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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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正文 第17节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第17节

    围捕容雪淮的行动可算是人间大事,此处不可能只是孤零零的放上一个阵法。眼见容雪淮与此地布置僵持,原本隐蔽在四处的魔修们纷纷站了出来。为首那一个正是广华门的副门主。

    容雪淮一见到他及身边那眼熟的几人,再想到那天与芍药对战时这几人窥探的视线,登时全都明白了。

    “如此印法阵法,耗费奇巨,更有不少早已断代绝迹的材料。如今为了容某竟劳诸位集齐,你们还真是有心了。”

    元流年抚须而笑。他尚沉得住气,身边那性格急躁的鹰眼道人却沉不住了。登时冷笑道:“菡萏小儿还有心思寒暄,真是好气度啊。真不愧是能生剐掏肠的血狱狠手,对自己连灵魂都要灰飞烟灭的场面也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

    容雪淮深提口气,面上却分毫不显。他如今应顶着地面的压力,下面更有印法虎视眈眈,时不时放出几条印线。他体内的内伤原本能在七日内调养如初,但现在内外夹击,却是伤得更重了。

    “这印法虽然困住容某,却也阻止了你们对我动手吧。”容雪淮冷淡道。他在这方面造诣不浅,这会儿已经看出了这个阵法的玄机:“灰飞烟灭一事,容某还不着急。倒是诸位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我的救兵到来时,你们是选择生剐还是掏肠。容某必定倾毕生之能,好给诸位一番痛快。”

    他们双方互相对峙,彼此都态度强硬,不肯露出畏缩之态。容雪淮勉力支持,脸上却做出风淡云轻的表情;而对方深知菡萏花君的手腕,看他游刃有余的姿态,忆起他和上官海棠格外亲近的关系,再联想到此事失败的后果,纷纷心里一紧。

    两方都在揣测对方的心理底线。容雪淮不信这个阵法和印法的材料能支持它们运转太久,而对方则在赌容雪淮支撑不到阵材耗尽的时候。

    元流年终于也不能再做壁上观。他乐呵呵的笑道:“花君不用出言恐吓我等,这个印法的用途元某还很清楚。花君如今能吐字如常,真是让元某十分佩服。但你呆的越久,那腐蚀寒炎之气就酝酿的越浓厚。此时此刻,就是花君您以冰火红莲为体,也有些撑不住了吧。”

    容雪淮仿佛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心里却很清楚元流年说的对。

    与其说“哪怕以冰火红莲为体,也有些撑不住”,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冰火红莲为体,他才沦落到如今左右支拙的地步。

    这套阵法和印法相结合起来,对旁人也许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对主要修火的修士有三两分的钳制,对容雪淮却是十足十的压着打。

    他这冰火红莲所幻的火体可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却偏有这么一个天大的克星。

    “元宗主这是要和容某比谁的耐性久了?”

    “花君这可误会了。你我总算是有些身份之人,若和街头小子角力一般也不大好看……老朽这里有件东西,还要请你鉴赏鉴赏啊。”

    在他话音落定的一瞬,容雪淮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因为在他特意分出的一缕心神感知里,那枚戒指已经抵达了此处。

    果然,元流年一招手,便有一人把那枚封着容雪淮心头火的戒指双手奉上。那枚戒指里的心头火已经被彻底分离,就是熄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毕竟是心头精火,一般人哪舍得把这东西拱手送人?

    元流年举着这枚戒指啧啧赞叹:“未料到花君还是个举世难及的情种,只是可惜,你一番深情厚谊,如今只好付诸流水了。”

    他这番话暗示意味如此浓厚,下面那个能要了容雪淮命的印法如今更是捏在温折手里,两方结合,实在难免让人想多。容雪淮面目阴沉,声音冰冷道:“你把温折怎样了?”

    元流年哈哈大笑:“那小半妖可是我广华门的人,老夫能将他怎样!他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可是立了大功,老夫回去还要好好褒奖他一番呢。”

    这确实是一条妙计。

    容雪淮的过往经历其实不难推测,在场的魔门中人辈分普遍比容雪淮要大,在他立足未稳时调查此事并不算难。

    元流年在从神算先生得知此事成败系在那戒指上时,就盘算着利用容雪淮被人背叛一事下手:温折本就是广华门的人,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若不利用,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他倒没想到温折手中捏着的那本印法书上竟然记载着这个能致容雪淮于死地的印法。如此巧合的情况若被他得知,必然要让他扬声长笑苍天有眼。

    容雪淮心神一分,内伤加重,顿感喉口一片甜腥。他将那股溢到嗓子眼的血硬咽了下去,厉声道:“阁下真是编得一手好故事!”

    “故事?”这下换成元流年掌握了主动权,优哉游哉的笑道:“面对花君,何人敢编故事呢?我听闻心头火接近本体时,能让本体感知到它之前储存的情绪。花君若是怀疑老夫信口开河,不妨自己体味一番。”

    这阵法如同一堵厚垒,既捆住了容雪淮,也不许灵气渗进来。但若不动用灵气,单纯在阵外向里抛接一个小玩意还是容易的。

    元流年一边说着,就真的随手一弹,让那戒指穿透了厚厚的气墙,恰到好处的落到容雪淮摊平的手掌心里。

    戒指中封印的那缕心头火一遇上主体,就原原本本的反应出了温折脱下那枚戒指时的情绪:慌张、厌恶,又迫不及待。

    容雪淮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他重新再感知了一遍戒指中的情绪,那感情没有分毫变化,依然明明白白。

