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正文 第33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第33节
三军为尉矢发丧,已经过了两天。乐—文太医端来一只小碗放在舒晋的榻旁,携来一阵暖心的甜香。
舒晋嗅到了,在某一瞬间还以为尉矢回来了,连忙撑起身子,却见太医道:“郦王,尉先生的丹剖出来了。”
是一枚赤色的药,像颗冰糖葫芦,怪不得尉矢误食了它。
舒晋心底的那抹奢望再次幻灭,捻起丹药凑近鼻稍,从没闻过似的闻了又闻,想象他还在身边。
一名将领斗胆上前问道:“郦王,尉先生安葬在哪里?”
他道:“蓬莱。”
尉矢一定想回到蓬莱,毕竟在那里他们有过一段十多年的和谐时光。
——“逢…逢米?”
尉矢牵着一头偷来的驴,驴背托着他,路经一个岔道口,看见一座小石碑。
他平静地纠正道:“蓬莱。”
那是他们逃出郦城四处流浪的第三年,小毛驴都饿成皮包骨,再也走不动了。不远处有一片荷塘,荷塘旁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可谓上天垂怜,两人终于有了住处。
“荷塘好呀!有莲子和莲藕吃,水里还有鱼呢。”尉矢牵着驴跑过去,摘了满怀的莲蓬给他。
他哪见过莲蓬,从来都是厨子做好现成的给他。他接过莲蓬看了又看,像个王八似的一口咬下去不放开。尉矢把莲蓬从他嘴里拔了出来,无奈地替他剥好。
“喏,莲子是这样吃的。这里风景挺好,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吧。”
他没说什么,自顾自吃着,莲塘主人要是回来寻事,挨打挨揍的总不会是他。
尉矢为了少吃苦头早已练出三寸不烂之舌,常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被主人逮到就一通巧言令色,主人竟悲天悯人的宽恕了他。久而久之那三寸不烂进化成油嘴滑舌、厚颜无耻、无懈可击…人也成了精。尉矢天生眉开眼笑,恰逢丰神俊朗初长成,成为各大酒楼茶馆乃至妓/院争相争取的接客小生,店家每每有他在便门庭若市,生意兴隆。为了圈养他,尉矢揽下几家的话,上午说书下午跑堂晚上蹭吃花酒吹牛哔,虽然忙活,但日子总归充裕起来,在莲塘边上盖起了一座别致的楼阁,把小毛驴也养得肥肥壮壮。
尉矢:“我今晚出去忙,明日回不来了。你自己烧火暖一些粥吃,我都给你煮好了。”
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第三天尉矢提着好酒好肉回来时阁子全烧毁了,他躺在一片空地上若无其事的睡觉。
“嚯,发生了什么事!”
他展示手掌上绿豆大的烧伤。“火星溅手上我跑开了,一刻后炉台烧起来。”
“嚯!一刻时间内你不会用水浇啊?”
他没说话,像存心的,但他当时真的没意识到灭火。
尉矢始明白他是名不折不扣的“残障”少年,需要形影不离的关爱。
尉矢重修了房屋,收了一流浪小儿作他的伴读小书童,顺便照顾他生活起居。尉矢想自己身份低微没羞没臊就罢了,他可是王孙贵子不能不读书,便更奋力的谋生计,攒了钱撵他去私塾。哪知他不争气,上学没几天就把别人家的小孩给打了,伤得不轻。
尉矢赔了一大笔钱,回头把他训了一顿,问他缘故他硬是不答,此后只赖在家里看书写字,再没去上学,与世隔绝后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有一段时间他天天惹是生非,给尉矢填了不少麻烦,尉矢给别人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积蓄都薄了。
“拜托小祖宗别给我造事了,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都快被你造没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他不甘心道:“你存那么多钱…娶妻?用不着掏钱,姑娘会自带嫁妆。”
尉矢戳了一下他脑袋:“没脑子,给你备发冠。”
“发冠?”
