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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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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正文 第126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126节

    但是找人可不是他的特长。如果这舆城中再翻不出别的东西来,他就只有离开舆城,先回到咸阳,再托嬴政派人去寻这个王河了。王河能躲得过他,但绝对躲不过权利之下的追捕。

    徐福轻叹一口气,转过身盯着那草屋许久,最后,他还是没勇气再一次踏入那间草屋,他想,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才行。

    徐福从草屋离开,直接回到陈阿婆的府邸。

    他刚一进入府邸,玥儿就走了过来,“先生,阿婆在等您。”玥儿小声说道。

    徐福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玥儿咬了咬唇,倒是没说什么。

    徐福心底也松了一口气,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这样就可以避免一些状况出现了。

    陈阿婆坐在厅中,一见徐福踏进门来,她便立即扶着香儿的手臂站了起来,“我听闻城中死了两个人,您在外没遇见什么祸事吧?”陈阿婆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

    “我去找了那个疯子,最后发现他的屋子里有两具尸体。”徐福淡淡道。

    旁边的两名女子闻言,立即抬起手捂住了嘴,满面震惊害怕之色。

    “怎、怎么会这样呢?”陈阿婆也骇得不轻,“城中多少年没死过人了。”

    “那二人应该是很早之前死的了,或许就是在那疯子失踪了之后。”

    陈阿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张了张嘴道:“您要多加注意安危才好。您也累了吧?可要备些食物?我记得,您这时候是要用些吃食的。”陈阿婆笑了笑,将尸体的事抛到了脑后去。

    听着陈阿婆明显怀念的口吻,徐福心中又觉得有些怪异了。

    对,吃午饭是他的习惯,但是徐君房也有这样的习惯?徐福很清楚,这个时代多是一日两餐,绝不会有像他这样的习惯。

    当然,徐君房若是也来自现代,或许也会选择和他一样,将现代的饮食习惯带到这个时候来。

    徐福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从脑子里挤了出去。

    他总能慢慢验证到,他和徐君房之间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吃吧。”徐福淡淡道。

    陈阿婆闻言,开怀地笑了笑,马上令人取来了食物。

    这时徐福才注意到,府中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下人的。那送食物来的,便是个中年男子,只是昨日徐福没有见过罢了。

    男子将食物放在徐福跟前的桌案上,随后他扬起头看了徐福一眼,脸上闪过了惊讶之色,他忍不住出声道:“是您啊!”

    看来这个人,在府中做了很久的下人了?不然怎么也会记得他呢?

    徐福点了点头,那男子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眸中闪过了亮光,然后他才躬着腰退出去了。徐福并未对男子上心,男子眼中的亮光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崇敬的目光。

    徐福用了食物之后,便迅速回到自己的屋中休息了。陈阿婆以为他是疲累了,便吩咐人不要去打扰他。

    徐福回到屋中,再无其它的头绪,最后他干脆躺在了床榻之上。最好再做一个梦……至少让他梦到,之后王河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当时又是怎么离开的舆城?

    徐福闭上了眼,脑中一直盘旋着这几个问题。

    但可惜的是,徐福什么也没能梦见,反倒是嬴政在他的脑子里强势出镜,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然后便没了。醒来之后,夕阳西下,徐福脑子里深深印刻下的,便是他对嬴政那惊鸿一瞥时,嬴政眼底透出的冰寒之色,如今哪怕只是回忆一下,徐福都能鲜明地感受到嬴政那强盛的气势,还有被他一眼看过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的震慑感。

    徐福并不觉得畏惧,他心底反倒是浮起了难言的滋味,大约……有那么点儿甘甜吧?

    嬴政的强大令他不自觉地感觉到欢喜。

    徐福撑着床榻起身,洗漱一番后,便走出了屋子。他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中午吃下的食物都未能完全消化,于是徐福不得不出了府,在外面多走几步,以借此消食。

    他走在了舆城的街道上,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虽然徐福对这些目光向来没什么感觉,但在此时,徐福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大概是脑子里纠缠了太多的谜团,偏偏他又不通解密推理,实在令他如鲠在喉吧。

    会被情绪影响,这对于徐福来说,太难得了。

    他犹豫一下,选择了走上另一条小道,这边没有多少人,他总算可以避开那些目光了。

    他的目光渐渐扫过这条街道。

    舆城,对于他来说,原本应该是熟悉的地方,但现在,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极为的陌生。失忆,实在是个太可怕的东西。

    走着走着,徐福就转入了一个死角。

    徐福惊觉不好,立即转身,厉声道:“谁在跟着我?”

