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药入膏肓 作者:阿扶子
正文 第7节
药入膏肓 作者:阿扶子
第7节
“都高颜值嘛,你瞅谁都长得像?”张群道。
那人道:“高颜值又不是都长一样,脸盲吧你!”
一帮人议论起来,夸师林的同时顺便把温酌言捧上天,周遭喧哗像一滴水,落到染布上,水花晕染开,整个世界模糊不清。两位正主只是笑,看得出师林心情不错,温酌言把盛好汤的碗递过去,还听他道了声谢。
酒水下肚,孟渊开始跑卫生间,温非得拉上温酌言一起。有人笑骂:“上厕所还牵个伴儿,孟大姑娘芳龄几何?”
温酌言只喝了茶,尿意是有,所以起身陪他去了。再把孟渊给拖回来,桌上的人都已经停筷,温酌言又叫来一壶热茶让孟渊和另外几个有醉意的人喝。师林点了支烟在一旁看,然后道:“我叫车吧。”
温酌言立即道谢,话刚脱口,手机响起来,放下茶壶把手探到裤兜里摸,发现和师林做了同一个动作。不过后者动作更快,在他之前掏出来接上了。
温酌言尴尬抽手。
4
一行人只有孟渊醉得厉害,没人需要驾车,倒也不难办。温酌言让师林先走,自己跟张群在路边等出租送孟渊。车不好拦,大多老远见到醉鬼就开过去了,只好掏手机叫。孟渊又吐又闹,一路折腾,到了租房两人合力剥去他外套把人塞进被窝,又在床边守了半个钟头,总算才睡过去。
孟渊家里条件不错,一个人租的也是套间,家具一应俱全。张群忙完就去冰箱里翻果汁零食,温酌言也没吃饱,干脆找了面条去厨房下了两碗,没什么调料,两人却吃得神清气爽。
打开电视,张群往沙发上一瘫,嗑着瓜子打嗝,“你觉得师林这人如何?”
温酌言笑道:“什么如何,你介绍对象?”
张群失笑,闷头嗑了一把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抛,一个漫天花雨,难得还能全中。
坐了十多分钟,温酌言起身穿外套,张群一愣:“屁股还没坐热呢,你不累的?”
“困了。”温酌言往卧室瞥一眼,“这人睡着以后基本上就没事了,你也早些回。”
这么一说,张群也不想留了。两人一起将茶几上的垃圾清理干净,给孟渊锁好门,一并下了楼。
温酌言没撒谎,才十点多钟人就困到不行了,有点想念聂寒山的那个衣帽间。
下楼连地铁站都没去,直接拦的士,上车就睡了过去,窗户忘记关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头痛刺醒。地方还没到,计价器却跑到了四十六块。感觉鼻子发堵,从身上翻了纸巾擤,擤不出东西,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大概意识到他开始看路,司机几个转弯绕回正道,不出十分钟就在小区门口停下。
身上就剩五十块现金,找零以后跟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温酌言拿着那几块钱在电梯里折纸,折完两只爱心放进口袋,拿着第三张钱按了密码锁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绕过隔断,准备直接往卧室走,结果脚没迈出去,人傻眼了。
足足愣了十秒,才道:“怎么不开灯?”
第一反应是聂寒山家里出事了。
聂寒山穿的是那件粉紫t裇,浸了汗,一块湿一块干。人坐在沙发上吸烟,长腿上套的一条卡其色休闲裤,裤脚还沾有泥,脚板子却是光着的,盛了半缸子灰的玻璃烟灰缸就在脚边,地上零零散散全是烟头。
嘴上还咬着一根刚点燃不久的烟,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动了动手指:“过来,我抱抱。”
温酌言笑了一下,走过去骑到他大腿上:“这样?”
嘴堵上来,才意识到这人也是沾了酒的。
烟酒味道混合着往他嘴里钻,聂寒山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醉,但这样的味道是头一次给他尝,太突然了,记忆与现实两只齿轮嗡嗡地转动,“咔嚓”一声,缺口咬合,温酌言有些懵。
不过片刻,神智重归清明。他伸手去推,却被聂寒山锁紧下颌,舌尖让对方一咬,紧跟着是近乎凶狠的裹缠。温酌言忍住痛没推开,双手渐渐挪到他背后,掌心贴着他紧绷的背肌慢慢往下推抚,一下比一下轻。
聂寒山手上力道放缓,吻也跟着缱绻了一阵,待他想把舌头退出去,温酌言又去缠,不想放在下颌上的手忽然收力,痛得他眼睛一阵模糊,再一眨眼,那张脸已经挪动到他耳畔:“言言。”
温酌言艰难地应了一声。
聂寒山衔住他耳垂,一咬:“你是不是喜欢你爸?”
牙尖像是带了尖刺,麻药顺着刺孔注入皮脂内,脑袋都是昏的。
“第一任是个设计师,长你十岁,第二任我见过,刘医生,长你十三岁,再然后是我,长你八岁。”聂寒山道,“巧合?”
烟一直没掐,聂寒山圈着他的腰,滚烫的火星子就在他身后,好似他一点头,就会烙进他骨骼深处。
杨凡炜夫妇,离婚,官司,律师,聂寒山表兄夫妇,离婚,官司,律师。
温酌言不动不说话,也钦佩自己此时此刻仍然冷静到令人发指。短短几秒内,将脑海中搜寻到的相关词汇打乱、重组,答案揭晓。
再开口,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王尧是不是说,我边喊着爸爸边发情,像只下贱的狗?”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聂寒山沉声道。
温酌言觉得好笑,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身寒彻骨还会觉得好笑。
他确实也笑了起来:“我没骗过你,聂哥。”
聂寒山道:“所以,你骗了别人?”
