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斜阳若影 作者:狂言千笑
正文 第24节
斜阳若影 作者:狂言千笑
第24节
“……还是把司徒威霸引了过来。若非那驴汉纵声示警,我定要把司徒荣及也弄成太监。”
聂悯生性温和,若非被激得愤怒至极,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语。司徒凝香安抚地拍了拍他,道:“现在还不能杀了他……”
“你还不相信我的手艺?我若不想他死,割上个百千把刀也不会要了人命。”司徒凝香正叹了口气,温厚老成的情人偶尔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的,正要调笑他两声缓缓气氛,又听他道:“自此他俩太监对太监,也算作个同命鸳鸯!”
司徒凝香只觉得无语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渐渐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毫不介意小岱惊异的目光,终于任性地把自己缩在了聂悯的怀里。
小岱见状,脸上有些发热,暗自想着,看着这个老头儿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堂堂男子汉,想不到竟然是女扮男装!而且声音动作也这么有男人味,这伪装功夫可比八部天龙里几位师祖要高得多啊!
梅若影胸口阵阵无力,只觉得几处经脉有所淤堵。刚才全凭一口气支撑着才没有立时倒下。现在散了功,要想提上气力,已经十分困难。
本来正静心宁气地缓缓运行着辅脉的内息打通主脉中受创严重的部分,但听到司徒凝香和聂悯的对话,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只听脑中嗡的一声,顿时混乱。
他近日一直忧思缠身,直到刚才把南楚军营中的事务告一段落,才终于稍微放松了些。也慢慢回味出了,刚才在林中交斗时所听到的一些对答,似乎有哪里极为不对劲?
宁主事确确实实是司徒凝香。
司徒凝香确确实实是司徒隐。
那司徒隐应该算是他的父亲,也不会有错……
究竟错在哪里?
对了,刚才,司徒荣及把高医正叫做聂悯。
——聂悯……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再者,四年前在青阳宫掀起血海的妖孽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那为什么司徒荣及会说自己是聂悯的孩子呢?
他的父亲是司徒凝香……但他好像又是聂悯的孩子……司徒凝香和聂悯现在在一起亲密地抱着……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非要在他静气调息的时候出现个这么混乱的情况啊!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梅若影烦躁地站了起来。
小岱见状,赶忙关心地问道:“庄……撞到头了?头很痒么?我们这里跳蚤什么的是多了些,忍忍就过去了。”
司徒凝香闻声笑道:“你这小孩也真是,他站他的,非要撞头才能站么?”
林海如见两位师父旁若无人般地靠在一起低声说话,也正不知道该将眼睛放到哪里才好,见到梅若影陡然间在狭小的帐中站了起来,也带着些许不解蹙眉看着。
片刻过后,梅若影长出了一口气,又慢慢坐了回去。算了吧,眼前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能不拖后腿。如果现在不集中精神治疗内伤,待会儿集体出逃时可就真的成了累赘了。
再说,这个年头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毕竟是与他所生所长的世界所不同的地方,虽然他已经极力地去适应去学习,但还是会有许多尚不了解的地方。
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慢慢地询问吧。
他正沉默地盘膝而坐,突听得林海如的声音缓缓道:“我总觉得,你身上似乎有着许多秘密。”
梅若影闻言,愕然抬头。
第78章 珍宝
帐外的喧哗越来越大,已经有不少人被吵醒。集结的号角吹响,更多的兵丁被叫醒,点燃临时扎制的火把,纷纷进入野地搜寻。
林海如与他一眨不眨地对视着。
半晌,梅若影笑了,因为待寻找他们的追兵往林中搜得更远些,战线拉得更长些,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他笑得十分坦然,道:“有什么秘密,终会告诉你们。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这件事情,他早就下定主意。一直没有告知,其实只是时间地点和场合都太过危险,不允许他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为什么?”林海如不知他心中的计较,问道。
梅若影的声音含着轻轻的笑意,又有些低幽,带着戏谑般的语气道:“怕你震骇过了头,待会儿逃跑时坏了事。”
林海如半眯起眼睛,探寻地看着青年,颇有点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地行来,中间时有片刻停顿,然后在短暂的对话后又继续向前走着——是检点人数的人来了。
适才一战,虽已达到了目的,换取了毒药,也击杀了孙俊杰,更是让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饕餮公子成了太监,却也因引来了司徒威霸而让形势变得复杂。眼下,军帐外围的兵丁都被点起巡林。
军需房虽较为安定,然而仍是有人查帐。
司徒凝香几人闻得声音,分别躲进被窝,留下小岱应付。
梅若影缩在一个壮汉庞大的身影下面,听见帐帘被猛地掀了开。
帐篷里黑沉沉的,鼾声四起。
梅若影背对着来人,但看见眼前的帐幕亮了,知道是来人正提起风灯察看。然后听见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是小岱自被铺里坐起身的声音。
些许焦虑的情绪上涌。他原本是因有着可以控制内伤的信心,才强撑着一直暗自调息。然而为了躲避来人的检查,猛地窜入这个被铺之时,才发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乐观。
随着自己横躺而下,体内真气竟开始有翻腾不定之势。
寒凉若针扎的异质气流在经脉间逐渐澎湃鼓荡,若是置之不理,将会侵蚀吞没他自身功力。
不该会这样。连主脉断绝都可以治愈,这种程度的内伤,怎么会无法抑制?
