额头上的声响传出,惊得大白一下子把一双绿幽幽的迷蒙蛇眼瞪得溜圆地摆动着脑袋,听着老道士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然后它晃着晃着脑袋——就睡着了。

    她看着那老柳树,想起往昔,嘴里轻喃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冬收藏……”她每次念到“秋收冬藏”都会偷偷取笑大白到冬天总忍不住困所以也要藏起来。她想起往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脸,笑着笑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喉间一片哽咽。

    老柳树没了。

    大白也没了。

    左小刺满脸惊吓地看着泪流满面地反复念着“秋收冬藏”的路无归,叫道:“游骗子,她不会是中邪了吧?你不会是在阴河给她喊魂的时候没把她的魂喊回来,反而给喊丢了吧?”路无归看起来即像傻了又像疯了更像中邪了,吓得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龙师叔他们面面相觑。都是干这一行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路无归没有中邪。

    游清微连喊好几声“小闷呆”都没得到回应,她拽住路无归的手,强行把人拉走了。

    路无归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反复地回想着她与大白相处的情形。她记得大白的样子,可是她不记得自己的样子,她不记得大白是怎么不见的,但她不记得大白是怎么死的,她努力地去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热腾腾的水洒下来,浇了她满头满脸。她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浴室中。她站在花洒下,身上的衣服被扔在了浴室角落,游清微正往她的身上抹沐浴露。

    眼前的一切变得真实起来,念“天地玄黄、秋收冬藏”的声音和大白的身影像是褪了颜色般一点点变淡变朦胧、变模糊。她看着游清微,又想起了晓笙姐姐,晓笙姐姐也经常这样帮她洗澡。

    游清微帮她洗澡、洗头,热水浇在缠在伤口上的染血绷带上,混着血水往下淌。

    游清微帮她洗了头和澡,替她擦干净头发和身上的水,拉着她出了浴室,给她穿上新买的保暖内衣和保暖裤后,把她往床上一塞,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便要回浴室,转身的时候看见她在看她,愣了下,问:“回神了?”

    路无归“嗯”了声,点头。

    游清微说:“回神就好。”就钻进了浴室里。

    路无归扭头朝屋子里望去,见这屋子里摆着两张铺着洁白的床单被褥的单人床,看起来像是宾馆。她想了想,想不起来怎么到这的,只记得刚才看到一株老柳树想起了大白。

    旁边堆着一大堆新买的衣服,她弄不清楚是买给她的还是游清微的,没敢动,裹着被子窝在床上。

    没过多久,左小刺来了,提着一堆纱布、碘酒之类的东西,说是龙师叔刚才去买的,又说已经联系好车子,等洗漱好、把伤口处理下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包的小镇上跑出租的私家车,因为人多、身上有伤、还有刀,宾馆老板帮他们联系来的司机都怕遇到歹徒出事。游清微出面跟他们谈,花大价钱租了他们三辆私家车,对方才同意接他们这趟活。

    路无归跟着游清微和左小刺坐一辆车,龙师叔和游敬曜坐一辆车,小龙和乾哥坐一辆车。

    左小刺坐上副驾驶位,把安全带扣上,调整了下座椅的椅背就睡着了。

    游清微将身子往后一仰,头靠在路无归的肩膀上,闭上眼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载她们的那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时地拿眼看她们,还问路无归是不是盗墓的。

    路无归本来不想理他,可她知道盗墓是犯法的,万一这小伙子是个二缺把他们拉到公安局怎么办。她说:“不是。”

    小伙子说:“那你们怎么弄成这样,还一个个带着刀,你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妹妹跟着他们混这一行多不好。”

    路无归不知道怎么接话,没作声。她见左小刺和游清微都睡着了,她觉得她应该醒着,盘起腿闭目养神。

    游清微和左小刺睡得昏天暗地,就连中午吃饭都没起来。

    路无归和龙师叔、三个司机在高速路旁的餐馆吃了午饭就又上路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到游老头家。远远的就看到游老头和左娴等在院门口伸长脖子朝这边望着。路无归听到司机问她在哪停,便说:“前面站着两个人的院门口停。”又把睡得格外香的左小刺和游清微叫醒,说:“到了。”

    车子在游老头旁边停下,游老头和左娴等在车门外,两人都是满脸急切。

    左小刺下了车,腿一软,差点没摔地上。

    左娴赶紧扶住她,问:“伤到哪了?”