“我读书少,但我知道《礼记》曰:‘男子二十,冠而字’。你怎能跟那些山野之夫一般,你的冠礼须隆而重之,要挑黄道吉日由父兄领入宗庙,祭告天地、祖先。我寻思给你整一顶像模像样的发冠和一身气派的行头,带你回一趟郦国。虽然…不过郦王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
那天过后他再没给尉矢寻事,及他二十冠礼,尉矢几年的积蓄一下挥霍无余。俩人回了一躺旧郦,在晋氏已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宗庙遗迹上,他把尉矢睡了。
“天地为鉴列祖为证,从今往后尉矢便是我晋氏的人。”
从没有谁像尉矢那样对他那么好。尉矢凶他如何麻木不仁、虚情假意都罢,在他主动睡他那一刻他是真心喜欢他。
忆罢,舒晋痛入心脾,闭上眼狠狠地将丹药咽进肚里,吃了他,从此共享此身,再不分离。
周常从外进来,询问道:“郦王可知苍鸾踪迹?”
“不知。”
“王阳临死前也未透露只言片语?”
周常对舒晋是有所提防的。舒晋纵封淡淼伐幽一事的缘由尚不明不白,苍鸾横道撤兵一举又不合乎常理,尉矢更是死得蹊跷。他并没有外人传道的那么厉害,不过是凡事都留一个心眼。
“王阳当时只对我热嘲冷讽。”舒晋起身,在腰上系了一个香囊,道,“苍鸾既然不在横道,应该去瞿水了,我们赶紧调兵去救宸王。”
周常点头道:“事不宜迟,得赶去一探究竟。苍鸾所剩的兵马不多,只要我们合力击之就能有七成的胜算。”
舒晋:“全凭将军安排。”
盛夏时节不是连日晴朗便是雷雨连绵,黔军在瞿水驻军五日以来全是雨天。天边动不动打响干雷,滂沱大雨时断时续,瞿河只涨不消,空气沉闷,估计还得下个十天半月。
傍晚十分雷雨稍稍停歇了下来。探子来报:“宸王,瞿水百里内未发现敌军行迹。”
“加紧巡察,不得放松戒备。”
有鱼几天来眼皮跳个不停,总有种分分钟会挂掉的错觉,扰得他夜不能寐。
曾经躲在封淡淼身后满是安全感,依傍尉矢舒晋也犯不着担心,周常也可靠,可现在他孤军奋战说实话不得不慌。他一度以为自己不怕死,原来那不过是一时情绪。他最害怕苍鸾那双眼睛,像两把滴血的匕首。
林稚灵将饭菜端到他身前,道:“三天了你都没好好吃东西,快吃些。”
有鱼食欲不振,吃了几口再没吃下去,向林稚灵诉说心头的不安。“我参与的第一场战争就是在这样的雨天,遍野电闪雷鸣,最好隐藏行踪。”
有鱼放下了碗筷,忧扰道:“我们还是出去走走。”
“也好。”
两人走出帐营被宋辛撞见,闹着要随行,拿她没办法只好任她跟来。三人并肩而行越走越远,来到瞿河堤岸,洪水在不断上涨,水流湍急,振聋发聩,水深处偶见几个屋顶几颗树冠,一片相对静止的水域漂浮了一两具溺亡的尸体,被水泡得通体浮肿。
宋辛看觉恶心,撇过脸去。“天灾真是要人性命。”
看这一派景象有鱼越发不安,潜意识告诉他要——“撤军。”
林稚灵:“我军驻扎高处,洪水是淹不到那儿的。”
“不是水位的问题,是敌人…”
有鱼话没说完,军营就处传来了急促的号鸣,是敌军突袭的信号!号鸣毫无章法,乱到了规则之外,不仅意味着敌人人多并且势力强大,是令三军失去方寸的强敌。然而哪怕敌军有十万之众鸣声也不该如此之急,除非……
三人肤栗股战,猜到了是苍鸾!林稚灵拉有鱼沿原路返回,欲去调兵遣将。
有鱼拦下她:“号鸣紧急,三军知道撤退。如果是苍鸾你我更无能为力,回去就是送死,快逃!”
林稚灵一时蒙蔽了脑,得有鱼提醒后三人匆忙逃走。
泥泞的道路拖慢了步伐,两个女人频频绊倒。厮杀声由远而近,在黄昏模糊的视线里,有鱼看见黔军被晏军撵杀过来,往河道里逼!