    这可真是绝佳的物证。

    现在想来,这计划实在不算周密,押金却是丰厚。温折以他容雪淮的全部爱情和真心为赌,只消把戒指一摘,就能坐观他是如何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容雪淮把戒指紧紧捏在手里,惨然一笑,喉口的那股血再也压抑不住,涌到口腔里来。他心脏猛然抽痛一下,气血翻涌,眨眼之间已经面色惨白,唇角处也溢出一道血线。

    与此同时,他僵持在半空的身形也再坚持不住,猛然下坠几尺,当场就被抽取了不少寒炎。印法吞噬了“食物”,气焰更盛,而反观容雪淮却是伸手掩口,却仍然有鲜血的痕迹从他指缝中弯弯曲曲的渗出来,他的脸色也几乎苍白到透明了。

    魔修诸人见此,面上纷纷现出喜色。他们眼看着容雪淮狼狈支拙的躲避着印法的捕捉,却依然无力克制这天敌,直到四肢脖颈都被印线紧紧缠缚。

    按照这印法的核心来说,下一步就该是扯碎容雪淮的魂魄。早有炼魂的魔修激动的掏出了一个葫芦,摩拳擦掌,只待事后能捕捉到此人的几片魂魄,用以大补。

    就在众人均以为尘埃落定之际,阵法中的容雪淮却是仰头大笑,笑声极尽凄凉怆然。在那几乎叫人闻者落泪的笑声中,他一头垂散的青丝渐渐漫上一层血一样的红,双眼的瞳孔更是赤朱一片,嘴唇仿佛饱浸了朱砂的狼毫,每一分都是浓浓的血色。

    “非我负人,实人负我!”

    这番变故实在出乎众人预料之外。神算先生手指一抖一滑,竟然把罗盘都摔到了地上。而他此时哪还顾得上这个罗盘,只是不敢置信道:“他竟入心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评论区有很多可爱的小天使说出自己的看法,作者在此解答一下。接下来的内容有点长,流量党注意,对此没有兴趣的gn也不用继续向下_

    q1:小温对容容的信任还是不够啊,感觉他辜负了容容……

    a1:他是信任容容的。在从郁金的人那里得知了容容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不是回避,不是暗中调查,也不听别人添油加醋的暗示。而是非常坦率的直接上门去问,这是他信任对方,并且相信对方不会因此和他有芥蒂的表现。

    但至于接下来看到了被兽交虐待的漂亮美少年和刑房中的冰恋……这个范畴已经不是信任问题了,小温表示这题超纲啊……

    q2:小温对容容的爱还不够深吧,他看到那场面为什么要跑?

    a2:小温对容容的爱很深,但是他的心里阴影也深。

    单纯看文章,不大能理解小温面对的这种情况,因此请让作者举一个不大恰当的例子。

    如果有个人在天涯上发帖,说自己之前有个虐待狂的前夫,手段非常让人发指,他当年差点死在前夫手里,而且前夫还把他扔给别人用过。而现在的丈夫帮他走出了那种境地,然后这个楼主列举了一堆丈夫是怎么怎么对他好的片段,所有人都在大叫虐狗。

    就在这时,画风一转,楼主表示现在有这么几个问题:1有人把现在的丈夫招妓的照片给他看了,现在只是差没有捉奸在床而已。

    2楼主不信这件事,顺着定位器摸过去。结果发现招妓的事可能没影,但现任丈夫正在(从场面上看是强行的)压着漂亮小男生搞兽交,几乎要玩出人命那种。

    3楼主大惊失色的懵逼了,下意识打车回家,结果发现自己家地下室里躺着那个之前丈夫点的妓女的惨不忍睹的尸体……

    一般人此时的建议都是报警和快跑。无论楼主贴的前面和丈夫相处的片段多么温馨多么让人心生向往,都不会有人跟他说“你应该用你的爱去感化他”、“我觉得这是个误会啊”什么的……

    读者享用的是上帝视角,所以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文里人物的视角是单一的,小温做出的是符合他逻辑的选择。

    q3:小温特意跑到荒郊野岭扔一枚结婚戒指是不是有点作啊otz

    a3:因为那不单是一枚戒指,那是个定位器……

    温折这种行为属于跑路前下意识把身上的定位器扔掉……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搞蒙了,但是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他现在非常不安,表层思维里他以为是那个戒指的颜色让他心惊,但其实在潜意识里,他扔掉这个戒指的实际理由,是扔掉定位器那种举动会让他有安全感。

    至于为什么非要到荒郊野岭扔……他没到达荒郊野岭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因为所受打击太大连自己死活都不想管了,当然顾不上一个定位器的问题……

    q4:我很失望,小温还是这么自卑惶恐,没有上前寻求一个解释。

    a4:这个问题跟q1q2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温在得知容容疑似出轨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直接上前寻求一个解释的。但是他接下来面对的场景不一样,接下来的场景超纲。

    有的gn觉得看到路人很激动,那不理也就算了,但是看到自己的爱人在路上很激动,总不能不上去问一问吧。

    但小温的情况相当于上辈子被人分尸,这辈子在路上看到自己的爱人把别人分尸……容容当时所做的行为,不是【很激动】可以概括的。

    q5:小温和容容都互相隐瞒了太多啊。

    a5:因为他们才刚开始谈恋爱。

    恋爱的部分我分为以下几个——并不标准,纯粹作者不科学的划分——阶段:1恋爱脑。2起摩擦。3,磨合习惯。4相濡以沫。

    在最初恋爱脑的部分,彼此都想给恋人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等这个热恋的阶段过去,双方渐渐放松懈怠了,才会在彼此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说实话,容容和小温都是没谈过恋爱的普通人,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有非常高大上的主旨,不觉得自己会是泰坦尼克号的主角,他们觉得他们可以有一辈子时间互相慢慢磨合。