    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冲徐福笑了笑,“先生,我……我来请先生为我卜卦。”

    徐福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歹徒就好。看来是今日他没有前去摆摊,结果反倒有人找到他求他算卦了。徐福心中觉得好笑,不过还是认真地看向了跟前的男子,“你要卜什么?”

    男子咧了咧嘴,“先生会相面吗?先生为我相面吧。”

    徐福听他这样一说,便不大想开口了。

    这男子的面相,他根本不消细看,就能说出对方的面向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的。徐福很是犹豫,要不要将这话说出来的。人的面相是可以变的,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是极难改变的。因为人在幼年的时候,是一张白纸,什么东西都可以改变,而一旦成年,很多东西就都定型了,也就再难改变了。

    面前的男子,面相这样糟糕,徐福若是说出来,岂不是会让对方觉得,他很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吗?

    徐福一时间想得多了点儿。或许是从前,他还会毫无顾忌,直接说实话。但是现在一想到疯子王河,徐福便无法直言了。

    见徐福并不说话,那男子有些着急了,他伸长了脖子,焦急地说:“我的面相,是不是不好?”

    徐福还是没说话。

    而那男子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了,“是!我的面相不好!我就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都会赔!都是我的面相……我的面相……我如今还变成了一个人,妻儿都抛下了我……都是因为我这面相!”他的情绪颇有些激动,于是连带着,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甚至在嘴唇的开合之间激动地喷出了唾沫。

    徐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暗地里拧了拧眉。

    怎么又是一个疯子?

    徐福真的恨不得骂出声了。

    这男子这般激动,他就更不能说了。从男子说的话,就可以得出,男子将什么生活中所有的不顺,都归结到了他的面相之上,这样怨天尤人,可见他的性格,懦弱、冲动、没有担当,并且情绪偏于极端。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面相?就算初时面相不错,到了后来也会渐渐被戾气所改变。

    一个人的面相要变好很难,但是要变坏却再容易不过。

    男子激动地发泄完了情绪,然后他抬头看向了徐福,他死死地盯着徐福,目光与梦境中的疯子相重叠。

    他沉声道:“我找了你好久了,先生,你为我改命吧。”

    徐福心中“咯噔”一下,这人不会就是王河吧?

    “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了?”男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兴奋。他看着徐福的双眼放着光,徐福感觉自己在他眼中化身了香饽饽。

    “说什么?”徐福冷声道,“什么改命?我并不知晓你在说什么。”

    “先生怎么会不知晓呢?”男子更激动了,他的双手挥舞着,像是下一刻就会扑倒在徐福的身上,“你怎么会不知晓呢!怎么会!你在骗我!”

    徐福又往后退了退,他看似盯着男子,实际上他的目光却是在看这条路,如果男子真的疯了起来,他要怎么从这条路出去。

    虽然他刚才走错了路,不过徐福现在都能听见外面的人声,也就是说这条小道,距离外面的大道很近,外面的人能够注意到这边的响动。

    徐福暗暗道,下次他再也不在陌生的地方胡乱走了。这不仅没勾起半点回忆,反倒是勾来了一个疯子。

    “你在骗我!我都看见了!”男子如是说。

    “看见什么了?”徐福依旧语调冷静,他试图用这样的语气,来同化对面的男子。不过很可惜,对面的男子似乎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他根本没有感受到徐福的冷静和淡漠。

    他激动地叫嚷道:“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了王河!那个时候,王河也来找你改命了!他来找你改命了!是你给他改了命!”

    徐福脑子里一阵晕眩,差点冷静不下来。

    什么叫做“是你给他改了命”?这个男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难道当初王河被拒绝之后,不死心又找到了徐君房,而徐君房也真的给王河改命了吗?徐福想一想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给王河改命!