雷鸣和雷震掩盖了晏军远道而来的马蹄,成全了他们这场突袭。
他们果然利用了这个天时地利,欲将黔军赶尽杀绝!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匹格外壮硕的战马在原地徘徊,像在搜寻什么。有鱼虽看不清敌首的面孔,但听到了在他意料之中又令他震惊的声音——“把郁有鱼那阉人给朕揪出来!其余黔兵一概不留!”
有鱼恨不得擒住他喝他的血,可依目前的情况看有鱼只有被吊打的份。三人躲躲藏藏,终还是被晏军一网套了回去。
苍鸾骑马从人群中走来,看见有鱼“左搂右抱”辣到了一瞬,当即移开眼睛。“多年不见,宸王别来无恙吧。”
有鱼正了正衣冠,拔剑捅破网绳站起来。林稚灵和宋辛忙钻了出来,偎依在一块。
苍鸾一言九鼎,在他面前有鱼不当心性命之危,打量了四下,晏兵也没有要把他碎尸万段的意思,于是鼓足勇气举剑向苍鸾刺去。
苍鸾拔剑与有鱼过手,一招一式皆有退让。他若真拿出实力,有鱼那三脚猫功夫必死无疑。他平着剑身往有鱼脸上扇了一耳光,教训道:“朕跟你说过舒晋是你的敌人,为什么就听不进耳朵呢?现在知道错了?”
有鱼呸了一口血,起身再战,遭苍鸾一顿揍之后再也站不起来,才道:“我错什么了,我的敌人不是你吗!”
苍鸾心高气傲:“原以为你去势后为人处世会成熟些,没想到还是那么幼稚,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番栽培。你该感谢朕让你活了这么多回,包括这一次。”
有鱼冷哼:“我真佩服你这点高尚。”
“不,高尚的不是朕,朕会把黔兵统统杀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朕,朕已经不打算放过你。知道朕这次为什么饶你吗?”
有鱼预感到苍鸾待会要说的话定不会让自己好受,排斥道:“要放便放,少啰嗦。”
“你看你,性格还跟以前一样倔。不想知道也无妨,还有什么是宸王懂得珍惜的?”苍鸾替某个人感到心寒,不过无所谓,他转问道,“周常呢?你的兵呢?”
“凭什么告诉你。”
询问无果,苍鸾向身旁的士兵使了眼神,士兵抓住有鱼往岸边拖去。
士兵:“这两个女人如何处置?”
苍鸾:“杀。”
宋辛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宸王救我,我…我不想死!”
有鱼冲苍鸾大骂:“你连女人都不放过算什么男人!”
“宸王你好丈夫啊!”苍鸾的话好不讽刺。他瞥了一眼宋辛和林稚灵,两人是少有的美色,应该是有鱼的宠姬。“朕姑且给你们一个殊荣,跟宸王‘同舟共济’吧。”
有鱼神经一紧:“你想干什么?”
“宸王既然如此抬爱你们,就跟宸王一块跳下去。”
身后是惊涛骇浪,不是细水长流!有鱼脑袋发烫。“跳下去跟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苍鸾轻蔑一笑:“宸王福厚,你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林稚灵完全吓虚了,死死圈住了有鱼的腰。晏兵手一推,三人齐齐摔了下去,像是殉情,没入了翻涌的浪涛。
夜色降临,瞿水奔腾咆哮,再听不见三人的声音。
——倘若今天不死,他日我俩为敌,你若栽在我手上,我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这是当年他对封淡淼许下的承诺,那天封淡淼来信要他放有鱼一码。他凝望波涛汹涌的河水,心道:封淡淼,这个人情我可算还你了,郁有鱼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造化,别怪我……
激流中,三人喝了一肚子的泥水。
宋辛惨叫:“天煞的,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有鱼一手拽一个女人,答道:“救生圈!”
林稚灵大骂:“你怎不整一艘游轮!”