脑中突然忆起一事。
数年前,名为司徒若影的少年,也就是这个身体,曾被同样的内伤所侵害。即便是他,在没有打通辅脉的情况下,也耗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渐渐将潜伏于足少阴经中的异质内息化解。
但是在行功的最后关头,却因形势大变而屡受干扰。
是了,事情都有前因后果,那时的异质内息虽然化解,根基却并不扎实。所以今日,对于相同的掌力,相同的内息,自己也便格外没有了抵御的能力……
来人看了看帐里,只听得鼾声阵阵,鼻涕喷溅声不断,叹气地摇了摇头,正想进来再看仔细些,突然听翻身起床的声音。
拿风灯再一照,只见小岱一脸茫然地坐在自己被铺里,正睁着茫然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
“小岱,没什么事么?”那人问道。
小岱茫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吵死了啊,能不能别照着我,眼睛要瞎了……你嫌帐外风灯不够亮?还浪费灯油……”
因着小岱这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绝对不会与说谎沾边的感觉,来人不疑有他,反而笑着道了歉:“真对不住,不过要是有什么陌生人闯进来,一定要示警啊。”
“哦。”小岱答了一声,又翻身躺回去睡。
来人再举灯照了照,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见着外人一走,司徒凝香赶紧自薄被中翻了出来,向也自慢悠悠坐起身来的聂悯低声笑道:“想不到我们也有这一日,竟然与素不相识的臭男人同床共枕。”
聂悯听他说着好笑,又因为终于完成了一事心情轻松,也点头道:“不知你那边那位如何?我这边这位脚臭得紧。”语毕,蹙眉顿了顿,又道,“好像还有跳蚤……”
转头向小岱问道:“这里有水吧,至少洗洗手也好。”
少年为难地挠了挠头,道:“有是有,但那是准备着等下上路用的……你等等,我出去找些水回来,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说着自起了身,抓起一个木碗,又走了出去。
梅若影没来得及阻止少年出去,但是也无须阻止。血网黑蝎众人培养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无需担心。
他躺在被铺中没有起身,努力平复气海的躁动。
不防那异质的冰寒内息有生命一般,陡然间冲撞,一下子突破了气海的禁锢,直冲至足少阴经中,去势迅捷狂猛,竟然是数门熟路一般,一下子窜进牢宫涌泉两个大穴。
被这一下突变带来的剧痛激得徒然地抓紧身下草垫,准备硬挺着过去,呼吸仍是乱了几拍,顿时浊重起来。
司徒凝香几人何等人也,一下子就听出他情况有异,问道:“你怎样?”