    左小刺说:“被划了几道,流了点血,没事。”

    左娴问:“要紧吗?”

    左小刺故作轻松地说:“不要紧,伤口都处理过了。”

    左娴看到她们三都还好,松了口气,又问:“找到了?”

    游老头热切地看着她们,问:“真找到了?人呢?”

    左小刺和游清微同时朝路无归看去,路无归愣愣地扭头看了圈左右,才发现只有她们三人坐的这一辆车到了。

    游清微说:“在另外两辆车上,还在后面。”

    左小刺说:“我先回屋。”她拿起她放在车上的剑朝屋里走去。她睡了一路后,浑身肌肉酸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小唐从院子里出来,见到左小刺行动不便的样子,赶紧把她扶进去。

    游清微比左小刺好不到哪去,她叫了声:“小闷呆,扶住我。”又对左娴说:“妈,还没给路费。每辆车两千,三辆车。咝!”

    左娴紧张地问:“伤哪了?”

    游清微有气无力地说:“我浑身肌肉酸痛。”她又对路无归说:“小闷呆,你抱我进屋。”

    路无归心说:“有这么娇气吗?”又见游清微好像不是装的,把游清微抱进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看到丘大师和他的两个徒弟从楼上下来。

    又有汽车开到院门口停下,然后左娴喊“敬曜”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就有嚎啕大哭声传来,那声音嘶哑悲切,好像是游敬曜在哭,又听到游老头在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大骂:“你这混账东西,不让你去,你偏要逞能……”

    丘大师原本朝路无归走来的步子生生地拐了一个弯,直奔大门外去了。他那两个徒弟也跟了出去。

    路无归下意识地朝坐在旁边的游清微看去,见到游清微背靠在沙发上,眼里含着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察到路无归在看她,又扭头朝她看来,然后扯出一个笑意,拍拍她的手,说:“累了就上去休息。”

    路无归说:“我想吃供饭。”

    游清微应了声:“好”,又喊了声:“钱姨。”把钱姨叫过来,让她煮碗半生熟的米饭,再把单独养的那几只大公鸡杀一只直接把血浇在米饭上。

    “钱姨”说:“老先生早吩咐过。”赶紧去把煮好的半生熟米饭盛了碗过来,又去院子里抓了只大公鸡。

    路无归凑到米饭前,她嗅了嗅香喷喷的米饭,接过“钱姨”手里的大公鸡,三两下拔个鸡脖子处的鸡毛,再揪住鸡冠露出大公鸡的动脉血管、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往鸡脖子上一抹,将鸡脖子喷出来的血浇在米饭上。她把放完血的大公鸡还给“钱姨”,奔到一旁供着的神翕前取出三支香点燃后,将香抵在额头先敬了天地,然后将香往米饭上一插,就趴在饭前用鼻子吸着燃起的香。

    她用力一吸气,那香就燃得特别快。好闻的香火味顺着香直往鼻子里钻,烘得她全身暖融融的。

    瘫在沙发上不想动的左小刺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都看直了。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游清微的手,低叫声:“游骗子!”路无归这是——鬼吃香啊!

    游清微早就见惯不怪了,淡淡地看了眼左小刺,说:“小闷呆是断魂命,跟寻常人不一样。”

    左小刺想起路无归能徒手爬阴井,走阴的时候一点都不怕阴气,再看路无归这么吃香火,脑袋里冒出一排问号。她问:“什么是断魂命?”