“扯,声望值捡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子很乏(gtlt)
第140章
苍鸾回到大营,信使传来王阳的噩耗,死无全尸。
他表情定格在失神的状态,赤瞳中满载哀痛,接而竭嘶底里的长吼了一声,狂暴又凄凉,对周遭的东西发泄一通,把拳头都捶烂了才消停下来,哑了半晌,一动不动,眼泪一滴一滴默默的流出。晏族的老人们说哭得太厉害眼睛容易破出血来,所以晏人隐忍坚韧,视哭为一种病、一种懦弱,不能发出声响。
苍鸾一生哭过两次,一次在亡国时,一次便是现在。他在头上缠上了白麻,发誓一日不取舒晋性命一日不摘。他恨过有鱼,是一种对叛臣自然而然的厌和愤,可对舒晋却是一种杀亲之憎。他止住眼泪,咬牙切齿道:“朕要将舒晋碎尸万段,来祭奠先生的亡魂!”
瞿水的黔军被晏军屠杀了三万多人,哀鸿遍野,侥幸逃脱的五千人急急投向了郦军。
听到有鱼坠河的消息,周常仿佛被雷劈中了天灵盖,惊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心惊胆寒,太多猜不透的是是非非还是莫沾染了好,他打算打完这一仗退个干干净净,再不踏这满是鲜血的征途。
舒晋谨慎问探子道:“你亲眼目睹?”
探子:“我亲眼所见,瞿河正发洪,宸王坠入河中马上被卷入河底,直到天黑宸王再没浮出来。”
若当真如此,有鱼岂不必死无疑?可他何其命硬。舒晋犹疑道:“傍晚天色昏沉,你可看清楚?”
探子:“当时岸上集结一万晏军,拔弓瞄着河面,宸王若浮起来定被射杀。晏军皆道宸王已死。”
舒晋窃喜,却急急地咳嗽起来,一副悲痛损身的模样。郦臣见状当即安慰:“事已至此,郦王节哀吧,莫伤坏身子。”
舒晋看向周常,试探地问:“周将军可要为宸王报仇?”
周常怔了怔,道:“宸王于我有知遇之恩,苍鸾于我有破国之仇,此仇当然要报。”
“有周将军相助,奴不胜感激。”
舒晋安了心,还没松口气,又一个惊天的消息将他轰炸了。
“报!”一骑信马奔腾而来,急促而紧张。
探子冲进帐子,喘着大气禀报:“郦王,幽…幽王死而复生,率北僚兵马再度南下,不仅夺了齐幽,又占取滨州!”
周常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问:“哪个幽王?”
“封…封封淡淼!”
舒晋惊站起来,几乎是吼出来:“什么回事?他不是被五马分尸了吗!”
当时他给封淡淼把了脉搏,察看了好一顿,是真真切切死了,而后又被分尸,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当时死的人不是封淡淼,但又确确实实是封淡淼。他寒毛卓竖,本能的问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探子战战兢兢道 :“众说纷纭,最多的传言称幽王根本…根本不是人,是…是个阴鬼!”
周常跨出一步,怒喝:“军营之中岂由你胡说八道!”他纵横沙场多年,见过不少有鱼那样装神弄鬼的,但真的邪祟从未见过,纯属无稽之谈。
探子被周常的怒喝吓了一大跳,脸都白了。“属下不敢撒谎,属下闻风赶去滨州,争战中在暗处观望,亲眼见幽王从地底下蹿出来,身披火焰,战袍上画有古里古怪的符号,眼角嘴角都是血,脖子上还有裂纹,面目狰狞,手舞足蹈像在召唤什么,然后哀鸣四起,响彻天地,千军万马蓦然出现,是…是阴兵!”
舒晋大怒,他想知道的不是什么邪说。“我问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探子全身战栗,道:“听…听说北僚有巫术,用千名男丁献祭,能换回死者。”
周常心想什么巫术什么阴兵全是用来造势的,封淡淼怎么可能活过来?他坚持这是北僚人造的谣,就是为倾吞中原,哪怕这很有封淡淼的作风。
舒晋对滨州沦陷一事似乎并不上心,重复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叨叨——“献祭?呵…献祭。”
他倾向这个说法,他愿意它是真的,忙问柏通:“先生可听过献祭一说?”