温酌言喉结一滚,声音也放轻,“我和别人没有感情。”
电视背景墙上有块时钟,温酌言跟着秒针数过三十秒,然后聂寒山把脸从他耳边移开,手撤离,作势要起身,他只好跟着从他腿上站起来。烟头往地上一扔,聂寒山转身走向卧室,一声巨响,门冲着客厅砸上,温酌言感觉像是迎面被抽了一记耳光。
温酌言如梦初醒。
站在原地又数了三百秒,他蹲下身,把地板上的烟头捡起,放到烟灰缸里摁灭。去厨房找来扫帚和撮箕,扫光地上的烟头和烟灰,又拖净地板,将烟灰缸放回茶几上——挨着玻璃面上那朵水晶玫瑰,聂寒山习惯的位置,他往往坐在沙发正中央,跷着腿,只要伸手就能把烟灰弹进去。
第八章聂寒山
1
早上醒来一看手机,十多通未接来电,两通来自杨凡炜,其余来自家里,亏得提早开了静音。
先起来洗漱,然后才给母亲拨回去。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呀,你跟谁置气呢这是?”连手机都筛不去的火药味。
聂寒山捏了捏鼻梁:“公司有急事。”
老人声音一紧:“什么事,严重吗?”
随口说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这可把老人吓坏了,千叮万嘱钱可以少赚,但决计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聂寒山被搞得头痛,又只能耐心听完,然后对天发誓自己就一个遵纪守法的小商人,但求小资,没半点野心。老人还是不放心,又唠叨一通,在聂寒山险些再睡过去之际总算收口。
“那这样,我先挂了妈,真忙,要开会呢。”
“哎等等。”老人道,“聂永说你和王律师不太愉快,真的假的?”
聂寒山道:“真的,所以差不多就行了,让聂永去请他吃饭,你们别跟着凑热闹。”
老人顿时热血沸腾,死活要问出缘由,聂寒山假装急着开会,连忙挂断。
不久聂永又打进来:“怎么就走了呢?”
聂寒山道:“难道还要我陪你等开庭?”
聂永干笑几声:“其实王律师及时告诉你,对你也是好的,掰了就掰了呗,像你这样的什么人找不到,现在骗感情,谁知道今后骗不骗钱。说真的,寒山……”
聂寒山直接给挂了,手机朝地上一扔,躺在床上不动。大约十多分钟过去,又翻身起来,从行李包里翻出一包糖,拆开取出一颗,到床头柜最底层找出温酌言的药箱放进去。然后离开卧室,去厨房翻冰箱。
王尧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确实是个好律师。聂永夫妻这场官司不好打,牵涉面太广,两方都有罪责,论对错全靠律师本事,从经济能力上看,让聂永净身出户可以说人之常情,但到底是王尧,杨凡炜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让他轻而易举理清,这一桩委托自然不在话下,每和聂永一家谈一次话就给一记定心丸。
起了结交的念头,纵然委托费与自己无关,聂寒山请的饭也不少。
昨天天冷,便做东去吃涮羊肉,午饭过后开始下雨,就在包厢里打牌。王尧这人有点贪杯,早几次也见他醉过,酒品一塌糊涂,聂寒山刻意避开酒水,结果聂永这个不怕事多的让老板温来两斤当地土酿,一来二去喝高了,聂寒山发觉势头不对,准备把两人弄回去。还没动身,忽然被王尧一胳膊肘勾住脖子,“小聂啊,人是个好人,可惜了。”
聂寒山钳住那只手,推开,人已经站好,恍惚听见某个字音,又转回头去。
王尧笑笑,把名字重复一遍。聂寒山对这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感觉聂永也不闹了,而窗户下边似乎来了一帮男孩,叽里咕噜一阵,炸了几只炮仗,被老板追出门骂。
“……把一条鱼给活生生凌迟,没敲晕,我是眼睁睁看着的,鱼在砧板上跳,让他割一块肉,又跳两下,那鱼命硬,十多刀下去还有气儿。”
聂永道:“没准是闹着玩?”
王尧道:“打群架把人手筋砍断也是闹着玩?要不是我,局子都进多少回了。”
聂永一愣。
王尧笑,“我说该去找医生,他亲妈不信。跟他爹那事儿也不信,你说正常孩子能那样?”
王尧开始总结:“要换作之前,我也没闲心跟你说这些。只是既然认你这个朋友,我也得对得起良心,不能看他就这么骗你。”
聂寒山不言。
王尧椅背上一瘫:“屋里半成都是他爸留的东西,不让碰,碰了要跟我拼命。小聂你老实说,他提温远你烦不烦?想想之前跟他处过的,你信这是……”
木板条响动大,只听骤然一声巨响,仿佛地板都破了个窟窿。眨眼间王尧已经随屁股下边的椅子一起朝后栽下,脊背贴地,人随着脸上挨那一拳的冲劲滑出一截,鼻血霎时就染湿了下巴。聂永傻眼,不过反应也不慢,眼看聂寒山提起脚又往人肚子上踹,及时扑过去把人推开。
“发什么神经这是!”