    游清微耸肩,说:“不清楚,只听许爷爷说过那么一嘴。”

    左小刺和游清微这几说话的功夫,那三支香就已经燃光了,香全被路无归从鼻子里吸进了肚子里。她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地扒着饭。鸡血浇在白米饭上,生生地成了血泡饭,路无归像吃鲍汁泡饭般吃得格外的香。她把一碗米饭扒得连粒米都没有剩下,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说:“明天还吃。”

    游清微轻轻地“嗯”了声。

    左小刺刚才还觉得毛骨耸然,再看游清微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想了想,说了句:“好吧,是我大惊小怪。”

    小唐背着游敬曜进了屋,游老头、左娴紧跟在旁边,一群人上了楼去了左娴的卧室,丘大师的两个徒弟留在了客厅。

    游清微起身,说:“小闷呆,你的手机在房里吧?给庄晓笙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路无归一醒,说:“对哦,我还没给晓笙姐姐说我回来了。”她起身就要上楼。

    游清微又叫住她,说:“顺便抱我上楼。”

    路无归斜眼看了眼游清微,又朝游清微看去,见到她的脸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模样,过去背起游清微上楼。

    游清微环住路无归的脖子,将脸埋在路无归的颈间,低低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爸爸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我觉得好陌生,想靠过去,又不敢。”她问:“这算不算近乡情怯?”

    路无归说:“不知道。”

    她上了楼,正要把游清微送进游清微的卧室,就听到游清微说:“去你卧室。”

    路无归问:“为什么?”

    游清微低声说:“想你陪我。小闷呆,我很不安,总觉得找回我爸,有些事并没有结束。”

    路无归想到游敬曜身上的白鳞,还有游清微被封起来的白鳞,想到大白的死。大白死了,欠了大白债的游家人欠下命债背负着诅咒,这诅咒在血脉里报复在子孙后代身上,世世代代受着血咒将来都会变成怪物,比死还惨。她觉得游清微挺可怜的,孽又不是游清微作的,却要背负诅咒。游总人挺好的,游清微也不坏,游敬曜的相貌堂堂也不像是恶人……

    路无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游敬曜不像是坏人,怎么会欠下这么大的业债被种下血咒?大白那么好,要不是死得特别惨死时的怨气特别种,是绝对不会给人种下这种祸延子孙后世的血咒的。

    “小闷呆,小闷呆!”

    游清微的声音把路无归惊醒,她“啊”了声。

    游清微说:“又发什么呆?进屋。”

    路无归“哦”了声,把游清微背进自己住的客卧,放在床上,然后从床头柜里翻出手机、插上充电线就给晓笙姐姐打电话报平安,结果晓笙姐姐的手机关机。她又给庄富庆打电话,庄富庆跟她说晓笙姐姐刚刚才给他打了电话,已经上了飞机要回来了,还问她在晓笙姐姐的同事家听不听话,又问她怎么手机老关机。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听着庄富庆说。庄富庆又说她收别人肉干的事,说这样不好,啰嗦了好半才,又叮嘱一通让她和晓笙姐姐过年回家,然后庄富庆的老婆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又一直说啊说,反复地念叨她在晓笙姐姐同事家要乖、别给人添麻烦,两口子轮流唠叨了一个多小时才挂了电话。

    游清微见她一直听电话,就起身去了左娴的房间找她爸妈去了。

    左娴的房里可热闹了,一直有人说话。路无归听着庄富庆两口子说话没去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到有人问了游敬曜一句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活下来的。游敬曜没回答,然后左娴就引开了话题。

    路无归知道阴河里能吃的东西就那几样,阴河里唯一不吃尸体的就是“黄鳝”,最常见的是水鬼和鱼怪。这些鱼怪跟阳间的鱼不一样,它们是人死之后冤魂附在鱼身上成的精怪,以死人为食,也害人。游敬曜的手都变成了爪子,眼珠子泛着绿光,一看就是吃过死人肉的,而且吃得不少。别看游敬曜在阳光下还能有个人样,其实骨子里早不是人了,等太阳上山阴气上来,那就是一只怪物。