聂悯听了几声,突然道:“你情况不好,给我诊一下脉。”
梅若影缓过了一口气,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要离开这里再说。”待胸腹经脉间好受了一些,他缓缓舒了一口长气,盘膝坐了起来。
昏黄的光中,一样物事向他飞来,他本能地接了住。入手冰凉,是一枚小瓷瓶。
司徒凝香道:“鹿茸獐血制的丹药,能暂时压一下,等出去了再好好治一下。”
聂悯和林海如没有看见,司徒凝香却看得清楚。刚才这个青年,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下司徒荣及十足功力的一掌。本来还担着心,后来见青年一直没露败相,反而动作愈加灵动快捷,以为那一掌是司徒荣及运错了气,徒有架势而已,想不到竟然是青年将内伤一直压抑至今。
“既然如此,多谢前辈。”梅若影也不推托,道了一声谢,就拔开瓶塞。扑鼻是一股不同于草药的药气,腥咸却十分新鲜,除了鹿茸獐血,显然还加了许多其他料物,并且制作时间不超过十日。
虽然并不喜欢这味道,但于身体颇有好处,他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嚼烂咽了。
小岱仍然没有回来。一时间有些无聊,几个人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军医房是不能回去的,要躲避南楚军的追捕逃离此地对他们几个而言其实也不算难事,但是必须要在天亮前离开。
梅若影平定着胸腑中的气息。那药丸见效甚快,不片刻就化为一缕热流,在经脉间运行开来。
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思虑着还有什么事没有安排好。
突然想起一事,忙取出今夜早些时候取得的山庄密信,就着帐外传来的灯光看了起来。
花押是洪三叔洪凌的燕子抄水,字是自己与山庄高层密信专用的拼音字母。然而那字的线条扭曲,似乎书写此信的长辈心情激动,难以控制手上的颤抖。
看了几字,自己的手也跟着颤了起来。
颜承旧与数名山庄弟子前往南楚军调查火药事宜,失去联络。
轻轻地放下手中薄纸,指尖一直在颤着,那纸片也抖筛子般震震地动。梅若影反复重复着信上短短的一句话,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胃里抽搐地疼,口里干干苦苦的,头皮一阵阵地发紧,然而就算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失去联络……
火药……
前往南楚军……
昨夜,轰天震响的爆炸……
青年猛地撅紧了身下的草垫,死死抓着,如同要挽住自己最后的一口气息,终究没能抵挡住钻心刺骨的疼痛,胸腹痉挛般上下抽动起来,一股腥液冲上喉头。
他使劲地咬着牙,抵挡着灭顶般的失落,终究隐忍不了,张口在自己掌中喷出一口冰寒的血。被过于凶恶的毒血呛到,青年咳了几声,突然失去了气力,软软地倒了下去。
聂悯嗅到帐中突然弥漫的血腥味,还有夹杂于其间一种阴寒的气息,心中一惊,忙起身奔至梅若影身边将他扶了住,一手掀开他的袖子,搭上了他的腕脉。
林海如也自一惊,起身来到近旁。
司徒凝香怪道:“奇怪,刚才我给他的丸药应当是对症的啊。”也来至旁边。
这时他才看到青年软软垂倒,完全不似刚才打斗中凶悍如虎的样子,那虚弱的气息,似乎随时可能断绝,终于染上了些许忧心,问道:“如何?”
聂悯没有回答,仍是默默执了青年的手腕在指中。
“悯?”司徒凝香发觉有异,又问了一遍,“如何?”
聂悯低头凝视着青年的脸庞。这张年轻的脸在昏黄的光下显得平凡而暗淡,毫无生气。闭合的眼皮让人有一种薄若蝉翼的感觉,长长的睫安静地舒张着,没有一丝颤动。
名动江湖的神医轻轻执着他的腕,另一手却不觉地收紧,将青年紧紧抱在怀中,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司徒凝香蹙眉看向毫无动静的青年,突然不耐烦地道:“他是受了司徒荣及的一掌。若是你救不了,一边呆着去,让我看看。”
聂悯没有让开,梦呓般低声道:“足少阴经寒气侵生,曾受过圣日黄泉功的寒毒……并不止是今日一次,数年前留下的旧患。”
司徒凝香闻得此言,头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般看向他。
又听得聂悯续道:“经脉虚弱疲弊,虽尚算安好,但若断若绝,曾被重手法通体震断。他如今这般,并非只因黄泉圣日功的寒气,更因一直被他压制于经脉中的寒毒漫溢出来。”
说着,抬头看向司徒凝香,以着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是冰魄凝魂。”
林海如虽然没有因聂悯的第一句话而反应过来,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压抑心内震骇,身子一晃,几欲要倒下。
聂悯停了长久的一阵,回转头,用目光仔细地描绘着青年的轮廓,将自己温醇深厚的内息送入,缓声道:“他在来南楚军营前,名叫梅若影……”
帐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听得到远远的兵马聚合的声音。
远近往来的火把,那星星点点的暖色自粗布帐篷朦朦胧胧地透了进来。
林海如紧紧抿着薄唇,在聂悯身旁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尚未触及,又瑟缩了一下,修长的五指蜷成了一团。
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是陌生的,但是……
但是什么,他说不出,心中茫茫然一片。他常常午夜梦回,会有着一种错觉,以为数年来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春秋大梦。可是他坐在床头,迷迷蒙蒙地一直坐到东方露出青灰的白光,直到太阳渐渐越起,阳光终于撒落大地,从花格子的窗棂中照上他一夜冰冷的手心。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往的那些悲伤离别,不是梦。而是现实,无可追回的现实。
现在呢?仅仅是梦?