人前舒晋依旧称柏通“先生”,他们不便袒露真实的关系。
柏通倾向谣言一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世间从未有过以生人换死人的先例,所谓兵者诡道也,这俨然是贼寇的幌子,北僚人卷土重来,该是要征伐诸侯了。”
这种事吓唬吓唬百姓而已,舒晋不应该察不出。柏通想了一瞬,惊觉舒晋是奢望这个虚无的法子换尉矢才胡思乱想、信以为真。
周常:“哪怕有这种邪术,可北僚人性格仁弱,岂肯牺牲千人的性命换一个死人,而且换的还是封淡淼,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换回自己的先祖。”
探子:“传言说幽王属于惨死,怨气深重,死后乃为鬼王,召唤出鬼王等同召唤了千万阴兵,所向无敌,为普通亡魂所不能及。百姓道他幽王已不再是幽州的王,而意为幽冥的王。”
周常不屑道:“糊弄玄虚!”
柏通:“我有一疑,我大郦征讨西晏,鹿州无主,守卫不坚,而滨州是吴王的都城,有众兵把守,相比之下鹿城不堪一击,僚军为何要舍鹿州而取滨州?”
鹿州是天下臣民公认的皇城,欲取中原者必取鹿州。滨州乃鹿州之邻,北僚人都打到滨州却不碰鹿州,是什么道理?
周常想了想,道:“鹿州之地敏感,北僚人不敢入侵,怕激怒天下百姓。亦或是故意纵郦、黔不侵,以暗示世人郦王、宸王及他蛇鼠一窝。”
除了这个解释,柏通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法。
郦军远在西僻交战,北僚闹事根本顾不来,全凭诸侯撑持。郦军若能凯旋也未必是北僚的对手,重点是不知封淡淼是真是假、意欲何为。
——
“宸王,醒醒!”宋辛扶起有鱼上半身,使劲摇晃,倒把林稚灵给叫醒了。
三人被洪水冲上了岸,也不知到了那里,应该还在瞿水附近。最先醒来的是宋辛,睁眼时已经天明,手被有鱼死死拽着。
“凤姑你看,宸王怎么叫不醒呢?”
林稚灵唤了有鱼好一阵,见他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皱,伸手抚了一下鱼头。“糟了,好烫,像是感染风寒。”
宋辛慌张道:“温病?很难治的,宸王他是不是要死了?”
林稚灵想他系统表能变出治口疮的药,应该也能变出治风寒的药,不以为意道:“死不了,他有系统,扇醒他。”
于是两女人对有鱼上下其手,终于把他给闹醒了。
有鱼通身乏力,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目无焦距。“好累…”
林稚灵:“你得温病了,快用你的那个表治治。”
“温病?”有鱼思索了一会,“什么病,艾滋?”
林稚灵听罢狠往他脑门敲了一记。“你发烧了。脑瓜里想什么呢?”
“怪不得这么难受。”有鱼晃了晃脑袋,翻身爬起来,没站住脚又跌倒。
林稚灵:“你先变药出来吃,逞什么能?”
有鱼趴在地上:“声望值都花到那三个圈圈去了。”
“花完了?”
“没了。”
一些事有鱼是不能告诉林稚灵的,比如积分造了尉米,她若知道不把他劈了才怪。他气息奄奄道:“走不动了…”
林稚灵:“那赶紧做些任务。”
那些便宜的小任务早一段时间他统统做完了,现在只剩下些【弑君】、【兔死狗哼】、【祭天】等艰巨的任务,目前的情况根本做不了。
林稚灵当机立断,撂起有鱼一只胳膊就往身上背,对宋辛道:“你去前边看一看有没有人家,别说我们是什么人,我随后跟上。”
“噢噢!”宋辛连忙跑去。
有鱼有气无力地趴在林稚灵背上,迷迷糊糊的道:“媳妇你力气真大。”
林稚灵之前问过有鱼关于声望值的事情,她估算了一会,觉得不对,好似有鱼瞒了自己什么,趁有鱼现在意识不清,投机问个明白。“你之前的声望值不低了,都花完你岂不是没办法回去?”
“吃了这么多年的亏,好不容易能当皇帝为什么还要回去当丝。”
“你之前那些积分花到哪里去了?”