    她忽然有点明白游清微为什么会觉得游敬曜陌生、会怕游敬曜,不是“近乡情怯”,她估计游清微肯定是多少看出些或者是感觉到游敬曜已经不是人,所以才会害怕和不安。

    第67章

    晚饭的时候,餐厅支起了大圆桌。龙师叔三人、丘师叔师徒三人、游道法一家再加上路无归围坐了满满一桌的人。

    游道法很是高兴,开了他珍藏的陈酿,一桌子人相互敬酒,一杯又一杯地喝。

    路无归之前吃了满满一大碗供饭,肚子饱饱的没有什么胃口。她不喝酒,游清微也不让她喝,之前龙师叔还想向她敬酒被游清微拦下了,就没有人再敬她酒。她看得出来左娴和游老头是打心眼里开心,那眉眼间全是笑。

    左娴很漂亮,会打扮又会保养,一点都看不出是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可此刻,她和游敬曜坐在一起,却一点都不像夫妻。

    游敬曜显得很年轻,比游清微还要年轻,他的五官跟刀削似的特别英挺,路无归觉得这脸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因为吃过死人肉沾上的幽冷绿光,她觉得游敬曜可以用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来形容。不过,这会儿的游敬曜倒是一脸倒霉相,久厄缠身、黑云罩顶、血光顺着背脊一直冲到头顶上盘附着,但是游敬曜的灵台处又有一点灵光,这点灵光又叫守正之光,是人的正气凝汇成的。游敬曜的面相怎么都不像坏人。她就不明白长了这么一副好面相的人怎么会跟大白的死扯上关系。忽然,路无归的心念一动,她又一次朝游敬曜看去,见到的仍是相貌堂堂的脸,他的面相上没有沾染大白的命气,甚至没有丝毫凶焰、煞气。游敬曜没有害过人,没有害过大白的性命,没有害过人命。

    大白,不是游敬曜杀的。

    路无归震惊地扭头看向游老头。游老头的面相被遮住了,她越想看清楚游老头的面相就越模糊。她半眯起眼用望气术朝游老头看去,可仍旧无法看清。游老头把他的面相、气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觉得面前就像遮了层轻纱,她只需要抬手轻轻一拨,就能拨开面前的迷雾,就能知道大白是怎么死的。她知道游老头一定知道大白是怎么死的,甚至大白很有可能就是游老头害死的。

    忽然,一声类似于野兽的低沉嘶鸣声响起,那声音像是从野兽的喉间溢出来的,惊得路无归猛地回头朝游敬曜看去,就见游敬曜捏住汤捏的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那白瓷的汤勺就碎成了好几截。

    游敬曜握紧拳,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背绷得紧紧的。

    路无归扭头朝窗外看了眼,见到天已经黑尽,阴气起来了。

    游敬曜露于外的皮肤都隐约透出白鳞的形状,且越来越清晰。他突然仰起头大吼一声,身子一仰摔在了地上,然后就跟一条被刚被钓上岸的鱼似的在地上拼命地蹦跳打滚,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不绝于耳。

    左娴惊得大叫:“敬曜”又喊:“爸,你看敬曜”。

    游老头早在游敬曜出现异样时就看向了游敬曜,在游敬曜摔倒在地上时就已经离席冲了过去。

    丘大师、龙师叔他们也赶到了游敬曜的身边。

    游敬曜满地打滚,他们好几个人都没有按住。

    一声又一声野兽的嘶哑的吼啸声响起,显得格外痛苦。

    凳子都被游敬曜踢翻了,要不是路无归及时按住桌子,她估计桌子也得让游敬曜踢翻。满满一大桌子菜,踢翻了多不好收拾啊。

    游清微一把抓住路无归的手,喊:“小闷呆。”

    路无归看见游清微全身都在抖,似乎是吓坏了。

    左小刺惊得筷子含在嘴里都忘了抽出来,目瞠口呆地看着面前手足无措地忙乱的几人,然后下意识地朝路无归看去。她觉得路无归比他们那一堆人都靠谱。

    游老头大吼一声:“龙荣,蛟髓。”他又几步冲到路无归的身边,一把抓住路无归的手,说:“小归归,你会画封魔阴符吗?”

