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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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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正文 第135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135节

    而且,徐福也很庆幸,吕公担心吕雉身上的筹码不重,于是送出了此物。若是他们没有带走吕雉,更不知道这份手札,徐福实在难以想象,当以后手札传入到吕雉手中的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吕雉的野心比吕公更大,也比吕公更聪明,更有手段。何况,吕雉还很年轻,她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去实现她的野心。

    嬴政看着徐福想得入了神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顶,笑道:“阿福真是好运气。”

    “的确是好运。”徐福也觉得这次实在是太好运了。

    只要出了半点差错,徐福就不敢想象,日后会留下一个怎么样的敌人。

    “你觉得我若逼问吕雉,凤姑娘是如何死的,她会说吗?”徐福低声问道。等到吕雉交代以后,他便告知嬴政,他要为凤姑娘报这个仇,用吕雉的性命去报。

    嬴政满不在乎地道:“只要你想逼问出结果来,那自然是很容易的。”

    施以刑,她如何能不招呢?

    “那便将吕雉带过来吧。”徐福心底还稍微有些紧张,这似乎是避免不了的情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吕雉死去,毕竟这种事向来是夜长梦多,能早些解决,便决不要拖到第二日。

    若是有可能,他甚至觉得,提前解决了刘邦和项羽也很好。

    毕竟他们都不是胡亥。

    胡亥还有纠正的机会,他们却没有了。

    徐福此时的表情依旧是冷淡的,但是嬴政却是从他的眼眸里发现几丝兴奋。这有何值得兴奋的?嬴政不解。嬴政让人去叫吕雉。

    于是他们一行人,短暂地停在了路中。

    吕雉坐在马车中,陡然见有人掀起了车帘,她顿时面带笑容地看了过去:“有何事吗?”

    “王上唤你过去。”那人冷硬地道。

    王上?

    吕雉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王上?如今还能有什么王上,自然是那秦王了!

    吕雉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她甚至心下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吕雉勉强绷住了面上淡然的表情,她下了马车,跟着名侍从,缓缓走到了另一辆马车旁。

    吕雉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秦王叫她过来,会是为了什么呢?吕雉此时几乎已经跃跃欲试了。徐福自然被她排除掉了,她眼中脑中都只剩下秦王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选择更好的。

    此时徐福掀起了马车帘,“进来吧。”

    吕雉看了一眼徐福的脸庞。

    也是个生得极为好看的人,只可惜,什么都比不上一个秦王。

    于是吕雉转头看了一眼嬴政,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不愧是秦王,气势便比旁人强出了不少。

    吕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当然,吕雉怎么也不会想到,徐福开口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为什么吕凤没有下葬?”

    “什么?”吕雉一怔,微笑的表情登时就被打碎了,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好几秒,才又出现,这时她才开始反问徐福:“您在说什么?姐姐早已经下葬了啊。”

    徐福当然不会蠢到,就着吕雉的逻辑继续争辩下去,他没有必要与吕雉争辩,他现在只需要直接震慑吕雉,让吕雉知道,她做的恶事一点一滴都是有人知晓的。

    “你是怎么杀了她的?下毒?下在食物里,然后带过去看她。和她多年关系不睦的妹妹,突然开始与她和解,她怀疑,但更多的是开心,她吃了食物,就死了。”

    “为什么要杀她?因为你嫉妒她。是吗?”徐福淡淡道。虽然徐福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嫉妒的话。那么早从凤姑娘几年前回到单父县,吕雉就可以下手了,为什么偏偏只等到了几个月前呢?

    吕雉面上的笑容自然无法维持了,她冷冷地看着徐福,“您为何这样污蔑我?”说完,她便转头看向了嬴政,“您难道也放任他人污蔑我吗?”吕雉还能不慌不忙地驳斥徐福,并且不忘与嬴政说话,心理素质倒是强硬。

    只是徐福的眸光变得更冷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吕雉的意思呢?吕雉是指望嬴政欣赏她,可怜她,然后便出手相助吗?徐福心底顿时极度的不快。

    而嬴政就跟没听见吕雉说的话一样,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吕雉这才有些慌了。

    她对自己很自信,甚至是到了极度自信的地步,因而之前她才能悠闲起来,但是此时她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成为她的帮手,王上对她的态度太冷漠了,她要怎么办?这时候,吕雉才想起了坐在秦王身边的人,或许便是传闻中驷车庶长的。有他在,自己怎么能讨得了好?

    “你怎么能与你姐姐相比?你差她太远了。你以为我们要求带走你,是为了什么的?不过是为了从你口中,问出你姐姐死亡的真相!”

    徐福这句话,顿时让吕雉之前的幻想都被无情打碎了。

    他们是为了吕凤?