    就那样的疯子,和今天的男子一样,他们不从自己的根本上找问题,反倒将一切都赖与面相,难道真的面相变了,人就会变了吗?那田味不就是个最好的道理吗?他拥有一张近乎完美无缺的脸,但是田味的性格所使,现在他的面相也隐隐有变化了,他在往糟糕的方向变动。

    不……等等!

    徐福咬了咬唇,好用疼痛来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

    田味……

    对啊!

    就好像田味!

    田味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张脸,他的面相为什么和他本人透着一股诡异感,会不会是,田味的面相本来不是这样的呢?这个近乎完美无缺的面相,其实都是改了面相后的结果呢?

    “你可以给王河改,为什么不能给我改呢?我可以给你钱!只要等我的面相改了,之后我可以一直给你钱!”男子一边说还一边朝徐福靠近了。

    “你当真想要知道你的面相好不好吗?”徐福出声打断了他。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徐福现在告诉他,你的面相非常好,然后再用自己的知识,将对方忽悠一遍,将他夸上天。不过这也是有风险的。因为从男子的表现来看,他已经笃定自己的面相不好了,如果徐福出言欺骗他,也许他会默认为是徐福不愿意给他改面相,从而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事来,徐福都不敢想象。

    何况徐福一般也不爱骗人。

    除了倒霉催的燕王被他唬了个彻底。

    “想!我想知道我的面相如何?我比王河,谁更糟糕?”男子咬着牙道。

    徐福:……

    都这个时候了,这男人还想着和王河比较呢?

    “王河。”徐福道。当然是王河更糟糕了,当初王河到他跟前来的时候,那面相都是将死之兆了。而跟前的男子,虽然面相丑陋,精神萎靡,目光浑浊,一看便知道是糟糕的面相外,至少他并没有将死的征兆啊。

    男子咧嘴笑了笑,但随后又狂热地道:“先生,为我改面相吧!我要摆脱我这该死的命格!我现在的命烂透了!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当初你都为王河改了面相,现在为我改一改,又有何不可呢?”

    “我没有为王河改过面相,我并不擅此道。”徐福淡淡道:“你们城中不是还有个方士吗?你为何不去寻他?”

    “那个骗子已经离开舆城了!”男子激动地说,“我找过他,但是他没用!我知道,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改。我见过的!我什么都看见了,你为王河改了面相……”男子低下头,神经质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我亲眼看见的……”

    “你为他改了面相,我知道,王河还活着,他活得很好,都是你做的,你也可以为我改面相啊,你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不帮我呢!”

    男子如是说道。

    徐福越听越觉得一阵鸡皮疙瘩,再听下去,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猜测,都就会被男子推翻,搅乱。

    “够了!此事……我再思虑一番。改面相之事,非同小可,你先回去吧。”徐福将架子端得十足,他抬了抬下巴,极为冷傲地瞥了男子一眼。

    而男子激动的情绪却诡异地被这一眼安抚下来了,他声音颤抖地道:“你说得对,你说得没错……这是大事……对……我,我等着……我等着您。”

    “我等着您。”这四个字,仿佛被他含在了舌尖一般,说得极为轻巧,同时,他看着徐福的目光更为狂热了。

    徐福压住鸡皮疙瘩冒起来的冲动,在心底骂了句疯子。这舆城是盛产疯子吗?

    男子微笑着转身走了出去,他就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极为开怀地离开了,全然看不出方才他发起疯来的模样,是多么的骇人。

    徐福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拔腿往外走。

    在那里肌肉紧绷地站了许久,徐福都觉得自己走起路来,有些酸软。

    这一路上,徐福的心情都难以平静下来,男子的咆哮声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上演,他反反复复地在舌尖咀嚼着那句话——“我都看见了,是你为王河改了面相”。

    是……我吗?

    徐福手掌紧握成拳,实在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他当初真的为王河改了面相,那田味呢?田味总不会也是他改的吧?徐福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就好像是他费尽了力气去找背后捣鬼的反派,最后却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反派一样的荒谬。

    他走在街上的时候,都还有人忍不住向他走来,或许也是想要请他卜卦的,但是现在徐福实在对卜卦有点阴影了,他半点也不想再给舆城中的人卜卦,而且他此时的心境不平,怎么给人卜卦?徐福直接无视了那些人,一路走回到陈阿婆的府中。