聂寒山力气大,又比他高出半个头,他龇牙咧嘴使劲浑身解数都按得勉强,亏得店员听见响动,冲进来两个年轻小伙帮忙,才保住王尧的胃。
王尧让那一拳砸得晕头转向,被人扶起来还腿软。
聂寒山大脑也一团乱,脾气倒是过去了,没再纠缠不放,掉头就出了包厢,再离开饭店。一帮人拦不住他,也没空拦,聂永满心都扑倒他的再生祖宗上去了。聂寒山上车直接离开县城去机场,近些年发展旅游新建的小机场,路程倒也不远,淡季机票很难卖光,直到登机也不过花费三个多钟头而已。
在飞机上就开始胃绞痛,肚子里好像放了台搅拌机,然后痛感蔓延,五脏六腑都是扭曲的。喝了热水睡了一觉,醒来浑身是汗,差不多也要降落了。
昨晚摊子都让温酌言收拾了干净,此刻茶几上仅剩一尘不染的烟灰缸和一杯冷掉的茶,茶杯旁边是用一块钱纸币折的三枚爱心。昨晚忙着下楼找人,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这几件小物什,聂寒山顿足,拿起来放进手心捻了两下,揣进口袋里。
张阿姨大概刚买过菜,冰箱让塞得满满当当。翻拣半天,找到半根胡萝卜,拿出来吃了。
温酌言贪吃,有时候人是饱的,非得过个瘾,屡教不改。
昨天晚饭也没捞到,胡萝卜填不抱肚子,聂寒山又煮了碗面,撒盐加醋再放两片油麦菜也吃得很香。只不过一副碗筷加一口锅,没劳动洗碗机,撸起袖口亲自在洗碗池前劳作起来,中途手机又响,来电显示关鹤。按了接听,耸起肩膀把手机往颈窝里一夹,继续打沫。
“早。”
“早个屁,”气势汹汹,“下次能不能换个借口,咱公司有那么容易倒闭么?你家老太太问了我半个钟头。”
聂寒山失笑:“那你给支个招,换什么借口?”
关鹤道:“老婆生病呗,老太太能不疼媳妇儿?”
聂寒山皮笑肉不笑。
“行吧,直奔主题,”那头电视嘈杂声弱下去,大概是换了场地,“你跟那姓王的闹什么幺蛾子?杨凡炜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
倒光锅里的脏水,聂寒山拧开水龙头,力道过大,自来水瀑布似的喷涌出来,水花溅了满身。后知后觉地往后躲了一下,站在原地发懵,然后又才关龙头,“今晚喝酒?”
2
张阿姨被叫来做晚饭,拎了新鲜排骨、龙虾和鳜鱼。
“多久没一块儿吃饭了的,是该庆祝,小温一个人总没胃口。”
腊肉和排骨炖着,香味混着张阿姨不知跑到那个村去的调子从厨房钻到客厅,聂寒山在沙发上没坐安稳,最后还是给温酌言拨去了电话。结果一连三通拨完,无人接听。聂寒山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怔忪,给温酌言设置的头像是红桃k,红心烙在左上角,像一粒血印子,国王盯着桃心,他再盯着国王。
回神是因为张阿姨的声音,问龙虾做麻辣还是红烧。
“红烧。”聂寒山脱口而出,旋即一愣,改口道,“龙虾放明天,今晚就我吃。”
张阿姨“哦”一声,嘀咕道:“明天再添两个下饭菜,刚好。”
家里有个惯性病号,聂寒山盯得紧,现在确定温酌言不回来,也就没再问其他菜的口味。
给杨凡炜回电话比较晚,出乎意料,对方一点脾气也没有,反是说王尧那头已经摆平,不需要他操心。嘴上称是分内事,到底还是因为上次分身乏术之时借了聂寒山和关鹤的力,那份材料却没给他们签,两方都不太愉快。估摸着是最近闲的,王尧的事没说多久,杨凡炜开始旁敲侧击想挖两人的八卦,聂寒山耐着性子与他绕着弯子,等电话讲完,都到了出门时间。
近来已经入深秋,天黑较早,所以到与关鹤碰面的时候虽说时间还不迟,吧台和卡座里都已经坐了不少人。酒吧老板跟聂寒山算是老熟人了,往卡座里一坐就是半个钟头,喝下一杯威士忌,一直给两人讲台上那位新来的驻唱歌手,说是名校出身,骄傲得无以复加。聂寒山和关鹤跟着奉承几句,等到整点歌手交班,才把这位给送走。
关鹤吁了口气,叫来服务生又点两瓶青啤。
交班的歌手是个蓄了些小胡须的瘦高青年,一来就唱英文歌,声音像只午睡刚醒的猫。曲调舒缓,把人心里的戾气也磨平,聂寒山在懒洋洋的调子里有上句没下句地给关鹤叙事,挑挑拣拣,有所保留,毕竟关乎温酌言的名誉。
“我说好好一食草动物怎么就把人给打了,还当是近墨者黑。”关鹤的一比拇指,“那人渣不请自来,可以的。”
聂寒山应了一声,伸手摸来启瓶器,在桌上转了个圈。关鹤等了一会,道:“怎么,嫌弃了?”
聂寒山道:“如果曹晓灵忽然成这样,你嫌不嫌?”
关鹤道:“毛病啊我。”
聂寒山道:“这不就完了。”
关鹤笑道:“那你深沉毛线?”
聂寒山也笑了。拿起酒杯来跟他碰,两人各自一口喝到底,又用酒瓶添满。聂寒山偏着头听了一会歌,道:“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想,这孩子真漂亮,哪怕放到家里观赏,都是一种享受。”
关鹤嗤笑:“听个英文歌你还听出情怀来了。”
聂寒山没说下去:“有没有接触过病人?”
关鹤一愣:“没事儿吧你?”