    谈恋爱是为了快乐,这是顺心而为的事情,不是给公司做计划表。所以他们没人考虑:啊,我以前的事情可以在这个月透露10,嗯,下个月可以再追加吐露57不等……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个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的过程,当然现在你们都知道了……

    现在的这种戏剧性的、所有问题都集中起来爆发的情况,别说对人生都没多少经验的小温,就是容容都没料到。

    q6:那现在怎么办,感觉完全是僵局啊qaq

    a6:好了别哭,作者在这儿呢。

    我的工作就是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他们两个彼此在僵局之中挣扎着聚拢,重新还原一片更新更好的爱情。

    伤口要透风见光,不能一味的挡着瞒着,装作什么都没有。他们现在固然到了最坏的僵局,但也彼此都让最狰狞的伤口重见天日。

    现在基本上暴露了所有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以上,希望我解答了小天使们心中的疑惑_,这是一篇治愈系小甜点,初衷不改,所以后面要甜要治愈呀o(n_n)o~

    附赠上我和基友的对话。

    我:啊,小天使们都在说文好虐……

    基友:其实不太虐的,你要相信自己。

    我:是吗?

    基友:真的。你记不记得那篇《xxx》,你看完后勃然大怒说虐疯了,但底下的读者都在叫甜?

    我:那能不记得吗!

    基友:因为那个作者之前把读者给虐傻了,所以喂一口甜的就了不得。你之前把读者给齁蒙了,再虐他们当然承受不了。

    我:otz,所以这还是我的锅了?

    基友:当然。不然是谁的?总不能是我的吧。行了,炊事班的这口大锅你就背着吧……

    第74章 心魔

    容雪淮实在很难抑制住自己歇斯底里的大笑,就像是他实在很难抑制住自己从内心深处溢出的悲凉。

    他所真挚相待的人,每每要背叛他;他珍而重之的人,总是要对他不利;他深爱的人,常常前一刻还笑语相对,后一刻就想要他的命。

    一而再,再而三。他实在应该习惯了。

    他的朋友将他出卖,把他推入人间地狱;他的师兄对他暗中嫉恨,意图要他永世不得超生;而他的爱人则在暗处推波助澜,坐看他是怎样因重视两人之间的感情而被引入陷阱,连灵魂都要被撕的四分五裂。

    这世上的诸人,还有谁能让他信任;被他所爱的人,还有谁——即使对方并不爱他也好——哪怕是能不来害他呢?

    一声声苍凉的大笑从容雪淮喉咙里发出,他仰起头,感觉自己身体内的寒炎被无声的抽取,感觉那几道细细的印线缠住了自己的手脚,同时更是紧紧的绑住了自己的灵魂。

    即使是容雪淮,面对眼前的境遇也难免起一腔郁愤:他若作恶多端也就罢了,活该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然而他不能说顶天立地,总算无愧己心。

    为什么他的亲人爱人总要杀他,还每次都要用如此严酷的方法?

    上一世临死前的经历,极狱之渊里多年忍受的折磨,还有目前的处境交织的混在容雪淮的脑海里,最终合成了一句冲荡在心间的心声:为什么是他!

    他性格温和,就活该遭受这种境遇?他与人为善,就应该被人当成晋身出头的垫脚石?他秉性温柔,不喜欢叫人为难,可仅仅因为这个,别人就觉得他不会流血不会痛,死一死也没有关系的吗?

    这么想的人……这么想的人自己也先去死一次,好不好!

    容雪淮双目充血,瞳孔的颜色已经慢慢由黑转红。就如上官海棠当时所说,他此时是一堆泼了油的柴,只差一个小火星就能呼的一下燃起冲天的怒焰!

    寒炎是容雪淮身体的一部分,抽取寒炎就如将他生撕活剥一般剧痛。然而容雪淮此时全然不顾身体上的苦痛。心魔自内心深处升起,星星之火,眨眼燎原。不过瞬间功夫,容雪淮眼里已有疯狂之意。

    他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被无形的力量鼓起,啪的一声崩断了他用以束发的锦带。暗红的血色自他的发梢一点一点向上蔓延,直到他的满头青丝都变为猩红。

    外面有人大叫着“他竟入了心魔!”。容雪淮却对此置若罔闻。他深深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过去和现在都变为虚妄,记忆和想象也都模糊了界限。一个个片段如同无数在水中上下起伏的碎块,而他则被困在记忆之海的深处,怒火盈心,神智浑噩。

    曾经因为印法所见的幻境,如今被容雪淮当成了真实的记忆。他闭上眼睛,却还能看到自己的爱人冰冷而讥讽的笑着,就这样冷眼旁观自己如何被撕扯成碎片。他捂住耳朵,可依然能听到一句句的诛心之语,他听对方说“容雪淮,你生来就是给人骗的。”

    是啊。容雪淮止不住的低笑起来。这事实在太好笑了:他重视的人都来骗他,骗他的目的就是要杀他。容雪淮的命有几多值钱,要让大家这样前仆后继的来割他的心?容雪淮的心又有多坚硬,能被你们这样五次三番,你割一分,我割一分?

    一个声音喃喃在容雪淮的耳边絮语:他们都想杀你,他们都想杀你!