    徐福刚一进门,陈阿婆等人就跑了出来。

    “先生到哪里去了?久久不见先生归来?我们可吓死了。”香儿嘴快,先一步道。

    “抱歉,我下午睡得久了些,便想在舆城中走一走,或许能勾起一点记忆。”徐福的脸色有些难看,“谁承想,我又遇见了一个疯子。”

    “又一个疯子?”陈阿婆攥紧了衣襟,“这,这怎么会如此呢?先生可有受伤?先生……先生明日带个人一起吧,这样,这样便会避开那疯子了。”

    徐福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我要走了。”

    是,他该走了。

    这里有用的东西他已经握在手中了,而剩下的,却是危险。他身边没有阿武,更没有侍从,若是出了什么事……不,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出了事,那会是什么模样。

    一旦想到,他若是死在此处,嬴政都不会知晓,徐福便觉得胸口揪着一般的疼。

    这一刻,徐福无比地想念嬴政,想念咸阳,想念王宫中的一切……其实过去,哪怕他外出没有嬴政的陪伴,但实际上嬴政也相当于陪在他的身边了。因为他身边的侍从、内侍都是来自嬴政。他们都是在嬴政的嘱咐下,跟在了自己的身边,就为了照顾自己。所以徐福才能一直后顾无忧,一直舒心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这一次,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本事半点也派不上用场。

    徐福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很糟糕,就像是在外受了委屈,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大人怀抱中寻求抚慰的小孩儿一样。

    徐福微微出神了,陈阿婆激动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一句话都没听清。

    陈阿婆并未注意到徐福的走神,她看着徐福冷漠不变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您在这里是不会停留太久的。”陈阿婆有些伤心,大约是人的年纪大了,便无比的怀念过去,也害怕分别。

    徐福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些,他的目光落在了陈阿婆的身上,“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

    陈阿婆无奈道,“不过两日……先生这么急便要离去,真是……唉……”

    “我要避开那个疯子。”

    陈阿婆闻言,便也不敢再劝,只道:“您要小心。”

    “嗯,我会的。”徐福点头。

    陈阿婆让人摆了晚饭,徐福跟他们一起坐下来,吃过了晚饭。陈阿婆脸上伤心的表情减轻了不少。她亲自将徐福送回了屋子,“能与您在十多年后,共用一次饭,已是难得了。想来死的时候,我也能记着您的模样死去。”

    徐福听了这话,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反而有点儿寒意笼罩。

    您死的时候,就不用念着我了。

    想一想便觉得浑身发寒的徐福心道。

    徐福想要避开那个疯子,便决定翌日一早,直接就从舆城离开,希望那时城门已开。

    这个时候没有闹钟,也不会有人来唤徐福起床,于是徐福决定早睡,如此方能早起。他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床榻上,他强行压下脑中万千思绪,嘴边念着嬴政的名字,渐渐就睡着了。

    第二日徐福醒来的时候,天还未大亮,但他也未再继续睡下去了,他起身洗漱,收拾好行李包袱,谁也没打招呼,直接就往府门口走了。只是走到那府门口的时候,徐福看见了玥儿,玥儿双眼微肿,看上去昨夜并未歇息好,她看着徐福,有些不舍地道:“先生一定要走吗?”

    “嗯。”

    玥儿咬了咬唇,“可……可我心中倾慕先生啊……”

    徐福想也不想,便道:“我家在秦国咸阳,我不可能留在舆城。”

    玥儿已然自动解读了徐福的话,她瞪大了眼,努力让眼眶中的眼泪不要掉落下来,她道:“啊,原来先生已然有妻眷了吗?”

    妻……眷?

    妻……嬴政?

    眷……扶苏、胡亥?

    哦,或许还有师兄尉缭……

    “是。”徐福低声道。

    “我……我知晓了,那、那先生请吧。”玥儿知晓后,倒是并未对徐福说什么,我愿为妾之类的话。想来陈阿婆应当是将她教很好的。

    女子恋慕男子,本是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及时退回去,也正将她显得优秀聪慧了。

    跟这样的姑娘打交道,徐福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辞别玥儿,从打开的府门口走了出去。

    此时远方已经隐隐有了光亮。

    日出了……

    徐福顿觉心情被抚慰了不少。只不过他的好心情根本没能维持多久。

    “你骗我!”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徐福扭头一看。

    ……又是那个疯狂的男子!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走?