是梦,还是现实?是于他妄想中出现的冀幻,还是,还是真的……
身侧不远的枕边,放置着士兵饮水用的皮囊,已经空了。
提起,却仍然还有一些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手再度伸了出去,拉起青年垂落在外的左臂。
袖子下,是一具贴合皮肤的护臂,打制极尽精巧之能。然而这并不是他所要看的。将袖子轻轻地拉高,只见衣下的皮肤在昏黄的侧光中,现出油脂般的润泽。
司徒凝香和聂悯正因刚刚发现的事实而震撼,没有阻止林海如的举动。
林海如弹开了皮囊的塞子,将它倒置。一缕细细的水流淋洒在那条修长而劲韧的手臂上。
水流很快就断竭了,一滴滴的水珠淋洒上去。像被干涸已久的土地吸收,这些许的水分在青年的臂上晕染开来,渗透了进去。
他紧紧地握着那条无力垂落的臂膀,自心底最深处逐渐漫溢上来的细微的疼痛,还有渐渐清晰的幸福的感觉,几乎溃乱了他的理智。
手臂上的色料在消溶,在脱落。
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一层泥膏状的色料之下,现出了凹凸不平的皮肤。
林海如呆呆地瞪视着这片凄惨难看的肌肤,缓缓闭上酸涩的眼。
手中所接触的那片肌肤如此冰凉。但是,现在有他在,有他的两位师父在,说什么也会治愈他,不会再发生不堪想望的憾事。
这么下这决心,林海如低下头,仿如捧着无可替代的珍宝般,在那斑驳的臂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第三卷之【西江斜阳】
第79章 窝里恶斗
颜承旧、洪炎和罗保亩随着雪风寻到梅若影附近时,四处正一片兵马纷乱。远近都是喧哗着要搜捕奸人的声音。
罗保亩突然咦了一声,道:“这附近的营帐……好生眼熟。”
颜承旧却无比焦急。
雪风嗅觉虽然灵敏,可是梅若影与他一样,有着随时运功消除人类气息的习惯,也着实不易寻找。这次任务中,雪风能找到他,还是因着它的目力极好,自高空中认出了主人来。
看到雪风携带的简信,他才知道,这两日,梅若影一直在寻他。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及多想,安排了师弟们的撤退后,就立刻与中途遇上的四师父和前来援助的师弟罗保亩一同来到了南楚军营。
可是现在,雪风丝毫没有犹豫,笔直地朝这处飞了来,简直就像是若影已经没有了运功散息的余力。
这些喧哗中所说的对象,莫非是指他?
雪风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帐篷的外面,侧头回首,向三人示意,就是这里。
颜承旧不再多等,一手防护胸前要穴,一手掀开帐帘。
颜承旧掀开了帐帘。
营帐里鼾声沉沉,朦胧的光线中,只有三个男子醒着,还都挤在一堆。两个蹲着,一个躬身站着。
昏暗的黄光斜射,暧昧的氛围洋溢。
只见三人中的一位长者,似乎怀里还紧紧抱着另一个人。另一个近旁的青年,则正把头低了下去,啃在一条手臂上面。
这清醒的三人似乎正沉浸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之中,听见帐帘掀动的声音,都抬起了头,怒目看来。
这种情形……
颜承旧的第一反应就是——在他经营的一泓阁红官人的院落中,如果突然间十分无意地闯进去的话,经常可以看到如此这般的场景。记得若影还把这样的事情取名叫做“三劈”或是什么“摁劈”的。
于是恪尽职守的一泓阁阁主竟然有片刻忘记了自己的来意,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歉然微笑,道:“不知者不罪,打扰勿怪。三位请继续……慢用。”
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来。
罗保亩急道:“师兄,他们啃的可是……可是你“上面的人”啊!”罗保亩粗中有细,深恐自己言语被外人听去,临时换用了一个山庄众人都知道的代号。
颜承旧闻言一惊,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他经营多时的一泓阁,而是——南楚军营。
罗保亩又道:“就算他易了容,您也不至于不认识啊。”
颜承旧陡然间只觉得脑袋被炸裂了一块,想起刚才见到的一幕,竟然……竟然……
他下定决心要向之献身的人,竟然……竟然……竟然被人这么这么了,真是天大的悲剧!