    路无归知道游老头是想让她用蛟髓画符像爷爷封游清微的诅咒那样把游敬曜的诅咒也封起来。她摇头。

    游老头说:“试一试也行。”

    路无归非常坚决地摇头。

    游清微祈求地叫道:“小闷呆。”

    路无归仍是非常坚决地摇头。

    游敬曜的爪子在地板上抓划着,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让人直牙酸。

    左娴喊着“敬曜”哭着扑上前去,结果被挣扎的游敬曜不小心用爪子划了一下,胸前的衣服被划破了,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游敬曜嘶嚎着:“左娴别看——走——”他蜷起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左娴看见,又因太痛苦而控制不住地拼命挠着地板。

    游清微哭叫一声:“爸——”冲了过去。

    游敬曜一把拨开游清微,失去双腿的他用布满白鳞形如兽爪的双手在地上拼命地飞快爬动,他爬到客厅旁边的洗手间就往洗手间爬去,嘴里嘶吼着:“别过来!”

    龙师叔过去,被他一抬臂挥开,他爬进洗手间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左娴站在客厅里,用力地捂住嘴,哭得站都站不住,被左小刺一把扶住。

    左小刺大喊:“游骗子,先别管你爸了,送大姑去医院。”

    小唐跑过去扶起左娴,说:“左小姐,我和你去。大小姐和路小姐留在这照看着游叔比较好。”

    左娴起身就要朝游敬曜跑去,被小唐和左小刺强行扶了出去。

    丘大师来到路无归身边,拱手求道:“小路,路大师,小祖宗,求你了,想想办法。”

    路无归呆呆地看了眼丘大师。

    游清微跑到路无归的身边,惊惶急切地抓住路无归,叫道:“小闷呆,我知道你能救我爸。你帮帮我,帮帮我爸。小闷呆,求你了。”

    路无归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只能又摇了摇头。

    游老头来到路无归的跟前,说:“小归归,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说。”

    路无归说:“游老头,你的身上也有白鳞吧?”

    她的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路无归。

    游清微也惊得愣住了。

    路无归从游老头的神情就知道她猜对了。她说:“这是烙在骨子里的血咒,作过的孽是要遭报应的,欠下的债是要还的。你作了孽,祸延子孙后世。”她问:“游老头,大白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它?要不是它死得特别惨、死时怨恨滔天,它不会给你下这种祸及子孙后世的血咒的。”

    游老头震惊地看着路无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想把她看透,他问:“你是谁?”

    路无归没作声。

    游老头收回视线,在路无归的旁边坐下,他想了想,问:“小归归,你说的大白是一条蛟?保安观的那条蛟?”

    路无归斜眼看了下游老头,说:“大白长得跟我们在鬼村杀的蛟蛇差不多,不过要大很多,它不吃人,也不吃死人肉。”她歪着头回忆了下,好像没有见到大白吃东西,她只记得在月圆特别圆的时候,大白会和她一起对着月亮吸气,然后就有月光被它们吸下来吃进嘴巴里,下雨的时候,她和大白会一起张大嘴接天下落下来的无根水。

    游老头又问:“小归归,你说的大白是保安观的那条蛟,是吗?它长什么样?多大多粗?”

    路无归比划了一下,说:“这么大!额头上有像犀牛角一样的犄角,这会听经,保安观的老道士教小道士念经的时候,它会晃着脑袋和我一起听经。”她说完就听到游老头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游老头看她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她斜眼看着游老头,心说:“叫你坏,叫你害死大白,我吓死你。”她又说:“我死的那天是八月二十五,那天是寒露。那天燃起了好大的火,老柳树被烧得流了好多血,它的柳枝在火里拼命地挥舞翻腾着,烧得它把树根深深地扎进了阴河……”

    游老头惊得“噌”地一下子站起来,大叫:“怎么可能!”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路无归,连声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路无归眼尖地看见游老头握住拐杖的手都在抖,大冬天的吓出一身冷汗。她虽说想吓一下他给大白出出气,可没想真把吓死他或吓坏他,不由得有点心虚,问:“你不会吓到了吧?”万一她把游老头吓坏了,她就干坏事了。