    第242章

    徐福不知道改变命运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魔力。对面的男子,在这种魔力的驱使下,已然朝着他冲了上来。

    圆日从天边渐渐升起,照亮了男子那狰狞的面容。

    “你想干什么?”徐福口中爆出一声厉喝。

    男子却不管不顾,脚步不停地朝着徐福冲了上来,“你能为王河改面相,自然也能为我改!”他双手弯曲成爪,徐福毫不怀疑他在扑上来之后,可能会压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陷入窒息之中,最后直接昏厥在他的面前,然后就别想再离开舆城了。

    徐福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什么气质,什么风度,这个时候都见鬼去吧!

    在咸阳城中养尊处优惯了,徐福的体力确实不太行,早晨的街道,不少人走出来,渐渐开始摆摊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奔跑过的人,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徐福越跑越没底。

    他对舆城的地形根本就不熟悉,男子要抓住他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正想着呢,徐福就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个死胡同了。

    他只得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手摸上了腰间。那里有把刀,是从陈阿婆府上取走的,说是给他防身用的。虽然徐福并不精通耍刀,但是有防身的武器,总比没有来得好。

    他不能再往前了,一旦进入了前面的死胡同,他到时候想跑都不容易了,对方可以完全将他堵死在里头。徐福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各种恐怖片镜头。可以说,这算是他遇见的最大危机了。

    毕竟熊义之流,都还是可以商量,可以忽悠的。

    而面前的人,纯粹就是个为命格、面相而发疯的人。

    除非他答应对方,为他改面相。但那也只能是权宜之计。

    徐福的脑子迅速转动着,他捏了捏腰间的那把小刀,扎入对方的什么部位呢?在楚国杀了人,他会遭殃吗?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能杀了对方吗?

    男子已经追赶了上来,男子喘了两口气,然后狞笑两声,道:“先生跟我走!”他说着快步走上前来,伸手便要去抓徐福,他手上的力道之大,刚一捏上徐福的手腕,徐福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徐福掏出了自己的刀。

    一道黑影突然从上面蹿了下来,重重砸在男子的身上,男子哀嚎一声倒地。

    徐福手中的刀登时便没了用武之地。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那个落下来的黑影,是个人。而且是个高壮的男子。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徐福打量的目光,他转过了头。

    “阿武?”徐福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阿武,而且恰好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敛下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急着暴露出来,毕竟这个时候阿武就是强大的助力,他得借助阿武的力量,先料理了男子。

    刚才阿武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将男子砸了个正着,光听声音,徐福就觉得应当将男子什么部位都给砸骨折了,现在听着男子哀声叫唤的声音,徐福更确定了这个猜测。

    阿武将男子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我追了你们一路,眼看你们不见了踪影,就只有翻墙了。”

    倒是正好。徐福在心底接了句嘴。

    “他如何处置?”阿武问道。

    “带走,出城。”徐福道。

    阿武点头,“正巧,马车就在城门口。”

    徐福知道也并不急着追问阿武发生的事,现在明显不是最好的时机。

    男子一听他们要将他带出城,立即便挣扎了起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杀了我?”不得不说,男子不仅懦弱没有担当,还是个地道的悲观主义者,甚至还有点儿被害妄想症。

    “我带你去找王河。”徐福淡淡道。

    男子顿了顿,小声问:“真的吗?你决定要给我改面相了吗?”

    “嗯。”徐福当然只是想要安抚住他,免得在出城的时候闹出幺蛾子。只有离开舆城,徐福才敢和阿武毫无顾忌地审问这个男人。

    男子是真的疯魔,他一听见徐福应声,就高兴极了,半点怀疑也无,甚至还手舞足蹈了两下,这才配合着他们往城门边走去。此时城门已经开了,陆续有些百姓出城去。

    阿武驾来的马车交付给了城门口的人看守,当然还给了他们钱。他们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徐福便立即上了马车,而阿武则是带着那男子,牵着马车往外走。

    男子全然不知晓,阿武的手一直紧握成拳,一旦他有异动,便会被阿武一拳爆头。

    此时徐福坐在马车里,放下手中的行李包袱,缓缓抚摸过了里面的座位和桌案。他没想到,阿武竟然驾过来的,还是这辆嬴政令人打造的马车,看着熟悉的内设,徐福总算觉得胸口某个地方被填满了,整个人仿佛都从紧张和疲惫中解脱出来了。