    吕雉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她的眼底涌动着压不住的愤恨和不甘。

    吕雉知道这个时候辩解似乎也没用了,她只能咬紧了牙,一句话也不说。难道对方真的能狠心直接杀了她吗?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见嬴政道:“来人,取刀来。”

    吕雉听见这句话,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侍从掀起车帘,真的递了刀进来,吕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现在,你选择交代一句实话,就能多活一会儿,若是叫说一句假话,便要被剁掉一根手指,知道吗?”这次说话的却是嬴政。

    吕雉呆呆地抬起头来,对上嬴政那张脸,还是英俊又有气势,但此时吕雉却再也无法用欣赏崇拜的心情去看待了,此刻她面对这张脸,只觉得可怕恐惧。

    “说吗?”嬴政将刀插在一旁的桌案上,催促了一句。

    吕雉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了动。

    她这才发觉到马车内部,是那样的精致,甚至还有着她见也未曾见过的东西,这样舒适的马车,再对比之前她待的马车。吕雉的心沉下去了。是的,从一开始,他们要带走她,就并非出自欣赏她的美丽,他们只是为了吕凤,为了那该死的吕凤。

    吕雉咬了咬牙。

    “阿庆。”徐福低声叫道,“你进来。”

    话音落下,车厢里又进来了一个男子,男子看上去煞气逼人,他将小刀从桌案上拿下来,伸手便要去抓吕雉的手指。

    在重重的刺激和压迫之下,吕雉终于扛不过心里的压力,尖叫了一声,慌乱地蜷起了手指,整个人忙往后缩了缩。

    “现在说吗?从头开始,一点点说。”徐福冷声道。

    他和嬴政以及阿庆,看上去就像是三面凶神。

    徐福觉得吕雉就算再厉害,此时恐怕也没法儿耍什么心眼了。

    “我……”让一个不知悔改的人,亲口说出自己犯的罪过,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吕雉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意轻易认输的人。

    “我想你需要说得快一点。”徐福淡淡地提醒她。

    阿庆适时地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吕雉顿时受惊,喘了口气,道:“不错,我是不喜欢我的姐姐。她年长我好几岁,按理说,我是家中的小女儿,父亲应当更疼爱我。但不是的,我父亲竟然更喜欢她!父亲的眼里没有我,从来不会与我说话,她只会向旁人夸奖,夸我姐姐聪明漂亮。可我不聪明不漂亮吗?你说得对,凭什么我姐姐是凤,而我却偏是野鸡!”

    徐福看得明白,吕公哪里是宠爱凤姑娘,他只是宠爱对他来说,有用处,好操控的女儿。之前凤姑娘优秀,在他眼中便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自然要用心培养,后头凤姑娘不听从他的话,便被他就此抛弃了。而吕雉后头得到的宠爱,又何尝不是有目的的呢?吕公待她与待凤姑娘都是一样的。唯独不同的是,徐福发现,吕母倒是极为疼爱吕雉。幼年吕公只关心凤姑娘的时候,至少还有吕母一心系在吕雉的身上。

    当然,徐福并没有打断她来说这些话。

    反正吕雉早已经被嫉妒填满了心房,说再多也救不回那个凤姑娘了。

    “从她离家之后,我的日子便好过了不少,但要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那就更好了。可偏偏她回来了。父亲虽然不喜欢她的性子变野了,可是在她回来后,父亲去见了一面,回来便常说,还是姐姐聪明,还是姐姐更出色的,只是可惜了。有什么可惜的?我这般模样难道不够好了吗?”吕雉控制不住冷笑了一声。

    “我就想不通,究竟我何处比不上她。”吕雉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好半天才道:“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我的命格不及她。父亲从手札上学来了看面相的本事,他说吕凤的命格贵重,以后不同于我。有什么不同?我怎么不知道?我气坏了,想要偷出手札烧了它!”

    徐福颇为无奈。

    如此看来,倒是他的手札毁了人家?可若是人的心中没有那样多的欲望和野心,又怎么会想要用他的手札去成就恶事呢?

    如今想一想吕公用相面的本事,做这等事,徐福便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我让母亲替我偷了出来。”吕雉咬了咬唇,脸上却涌现了奇异的神色,“本来我是要烧掉它的,可是我忍不住翻开了,我想知道它究竟能教给人什么。然后,我看见了,原来人的命格是可以观面相得出的。原来我的面相没有吕凤好。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脸是天生的啊!我是他们生出来的,难道我有权改变吗?”