    它嚷的容雪淮心烦意乱,他不断的甩头,想把这声音撇开。他拧紧了眉头,心里对这声音充满了排斥:可这音色、这语气,分明正是他自己的声音无疑。

    耳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迷下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急促的鼓点。这鼓声带来极大的震动,震得容雪淮脑中的念头尽数模糊,心中只剩下一片激越的杀意。在重重一声,万鼓齐响后,容雪淮睁开了眼睛,由自己的思想回到了现实。

    而在此时,神算先生的尾音还没有落定。

    一种魔修就这样惊惶的看到,容雪淮脸上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狰狞笑容。他血红的眼睛在自己的四肢上一扫,就注意到了那几道印线。

    容雪淮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低吼。他浑身的肌肉紧绷一下,再不躲避,反而主动将寒炎输送到印线之内。他这一下所散去的寒炎之多,让他几乎成了个透明的影子,背后也隐约浮现出了冰火红莲的本体。

    元流年又惊又喜:“哎呀,他莫不是疯了?”

    “不……”那沉默寡言的李姓魔修后退一步,脸色惨白:“这个印法承受不住这么多的寒炎。他这样做,印法会……”

    李姓魔修话音未落,阵法中就传来一声巨响。本来紧紧缠绕住容雪淮四肢的印线齐齐断开,露出他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腕。而原本刻在山体上的印法则骤然炸的四分五裂。一时寒炎四溅,竟然把困住对方的阵法也破坏的七七八八。

    这些四下流散的寒炎被容雪淮重新收回体内。见如今大势不再,几位魔修纷纷四散逃跑。容雪淮混沌而充满的杀气的目光将他们一一看过。他不顾自己内伤未愈,毫不吝惜的放出了寒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一把困住。

    这诡计多端的四人如今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容雪淮却丝毫感觉不到取胜的喜悦。他飞身移到四人面前,漠然的打量着他们的神色。此时他脸庞苍白若雪,却显得嘴唇和眼瞳格外鲜红。

    他心里渐渐升起一点对鲜血的渴望,脑中也呼喊着一种莫名的愤怒。容雪淮晃了晃脑袋,却没能唤醒一星半点的意识,索性顺从自己内心的期望,伸手揪出一个,看也不看,劈手把此人活生生的撕为两片。

    一时间鲜血飞溅,五腑横流,容雪淮的衣服被鲜血沾染的斑斑点点,面上也被喷上了不少豆大的血滴。他面无表情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只觉得一种又咸又甜的腥气溢满了整个口腔。

    不喜欢。容雪淮这样想。他升出了第一个念头。

    我不是想要血。容雪淮抬起手来,抹去自己睫毛上悬挂的血珠:我想看他们惨叫,我想让他们求饶,我想要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我想……

    我想使别人再不能背叛我,伤害我。

    ——————

    温折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无名指,那里曾经有过一枚戒指。而如今手指轻飘飘,空落落,倒好像他的心也空了一样。

    即使这个名字一想起来,就会让他的心脏猛地抽缩发痛,温折还是努力的打起精神来轻念着这个名字:容雪淮,容雪淮,容雪淮……

    他尽可能镇定的审视着整件事情。当然,他刻意的忽略掉了许多画面。他努力的把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划出名目,发现重要的事情不过两件:容雪淮在虐杀别人。刑房中躺着一个被虐杀的人。

    然后呢?温折深深的吸气,避免自己再因为“虐杀”两字陷入刚刚那种不能自已的恐惧:我想要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心诚实的给了温折答案,诚实的让他有些讶异:他冷静下来后,第一件想做的事竟然不是逃跑,而是想让容雪淮恢复成以前的那个样子。

    我想让他停止这种行为,我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两个字一在温折的心间浮现,温折的脑子里就乱糟糟的涌起了许多回护的念头:没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是个天大的恶人,冰室里躺着的半妖也不止是个被拍卖的弱者。或者是雪淮中了什么迷心的毒药,要解毒就非要做这样的事不可……

    这些念头一一被温折按了下去。他按照容雪淮当初曾教导的,直面一个可能最残酷的现实:容雪淮他,也许就是喜欢这样。

    好了,眼下只剩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要怎么做?我想做什么?

    温折茫茫然的呆立了几秒,最终发现自己只有,也只赞同这一个选择。

    他要回去找容雪淮,他要问他为什么。

    也许就像是童话中的蓝胡子一样,丈夫终于不再掩盖他的面目,向着自己的妻子举起了那把沾满鲜血的屠刀。温折自寻死路,无处可逃。

    如果现在逃跑,念着旧情,也许容雪淮未必会将他如何。但温折却无法接受这个选择。他再没有像如今这样明了自己的心意:他要见容雪淮,他要问个为什么,要是是对方真的为此要杀他……那就让他死在容雪淮的手里吧。

    在对方的手里死去,总比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夜夜都被他折磨他人的画面惊醒来的幸福。

    温折如今全部的观点、看待一切事物时所处的位置、待人接物时采取的手段,全都带着容雪淮的影子。这个人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成为温折生命里、性格里、思想里再离不开的存在。

    而温折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在推翻他被容雪淮亲手建立出来的三观,几乎要否定温折所有的感情和存在的价值了。

    如果真相真如同我想的那样,那就让容雪淮杀了我好了,即使他不杀我,我也不想活着。我不能接受那个教我爱和尊重的人,自身却在践踏爱和尊重。

    温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如果不是,就让我尽我所有的力量来帮他摆脱这种境地。

    温折转身,向着自己来的方向折了回去。此时此刻,他头脑里转着一个荒谬的念头:雪淮为什么要把我教成这幅黑白分明的模样?他若是真有那样的喜好,就把我教的正邪不分也好啊,让我面对这一幕时不必受良心的拷问,不用游移不定,左右为难,直接走过去支持他就好了啊!