    在过城门的时候,徐福甚至还悠闲地取出了书简,缓缓展开。

    还是得快点回咸阳才行。

    如果田味当真也是换了面相的人,徐福不得不怀疑,田味来到咸阳,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了。尽管他心中知晓,嬴政足够聪明,也足够强大,并不会被田味所蒙蔽。

    “我们要往前走吗?”阿武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一直往前,离舆城远上一段距离,然后再寻个地方休息。”

    “好。”阿武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沉着脸执行着徐福的命令。而走在他身侧的男子,忍不住频频打量他,男子再蠢也有点本能的感知,他知道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大对,但是对于改命的执着已经压过了内心的恐惧。

    他们就这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此时距离舆城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男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反观阿武连喘气都还是均匀的。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男子忍不住问出声了,他看着阿武那张脸,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停住吧。”徐福掀起车帘,道。

    阿武停住了,徐福忙跳下了马车,“去那边。”徐福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

    阿武点头,将马车赶到一旁去拴住了,然后直接揪着男子到了一棵大树旁,然后将人绑了上去。因为这块儿的树林有些密,因而就算他们将人绑在了里面,外面从道路上经过的人,也并不会发现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你、你干什么?”男子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徐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可见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阿武将他绑上去之后,直接一巴掌抽在了男子的脸颊上,力道有些大,男子直接偏转过了脸,嘴角都渗了血出来,估计是口腔被磕破了。“闭嘴。”阿武冷声警告他。

    男子打了个哆嗦,眼底的光有些涣散,竟是怂到了极点。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见我给王河改面相的?你亲眼看见的吗?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徐福厉声问道。他还是不大相信徐君房会给王河改面相。这么久以来,依他的了解,徐君房应该是和他的性格、行事方式极度接近的。他不可能擅做这样的事,那徐君房也一定不会!

    男子喏嗫道:“……我,我看见王河去找你了,他让你给他改面相,然后,然后他就出来了……再后来,你从舆城走了,他也就从舆城走了,他走的时候,好好的,半点有病在身的样子都不像。不是你给他改了面相,还会是谁?”

    徐福骤然松了一口气,看着男子的目光也宛如看猪头一般。

    这男子那般笃定他给王河改了面相,他还以为自己当真做下了这样的事,还被吓得不轻,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这家伙的脑补。

    这舆城中又不止他一个方士,之后王河的面相应该是被其他人改了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那个舆城中的另一个方士“知道舆城中的另一个方士叫什么吗?”

    “知、知道。”见阿武在旁边举起了手,男子立马丢盔弃甲,“他、他叫……韩、韩终。”

    韩终?

    徐福目光闪了闪。

    竟然是他!

    但是现在韩终已经死了啊,那也无从验证了啊。不过徐福并不相信这会是巧合,想一想之前韩终给他的感觉,还有韩终针对他的举动,很有可能早在舆城的时候,他们就打过交道了。也许不用核实了,徐福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韩终做的。

    “韩终后来也失踪了?”

    “是……”男子弱弱地应道。

    “你看他的脸。”徐福指了指一旁的阿武,“可觉得眼熟?”

    男子哆嗦着对上阿武那张脸,强忍着转头的冲动,“好像……好像王河的脸……”

    “五官像?还是什么像?”徐福又问。

    阿武抿紧了唇,满面不解,他不知道在他和徐福分开的这段时间,徐福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有此问。

    “不,是……是他像是王河恶疾缠身后……的模样……”

    徐福心中终于可以完全确认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男子此时又惊讶又害怕,等这些情绪都溜走之后,他则表现出了狂喜,“他……他这副模样……是、是被改了面相吗?真的可以改面相!”男子疯狂地叫喊。

    此时男子对于徐福来说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对阿武使了个眼色,阿武便毫不留情地出手,将男子打晕了。

    “过来。”徐福对阿武勾了勾手指。

    阿武走到了他的跟前,“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阿武本能地觉得,背后藏着的秘密,会让他忍不住悚然变色。