“不是普通病人。”聂寒山仰头喝了口酒,握了拳,在左胸口上轻轻一锤,“我说这里。”
最后去找酒保问那首歌的名,直接添加到播放器列表,《feathers and down》。聂寒山坐进车里,塞上耳机开了循环,反正歌词听不懂,只觉得舒服,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云霄飞车一样的梦境,荒诞又刺激,醒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内容。一首歌已经听腻了,他摘下耳机,手往方向盘上一搭,盯着对面那根柱子看。
人开始犯困,才抽回视线摸手机,又给温酌言拨号。
还是无人接听。
沉吟片刻,手指一拨屏幕,滑动到主页第一页,点开微信,温酌言的对话框比较靠后。两人很少用文字交流,温酌言喜欢给他打电话,说听声音踏实。
只是胡思乱想,好像又睡了一觉。感觉真有些困了,他发动引擎,然后拇指滑开聊天框,按住录音按钮。
打电话等代驾花了点时间,到家时候十一点钟,房里还是黑黢黢的。聂寒山下意识往主卧望了一眼——门半开,没灯。在玄关换好拖鞋,将温酌言放在外边的一双深蓝色球鞋塞回鞋柜里,脱下脏衣服扔进洗衣间,再赤着身子回主卫泡澡。
水温透过毛孔钻进皮脂表层沁入血管里,血液流速加快,神经也跟着躁动。聂寒山闭着眼长舒一口气,打开双腿,右手钻到胯间握住丛林间疲软的阴茎。先捏了捏根部的阴囊,然后才慢慢上移,逐渐加快速度,胸口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起伏起来。前些日子几次晨勃都是草草解决,也没留神,现在才发觉已经不满足于这个程度的刺激。以往是不敢的,但当下他又把拇指挪到龟头上,用不长的一点指甲在凹槽上滑动,然后抠挖马眼。
浴室回声大,有时候感觉好像自己贴着自己的耳畔在喘。聂寒山两手并用,专心撸动之余,分别给龟头、会阴和阴囊快感,水温仿佛越来越高,脸上也跟着发烫,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滚出,他腰部一抬,狠狠往手心里顶弄,一股浓精射入水中。
在射精前手机就开始响,他没管,射完后瘫倒在温水里喘气。
手机又响完几次,他才伸手去置物台上摸,见来电显示是解思,胸口闷了一下。
“小温的电话你能打通么?”
聂寒山道:“不通,你找他?”
解思道:“我跟你说个事,你也别急,要么我去敲你家门找他谈谈,总不会不给我开门。”
聂寒山一顿,“我在家,他多半留宿舍。”说着伸手去扶浴缸边缘,从水里站起来,弓着身往跨出浴缸穿拖鞋,“你先说什么事?”
解思愣了愣,倒也没问怎么就回来了,不过似乎还是稍有踌躇,少顷后才开口:“师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聂寒山刚伸手去扯挂钩上的浴巾,动作一顿,“你别告诉我他俩碰头了?”
解思道:“跟了个牛逼师父,现在在省报工作,昨天跟着师父来学校,在讲座上露了个面。孟渊想搭关系,估计小温一直陪着,昨天请吃饭,今天请喝酒。也不知道怎么的,小温动手打了师林就走人了,那帮人就顾着善后,把师林安顿好才想起给小温打电话,一直找不到人,以为小温还住暑假租的那个房,去了然后扑了个空,都怕出事,盛敏华把电话打我这儿来了。”
聂寒山沉默片刻:“怎么起的矛盾?”
解思道:“据说是一帮人都在舞池疯闹,就他俩在吧台上喝酒,起初聊得挺好的……你跟小温提过名字没?”
“提过。”聂寒山抬手抹了一把脸,“宿舍也没回?”
解思道:“先回了宿舍才去租房找的。”顿了顿,“我也是刚从机场到家,学校的事没留意,对不住了。”
“告诉我酒吧地址就行,”聂寒山笑道,“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会没轻重。”
解思犹豫片刻,报了地址过来,又说有事随时给他电话。
通话一掐就笑不出来了,去的是酒吧,温酌言真醉酒以后什么样他是领教过的。
翻开通讯录,给盛敏华打去电话,让他拜托温酌言隔壁寝室的同学留意动静,一旦人回去了就来电话通知。盛敏华一口答应,又支支吾吾想问什么,最终还是给忍住了。聂寒山无心应付,挂断通话就从衣帽间随便取了套衣服来穿上,取了车钥匙离开家。两座电梯都在往楼顶跑,他狠敲两下按钮,然后一个转身奔向楼梯。
让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吓,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一连几层楼道都灯火通明。聂寒山一口气下了不知道多少层,耳朵一直竖着,所以手机通知提示音也听见了,立即停下脚步看消息,通知栏显示的是微信图标,温酌言的头像。
松了一口气。
屏幕解锁,点开,一张图片从对话框里跳出来,只看小图聂寒山心里就沉了一下。拇指点开大图,彻底呆住。
温酌言坐在一张脱皮的沙发椅上,身子和手脚让麻绳困住。
愣神的这么几秒,又不断跳出五六张照片,分别为不同角度、不同焦距,能看见沙发椅的左边两条腿被手铐铐到了木板床的床脚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温酌言脸上没伤,闪光灯太强的时候眯了眼睛。
思索间,文字消息跳出来,数字一百万,然后抛了个郊区地址。
3
凌晨十二点多钟,小区门口只剩一家连锁便利店和相隔三间铺面的取款间亮着灯。聂寒山靠边泊车,提着回家里拿来的空行李箱下来,余光瞥见便利店门口有个男人正蹲着吸烟,多看了两眼,结果又一个年轻女人拎着一只鼓囊囊的塑料口袋出来,男人站起身,搂着姑娘走了。
收回目光,聂寒山过了感应门,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插进at机里,顺便点了支烟。
一连走了多处提款间,十多公斤的行李箱,从取款间里拖出来后直接扔到车厢后座上,再上车往约定地点赶。
这个点不堵车,出市区只要三十多分钟,只不过从定位看,约定的地址靠近很偏的村子,比关鹤家那个庄园还要远。上了公路聂寒山就加大码速,行至半途,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又换了另一个地址。
“别着急,您也是做生意的,换一笔钱而已,谁都不想出人命对吧?”