    这想法离经叛道的让温折自己都要苦笑。就在这时,他毫无预兆的想起容雪淮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天下所有的情话,归根结底不过一句‘我爱你’。”

    而他温折如今所有的进退维谷,纠结尴尬,不过因为他爱他。

    第75章 相遇

    当上官海棠顺着信号的方向一路摸到棋子山来时,容雪淮正扯着元流年的胳膊,把他宰鸡仔一样的杀掉。

    这四个魔修的残肢扔的山谷中一片狼藉,然而上官海棠第一眼注意的却不是那仿佛屠杀般的惨状。他颤声道:“雪淮,你的头发……”

    容雪淮遍身都是血。

    衣衫上有他之前在跗骨派时就沾染上的血迹,如今都已经发紫发黑。他惯常戴的那顶斗笠也因当时吸饱了血被他抛开到一边。除此之外,他的脸颊上,睫毛上,无不带着刚刚飞溅上的血珠,然而这一切在上官海棠眼中,都比不上他那赤红的头发和猩红的双眸来的更让人心痛。

    人在刚入心魔的初期,思想浑噩,六亲不认,心中只有一片杀意。即使以容雪淮的修为,也只是能缩短这个时间,却不能抗拒这种状况。

    但他在刚刚虐杀四位魔修时已经找回了一点念头,如今听到有声音叫他吗,只觉得耳熟,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语调僵硬的轻声道:“上官海棠?”

    上官海棠忙应道:“是我,雪淮你还记的就好。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观你面色不对,是不是受了内伤?”

    容雪淮对上官海棠的问题置若罔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过了好一阵,他似乎理清了一点头绪,直接道:“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这个问题太冷峻,太直白,太剑走偏锋,几乎把上官海棠问的愣住了,他抬头去看容雪淮,对方的脸上竟然是一片认真。

    片刻之后,上官海棠不可思议道:“雪淮,我怎么会对你不利?”

    容雪淮点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情绪:“好。那你走吧。”

    上官海棠急迫道:“你赶我走,那你呢?你怎么办?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杀人。”容雪淮垂下睫毛,声音平稳,却让上官海棠听出了满满的杀机四溢:“我现在……想杀很多很多的人。”

    “为什么?”上官海棠失口惊叫出声,他见容雪淮毫无感情的目光投来,才艰难的补救道:“雪淮,那些人和我一样,并不想杀你。”

    容雪淮却没有再回答上官海棠的问题了。他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看不出是相信对方的话还是不信,也看不出是要去杀人还是去散心。

    一个清醒的容雪淮,可以容许上官海棠和他讲上一千条有用没用的道理歪理。然而一个新入心魔的容雪淮,连话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仿佛单方面的切断了和世界的全部交流一般。

    上官海棠银牙一咬,到底是向着容雪淮的背影扔出了自己那方醉仙色的帕子,意欲将他拦下。

    刚入心魔的容雪淮当然满心杀意,但清醒的自己此时却不能真如了对方的本能。不然日后容雪淮一定会为今日的滥杀而后悔。

    容雪淮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出手架住了那块帕子。他转身的动作极其流利,似乎一直就在等着这一招一般。上官海棠见了,不由心里猛跳一拍,脑海中下意识的闪过了一个念头:不好!

    还不等他想清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容雪淮就扬起他那仿佛饱浸鲜血的嘴唇,既不得意也不称心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也是要杀我的。”

    他这话话音未落,人已经闪电一般的飞掠到上官海棠眼前。那方帕子以同样的角度,截然不同的力道毫不留情的向上官海棠面上削去。上官海棠下腰避过,一手急捞一下,抓住容雪淮的手腕:“雪淮,你听我讲。等你过了心魔最重的时候,你要杀谁,我绝不阻拦!但现在若放你出去大杀特杀,我只怕你日后要后悔。”

    他这话讲的郑重又真挚,然而此时的容雪淮毫无所动,回应他的只是一蓬漆黑的银针。

    尽管已经百年没有与容雪淮交过手,上官海棠却丝毫不敢轻视对方:云素练始终承认容雪淮能与她至少打成平手,而寒梅那个古今无双的冰块脸,一个能吊打十二个他。

    轻盈而美丽的碧玉海棠在上官海棠背后现出了一个虚影,趁着一喘气的功夫,上官海棠当机立断的向天空发出了信号。

    子规和寒梅,谁先来都好,但至少快点来一个啊……

    ————

    在左臂因为麻药而彻底失去知觉的时候,云素练和宿子规终于联袂而至。

    宿子规隔着老远就拔出腰间的玉箫,悠悠的吹起了平心静气,消磨战意杀气的曲调。而云素练则是一剑当空,连续挑开容雪淮如漫天花雨般的暗器,又顺便飞起一脚把上官海棠踹到一边。

    她的剑气划破了容雪淮的衣襟,上官海棠一边捂着自己小腹的伤口嘶嘶抽气,一边还有余力紧张道:“你小心些,别伤到雪淮!”

    云素练只分给他一个眼角的余光:“受伤难免,我不杀他就是了。”

    这态度让上官海棠想起了之前在她手下伤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彼岸花君,差点当场让上官海棠急的跳脚。云素练被他嚷的不耐烦,干脆道:“闭嘴,弱鸡。再说话杀你!”

    宿子规当然听到了这场对话,不由吹出了一个滑稽而调皮的音调——云素练和上官海棠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非要追本溯源探寻他们结怨的理由,大概是当初云素练不愿穿上官海棠为她挑选的裙子?