    大体上来说,吕雉没有说错,有些面相生来如此,无法改变。但是有些面相,却是可以在后天改变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便是你读的诗书多了,有涵养了,气度便会有变化,气度有了变化,面相自然也就会发生改变。可吕雉若是心胸越发狭隘,日日身陷嫉妒之中,那原本好的面相,也会变得不好了。

    “那手札上记了不少东西,那样凑巧,偏被我翻到了,原来面相是能换的。”

    徐福的心里咯噔一下。

    吕雉也用他的手札,做了这样的恶事吗?徐福隐约觉得,他似乎已经了解,吕凤死的整个过程了。

    从吕雉将这句话说出来以后,连嬴政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

    竟然又一个换面相的人。

    吕雉道:“我便用了此法,换走了吕凤的面相。似乎她的运气真的随着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父亲很少再去看她了,对她越来越不满,甚至想要强迫将她嫁出去。吕凤不愿意,便常年闭门不出,只有我偶尔给她送些吃的喝的玩的。”

    “父亲发现手札不见了,我只能匆匆让母亲将手札还回去。我担心被人知道换面相的事……”

    “所以就杀了吕凤?”

    “或许是吧,反正她死了,她的面相也依旧属于我。”说到这里,吕雉倒是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她的目光冷静得可怕,给人以万分邪恶的感觉。

    杀人只是一念之间,但杀了人之后,并无悔改,还反而开心地利用起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假如吕雉从中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并且想办法去施展,去利用……那恐怕会出更多麻烦事,徐福甚至觉得,说不准历史上的吕雉,便是得到了这样的东西相助。

    当然这些都只是随意猜测了。

    徐福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便只有让你的血去祭凤姑娘了。”

    吕雉闻言的,猛地住了嘴,“你还是要杀我?”

    “当然。”徐福漫不经心地说,“让你说实话,只是不剁你的手指而已,届时你会有一具全尸。”

    吕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但现在她面对这样的一群人,没有半个帮手,也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她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你难道不想要那份手札吗?那份手札里有换面相的记载啊!你是徐君房对吧?你不是痴迷于卜筮之道吗?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看?”吕雉慌忙地道。

    徐福从袖中取出一物,在吕雉跟前晃了晃,“你是说这个吗?”

    吕雉仔细盯着那物瞧了瞧,整个人都懵住了,“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手里?”

    “离开时,你已经坐上马车了,你父亲便将此物送给了我。”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吕雉的心上。

    吕雉忍不住急急地喘了起气,她的呼吸已经不大顺畅了。受此打击,她心底的变化当然尤为的激烈。她没想到,她的父亲就这样情意地将她最后的筹码送了出去。

    徐福觉得还不够,他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句,“当然,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徐福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到了吕雉的跟前。

    吕雉俯下身去看,双手撑着马车,才勉强让她稳住了身体。

    但是这份东西也让她越看越面色难看。

    “这……怎么可能?这是?这是一样的?”这是一份一样的手札,只是上面的字迹要旧一些,绢布看上去料子更好一些。

    徐福这才再度漫不经心地道:“因为这些东西,就是我写的啊,早年被贼人偷走之后,便手抄了几份,流落于天下。就算你父亲没将此物送给我,我也不会稀罕它半分啊。”

    因为这些东西,就是我写的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将吕雉打入地狱。

    吕雉瘫软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原本以为,可以捏在掌心做威胁的东西,此时却一文不值了。那种陡然从天上摔到地面上的感觉,实在太痛了。偏偏她还被捧起来再摔了一次。

    吕雉麻木地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啊。”

    原本好好的少女,若是有个正常的家庭,不一味计较其它,塑造起健全的心理,那她又该是什么模样呢?徐福是觉得真可惜。若是这辈子没有他这个人出现,也许吕雉也能好好地,继续地直到坐上她的吕后。可惜,现在一切都被阻断了。

    嬴政低声道:“带她下去吧。”

    阿庆点头,直接将吕雉拖了下去,出门的时候,细心打扮的妆容,此时已经全乱掉了。

    吕雉什么怨愤的话都没有再说,她只是在被拖下去的时候,喃喃地道了一句,“接下来……还有谁能再得到他的看重呢?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吕家再也没有了……”

    阿庆往她脸上瞥去的时候,发觉吕雉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嘲弄的诡异笑容。

    马车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又重新启程了。

    徐福再没有听见吕雉的声音,他在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

    最可惜的是凤姑娘……

    吕雉死了,她的性命却挽回不来了。

    徐福揉了揉额角,脑子里隐约闪现了凤姑娘微笑的面容。

    他的记忆……好像闪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现在已经不用做梦也可以做到捕捉记忆了吗?