他正想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悲剧,脑袋上突然吃了一个爆栗。愕然回头时,四师父洪炎一脸凝重,收音成束道:“救人要紧,其他再议。”
洪炎刚说完,便看见颜承旧闻言凛然镇静,心中暗叹。
这个徒儿甚是痴情,但凡涉及若影的事,常常能让他魂不守舍、进退失据,一点儿也没了万里追魂的老辣邪谑。但是若是收束心神,瞬间又变成了那柄无论何时何地,均能致敌于死命的夺命尖刀。
眼下梅若影在对方手中,生死不知。此去定要速战速决,否则对方若是大声喧哗引来南楚军的围攻可就着实危险了。
“老规矩。”洪炎束音道,当先启帘,扬入一把迷香,就地滚入,二度进帐。
林海如猛然间听到有人掀帘,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惊起。他猛地抬起头,回转半身,瞪目看去,只见三名身着南楚兵丁服色的男子也正愕然看着自己和两位师父。
末了,当先一人歉然道:“不知者不罪,打扰勿怪。三位请继续……慢用。”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去,放下帐帘。
林海如愕然与两位师父面面相觑,聂悯已经沉下了脸,将怀中的儿子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他,道:“好好护着他。”
聂悯想了想,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站了起来,与司徒凝香并肩而立,挡在帐门与林海如间。
适才那三人发现了此处的异常。虽然说有所误会,但说不准还会再度回来检查。若是如此,必须在第一合的交手中让他们完全沉默,否则惊起了其他南楚人,后果不用说也知道。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杀机。
就于此时,帐帘微动,只掀开了少许缝隙,似乎有什么烟尘扬入,紧接着一个什么人进了帐中,却因隐于角落不甚清楚。
司徒凝香并不担心那把烟尘,帐中清醒地三人不是神医就是毒王,还能让这区区小把戏害了自己孩儿,于是当先抢出,扬手一枚淬毒钢针射了出去。
颜承旧闻得师弟和四师父的话,心中沉落。
适才他看得不清,但那被人捧起的手臂上,的确套着金属物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适才看去,那臂膀无力而垂弱?
罗保亩仰头吞了一粒辟毒丹,正要继四师伯之后进帐,突然顿下脚步,难以置信般回头看向师兄。
原先没有注意,但是这刻留了心,便见到师兄双眸虽然仍幽黑如潭,双目中却呈现出某种异样的茫然。
“师兄,你的眼……”
颜承旧摇头阻止他的发话,扬手将辟毒丹送入口,先一步抢上,进入了营帐。
罗保亩一咬钢牙,也紧跟而上。
就算粗布营帐透光性比牛皮帐要强,帐内也较外面要暗得多。营帐却是大帐,堪堪能容下三四人的打斗。
洪炎已经在其中频频移形换位,与其中一人斗了起来。
颜承旧眼睛一扫,刚找到了抱着梅若影的那人,头上风声啸起,一柄锋锐无比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削落。
他听出厉害,侧身退了小半步,以毫厘之差避过。只听叮的一声,那一匕首已经被罗保亩接了下去,让他得以再无阻碍地几个闪身,冲至林海如面前。
身后四人已经打了起来,声音响得轻微,颜承旧心中平定。他日前在查探火药贮地时,因救助一名师妹被伤了眼睛,但因要先前来南楚军营带走若影,他才没有向洪炎和罗保亩言及,只是自己敷药稍微治疗了一下。至今,视物已经模糊。
杀手行事,从来都是先置自己于不败之地,在体能精神上都是最为丰沛时出手。于这种自己绝对无利时陡然面对高手,虽然次数极少,但若影就在前方。
自腰带中抽出追魂黑刃,颜承旧手起剑落,劈向挟持着若影的那人。
林海如已自地上站起,薄唇轻抿,左手紧紧搂着梅若影,右手皓月剑迅即无声地刺出。
颜承旧临敌经验何等丰富,声音虽然轻微,在他耳中听来却是清清楚楚,他侧身一让,黑刃一扫,横掠向林海如脖颈。
林海如抱着若影的手紧了一紧,另一手提剑挡下。
笃的一声闷响,两人身上都是剧震。颜承旧心中一惊,生怕拼上内力会波及对方臂中的梅若影,两剑一触即走。他本想着自己于内力比拼中先行撤回,会有极大的风险,于是连退两步。然而不想对方就像与他约好一般,也同时撤了内力,退了两步。
林海如也对对方相同的举动不解,轻咦了一声,仍然翻腕一振。
长剑皓月唰唰唰三剑刺出,每一剑都带起数朵剑花,也预留几式后招变化,却一剑比一剑迅捷锐猛,乱人眼睫间取人性命。
颜承旧见招,因熟识的招数而忆起数年前无功而返的一次任务,身体再自然不过后仰避让,就势倒翻而起,双腿抡在半空时,毫不容情地连踢不断,每一落脚都是瞄准了对方上身要穴。
林海如又咦了一声,为这以攻为守的一招而忆起了什么。因而回剑下挫,以剑尾重重砸向对方飞踢。
颜承旧这一招倒马扬尘练得炉火纯青,不必看对方招数,瞬息间收腿,翻落于地,压低重心,横起黑刃挡于面前,取了个进退皆宜的守势。
他虽可以听声辨位,可对上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敌手时怎么也不能大意,于是适才一直强自撑持着看清对方每一招来势,短短几个往还,眼睛已经酸涩。
阖上双目缓了一缓,重又张开时,才低声问道:“青阳林海如?”