    说起来,他们四人里,云素练为人冷淡,待人就更不可能热情。与她对其他人的态度相比,她和容雪淮的关系已经算得上举世无双的不错。然而如今两人兵刃相交,云素练剑气纵横,招招不离要害;容雪淮从容相对,出手却是前所未有的狠辣。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此,只怕要以为他们两个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敌了。

    容雪淮这些年来所学驳杂而精通,他身法犹如穿花蝴蝶,周身甩出的暗器也毫不含糊,更是时不时就爆出一蓬色彩绮丽的毒雾,恰是云素练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对手。而云素练的干脆直接完全打破了容雪淮的所有安全距离,也让容雪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这两个人互为掣肘,一打起来就两厢不舒服,常常两败俱伤也出不了什么结果。

    终于在某一次,云素练的剑尖在容雪淮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时,对方并未借机袭向云素练的要害,反而明显的留了留手。云素练眉毛一挑,抽剑急退:“醒了?”

    容雪淮凝视了自己的手掌片刻,没再露出往日里那种温柔可亲的表情来。他拢回自己刚刚打出的七枚金镖,平淡道:“承情。”

    在对云素练点一点头后,他转头看到了身后形容狼狈的上官海棠。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对方有好好解毒处理伤口后,容雪淮简短道:“得罪,改日我上门负荆请罪。”

    只留下了这样一句交代,他就毫不犹豫的抛下三人,转身就走。上官海棠连忙道:“谁要你的请罪,雪淮,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找温折。”

    “你……找到他以后呢?”

    “我也不大清楚。”容雪淮的脚步顿了顿:“也许是杀了他吧。”

    ————————

    温折一路向跗骨派所在之地行去,脑中不断的转着念头。他连续构思了几个提问的方案,却又都被自己一一推翻。

    忽然,他背后汗毛一竖,一种奇异的感受笼罩住了他的整个后背。温折不由回头一看,映入他视线里的是长发血红,面沉如水的容雪淮。

    刹那间,所有的问题、所有的恐惧都被温折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疾声道:“雪淮,你……你入心魔了?”

    容雪淮露出了他入心魔以来第一个带着点感情的笑容,那笑意很是讽刺:“是啊,能见到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在平常,容雪淮也不乏和温折喂招交手。但在那时,无论怎样动作,温折都知道对方绝不会伤害自己。然而如今,容雪淮明明只是站定不动,温折却有一种非常恐惧的预感,就好像对方随时会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正想找你,现在见到了你,又怎么会失望?”温折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安,恳切道:“雪淮,你的心魔……”

    容雪淮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在往日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举止。他伸手一探,温折的储物袋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当着温折的面,容雪淮伸手进去取出了那本印法书,脸色漠然的翻到了温折出域前所解开的那页。

    “你留给我的印法我破开了,你是想告诉我……”不知为何,见到他的动作,温折心中一阵发紧。他勉强开口,却被容雪淮的长笑声挡了回去。

    那笑声里说不出的自嘲和凄凉,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折似乎在容雪淮的脸上看到了某种碎裂般的绝望。

    “人证物证具在,温折,你真让我败兴。”

    容雪淮开口,轻飘飘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一时间,温折的心脏都好像被揪紧了一样,容雪淮的情绪似乎牵连着他每一寸神经。事情好像向着一个他完全不明白的方向偏移,渐渐扭曲到一个他想不到的程度。温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但总还能感知到此时气氛的不妙。他艰难而惶恐的开口:“雪淮,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雪淮好像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刚刚止住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他就在这样的一场荒唐大笑中闪电一般出手,眨眼间就卡住了温折的脖子。

    他的面孔凑近了温折的,两个人温暖的吐息相互交织,然而他们之前却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温和”的气氛。容雪淮用一种温折从没听过的诡异声调问道:“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温折,背叛过我的人里,你是最伪君子的一个。”

    第76章 决心

    一时间,很难说容雪淮卡着温折脖子的手,和他吐出的对温折的评价哪个更不让温折好过。

    容雪淮漠然的看着温折挣动的动作,温折的双手已经抓紧了容雪淮的手臂。即使现在温折状态全盛,而容雪淮身负严重的内伤,他反抗的动作依然犹如蜉蚍撼树一样毫无效果。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收拢,温折的脑子里过了一堆乱糟糟的念头:他还没有问出容雪淮那样做的答案、容雪淮怎么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他是不是因为心魔才在之前作出那种事……

    而最迫切的,哪怕他马上就要赴死也实在关心的问题是……

    温折的面孔已经自涨起来。他张着嘴,却依然只能获得一丁点的、完全不够自己所需的空气。他的挣扎也渐渐微弱下来,双手只能尽力的攀着容雪淮的胳膊。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艰难的吐字道:“雪……你……心魔……”

    脖子以上的部分,每根血管里都传来针扎一样的感受。温折勉力闭上眼皮,总感觉一凸一凸向前跳动的眼球要从眼眶中滚落出去。缺氧让他从太阳穴里传来一阵阵冒着黑光的晕眩,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背过气时,那只掌握着他生死的手放松了。

    肺泡重新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温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发软,双腿一颤,就要蹲下去。然而就在他身体微晃的同时,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如同多年前在书房摆正因为跪了太久而小腿发麻的他一样,把温折架了起来,直到他能站稳为止。

    温折抬头去看容雪淮的眼睛。那个人往日里如春水般温暖柔和的目光已经全然消失,只留下深沉而幽邃的漆黑眼神。让人不安、紧张、捉摸不透他所想。

    而在温折不断揣摩容雪淮想法的这一时刻,容雪淮自己其实也略有些迷茫:他并不知道松手的那一刻,他究竟如何作想。

    当时只要他的手指再加一分力道,他就能扼断温折的颈骨。如同他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只要“咔嚓”的声音一响,他和眼前这个人所有的恩怨情仇就可化为过往云烟——人死为大,再大不了就只有鞭尸而已。

    但他并没有那样做。他松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觉得温折想用如此痛苦的方式了结自己,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太轻松;亦或是看着对方痛苦的挣扎,他竟然做不成最后的了断?