    嬴政并没有注意到徐福的不对劲,他拨弄了一下桌案上放着的手札,声音低沉地道:“杀吕雉,不仅仅是为凤姑娘报仇吧?还有什么原因呢?”嬴政的声音很轻,徐福突然间听到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徐福抿了抿唇,觉得说“没有”也太刻意了,于是他折中了一下,“以后告诉你。”

    等记忆恢复吧,如果记忆恢复了之后,身体还具备这一段经历的记忆的话,那他就选个时间告诉嬴政。毕竟这些东西不能一直隐瞒下去,提前告诉嬴政也是好事,至少他会知道,可以提防谁吧。

    “好。”嬴政应了声,伸手将徐福揽了过来,“休息一会儿?”

    徐福犹豫着点了点头,随后靠在了嬴政的怀中,马车颠簸着继续向前,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接下来的路途中,倒是没再发生别的事了。

    一辗转又是年末。

    而徐福却在还未踏入咸阳之前,就再度一睡不起了。

    他们赶紧寻了处城镇歇下,幸好还带了侍医在身边,此时侍医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只是他才露脸了没一会儿,就被打发下去了。

    “王上,这……庶长的状况实在太过怪异……”侍医跪在嬴政的跟前,支支吾吾地道。

    嬴政面色阴沉,深深瞥了一眼侍医,侍医登时觉得腿肚子都打颤了,原本想说或许庶长只是睡过去了的话,最后也被他吞了回去。他不敢说了。而且这话就算是说给他自己听,他也觉得很是扯淡。

    睡着?谁会睡这样久?

    倒是一旁的侍从,恍然想起了什么,忙躬身道:“王上,之前庶长从楚国回到咸阳的时候,那个绑走庶长的人,不是便说,庶长在路途中昏睡了几个月吗?”

    嬴政的心登时一紧,他不由得握了握手掌。

    是这样吗?

    那这一次昏睡后再醒来,是再度失去记忆,还是重新拥有记忆呢?嬴政知道徐福一直都在试图找回记忆,但是那些法子真的有效吗?唤醒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记忆?

    嬴政顿觉得喉咙里干涩无比,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陷入了焦躁中。

    “下去吧。”

    侍从担忧地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

    嬴政又等了一日,徐福依旧不见醒来,嬴政便只有将他带在身边,继续往咸阳回去。焦虑的心情堆积得多了,渐渐的,心态倒是平和下来。其实没什么会更糟的了,哪怕是徐福再次失忆,这次等他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自己。嬴政还是可以将他留在身边。

    徐福一路昏迷着回到了咸阳。

    胡亥听闻徐福病了,便主动请缨,非说要给徐福侍疾,虽然所谓侍疾,也不过是趁着嬴政去上朝的时候,胡亥便扒拉在了徐福的创床榻边,低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还特别絮叨。扶苏来了几次,本来想和胡亥一起照顾,最后都被胡亥给絮叨走了。

    没多久,尉缭也知晓了徐福沉睡不起的事。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定下的日子就快到了。”

    去年的时候,嬴政便请徐福算了个日期。

    那时徐福不知晓是作什么用的,嬴政只让他选个好日子,于是徐福就当真乖乖选了。他哪里知道,这个日期被嬴政捂在手里,就作他们成婚的日期了。

    只是现在“王后”没醒,那怎么办?

    尉缭心底满是焦灼,而其他的傻白甜大臣们,还满心欢喜着,哈哈,听说秦王从楚国带回来了个姑娘……要娶作王后呢……

    第254章

    秦王政二十二年,楚国覆灭,王翦率军攻打了燕国的辽东郡,将逃窜的燕王拿下,燕王被拿下后却没能熬过几天,便暴毙而亡。王翦便未再多留,迅速率着士兵回到了咸阳。

    此时,全国上下皆知,秦王将要立王后。

    王翦自然也是知晓的,在接到嬴政召他回咸阳的命令后,王翦便立即启程了。

    这等盛宴,他怎敢错过?

    一个多月后,王翦便回到了咸阳。

    而此时的咸阳宫中,大殿里烛光摇曳,静得只能听见一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为什么还不醒呢?”胡亥趴在床榻边,一边伸手拨弄着徐福耳畔的头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瞧着徐福这样睡下去,胡亥都觉得有些困倦了。

    胡亥往床榻上蹭了蹭。

    此时宫殿的大门被打开了,扶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胡亥要将手往被窝里伸去,脸登时黑了黑,厉声道:“胡亥,莫要捣乱。”

    胡亥瘪了瘪嘴,“我手冷。”

    扶苏黑着脸,“手冷也不能往父亲的被子里伸。”

    胡亥回过头来,眨眨眼,一脸无辜,“可是里面暖和啊。”

    扶苏大步上前,轻轻松松地将胡亥提了起来,随后再将他放在了一边。扶苏轻叹了一口气,“今日若是父亲还醒不来,那该如何是好?”