林海如抱着梅若影的臂膀紧了一紧,试探着问道:“阁下手中可是追魂黑刃?”
司徒凝香与洪炎也已经往来了数招。
两人都善于毒,却并不使毒粉,皆因无意伤及无辜。但是半空中飞针飞菱你来我往,大有礼尚往来之势。
洪炎深为惊怪,他这一把迷香是经多年研究后于最近又进行了改进,触者立晕。可对方三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只留下遍地打鼾如猪般的睡死大汉。
只听得空中风声不断,因着洪炎和司徒凝香各自都有打算,都替对方将射出的暗器收起,以防射穿帐篷引来外人。
看见彼此相同的举动,发现似乎都有相同的忧虑,于是又不约而同不再耗费精力接暗器,菱子和飞针全都脱手,最终也都扑簌簌插在了粗布帐上。
两人默默无言,却都为对方熟练已极的暗器手法越发惊异。
要知道,这些铁菱和钢针因分别挟带着两人的深厚内力而来势猛烈,射到对方近身处都迅疾无声,然而到了帐边时却没有直透粗布而出。
飞针极细,铁菱沉重,都是容易穿透而出的,却竟然都齐落落地累在了帐布之上,显然是因其上附着的内力及时消弭殆尽。
说来容易,然而做到却难,暗器自出手至插落,不及眨眼的功夫,能在这等瞬息间做出劲力调度的判断,并且能精确掌控暗器的走势,普天下还能有几人?可两人却都好似吃饭饮水般轻易。
洪炎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生平难见的高人。因为相较之下,飞针体小轻弱,更难控制,如此一来,在暗器手法上也已经分出了高下。
帐中狭小,不似野外有大片地方尽可以腾挪闪避。司徒凝香身上携带毒针极轻极多,并不吝惜,每次都是数枚钢针射出,直击洪炎上中下三路,更封堵了洪炎退路所需的空间路径。
洪炎也非是可任人欺侮之辈,每次总能在几乎不可能的境地下几近奇迹地避过,脚步轻灵,居然一直没有踩中地铺上昏昏大睡的人,还能于让普通一流高手根本无从反应的角度射回铁菱。
司徒凝香只觉得这情景似曾在梦中预见般的熟悉,却说不出究竟什么时候曾与如此人物对敌过。他心中念着若影毒伤,无意再作耽搁,不及细思对方的来历,自腰间一抹,抽出一条两丈来长的指粗黑鞭。
这条鞭与林海如所用并不相同,鞭上生有倒刺,是为了钩破敌人皮肤下毒之用。
帐中空间有限,鞭长实为不及。他弃了鞭柄,执起鞭身中段,二丈长鞭便成了八尺短鞭使用着(偶啰嗦一句:按汉尺每尺2135算,_|||)。
黑暗中又是一枚菱子射向面门,司徒凝香仗着自己毒术了得,只求速战速决,不再闪避,张口咬住。
洪炎也在担忧梅若影的处境,却不像司徒凝香般因儿子竟然仍存活于世的事实而大喜大悲、进退失措。他一边勉强着拖延对面那个可说是深不可测的暗器高手,只盼两个后辈尽早夺回了梅若影,好相携而逃。
但是随着双方暗器纷纷扎在帐上,洪炎心底的疑惑如水墨晕染般愈扩愈大。
——为何?
如果对方是敌人,为什么不大声张扬着找人来协助围攻?
是了,己方三人为了混入军营。都穿着南楚士兵的服色。莫非对方三人并非敌人?
他正拖延着战况厘清自己的思路,突然听颜承旧的声音在前方黑暗处低沉地道:“青阳林海如?”
……
他听到了什么?
青阳……
青阳宫!
洪炎心中剧震,不觉已经咬紧了钢牙。
好你个青阳宫!好你个青阳宫哪!竟然还有脸面来亵渎若影哪!