    ……最能把容雪淮的心撞软的,大概就是那断断续续却依然关切的词组吧。

    不论他内心如何做想,背后如何鬼祟,在容雪淮面前,在此时此刻,在他马上都要死去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关心容雪淮的。

    他要么是太聪明,要么是太傻。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有心情关心马上要杀死他的人。

    容雪淮很难分清当时自己内心中究竟哪种成分的比重更大,但他唯一能承认的一点就是:他确实下不了手。

    温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咳嗽了两下,确认自己还能发生后就第一时间问出了刚刚那个被掐死在嗓子里的问题:“雪淮,你入了心魔,要怎么才能恢复?”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初容雪淮为他讲解心魔时,告诉他入心魔者的寿命只有同等修士的三分之一。这句当时平淡无奇的陈述,如今套用到容雪淮身上,就让温折两眼发痛,仿佛看到对方头顶无声无息的悬着一柄利刃。

    在他意识到容雪淮入了心魔的那个瞬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心底隐隐的惧怕、对事态一无所知的迷茫,在那一刻好像就什么都不算了。温折心里的所有想法和念头都被直接推翻,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我不能让容雪淮耽于心魔状态,我要帮他恢复过来!

    容雪淮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解答,他晦暗不明的看着温折,慢吞吞道:“温折,你很会让人心软。但躲过死亡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多时候,死亡会比活着幸福。”

    他并没有明说,然而话语中确实带着浓浓的暗示和威胁。温折的面孔白了下去,却依然伸出手来,扯住了容雪淮因沾满了干涸鲜血而僵硬粗糙的袖口:“是的,我知道。但我想……至少请让我看着你除去心魔。”

    “你这样坚持活下来,又能做什么呢?称斤论两,把一个已经不再信任你的人再转手卖一次吗?”

    “雪淮,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想竭尽全力来帮你除去心魔。如果你杀死我前还允许我做一件事,那么我要做的就是这个。”

    “你真的很会让人心软。”容雪淮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下一刻,他的手掌抵在了温折的丹田上。

    那只手冰冷的惊人,透着衣服都在温折的小腹上传来重重的寒气。还不等温折反应过来,一种难言的被禁锢感就从他的丹田出传来。禁锢下的太紧,紧的让人都痛的意识模糊了。

    温折猝不及防受这一下,不由闷哼了一声。他想弯下腰去,然而按住他肩膀的手却阻止了他的动作。转瞬之间,他浑身上下的灵气妖力都如流水般从他身体中消失殆尽。

    容雪淮凝视着温折冷汗涔涔,表情隐忍的脸。他刚刚出手封住了温折所有的灵气妖力。而现在只要再稍稍再加一点劲道,温折的一身功力就能被他亲手废去。

    被废去功力的温折或许会折损寿命、身体虚弱,再想修炼也会非常艰难,但那样的温折是安全的。

    容雪淮眼中的光芒只闪烁了一下,就永远的熄灭了下去。算了吧。他对自己说,并同时不齿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恶毒的念头。

    打碎一只鸟的双翼,拔掉蝴蝶的翅膀,割下鲨鱼的鳍,剥夺一个科学家的知识,废了一个修士的修为,……要有多大的仇恨,或者多自我为中心的念头,才会这样对待他人?

    温折他……毕竟是容雪淮曾经的爱人。

    就是现在,容雪淮这样痛恨他的背叛,这样愤怒他的虚伪,那些曾经同床共枕过的温存也并没有被完全抹灭。他看着温折的脸,依然能想起自己第一次动心时的心情。

    在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样卑劣的想法的时候,容雪淮突然对自己有点心灰意冷:现在的他,在别人的眼中,在他上一世父母的眼中,在曾经的自己的眼中,该是怎么一个面目全非的鄙俗模样?

    容雪淮收回了手臂,一把把因为封禁了灵气而身体发软的温折打横抱起。他重新招出了那辆重纱垂叠的马车,把温折抛到了床上。

    容雪淮转到内间去换件衣服,温折则强撑着自己软绵绵的手臂坐起来。他曾经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十七年,然而仅仅是一两年的功夫,他再回到这种毫无灵气的日子里,只觉得身体笨重迟钝的吓人。

    按理来说,温折现在实在应该为自己的境遇担忧。毕竟容雪淮之前说了那样一段似真似假的威胁,然后又出手封住了他的灵气。可此时此刻,温折只有一丁点的心思能放在自己心上。更多的念头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容雪淮的身上。

    心魔……入心魔者会对自己入心魔的理由极其固执,除非自己打开心结,不然心魔绝不能解。雪淮的心魔会是什么?他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是因为什么?