    胡亥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关系呀。”见扶苏往他这边看过来,胡亥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反正就算昏迷着,也可以穿上衣服,送上大殿呀。”

    扶苏皱了皱眉,“……总归,总归会成遗憾。”

    胡亥将声音压得更低,嘀咕道:“父亲若是醒了,反而不乐意怎么办……”

    扶苏当然没听见胡亥说的话,他上前探了探徐福的额头,扶苏的手有些凉,徐福被冰得一激灵,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扶苏更是被惊了一跳,他忙将胡亥又叫到了床榻边,“你刚才瞧见了吗?父亲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把我赶到一边去了,我什么也没瞧见。”

    扶苏没好气地将胡亥又推了回去,“那你还是一边儿待着吧。”

    胡亥瘪瘪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下,扶苏就又见床榻上的徐福颤了颤。

    扶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徐福的面孔,就等着他醒来。

    而此时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是嬴政身后跟着一串宫人进来了。

    “如何了?”嬴政沉声问。

    扶苏看了嬴政一眼没有说话,嬴政抿了抿唇,看向了床榻上的徐福,嬴政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只是盯着看了会儿,尔后道:“还是按计划做下去吧。”

    嬴政也没想到,他策划好了一切,但唯独没算到,徐福会一睡就昏睡了这样久的时间,直到今日,已然是之前定下的大婚吉日。

    对于嬴政来说,他已然年过三十了,但这却是头一次婚礼,偏偏他的“王后”连醒都醒不来,嬴政也只有安慰自己,反正娶个男人做王后已经够震惊世人了,那么他娶个一睡不醒的男人,似乎也就没那么怪异了。嬴政越想越觉得如此,于是大手一挥,让宫人打了水来。

    扶苏只得拉着胡亥往外走,胡亥不解,忍不住道:“为什么我们要出来?”

    “父王要为父亲洗澡,你也要看?”

    胡亥恍然大悟,“噢……对,会羞羞。”

    扶苏:“……”胡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老用小时候的口吻说话?

    这头嬴政将徐福抱了起来,亲手抱着他洗了澡,然后才又亲手为他换上了里衣,但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嬴政背上渗出一层薄汗了。随后嬴政将他放在了床榻上,然后才又将宫人叫了进来。

    宫人手中托着礼服,几人走上前,小心地将徐福扶起来伺候着他穿礼服,还有几人则是走到嬴政身后,伺候着嬴政穿衣。自然是嬴政最先穿好了礼服,其后才是徐福。

    他们皆是身着缁色的礼服,深沉的墨色包裹着他们的身躯,衬得嬴政的身躯更加英武挺拔,而徐福则更像是一块美玉被包裹在了其中,白皙的肌肤和其衣袍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后,他们都往腰上系了玉。此时有个习俗那便是君子佩玉。除了玉以外,还要佩上剑。

    嬴政佩上长剑,徐福腰间佩的剑则要短上一些。

    而后嬴政头戴冕冠,徐福头上戴的却是另制的冠,金银铸就,镶以美玉,戴在头上的时候,更衬得面容俊美、精致如玉。

    他们衣着打扮相同,也就只有从头冠可分出二人身份的不同了。

    宫人们小心地扶住了徐福。

    嬴政还在整理衣冠,却突然听宫人“啊”地惊呼了一声,嬴政立即便回了头,“何事?”

    那宫女吓得一下跪倒在地上,哆嗦着低声道:“王上,奴婢方才似乎看见……看见庶长的眼皮动了动。”

    自从徐福昏睡过去之后,寝宫中便陷入了沉寂之中,嬴政整日绷着脸,谁人也不敢触怒了他,何况是在这样的日子,嬴政早早便说过,谁若是出了纰漏,届时不仅会丢命。那宫女见自己失了态,当然心中惊慌不已,生怕惹得嬴政大怒,降罪于她。

    但此时嬴政哪有功夫去顾她?他几乎是两三步便跨到了床榻边上,而后凑上前去仔细盯着徐福的眼皮瞧。

    嬴政此时分外的有耐心,他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次看着徐福的眼皮动了动,嬴政才直起了腰身,他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徐福的睫毛颤了颤,忽然间睁开了双眼,黑黝黝的眼眸恰好和嬴政对上,宫人们紧张极了,险些惊叫出来,不过幸好他们都将尖叫声死死扣在嗓子眼儿里了。