嬉皮笑脸,在微信上就已经反复强调过的话依旧拈出来咀嚼。
聂寒山要求温酌言接电话,那头倒是爽快。下一秒温酌言的声音就传入他耳朵里,叫了声聂哥,听不出半点怯意,但感觉情绪很激动,欲言又止的,最后又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聂寒山叹了口气:“别怕,你乖乖的。”
温酌言道:“我不怕。”
然后又是另一个声音,催他快一点。
聂寒山下了高速,拐进老路里,二十分钟以后抵达新地址,又一个新号码打进来,这次是反方向的某个桥头。
数目给得合适,应该是做过深入了解的,知道聂寒山不会为此拿温酌言的安全冒险,但一帮人仍然谨慎有加,挑的都是摄像头没装到的小沟小河,离村子有些距离,反复拖延时间,企图让交易时刻到午夜两点以后。
频繁更换交易地点聂寒山没意见,但每次都要确保听见温酌言的声音。最后一直熬到临近四点,到一座石孔桥上停稳,对方才换做短信沟通,让他下车,要求车内留灯,四个车门全部打开。聂寒山从扶手箱里取了军刀别到腰后,拉开车门下去,然后一切照做。大概确认了只有他一个人前来,对方让他往第三棵柳树下看,那头有微弱的手电光,隐约瞧见一个与温酌言身材相仿的人,聂寒山说要看脸,于是光又上移。确定是温酌言,聂寒山问下一步如何做,那头让他把箱子往桥下扔。这一段地势起伏略大,能听见湍急的流水声,聂寒山低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隐约看见河里大大小小的黑石块,估摸着水不深。
那头开始催促,他放下手机,把行李箱抬起来,放到护栏朝外一推,一声闷响,伴随水花溅开的响动,看见一个人影下了河。又来信息叮嘱他一步不能动,聂寒山照做,又等了十多二十分钟,刚刚的人影拖着行李箱从桥洞下出来,钻进河流西面的小树林里。
那头又来信息,说可以过去接温酌言了。
聂寒山从后腰上拔下军刀,顺着桥下的土坡走上河滩,朝温酌言慢慢走过去。
相隔老远,温酌言叫了他一声。
聂寒山加快步子,温酌言背靠杂草从,再往后就是树林,但嘴上没塞东西。身上被麻绳绑着,便往一旁艰难地挪了几寸,以远离丛林。聂寒山一路留意草丛和林子,走到温酌言面前,先给割了绑住他手腕的绳子,然后才弯腰断开脚踝上的。
温酌言自行解绳,聂寒山一直环顾四周,等他将绳扔开,拽住他的手往回跑。
两人都没说闲话,一口气钻进车厢,聂寒山把军刀插回刀鞘里,再将刀扔进扶手箱,发动引擎倒车,回到蜿蜒狭窄的土路上。秋冬时节,没有虫鸣,这一片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鸡鸣狗吠都没有,恍若偌大的坟场。聂寒山干脆开了音响,张国荣性感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流淌开,心里闷着的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
温酌言身上只有一件长袖t,聂寒山空出一只手去摸索他的手心,冷冰冰的。想抽出手开空调,不料被温酌言反握住,聂寒山瞥一眼,见他低着头发呆。干脆不再动,任由他握着。
拐上公路,手忽然被抬起来,手背被吻了一下。
聂寒山一愣,笑了出来:“没事了。”
温酌言“嗯”了一声,松开手。
刚想让他睡一觉,忽然发觉后视镜里那辆面包车不太对劲。
怕温酌言一路颠簸,吹了冷风不舒服,闷在车里又晕车,聂寒山车速很慢,放着让人超的速度。这个点,旧公路上几乎没有来往车辆,后边那辆却不紧不慢跟着,半点不着急。聂寒山试着加速,面包车立即跟上,他减速,后边也跟着慢下来。温酌言也发现不对,转过身子想往后看,聂寒山让他扣稳安全带,然后油门踩到八十码,一口气往前飙。
他一冲,面包车也追上来,聂寒山继续加速,提到一百码的时候车距开始拉大,让温酌言抓紧,车速再提,面包车逐渐被甩开,似乎开始放弃了。正准备减速,温酌言忽然喊了声小心,与此同时整个人都往聂寒山身上扑了过来,聂寒山比他迟一刻看见迎面飞驰而来的卡车,方向盘猛地朝左一打,一松手,解了安全带就翻身把温酌言往副驾驶座上压,整个车身撞破护栏往外的麦田飞了出去。公路不是很高,没给温酌言再做反应的时间,只听一声震破云霄的巨响,伴着温酌言的吼骂声,聂寒山感觉一股重压砸上后背和头部,眼前黑了下去。
第九章 温酌言
1
全天没课,温酌言早上准时去了公司,吴映姗扔了一项活动流程让他起草,写到一半,卢浩章喊开会,一头扎入会议室便陷入暗无天日的风暴讨论之中。昨晚从聂寒山那里回寝室,大门关了,翻门进去还险些惊动宿管,好几个月没爬过,显然是手生了。寝室里没网没电,他身上就一只双肩背包,除笔电、洗漱用品和两套换洗衣物再无其他。大约是前些日子降水频繁,而许博忘记锁紧衣柜的缘故,空气里有轻微的霉味,闻久了鼻子都发堵,温酌言不免想起回南天时曾祖父家的老宅子。他打开窗户,然后用手机手电照明,给寝室做了简单的整理,最后翻出被褥铺好床,就这么睁着眼躺了一夜。如此一来,这一整天无论是坐办公室还是会议室都好像灵魂出窍,卢浩章似乎不高兴,特地多次关照,扯着一口洋泾浜频频让他交流意见。
从会议室解脱,拿出手机看时间,顺便看见五通未接来电,两通来自孟渊,三通来自聂寒山。已经六点半,进电梯时肚子“咕噜”一响,让客户部同事开了几句玩笑。顾着聊天,把手机塞回了裤包里,直到离开写字楼才重新摸出来。
正踌躇,画面一跳,孟渊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接通,那声音便率先冒出来:“人呢,找你喝酒这么难?”