    游老头扭头看向路无归,见到她脸上的天真和眼里的担忧,一颗心突然就落到了实处。不管路无归是什么来头,她都是师兄养出来的孩子,心性和本事都不会差。游老头冷静下来,再仔细一想,眼睛徒然一亮,然后激动地长叹一句:“老天爷不绝我游家!”又喊了声:“师兄——”老泪纵横,还“嗷呜”一声哭了,哭得比找回儿子还要激动。

    路无归斜眼瞄了眼游清微,心说:“你爷爷是不是有病?”又有点心虚地想:“不会是我把游老头吓坏了吧?”这么一想,心头更虚,弓着身子缩着脖子跟做贼似的往楼上溜。

    游清微走到游老头身边,叫道:“爷爷。”

    游老头一把拽住游清微,紧紧地拽住她,说:“清微,小归归……”他朝一溜烟就跑上了楼且关门落锁的路无归指了指,说:“这咒,只有她能解。”

    第68章

    路无归关上门,听到游老头说的话,心说:“我才不帮你们解咒。”她趴在床上,手托着下巴,琢磨着游老头家和大白的事。

    楼下,突然响起一声发狂的嘶嚎,紧跟着就传出“砰”地一声大响,然后又是龙师叔的一声大喊:“当心!”

    小龙大叫:“快闪!”

    龙师叔又在喊:“师哥!”

    游清微大叫:“爸!”

    一连串重物撞击声响伴随野兽的嘶吼声响得一团乱。路无归觉得一群黄皮子跑到她家闹起来的动静都没游敬曜在楼下闹出的动静大。

    路无归想到游老头害死大白,就不想再管他们家的事,她抓起枕头蒙住脑袋,默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小闷呆——”游清微那声音跟喊魂似的突然响起。游清微的声音明明是从楼下传来,偏却就跟响在她耳边似的。她听到游清微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又竖起耳朵去听楼下的动静,想知道楼下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就听到楼下“砰砰”的重物撞击声和零乱的脚步声、“钱姨”的尖叫声,游老头大喊:“敬曜”以及用力跺拐杖的声音。

    游敬曜发出的嘶吼声一声比一声大,吼得空气都跟着在震动,连玻璃都跟着在颤。

    路无归听那声音就知道游敬曜发狂了。

    游老头又开始念封魔咒,咒还没念完就听到“砰”地一声重响,以及“噗”地一声嘴里喷水的声音,和游清微的惊叫声:“爷爷——”又是一声大喊:“小闷呆”,那叫声就跟喊“救命”似的,声音大得用枕头捂住耳朵都挡不住。

    龙师叔大叫:“清微快闪——”又叫:“师哥,那是清微……”那声音喊得气嘶力竭气急坏败。

    路无归一听这动静就感觉不好,她“噌”地一下子翻身下床,拉开门冲到栏杆前探头一看就见到游老头摔倒在沙发上,像是吐了血似的嘴巴上、衣服上都是血,游清微挡在她的前面,游敬曜正跟扑食的大鳄鱼似的飞快地爬向游清微,杀气腾腾,浑身上下笼罩着化不开的煞气,看起来比中邪还可怕。

    龙师叔冲上去想要拦住游敬曜,他刚冲到游敬曜的身边,游敬曜的胳膊一挥直接把他拍飞出去,摔在桌子上溅起满桌的汤汤水水。龙师叔倒在桌子上爬都爬不起来。

    小龙大叫一声:“爸!”顿时急眼了,大吼一声:“乾哥抄家伙!”迈开大步,几个飞蹿就从路无归旁边蹿上了楼,跟火上房子似的冲进路无归旁边的客房中抱起他的短刺和乾哥的黑金重剑就又冲了出来,站在栏杆边大叫一声:“乾哥接住!”把黑金重剑对着乾哥就掷了下去。然后握住短刺翻身从栏杆上跳下去,直扑游敬曜。

    路无归觉得小龙看到游敬曜把他爸撂翻,不把游敬曜当师伯、当成尸怪了。

    游敬曜的腰一扭,身子一侧,大掌一挥,小龙刚跳到他身旁就被他一巴掌煽出去两米远,把博古架给撞翻了,上面的瓷器跌下来撞碎了,那件颇有灵器的木雕也摔坏了。小龙痛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上的伤口都绷裂了,有血渗出来沾在地板上。