    “之前为何你出了客栈,便没再回来?”徐福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选择先问了这件事。他得先将阿武问个清楚,方能消除心底对阿武的怀疑。

    “我回去了。”阿武抿唇道:“我从客栈出来,被人流带走了,眼看着他们都要出城,我只能竭力躲开守卫,往客栈回来,但是人太多了。等我终于回到客栈的时候,你已经不见踪影了,我只有潜伏在城中静待。等城中解除危险之后,我还是能等到你。我便知晓你应当是离开了,于是多方打听,才知晓你跟着一家人离开了。我驾着马车赶到舆城,进了城刚搜寻了一圈,便发现了你的踪影。”

    阿武说得有条不紊,听上去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徐福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的脸这几日可好?”

    “用了药,没那样难受了。”但也仅此而已。症状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善。不过,此时阿武已然选择了相信对方。

    除了徐君房,谁还能救他呢?

    “这名男子袭击我,是为了令我为他改面相,我不知你从前可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不曾。”阿武摇头。

    改面相可以说过于逆天了,往严重了说,这就是歪门邪道。当然它不可能在很多人中间传播,因而徐君房在听见王河说让他改命的时候,才会那样惊讶。

    只有一些从事这行业的人才会知道,怎么王河会知晓呢?当然,现在徐福可以怀疑,是韩终告诉给他的了。

    “我会给人相面,你应该是听说过的。人的命格会由面相来呈现,甚至连一个人的性格、行为方式,都会从面相呈现出来。一个人是走运,还是倒霉,也会在面相上表现出来。舆城中有一个叫王河的男子,他身患恶疾,他那恶疾便和你的症状差不多。十多年前,我为他相面,说他活不长久了,于是他请我为他改面相,被我拒绝了。尔后他却离开了舆城。而你家中出现了一个方士,救了你的命,却让你患上了恶疾。病不可能无缘无故而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病是别人转接到了你的身上。”

    徐福顿了顿,“我怀疑那王河最终还是通过别的手段,改了面相,他得到了你的面相,而你却得到了他的面相。当然,因为你本身的命格很好,哪怕是通过这样的阴毒手段和人互换了面相,你也并没有因恶疾而死。而王河若是得了你的面相,他可能会延长寿命,并且占用你的气运。”

    徐福的话说到这里,阿武已经面色冰寒,同时死死捏紧了拳头。

    假如王河此时在阿武的跟前,徐福觉得王河很可能被一拳爆头。没有谁还可以在这样的时候维持冷静。原本阿武有着美好的未来,但他的未来却被人窃取了,不仅如此,他还患上了恶疾,忍受旁人的冷眼至今,徐福甚至都忍不住佩服阿武,竟然还能坚挺到如今。

    “你说的……是真的?”阿武沉声问。

    “真的。”徐福道,“现在得找出王河,你才能真正恢复如初。以你我二人之力,自然找不到他。”

    “所以我得送你回咸阳是吗?”阿武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是。”

    “……”阿武并没有急着说话。

    “你很久都没回过家了吧,你害怕自己的病会传染给父母家人,你害怕自己这张脸吓坏家中年幼的妹妹……但是等你治好之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忧这些问题了。若你是担忧楚国责怪你,我会令人传出你身亡的消息,等到治好了病,你再回到家中,没有人知道你是阿武。你还是曾经那个俊逸风流的自己。你的父母会欣喜于终于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了你。”

    徐福的语气很冷淡,但是不可否认,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对于阿武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当一个经历了十年折磨,快要心如死灰的人,陡然知晓自己可以回到从前,可以惩罚那个害了自己的人,可以再安稳回到家人的身边。如何能让他不心动?

    黑暗之中透入了久久不见的光亮……

    阿武最后确认,自己无法拒绝。

    什么楚国,什么秦国……他们要如何打仗,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想回到过去。

    “好。”阿武终于应声了。

    徐福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武肯答应就好。

    “那就休息吧,休整一夜,明日我们就走。”

    “那他……”阿武看向男子。

    “扔在此处就是。”徐福对那男子可没什么同情心,若是他能活下来,那也是他的造化了。

    和阿武会和之后,徐福又再度享受到了被伺候的滋味。徐福放松不少,当夜睡了一个好觉。只不过近来他做梦的频率多了很多,他梦见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了韩终。