    嬴政此时也紧张极了,耳边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在此刻远去了,他紧紧盯着徐福,企图从徐福的面部表情和眸光,来分析出他此刻拥有的是哪段记忆。但是嬴政失败了,因为徐福的面色分外淡漠,而他的目光也似乎有些涣散。也就是说……他只是受到外界的刺激,睁开了眼,但实际上,徐福还没有恢复神志。

    嬴政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能睁开眼也是一桩好事了。

    于是他抬手抚了抚徐福的头顶,低声道:“为庶长整理好衣袍。”

    宫人们点了点头,忙小心地为徐福整理了起来,他们不敢多问一句话,哪怕此时庶长的表现还是那样的怪异。

    嬴政整理好衣袍后,便守在了床榻边,原本他是想要先到大殿中去的,但是此时见徐福已经醒来,嬴政哪里还能舍得先行离开?嬴政在一旁守了许久,徐福都仍然是一派漠然,对外界毫无感知。嬴政也并不焦急。

    古时婚礼,是称“昏礼”,皆是因为这个仪式是在黄昏时举行。

    此时距离昏礼,还有一段时候。宫人呈来了食物,拜访在嬴政的跟前,这是为了避免昏礼时候,嬴政饿了肚子。他们谁敢让王上饿肚子呢?那便只有先提前用些食物了。

    嬴政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物,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原本此时最应该用食物的,便是徐福。他素来容易因饿肚子而引发不良反应。

    宫人们哪里知道嬴政在想什么,他们只以为王上是对呈上来的食物有所不满,于是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拿过去给庶长。”嬴政道。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将食物端起来,呈到了徐福的跟前,而徐福此时还完全处于神魂游荡的状态,半点反应也没有,那食物在他眼前就跟一团空气无异。宫人们紧张地回头去看嬴政,“王上,庶长并无反应。”

    “那便拿回来吧。”嬴政并没有动怒。

    其实是这些宫人这段时日太过紧绷了,想也知道,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嬴政是绝对不会处置什么人的。毕竟虽然徐福还在昏迷中,但是实质上,今日还是个大喜之日。

    嬴政粗略地用了些食物,而后便挥退了宫人,他单独坐在了徐福的身旁,拥着徐福的肩膀,就这样陪伴起了他。

    不多时,宫人在外面低声提醒道:“王上,时辰到了。”

    那便是该到去往大殿的时辰了。

    “进来吧。”嬴政口中一边说着,手中却是丝毫没有放开徐福的意思。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小心地走进来,问道:“奴婢们将庶长扶着走吗?”

    徐福似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他突然伸手掀开了被子,嬴政都被他吓了一跳。

    嬴政站起身,为徐福让开了路,然后徐福便也跟着下了床榻,站起身来,虽然瞧上去还有些虚弱,但是此时徐福与过往倒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连背脊也依旧那样的笔直。

    嬴政当机立断地道:“再拿些食物来!”他觉得徐福应该在慢慢恢复意识。

    宫人们对视一眼,赶紧跑出去拿食物了。

    但也有人咬着牙,低声提醒道:“王上,吉时……”

    这时候吉日还算个屁?嬴政当然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无事。”现在还是先让徐福用些食物更为紧要,等会儿还会消耗体力,徐福这么长的时间未进食,到时候若是撑不住再晕一次,自己恐怕就真的难以承受了。

    不久食物被呈了上来,嬴政将粥往徐福的跟前送了送,徐福没有反应。

    嬴政舀了一勺粥往徐福嘴里送去,徐福这才动了动唇,本能地吞咽了下去。只要能进食就好,嬴政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福缓慢地咽完了粥,嬴政在一旁极有耐心,还拿过绢布轻柔地为徐福擦了擦嘴。倒是宫人在一旁急得不行。时辰快要过了啊啊啊啊啊!

    嬴政全程不为所动。

    直到为徐福擦干净了唇边,嬴政才将手中的食具都递了出去,道:“走吧。”

    他拉住了徐福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但徐福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嬴政无奈,只得松开手,让宫人们将徐福围起来,带着他不得不跟随众人一起往前移动。

    徐福这才有了点儿反应,小步小步地挪着往前。

    好一顿折腾,他们才终于到了殿中,而嬴政先落到了座位上,徐福却是站在了旁边,直挺挺的,面无表情。

    大臣们呆了呆,看了一眼嬴政,又看了一眼徐福。

    今日嬴政穿的那身衣袍,实在威势十足,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折服。徐福衣袍上身,也是说不出的俊美逼人,一身清冷的气质在缁色衣袍的衬托下,更添几分旁人勿近的威慑感。

    他们穿得都极为出色,也极为相称。

    但是……王后呢?

    大臣们不死心地伸长了脖子等啊等。

    王后呢?传闻中的楚国姑娘呢?