“开会,一直设置静音。”人刚到路口就跳红灯,温酌止步,“又喝酒?”
孟渊道:“请师林,顺便聚一聚,老盛和他几个哥们儿也来,离你上班那儿挺近的。”
对面写字楼里刚走出一拨人,人群积压在斑马线后,扎羊角辫的小孩贴着两个年轻女人的大腿钻出来往外冲,没冲几步又被家长拽回去训斥,还没让教训几句,忽然嚎啕大哭,许是哭声吓到灯牌上红彤彤的直立小人,只见其脑袋一缩,把绿的一只给踹了出来。
小孩边嚎边被家长扯着往这边赶,温酌言也抬步随身旁路人流大步流星走过去。
孟渊叫了几声“小二”。
温酌言道:“微信上发地址,我吃个饭再过来。”
马路对面正是家小吃连锁,有热干面和汤包、生煎,铺面太讲究,面不正宗。但求方便,温酌言叫了汤包和面,匆促吃完就去和孟渊碰头。发来的地址确实离公司很近,步行过去只花费不到二十分钟。晚上这一片很吵,附近两家商场,三家影院,朝西面路口岔进去又是一条小吃街,此刻人影错杂,加之有商家摆台面做活动,话筒音量震天,温酌言明明已经翻出聂寒山的来电记录,又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酒吧在小吃街背后的娱乐区,说是娱乐区,但大约由于档次不入流,多数店铺生意都不景气,上个月开张的店面下个月来就看见转让招租,久而久之,营业的也少了。
温酌言到得早,连盛敏华都还不见影子——意想不到的是师林更早。
要说所有错误的根源,大概就是他自发坐到了师林身边。当时孟渊和张群几人在舞池,只有师林老实挨着吧台,面前是一杯地狱龙舌兰,一口未沾的样子。温酌言与他打招呼,他点了点头,又低头玩手机。温酌言向酒保叫果汁,听到一声窃笑,扭头就见他在看自己。
低头喝一口,温酌言道:“我酒量差,酒品也差。”
驻唱是一支地下摇滚乐队,鼓点声太吵,师林把耳朵凑了过来。
温酌言又说一遍,他点头,将脸收回去,手机没玩多久,开始喝那杯龙舌兰。
歌曲切换,整场气氛陡然升温,舞池里群魔乱舞,彩灯好像玻璃刀片,把整个三维空间切割成奇形怪状的色块,音浪一抖,色块又扭曲变形,将人挤压成方才吞噬食物的蟒。
感觉眼睛疼,太阳穴突突跳,被人喊了一声,然后发现整杯果汁已经喝光。
师林身子一倾,说了句话,温酌言半听半猜,得知是说他以前也不喝酒。刚想接话,肩膀让背后一只手拍了一下,紧跟着盛敏华的脸从两人中间钻了进来,先与师林互相认识,然后煽动两人一起到舞池里闹,师林不动,温酌言起身跟着去了。对这项活动历来兴致不高,只不过不想扫兴,跳了一支歌的时间就回来,看见师林整个扑在吧台上,叫了他一声,没回应,便不再吭声。
果汁喝完没再叫新的,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边的师林坐直,揉了揉眼睛,又向酒保要来一瓶龙舌兰。温酌言原本想劝,话到嘴边蓦地打住。
入魔似的,盯着他的眼睛看。
乐队演奏变为慢摇,灯光渐趋柔和,师林转眼又喝下半杯龙舌兰,胳膊往温酌言身后探,手指顺着他胯骨上方往后腰上一划,说了句话。温酌言起初没认真听,那三个字入耳还以为是幻觉。扭头看师林,对方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见过没有?”他笑,“很深,险些伤到骨头。”
温酌言没搭腔,问酒保叫了杯柠檬汁。
师林道:“就那次,我是让他从一帮混混手里捞出来的。”
2
“柠檬汁的问题?”
“多半是,之后一直头疼,我打算回家。”
“嫌疑人的体型有印象么?”
“没有,人从后边冒出来的,当时头太疼了,我没躲过去。”
做笔录和问讯原本安排在下午,但由于温酌言的高度配合,警察走时才上午十一点。
警察前脚刚走,解思后脚进来。替他把桌上的凉白开倒掉,重新接来一杯热的,“真不需要通知你妈?”
温酌言摇了摇头:“阿姨呢?”
“被老关和曹晓灵带出去吃饭了。”解思道,“你别多想,这件事显然做足了准备,就算你那天不中招,说不准还有别的方案等着来。”
温酌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解思一笑,往他头上揉两下:“舒意去打饭了,喝点粥你就先睡。”
结果没等到喝粥就睡过去了,醒来几次都在吐,昏昏沉沉到凌晨才算恢复一点精神,解思在原本陪护床上看书,见状打开保温桶让他起来填肚子。温酌言问了聂寒山的情况,仍然在icu里,老太太跟着曹晓灵回家了。
把保温桶里的粥喝完,让解思先睡,说去icu外边看看。解思没拦,推来轮椅让他坐上去,跟着一起去了。
关鹤在座椅上打盹,一见温酌言,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带着老太太来看你几次都在睡,感觉怎么样?”