有鱼懵懂的脑海闪过些许意识,赖皮地埋头到林稚灵项间,像个崽子往娘怀里钻,道:“打仗开外挂去了。”
林稚灵一甩脑袋撞上有鱼的脑门,责怪道:“你就是作死,怎也该留一些。教你不老实吃饭,这会更要命了。”
有鱼想起一件事:“对了,看一下锦囊。”
虞米糯叮嘱过他,在落难时打开红色锦囊。
林稚灵放下有鱼,从有鱼衣裳上解下打了死结的锦囊,幸好里面装的是刻字的小竹片,若是纸的话早湿烂了,还是虞老头想得周全。
林稚灵打开来看,念道:“蛰伏。虞先生叫我们藏起来。”
有鱼点点头,得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蓝色的锦囊,要在苍鸾危难时才能打开。有鱼估摸苍鸾也好景不长了,叫林稚灵打开。
林稚灵打开见竹节上写道:护苍鸾。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们保护他?”
五雷轰顶!有鱼醒了脑:“我都自身难保了,他还一心置我于死地!”
北山狩猎时犯下的蠢事有鱼发誓不会再做第二次,虞老头到底图个什么?
林稚灵:“那你是什么想法?”
有鱼重新趴了下去,要死不生道:“不知道,走着看吧。”
宋辛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前边有间破屋子,能避雨。”
“好,快扶宸王去。”
两女人把有鱼抬进了破屋,有鱼晕睡了过去。女人商量罢,分头出去找药和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估计还有十几章吧。天使们还不快给我鼓鼓劲加加油,不然很容易烂尾的咧↖(w)↗?
第141章
一个上午下来,林稚灵空手而还,还被打了一顿,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她本拿着手镯去典当,掌柜见她墨色瞳孔一个外来人,孤单潦倒,却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寻思玩乐她一番,却被她一顿打,随后就打了回去。
倒是宋辛满载而归,听林稚灵诉怨,奚落道:“见客三分笑,你给人家笑一笑事情不就结了嘛,何苦遭一顿打。很多时候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女人容易吃亏呀。”
林稚灵没有反驳宋辛,老老实实地架起汤瓮给有鱼煮药。“多谢你。我以前打过你,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
宋辛好心地递给林稚灵两个包子。“你可别这样,我可受不来。对了,我方才在街上听到几个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消息?”有鱼忽的睁开双眼,他如今对讯息异常敏感,任凭睡得怎么雷打不动,消息一来立刻打挺。
宋辛扶有鱼起身,又递给他一只熟鸡,激动道:“王阳死了,尉矢死了,封淡淼活了!”
晴天霹雳!
林稚灵大惊失色。有鱼死死拽住宋辛的手,顿时从生病的懵态清醒得彻彻底底,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然而事情的走向却不为他所控,他像获知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说清楚,封淡淼是什么回事!”
宋辛疼得尖叫起来:“宸王,放手!”
有鱼纵是患了风寒,此刻的力气也能勒断女人的手腕。“说!”
宋辛把听到的传闻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有鱼脑袋麻了,眼眶红透,频频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林稚灵凝了有鱼一会儿,看起来他也不知情,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劝道:“封淡淼明明被五马分尸了,一定是谣言。你别太担心了,先吃东西。”
“谣言,是谣言。”有鱼叨叨着,吃了几口肉,而后才意识到宋辛刚才还说了两个人,王阳和尉矢…
有鱼神色焦促:“王阳死了苍鸾不足为患。可尉矢没了,郦王岂不就要死了?”
两败俱伤,这一点林稚灵很庆幸,可有鱼似乎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不好喜形于色,故作哀愁,端来汤药道:“你别想太多了,吃药。”
有鱼将药一饮而尽,他要尽快好起来。这些消息令他措手不及,舒晋不能有事,苍鸾不能有事,他从没打过这么糟心的仗。他心道:虞老头,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你可别坑我。
——
晏军与郦军交战,苍鸾挨了柏通一反间计,又遭周常火力猛击,败走邙定——苍晏的都城。
冥冥之中过去三月,虞米糯留守黔州招兵买马,凑到五万之数奔赴晏地与郦军联合。晋郦也在不断征兵,两家敌一家,晏军已日薄西山,联军只要攻破邙定,大晏的命数便到头了。
夜幕降临,清风徐来。柏通站在高岭上观察天相,捋一把花白的胡须,对舒晋、周常道:“月在箕位,要起风了。”
这几天日头毒辣,地面像口铁锅,踏在上面脚都会烫出水泡。
周常摇着蒲扇,热得烦躁,道:“柏先生的意思是火攻?”