    大臣们再度伸长了脖子,往徐福的身后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大臣们就有点懵逼了,这昏礼却不见王后,那算是如何一回事?但他们偏偏又不敢在此时询问王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赵高走了出来,低声道:“如今五国已然覆灭,王上欲在今日邀天下共饮,并在今日立下秦国的王后。”

    大臣们期待地看着赵高。

    但是紧接着依旧不见楚国姑娘出来,敏感的大臣们有点懵逼,心底隐隐浮现了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他们本能地想要去否认这样的猜测,心却已经诚实地沉到谷底。

    然后嬴政伸手,将徐福拽了一把,硬把他拽到了身边坐下。

    大臣们实在是憋不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王上,楚国带回来的姑娘呢?”

    嬴政反问:“寡人何时曾说自己带了楚国女子回来?”

    大臣们又懵了懵。好……好像是如此……好像……一直都是他们听了些传闻,便满心以为王上当真带了楚国女子回来,还要立为王后。如今朝中大臣,虽然对徐福不敢有何意见,但他们自然还是更希望秦国能有位王后,而这位王后,能是一位女子。

    可此时,似乎他们的一切畅想都被打破了。

    大臣们不得不承认,王上竟是要立秦国的驷车庶长,一个男子,为王后!

    大臣们不敢想象,此事若是传出去,将会引得他国如何取笑。不过……不过,仔细一想,现在似乎……也没剩几个国家了啊,也就剩个齐国了吧……

    大臣们沉默了。

    到时候连个取笑他们的国家都没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王上立谁为后呢?聪明的人,此时脑子已经转过弯儿来了。如今王上手掌大权,又平定了其他几国,如今还有谁能对王上的决定置噱呢?他们恐怕也只有接受的份儿了。虽然此时想一想,觉得颇有些可怖,毕竟这象征着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左右王上,他们这些大臣手中的权利将会被削弱,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如此,那么前后数百年,也就独王上一人了。

    这份功绩,哪怕他们是身为臣子,也依旧为之感觉到骄傲。

    于是聪明的大臣闭嘴了,既然王上都已经做到这一步来了,便可知他们是绝对无法阻拦的。

    其他不聪明的大臣,自然是跟着聪明的走了,见这些老狐狸都不出声,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众人都忍不住朝尉缭看了过去,狠狠瞪上一眼。国尉身为驷车庶长的师兄,定然是提前便知晓的!

    谁知他们刚瞪完,蒙恬就突然转头,满面煞气地扫了他们一眼,众臣只以为蒙恬便代表了嬴政的意思,哪里还敢与蒙恬对视?他们纷纷别过了脸去。

    蒙恬转回头,见尉缭定定地看着座位上的徐福,面上难掩失落。

    尉缭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啊,从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师弟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嫁”出去。

    嬴政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他其实不太在意有没有祝福这场昏礼,因为这不过是圆他心中的执念罢了。嬴政收起目光,这才对一旁的赵高使了个眼色。得到指示的赵高,开始了昏礼的流程。

    大臣们不得不齐齐跪拜了他们二人,口中要呼道:“见过王上,王后。”

    唉,一想到驷车庶长以后就是王后了,他们觉得更痛苦了。那以后还能得罪吗?连半点都不能了!

    拜见过后,嬴政才又让宫人拥簇着他们往外走,这次嬴政攥住了徐福的手,徐福倒是并未在意,继续本能地跟随着人流往前走,他没有恢复神志,当然不知道攥着他的人是谁,但他倒是潜意识地知晓,跟着人流往前绝对没错。

    出了宫殿,他们上了马车。

    这次的马车是“敞篷”的,四周没有遮挡之物,只有挂起来的帷帘。

    马车极宽,可以轻松容纳下徐福和嬴政。

    礼制规定,天子驾六。即嬴政的马车由六匹马共同拉动,其威势非常。

    马车很快自宫门行了出去,前后都拥着士兵,其后跟着大臣,他们要行过咸阳的街道,然后要前往祭先辈,并在城墙之上,昭告百姓,今日王上立后,特许天下共饮。

    这时是有饮酒禁令的,人们并非时时都能饮酒,往往只能在特定的节日进行,而今日下了这道命令,便是要令天下共同庆祝了。

    嬴政刻意将时间放在了五国覆灭之后,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毕竟对于百姓们来说,在这样时间,哪怕是立徐福一男子为后,也依旧是值得庆祝的,甚至会让一向奉徐福为神明的百姓们,认为徐福乃是秦国的福祉,哪怕他做了王后,也都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毕竟他们的王上手下的功绩,已经无人能与之相比了,因而王上的王后也应当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如此一想,那徐福成为王后的事,似乎就是那样顺理成章地嵌入到了百姓们的心底。

    ……

    这个流程很快就结束了。

    直到他们回程的时候,百姓们都依旧在夹道围观,不舍散去,初时还有些百姓口呼“庶长”,到了后头,便一律变作了“王后”,他们喊得无比的流畅,毫无心理负担。而大臣们却是一脸崩溃,驷车庶长何时给这些百姓下了咒术?这些百姓竟然不觉得此事奇怪吗?