洪炎往地上啐了一口,右臂如鹰猛展,将安于臂上义肢的云刺甩出,撤步躬身,就要一举而攻。
是因为他的震怒,更是因为司徒凝香鞭技的卓绝,当洪炎发觉时,沿着灯光无法照及的地面,长鞭已经触及他的右脚。
司徒凝香也不再留手,持着长鞭的中段,于鞭上灌足九成劲力甩出,那黑鞭就如同瞬间僵硬了般,弹击成了丈长的黑刺,直刺洪炎膝盖。
洪炎识得厉害,足尖运起十成力道,瞬息间换了数个身法,避过黑刺荡起的种种变化,还没及喘气,上中下三路又被眨眼飞到的钢针封堵了住。
洪炎早前数合交手下已退到了帐门,此时避无可避,义肢上的云刺回收,挡住了上路飞针,人已低低跃起,躲过了袭击向他中下两路的暗器和鞭影。
不等他落地,突然听到门帘摆动的声音,还有“啊!”的一声惊叫。
还有罗保亩的惊呼:“小岱!”继而一声低沉的闷哼,似也不敌对手,伤了哪处。
洪炎听得心胆俱颤,及至落地,便要不顾一切奋力杀了敌手,猛听到颜承旧和林海如一齐低喝道:“都停手!”
第80章 空白的时光
小岱手中端着一盆水,进帐前听见里面响动,原本以为有人来犯,但马上又安了心——里面没有人喝骂的声音,而且有庄主在,能发生什么大事?
于是十分放心地进去了。
司徒凝香也已经察觉了有人的接近,帐帘一动,手中又是四枚钢针射出,黑鞭也弃洪炎转向帐门来人。
幸亏他武功卓绝,甫一发现是出去寻水的少年,手中回抖,长鞭便圈起一阵波纹,将他射出的四枚钢针挡了回去。
然而先一步射向洪炎而为洪炎所避过的钢针已经脱出黑鞭的控制范围,来至少年身前。
小岱临敌经验薄弱,陡然进来,才发觉帐中不但多了数人,也似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再要防御已经不及。只将手中木盆下挫,击落了一枚钢针,并没有看见另一枚的来势,小腿上一麻,被射入了那里。
在颜承旧和林海如的低喝下,两方人马终于拉开距离,不再缠斗。
小岱软软垂倒,木盆笃的一声,也摔落在泥地上。
罗保亩捂着上臂喘着粗气,他长于隐匿刺杀,正面对敌聂悯则是十分勉强。若不是聂悯生性仁厚,适才一刀就不会只造成这么点伤害了。但是,他此时关心的并不是臂上泉涌般流出的鲜血,而是帐门处的少年。
“怎么回事?”司徒凝香双目紧紧逼视着回身拉起小岱的洪炎,问的却是身后的林海如。
他并不担心小岱的状况。因他知道聂悯不喜滥杀,为防误毒满地睡死的大汉,刚才所放钢针所淬的只是烈性迷药,能瞬间致人昏迷,却不会伤及人命。
“似乎,不是敌人!”林海如低声地道。
闻得此言,聂悯放下匕首,回身快步来到林海如身旁,继续执起梅若影的手臂诊视。
司徒凝香也道:“悯,你先看好若影,其他的事我来作主。”
聂悯不答,全神贯注地感觉着贴在指上那细微的波动。
而听闻对方的人如此说,罗保亩也不再僵持,回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抢到帐门,一脚踢开落在地上的木盆,护在四师伯的身旁。如虎狼般逼视向司徒凝香,恶狠狠道:“解药!”
洪炎自己就善于毒术,已经先一步把起了脉,还没等司徒凝香做出反应,他已经面色古怪了起来。
司徒凝香看到对方几人都认识小岱,小岱又是梅若影的朋友,大概真的不是敌人,于是安下心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嗅瓶,交给了面前的壮汉,道:“不是毒药,迷药而已。嗅一嗅即可。”
罗保亩半信半疑地接过,正要回身交给四师伯,却听到小岱的声音在自己身后软软地道:“师伯祖,师父,你们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司徒凝香也愕然看去,只见小岱尚未嗅及他给出的解药,就已经醒来,自洪炎怀中站起。
“怎么……”毒王显得有些无措地道。
洪炎也自收起了给小岱嗅完的嗅瓶,起身,回身看来。他举起右臂,露出袖下半截义肢,向司徒凝香晃了晃,叹道:“你竟忘了我是谁了?还拿在下赠送的方子来毒害区区的徒子徒孙?——真是好薄情的人啊!”