    刚刚见他浑身上下都沾着血,脸上的血都已经凝固了。他遇到了什么?有没有受伤?说起来,雪淮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温折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无声的和自己说:雪淮已经不在你的背后永远支持你了。他入了心魔,状况堪忧,现在该是你去帮助他的时候,你不能再流露出软弱,从他身上去汲取力量。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温折或者孤身游荡,或者与朋友结伴同行。但毫无疑问,无论他身在何地,容雪淮一直是他心灵中的支柱。当他感到疲惫或畏缩时,就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靠在那根柱子上。

    而现在,温折终于尝到了踽踽独行的滋味。他接下来面对的事情这样棘手,前路又充满了许多未知,自己的处境也相当糟糕。但他却还要坚强下去,在刀林剑雨中站起来。

    因为他现在是两个人中清醒的那个,因为他现在肩头上还负着自己爱人三分之二寿命的重量。

    我爱他。温折想道:无论他会怎样对待我,我总要帮他恢复曾经的模样。

    ……就像他曾经拯救我那样。

    容雪淮换过衣服,洗净了自己身上的血迹,从内间转了出来。他神情沉郁,脸色却不算太难看。在看了床上坐起的温折一眼后,他既没有走上前去重新掐住温折的脖子,也没有再对他发那些让人恐惧的脾气。

    他只是转了个方向,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温折下定了决心,单刀直入道:“雪淮,刚刚引你入心魔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容雪淮向温折投来两道阴沉的目光。他冰冷的笑了笑:“温折,你方才还很会让人心软,现在就突然变得很能找死。”

    看来是和我有关系。温折默默的下了一个结论:雪淮在逃避这个话题,这应该属于心魔带来的某种固……

    他没能想完这个念头,容雪淮就把他按在了床上。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畏惧,而这个情况也很是让人多想。温折看着容雪淮血红色的,仿佛酝酿着某种风暴的眼睛,很快就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你提醒了我,温折,我还没验证过你究竟骗了我多少事。”容雪淮紧盯着温折的表情:“你害怕这件事,可你是真的怕吗?”

    温折看着容雪淮从袖口抖出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的色泽光彩都是这样眼熟……它怎么会跑到容雪淮手里?这和对方的心魔有什么关系?

    容雪淮的目光划过了温折的胸口:“把它穿在别的地方,你就不能再这样厌恶的把它摘下了,是不是?”

    第77章 相处

    如此明显的态度,如此鲜明的暗示,以及现在车厢内压抑的气氛,让温折的脸色不由有点发白。而对于他的反应,容雪淮置若罔闻,反而粗暴而直接的拉开了他的衣襟。

    男性的躯体覆盖了上来,带着让他不容抗拒的力量。温折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看着容雪淮总比闭眼时想起过去的事情更好一点——虽然这样的做法也只是在两个烂苹果里挑出不太烂的那个。

    容雪淮的手还捏着那枚戒指。温折很明白对方火焰的威力:只要他手指一拈,那银白色的金属环就能被他捏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针尖。当然,那针尖接下来会穿入他的……

    温折今天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他却莫名的想要作呕。胃袋打抱不平的传来一阵阵的抽搐,温折紧咬牙关,努力的睁大眼睛,把身上的一切异动都强行压制下去。

    这是雪淮。他对自己说,他不是故意这样待你,他只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雪淮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折这样安慰自己。而他没有察觉到的是,他的嘴唇都已经白到毫无血色。他自以为正尽力的睁着眼睛,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里都是一片白光:他的瞳孔已经紧缩到一定的程度。除此之外,他的喉咙里也无意识的发出了一阵阵的咯咯声。

    仿佛整个人就要被巨大的恐惧而逼到濒死的境地一样。

    容雪淮贴着他的脸,眼神复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身的杀气慢慢淡了下去。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他轻轻道:“你摘下戒指时那么慌张,被你讨厌的人并不是我,是不是?”

    他那轻飘飘的音调只在温折的耳蜗里打了个弯,模模糊糊的震着温折的耳朵,没能让他听清。似乎是察觉了此时温折的状态,容雪淮撑起手臂,叹息道:“罢了,就当是这样吧。”

    身上的躯体慢慢离开,那种压迫的气势也消失不见,温折缓过神来,伸出有些不听使唤的手,用颤抖的手指抓住了容雪淮的手臂。

    “可以继续的。”他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分明还写着恐惧:“如果是雪淮的话,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呢?你已经这样害怕了。”

    “我想知道,这枚戒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温折颤着嘴唇,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怕的,我爱你。”

    容雪淮没有再动怒。他只是感叹般道了一句:“真是固执啊。”就向温折伸出了手。他没有继续一切的动作,只是在温折的后颈一捏,就成功的让对方昏了过去。

    在温折昏睡过去后,容雪淮仔细的为他整理好衣服,在他的脑袋下垫上一个软枕,又拉过被子给他轻轻的搭上。

    在做完所有的一切后,容雪淮托起了温折的手,重新把那枚戒指轻柔的套入温折的无名指上。

    他走到车门边,挑开了纱制的车帘。车门外的天空是一种明净的瓦蓝,蓝的几乎都有些褪色的苍白了。

    ——————

    温折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披月塔的卧室里。

    他睁开眼睛,感觉四肢略有些沉重。稍稍一动,就听到了锁链碰撞的特有的零碎响声。他不可置信的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镣铐扣在床的四角上。

    链条很长,至少够他在整个屋子里活动,一部分盘在床上,一部分垂在地上。屋中空无一人,格局也有很大的变动。温折掀开被子跳下床去,那锁链也就跟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然而根据他昏迷前的气氛来推测他的经历,好像也并不太对:他身体里没有那种被动过的感觉。

    除此之外,那枚戒指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接着,门就被轻轻推开。容雪淮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屋来,看着他醒来也不大意外一般,只是向温折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温折的错觉,容雪淮的目光很空,空的好像什么都装不住。

    现在是什么情况?温折思索道:他是生我的气,还是不生?锁着我是认真的,还是只用来对我警告一次?他看起来状态不对,之前又对我十分防备。现在他对我,容许我做到什么地步?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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