    嬴政心中微动,面上的冷色褪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本就没打算有人会祝福他们,但是当他真正看到百姓们的态度后,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他万分享受这一刻,享受所有人都知晓徐福做了他王后的这一刻。

    于是嬴政没忍住,伸手将徐福紧紧搂在了怀中,他想要吻上去,想要激烈地吻上去,霸道地宣告所有权。

    嬴政捧住了徐福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想得再多,都不如直接去做。

    百姓们见了这一幕,虽然也觉得有些疯狂,但他们丝毫抵触也无,甚至忍不住呼喊得更为激烈了。

    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手抚了抚他们的小心脏。

    这一幕他们实在有些承受不来……

    当初还曾经满口道,无论如何徐福也不可能做王后,他就安心了的人,此时也是神思恍惚地捂住了胸口。

    ·

    混混沌沌之中,徐福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嬴政的嘴脸格外的冷酷,而他也格外地恼怒和不甘,胸中的憎恶和耻辱像是一把火,紧紧将他裹在了里头。

    徐福做完了这个长长的梦。

    他看着梦中的自己和嬴政,从初时走到最后,关系一次比一次更崩坏。

    然后那个徐福想要借着最后的机会,请求出海寻仙,秦始皇并未应允,反而将徐福扣留了下来,于是徐福只得献上丹药,后又随秦始皇离开咸阳去巡游。

    在巡游的途中,徐福逃脱了队伍,然后远赴海外,打着为秦始皇求仙的旗号。

    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丙寅,秦始皇崩于沙丘。

    ……

    徐福心脏猛地揪紧,生生被吓得醒了过来。而醒过来的时候,徐福都还有些呆滞,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了他的大脑中,人的脑子就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哪能在陡然间接受这样大的冲突,徐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懵。直到大脑将记忆缓缓梳理开,徐福才终于从失神中缓了过来。

    但是徐福没想到,刚一缓过来,便见一张脸冲着自己深深吻了上来,徐福本能地抬手一拳揍过去。

    吻得正投入的嬴政被这一拳揍得有点懵,但他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将徐福扣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终于醒了?”

    嬴政身躯高大,完全可以挡住徐福,自然也不会让人看见,徐福揍了他的动作。若是在新婚这日,秦王便被王后打了,这传出去终究不太好啊……

    但是嬴政没想到,紧接着下一拳又来了,幸好徐福刚醒来,还没什么力气,那一拳看上去凶狠,而实际上却软绵绵得很。

    “放开我!”徐福冷声道。

    其实此时徐福是有些懵的,毕竟耳边喊声还响亮得很,什么……什么“王后”?这都是什么?

    嬴政虽然疑惑徐福为何这般凶狠,但他还是顺从地松开了怀抱,同时不忘低声道:“小心些,不要摔下去了,你刚刚醒来,浑身力气都没有。”

    徐福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是秦始皇了,秦始皇已经死了。

    他看着那个徐福,听闻了传来的秦始皇的死讯。

    徐福抬头看向了嬴政,他的目光几乎黏在了嬴政的脸上,他一寸寸梭巡而过,最终确定,这的确是嬴政,而并非秦始皇。毕竟他的脸上,还没有那样深刻的岁月的痕迹,也远没有那样的冷酷和暴戾。徐福一直紧着的心,这才骤然松开了。

    “阿政?”

    “嗯。”嬴政此时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松开了,他只需要看上一眼,他就知道,这次睁开眼的,是那个拥有所有记忆的徐福。

    是他的阿福回来了。

    嬴政克制住了再去吻他的冲动,只攥住了徐福的手,轻柔地拍了拍。

    徐福垂下眼眸,开始整理脑中的记忆。

    他梦见的徐福和秦始皇,应当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且说不准便是他的上辈子,但是这一点如今只能是猜测,而没有绝对可靠的佐证。其次,他在做了这个梦之后,就再度失忆了,失忆后的他,再次将自己当做了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那么根据手札记录,加上这段经历,徐福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从一开始,他就是徐君房,他在现代死后,便出生在了这个时代,成为了鬼谷的弟子。每一次失忆,他的记忆就会被清空一次,再次回到从现代穿越的记忆原点。

    这些他都弄清楚了。

    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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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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