司徒凝香顿了一顿,而后不确定地道:“洪炎?”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得司徒凝香、聂悯、洪炎都还是初出茅庐的雏儿。
那时候,因为救治洪凌所中的剧毒,洪辈的其余四个师兄弟倾巢而出,与司徒凝香大战数个日夜。
善于毒杀的洪炎就是在那时与已有毒王之誉的司徒凝香第一次交手。在那一场斗智斗力的大战中,洪炎技不如司徒凝香,被毒掉半截前臂。却也因他们视死如归的决心,引得司徒凝香的留步,争回了洪凌的一命。
对于失去半截右臂,洪炎不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但是相比起三师兄的性命,他可以弃之如草芥。
司徒凝香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个夺走他手臂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不如说是救了他三师兄洪凌的再造恩人还更好一些,又或者说是不打不相识的有着共同趣味的损友还差不多。
所以到了如今,在这个不论是司徒凝香,又或是血网黑蝎,在江湖上都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的现在,两人竟然还能相见,都是有些怔忡。
司徒凝香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兵刃,正想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数步外的聂悯唤道:“凝,过来!”
“怎么?”想起仍然状况有异的若影,司徒凝香立时忘了要和久别重逢的老友的说话,转身快步奔至身后几人的旁边。
虽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确认,比如为什么冰魄凝魂到现在还没有夺取他的性命之类的问题……但是对于司徒凝香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这个若影,这个以雷双之名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梅若影,这个残留着这么多经历的印迹却直至今日才被他们发现的青年,就是他与聂悯的儿子。
聂悯没有放开若影的手腕,抬头看向他,道:“你来看看。”
司徒凝香也席地跪坐下来,执起聂悯递来的手腕。
身周没有敌人,他安心地阖目按脉。
数息的工夫,他便察觉指中夹着的那只冰凉的手腕上,脉搏忽深忽浅,忽快忽慢,甚至有着渐渐转弱的趋势。
“怎么!”他心中一惊,睁眼转头看向聂悯道,“你给他治了这么久,还是这个样子?”
聂悯摇头道:“你来试试吧。”眼中全是浓烈的忧心与哀痛。
司徒凝香不待他话音落地,指上已经输出一道凝炼的真气,循着若影腕上经脉要压制住他体内翻腾的血气。
然而,气行不过寸许,突然从旁侧传来一股澎湃不安的内息,将他收束成线的真气搅乱。
行不过半臂,自己输入的真气就已经消耗殆尽,而若影体内的内息却越来越是紊乱澎湃,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就在他惊疑不定,正要收手思考对策时,聂悯紧紧搂着的青年浑身剧震,细若蚊蚋地哼了一声。
司徒凝香鼻中立刻传来淡淡冷冷的清香,他因而想起了什么,心口中一阵一阵地抽痛,一手捂着嘴止住几乎溢出的悲声,一手仍是稳然地将若影的脸侧向帐外灯光。
只见那张平凡微暗的面孔上,乌眉紧紧地蹙着,一道色泽浅淡的血迹自嘴角蔓延至了下颌,仍然在流淌,没有止歇的迹象。
那血液的味道就是这样的冷,丝毫没有新鲜热血的腥咸。
刚才他第一次咳血,还没有这么浓郁的冷香……是冰魄凝魂的气味。
司徒凝香有些绝望地看向聂悯。
聂悯也茫然回视,摇头道:“恐怕这些年来,他是靠着两套脉络的相互辅助才压制住毒性的。现在我想为他制穴止息,可也只知道常人的经脉穴位,他却多出这一套脉络。”
“你是说……”
“气息运行于正辅两脉中,气血交汇处不同于常人,穴位早已移位,所以仓促之间,我无法进行……”
颜承旧直听到此处,才知道梅若影是旧毒发了,他虽不知道这两位长者是若影的什么人,但已经知道对方都对若影没有恶意,沉声道:“请让晚辈看看。”
不等聂悯和司徒凝香同意,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囊,抽出数支银针。
梅若影身上脉络的事情,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与常人不同多出的一套辅脉是为了接续断绝的正脉而强行以针导气而打通的。当年若是不这么做,恐怕梅若影早就因自断脉溢出的内息紊乱而命危,更谈何压制天下第一奇毒的冰魄凝魂。
但是也因为强行打通辅脉是逆天而为之事,带来的后果也为常人无法忍受。若是心志不够坚强,定会因无法控制内息的走向而走火入魔。
梅若影并非不知道这些坏处,所以便将身上一应穴位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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