    韩终朝着他投来了嫉妒又怨恨的目光,而此时有人从背后拽拉了他一把。

    “别理他,走。”说话的是绷着脸的尉缭。

    大约是那一下拽拉的力道有些大,徐福就从梦中醒来了。他揉了揉脖子,从马车中坐起来,然后用阿武打来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吃了些干粮,便等待着重新上路了。

    阿武曾经在外漂泊了很久,他的方向感极强,和他一起,徐福便安心了不少。

    坐在马车里,徐福又掏出了包袱中的“日记”。

    上面记录的事,又琐碎又无聊。

    徐福看得累了的时候,就匆匆翻过。

    既然他当初来了舆城,那么接下来的城池他很可能也去过,或许这沿途,还能收获不少记忆吧。

    正想着,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徐福手中的绢布掉落了下去,他整个人都随着力道往前滚了一下,幸好他伸腿用膝盖顶住了,才没有直接从马车里滚出去。

    “怎么回事?”徐福冷声道。

    “前头……死人了。”阿武的声音有些阴冷。

    徐福有些不明所以,他掀起车帘,往外面瞥了一眼,就一眼,徐福就立马把头伸回来了,那尸体横在路间,他们就这么碾过去了。

    “我们得快些离开此处。”阿武道。

    徐福和阿武想到一处去了,路间出现尸体,说不准便是有什么危险潜伏在暗处。阿武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徐福被颠簸得清醒无比。很快他们就入了城。这座城中的人很少,街上少见热闹的景象。

    就算徐福好奇城中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去探看。就两个人,还是不要自不量力来得好。

    “走!”徐福简洁有力地道。

    阿武会意,立即又调头出了城,然后继续往前一路狂奔。

    直到天黑下来,他们才寻了个地方。错过了这座城,他们想要补给,就得去下一座城了。

    不过二人的生存技巧都不差,这点儿时间,他们还承受得来。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都不敢有丝毫放松,好不容易,他们才抵达了新的城池。马车驶进去,徐福听见了人声。

    这才算是正常的。

    徐福放下了心。

    他们很快找到了客栈入住,随后他们便从其他客人的口中,听闻了上座城发生的事。

    “那城中的人得了大病,都快死光了,如今谁还敢去?我听说,楚王都要派人去将那城一把火烧了呢。”

    “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

    得了大病?应该是疫病吧,只有疫病会传染,而且也只有疫病会让古代的国君,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子民。徐福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救过了那几座城。他不敢想象,这些城池被一把大火烧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死城,该是多么的骇人和残忍。

    徐福回过神,对身旁的阿武道:“我们需要消毒。”

    阿武不懂消毒为何意,他以为是排毒,便道:“我已经排过毒了,现在还要排?”

    “我们进过那个城,为了不染上不该染的病,我想,还是消个毒更好。”徐福写了一串药物的名字,然后令阿武去买,买来后,徐福便立即放入了木桶之中。随后两人都先后换水泡了个药浴。

    之后徐福又给阿武分了颗药丸,阿武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这个纯粹起个预防作用。

    大概就跟板蓝根差不多的效用吧。

    如此这般之后,徐福才觉得安心了。折腾完之后,他也觉得疲惫不堪了。他很快便睡到了床榻上,而阿武则还是守在他的屋中,权当保护他的安危了。徐福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被疯子轮番折磨了一下精神,徐福觉得自己是需要有人来护卫方能安心。

    这一路走得实在太不容易。

    徐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对嬴政的思念了,这一思念,他便再度梦到了嬴政。

    醒来后,徐福脑子里一片混沌,不大能回忆得起今日的梦境。他揉着头,站起身来,与阿武一同去用饭食。在大厅里,其他客人又说起了些闲谈。

    “他那府上又进了两个美貌的姬妾,他那夫人,怕是被气得不行了。”

    “哈哈,且看这次她是要上吊,还是要割脖子……”

    从他们的口吻中可知,这样的事在城中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你若有钱,便也能这样啊!无数姬妾供你淫乐。”有人坏笑道。

    听着这些声音,徐福觉得自己的食欲都减了不少,他草草吃了一些,正准备回屋子,却骤然想起来,他之前在马车中跌下去的绢布,似乎一直忘记捡起来了,也不知此时还在不在。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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