    有龙师叔和小龙前后冲上前去,游敬曜这一耽搁,游老头又站了起来,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敬曜——”

    那声音响若洪钟,震得路无归的心神一荡。

    游敬曜猛地一顿,有点茫然地扭头看了看左右,待看到游老头的时候,又发出一声嘶吼,双手用力地往地上一拍,身子腾空而起,像一头扑食的野兽般直扑游老头。

    游老头双手划了一个太极,手指掐诀对着扑过来的游敬曜的额头弹去。

    路无归知道游老头这是看出游敬曜中邪,想要让游敬曜恢复理智。不过她从游老头画出的太极就能看出游老头有点气不足,游敬曜则是相当凶悍。她估计游老头这一手未必能叫得醒游敬曜,但看游敬曜这要拼命的架势绝对会在游老头的身上留下一两个大窟窿。她心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想到大白,一点都不想救游老头。

    就在她这一犹豫的功夫,游清微突然抓起泡茶坐的木质圆凳“啪”地一声砸在了游敬曜的背上,把腾空扑到游老头近前的游敬曜直接砸趴在茶几上。游敬曜一个翻滚转身就朝站在茶几旁的游清微扑了上去,锋利的兽抓朝着心脏掏去。这一爪子下去,游清微就完了。

    路无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抓住游敬曜的大腿用力地往后一拽,游敬曜又“啪”地一声摔地上了。

    游敬曜暴吼一声,回头挥起锋利的爪子就朝路无归挠来。

    路无归放开游敬曜的腿就地一滚闪到了两米多远外,又再踩在沙发上,跳到茶几上,再一个跃身跳到栏杆上,翻过栏杆两步就又蹿到了二楼。

    游敬曜似乎就认准了游老头,又扭头朝着游老头扑去。

    路无归看出了端倪。她觉得奇怪。游敬曜变成白鳞怪物和发狂都跟大白有关,可是游敬曜怎么就认准了游老头呢?游老头还是他爸呢!

    游老头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比丘大师强。他把挂在墙上的一把金钱剑握在手里,脚踏罡步跟游敬曜斗到一块,他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手法,勉强能和游敬曜游斗一番。

    游敬曜至少算一半是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螭龙八卦盘,说他是邪物吧,他也算不是邪物吧,说它中邪吧,这中的邪有点凶,螭龙八卦盘都镇不住,不管是降妖、降魔还是妖鬼手段都不好用,游老头被压在下风连身都翻不了,好几次险象环生,全靠游清微和乾哥从旁侧应才化解了他的危机。

    随着夜深,阴气越来越足,游敬曜越来越凶。

    游老头终究是上了年龄,动作越来越慢,气越喘越粗,显得力不从心起来。乾哥和游清微身上的伤口都绷开了,血腥味在屋子里飘荡开,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至于其他人连站都站不起来。

    游敬曜的凶焰特别盛。

    游老头几次想往楼梯口撤都被逼回去,还差点送了命。

    路无归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房顶,又朝屋子四周看去。

    要说夜里的阴气重,再重都比不过阴路的阴气重,游敬曜在阴路没有发狂、见到游清微没有发狂,在这里、到了晚上、关在洗手间里发了狂,说明这屋子里有引起游敬曜发狂的东西,还是针对游老头和游清微去的。

    路无归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估计是这屋子里有大白的东西在影响着游敬曜。

    忽然,乾哥被游敬曜一巴掌拍飞出去,紧跟着游清微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路无归回过神来就看到游敬曜一爪子从游清微的身前挠过去,那爪子挠过时还有衣服挠破的声音,有鲜血从游清微身上滴到了地上。

    游老头大叫一声:“清微。”又喊:“走——”那苍老的声音透出无尽的悲切,甚至隐有一丝绝望。

    路无归翻过栏杆跳到客厅,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游清微的身前,抬腿对着双掌往地上一拍借力腾空跃起扑向游清微的游敬曜的肩膀踹去,把游敬曜踹飞出去。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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