温酌言道:“我没事,关哥你去睡吧,我坐一会儿。”
关鹤透过玻璃朝病房内看了一眼,手放到温酌言肩上捏了捏:“我抽根烟,你们先坐。”
以关鹤的烟瘾,一直守在这够他难受的。
解思把轮椅推到玻璃外,简单说了几句情况。旁边窗口外有个中年女人在哭,左右两侧都让人搀着,两条腿还是跟没骨头似的,人一个劲往下滑。上一次这样守在icu外边,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仅是那一堆叫不出名的仪器和满身的管子就足够让人心悸,站得久了,又觉得氧气罩下的面孔陌生得仿佛是另一个人。
直至此刻仍感觉不真实。
那天晚上晚情绪失控,师林被揍得挺惨。温酌言从酒吧溜出来时就觉得头痛,以为是感冒前兆,准备拦张出租回去找聂寒山,结果在路口着了道。醒时眼睛上罩了东西,能感觉到微弱的灯光。四肢应该是被绳子捆在一张硬皮沙发椅上,周遭很吵,估计空间不大。没人发现他已经清醒,听了些大概,有人要向聂寒山勒索钱。后来好像是拿他的手机拍照,聂寒山的声音忽然钻进耳朵里,他愣了一下,听见有人在笑。紧跟着又来一句,才意识到源自手机。
“关于你爸,心里早就有个砍,很早就开始了,”大着舌头,声音带笑,“直觉。”
“王尧的话我没听进去,只是整个人都有点魔怔。你当时喝多,迷迷糊糊地说要找我,我不见了,我当时……我在飞机上想,躺在沙发上想,现在也想,如果这是对他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语音结束,下一条语气陡然一沉:“言言,我看不懂你。”
声音中断,“嘀”一声轻响,杂音又起,像是聂寒山的呼吸声。
“要是想理我,就给我回个电话,发个定位也行。”
消息结束,下一条跳得很快,这次没有呼吸间隔。
“不想理我,就抠个1?”
又跳。
“外边挺冷的。”
胡言乱语。
受脑震荡影响,记忆断断续续,脑子里残留的情节恍若幻灯片。从转上公路到车祸发生仿佛只是分秒间的事,他几乎整个人都在聂寒山怀里。昏迷时间不长,再睁眼能感觉车外有人。车已经变形,两人被安全气囊挤压着,聂寒山整个压在他身上,原本箍紧他的手臂也松了,好在脸贴着他太阳穴,他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整个车厢充斥着血腥味,温酌言浑身剧痛,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些地方受了伤。脑袋一阵接一阵发晕,试了试,只有右臂能动,于是探到扶手箱里摸索,碰到那把军刀,拔去刀鞘,握紧了刀柄。
的确是几个绑架犯的声音,不过仔细一听,似乎正发生争执,他才听完三两句话,几人似乎就打了起来。相隔略远,说话声好似裹在舌头上,很难听清,只有几句粗口略微清晰一些。斗殴没持续太久,温酌言感觉那阵声音逐渐减小,然后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引擎发动。从聂寒山身上翻出手机,起初没动静,按了几次才开机成功。立即叫救护车、报警,然后分别给关鹤和解思发去文字信息和定位。
温酌言本是不信神的,这一刻却把能喊上名的神灵都谢了一遍。
郊区的风把意识切割开,时间也被打为碎片,温酌言除开右手浑身动弹不得,清醒的时候就用力抱紧聂寒山,试图保存他的体温。有时意识断了,再拼尽力气醒来,发觉周遭仍然冷冷清清,感觉两人就像《等待戈多》里的两个流浪汉。
直到聂寒山进了手术室,他才彻底睡过去。
后来也醒过几次,连床边的人都没看清又失去意识,到完全清醒,已经是三天后。
左手大臂上了夹板,脑袋刺痛,腰上腿上都裹了绷带,不照镜子也觉得自己应该像个木乃伊。右手上扎了针,他视线不太清楚,盯了一会才认出床边的人是解思。
带了医生护士进来,一套检查完毕,说再观察几天,不发烧也没有后续炎症的话可以申请出院。一阵热闹过去,病房再度归于寂静。解思问渴不渴,他摇了摇头:“聂哥呢?”
解思还是拿了水杯去倒水,床柜上有一包一次性吸管,抽出一根插入杯里,凑过来让他吸。
温酌言喉结一滚:“解老师,你这样更吓唬我。”
解思笑了笑:“不喝不说。”
没有谁欠了他非得这么守着他的,温酌言不再固执,咬住吸管一口气喝下半杯,喉咙确实舒服不少。解思偏着头静静看他喝完,把水杯接回去,沉默片刻:“骨折地方比较多,不过没伤到内脏……关键是颅内出血,现在在icu。”
温酌言浑身僵硬:“他护着我……”
解思用手背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手术很成功,老聂身体好着呢。”
温酌言很久才能动弹,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玻璃呈乳白色,爬满白雾,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是不是头部受伤的缘故,即便睡了一整天,从icu外回到自己病房,温酌言立马又睡了过去。第二天警方又来,带了事发当晚值班的三个酒保的照片让温酌言认,说摆吧台附近和绑架地点的监控都是坏的。
温酌言拿到照片愣了一下,一个都不是送柠檬汁的。
“仔细想想,不是因为记不清?”
温酌言摇头:“看到照片能认出来。”
警方略有犹疑,旋即问起其他问题,应该是希望他比起昨天又想起更多细节。温酌言尽可能配合地补充,但大多都感觉无关紧要。警方最感兴趣,同样他也认为最关键的在于车祸之后嫌疑人在车外起的争执,但温酌言醒得迟,又根本听不清争吵内容,再如何回忆都白费功夫。
温酌言又去icu外边,解思和关鹤都回去休息了,舒意和曹晓灵陪着聂母在守。温酌言是头一次见聂母的面,情理上的紧张里又生出些愧意,最后演变为怯,轮椅在远处停了半晌才过去。聂母一双眼睛红肿,刚见他还愣了一下,温酌言叫了声阿姨,聂母回神,赶他好好躺回去休息。温酌言笑笑:“我来陪陪聂哥,没关系的。”
聂母头又低下去。
曹晓灵搂住老太太低声安慰,舒意凑过来招呼他:“调查如何了?”
温酌言道:“还需要一点时间。”
舒意叹了口气,抬手在他右肩上轻拍了两下。
坐立的时间很煎熬,尤其加上身体伤痛的因素。聂母也一直催他回病房,温酌言想了想,回去躺了一会,不敢入眠,等到临近探视时间又下床赶过去。每次只能进一个人,自然让聂母优先。温酌言换好防护服后就站在窗外等,隔着口罩看不出老太太的表情,只见她握住聂寒山掌心的手都在颤动,随后眼泪立马顺着眼眶滚出来了。
没敢多看,温酌言转身挪动位置,背对向墙。
听见脚步声,见聂母出来了,被曹晓灵和舒意一左一右搀扶着。温酌言滑过去,给了老太太一个拥抱,哄孩子似的拍打她的背,待老太太稍微平静下来,才戴上口罩和帽子进去。
3
正常人一个多礼拜能出院的病情,温酌言硬生生熬了半个月,等身上针线陆续拆了才回家。请假时间长了,问候自然也跟着来,一概对外称在老家出了车祸。期间请解思帮忙买了新手机,补办电话卡,然后向孟渊、盛敏华几人打过电话为那天晚上的事道谢,又给孟渊还了当晚师林的医药费。听说警方找过师林,而后者那头没半点动静,也无意声讨他。出院前两天,温酌言与关鹤夫妇还有聂母商议了一下,决定把老太太接回聂寒山家好好休息两天。聂母起初不大愿意,温酌言便搬出最常用的那一套:“聂哥醒来要是看见您这副精神状态肯定生气,生气的话更不容易恢复了。”
聂母到底通情达理。
温酌言提前给张阿姨打电话,请她准备一桌好菜,目前没几个人知道聂寒山出事,张阿姨有些高兴,“聂太太最喜欢我做的清蒸鲤鱼。”
踏进房子,竟然有了陌生感。
张阿姨拉着聂母寒暄,两人似乎也算熟悉,聂母问起她家小外孙,张阿姨抬起手比了比,说已经这么高。依照温酌言的委托,饭后也留下陪聂母聊天,温酌言后来在电话里给张阿姨简单说了聂寒山的事,没提绑架,只说两人遇上车祸。因而此刻张阿姨与聂母交流也措辞小心,又特地说了些颅内出血后成功醒来的例子,少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一年,好歹是能醒过来的。温酌言一直忙煮茶,然后就在沙发上陪着。等张阿姨走,又去主卧浴室给聂母接了一缸热水。
聂母没什么架子,本质上还是个开朗的老太太,让张阿姨开导了一晚,精神状态好了些,眼下见温酌言忙前忙后,忍不住道:“老太太又不是老佛爷,你别怕我。”
温酌言也笑:“聂哥对我很好,应该的。”
聂母忽然叹了口气:“万一……”
“哪来的万一,您也听张阿姨说了,醒过来的人那么多。”温酌言打断,“聂哥什么事扛不过来?无所不能的,我见过的人里就属他最厉害。”
聂母一愣,好歹是笑了。
客房有张阿姨打扫着,住进去也无需做其他准备。左臂上还有夹板,身上大多处伤口也不能淋浴,温酌言用毛巾擦洗了身子,然后去客厅多坐了一会,熄灯回房时听见聂母打鼾,一瞬间感觉好像聂寒山在里边。主卧关上,鼾声听不到了,人却一直睡不着。捱到凌晨,便又拎着枕头钻进衣帽间里发呆。临时买的几百块国产机,app也是默认的,温酌言点开微信,花费好几分钟等更新。好在人不困,盯着屏幕也能把更新条等完。
点进界面,空牢牢的记录栏里立即跳出几条订阅信息已经活跃群的聊天框条。打开班群,最后一条消息出自许博那张海绵宝宝头像,问有没有人想做打字兼职,压根没人理。温酌言盯了一会屏幕,拇指一点许博头像,转到个人主页,进入聊天窗口。
[手机没了以后聊天记录可不可以恢复]
发送时间,两点零三分。
五分钟过去,海绵宝宝头像蹦了出来。
[我操,在医院还熬夜?]
在寝室时温酌言算是作息最规律的,许博为了联盟和部落,大多时候昼夜不分。
相隔几秒,连续两条新消息又跳出来。
[没旧机就没办法了]
[你要查记录?]
[好些了吗]
温酌言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好多了]
[先睡了,你加油,为了联盟和部落]
许博又回一堆问号,温酌言关了对话框,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聂寒山,打开聊天框,想了想,发了个数字2过去。
定了七点的闹钟,准备给聂母做完早餐,带老太太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散心,然后他去医院,让张阿姨来陪老太太。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从衣帽间里爬出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去厨房的时候,聂母已经在里边烙饼了。
聂母听见脚步声回头,面带讶异:“这就起床了,也不多睡会儿?”
温酌言笑笑:“阿姨更早,有我能帮忙的么?”
聂母让他坐着等,结果让他一眼瞟见旁边砧板上洗过的猪排骨:“是要熬汤?”
聂母道:“吃啥补啥,你就该……哎放着别动,我来。”
温酌言没听,左手挂在脖子上,拿起菜刀用右手就砍了起来。聂母赶着把最后一块饼捞出锅,放进盘子里,转过头来接温酌言的手,温酌言已经砍开几条,无奈只好放下,又去冰箱里去出盒装牛奶,倒入玻璃杯里,用微波炉加热好之后端上餐桌。
烙的是咸饼,掺了鸡蛋,照顾到他现在的忌口,放的油非常少。温酌言吃得津津有味,直夸香。聂母脸上带了点笑意,客套道:“你妈妈指不准更厉害。”
温酌言笑道:“我妈不常做饭,手艺也不行,常被我外婆数落,我……”习惯性,想说我爸厨艺好,一时间卡住了。
好在聂母没留意,关注点到了别的地方:“这次怎么都不见你妈妈的,工作很忙啊?”
温酌言一顿,道:“这些年她有些神经过敏,不来比较好,怕她吓唬自己。”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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