柏通点头。
水攻能阻断敌人的进攻、布阵和行程,而火攻则能烧毁敌人的一切,无论兵马、武器还是粮食…邙定城一旦烧毁,苍鸾一定万劫不复。
柏通抛砖引玉道:“苍晏的图腾是什么。”
不言而喻,舒晋跟周常异口同声:“鹰。”
柏通:“猎了他们的鹰,先杀士气。”
周常不敢苟同:“不妥,这样会激怒晏人,万一他们奋力抵抗,我军定损失惨重。”
柏通胸有成竹:“无妨。”
邙定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错乱的横满鹰的尸体,或倒吊在廊檐下,或淹没在井水里,各样的死法皆有,五花八门。城内如此,郊外树林则更多了。
鹰是大晏的圣物,猎捕者罪同盗窃,杀鹰者罪同杀人。苍鹰一时间大批大批的死亡,晏人纵然知是郦军兴风作浪,而他们的王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恐惧自然超过了对郦人的憎恨。
郦军意在诱晏军出战,唯一能阻止郦军放肆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铲除,而苍鸾已力不从心了。他站在城墙上,遥望都城外的十里郦营,不寒而栗,他甚少这样没信心。他看见了眺望台上的舒晋,舒晋也正迎面看他,他不知舒晋在暗里这样盯了自己多久才等来今天明目张胆、趾高气昂,或许从他晋升郦王开始,又或许从淮城联盟开始。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他站在淮城的烽火台上,看一行破破烂烂的起义军行来,大风摇曳着皱巴巴的“郁”字军旗,一名带面具的白衣青年骑马坐在前方,稍许病态,他挥了一下手,身后的侍从拔箭射向那名青年,却被封淡淼挡下,那名青年抬头凝向自己,眉目冷厉,就如眼下。
倘若那一天就要了舒晋的命,今天便不会是这样。他何曾想到那样一群乌合之众今天会率兵围攻了他的王城。
黔人、郦人已面目全非,始终不变的是他和他的族人,他庆幸王阳对自己忠心不二、至死不渝,庆幸莫倚楼一如既往在这样起风的傍晚默默来到自己身后,天冷会为自己披一件大氅,天热会为自己拂扇。不会像舒晋和有鱼那样众叛亲离,他不知道这样的庆幸是四面楚歌下的自我安慰,还是真的自觉宽慰幸福。
“朕想听你奏琴。”苍鸾不自觉地说出口,若不及时“行乐”,恐怕再没有机会听莫倚楼的之音。
“臣不想奏琴,国难当头,乐曲为靡靡之音,哀曲为亡国之音。敌军兵临城下,臣甚惶恐。”莫倚楼支支吾吾,提了一个最忌讳的问题,“陛下,我们能赢吗?”
苍鸾眸色暗沉,客观道:“难。”
莫倚楼手指曲卷,脑海整理了想说的话,道:“先生临终前跟我说了一席话。”
苍鸾眉尾一颤,他知道王阳不会就那么走,不会不管不顾自己,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他迫不及待道:“讲。”
“先生说,敌军要征服大晏,除了杀尽族人、摧毁邙定别无他法。陛下若赢不了,不要白白牺牲将士与百姓的性命…”
苍鸾吃了一惊:“先生叫朕投降?”
“不,先生的意思是让陛下移权。”
“移谁?”
“尉米。”
苍鸾不爽,摆手怒道:“荒谬,尉米是舒晋之子,我成全尉米岂不是成全他。”
“郦人志在吞并我大晏,若抵挡不了,我们可以忍十年、二十年……切莫要让百姓遭殃了。”
“舒晋要的是朕的命,不是要朕子民的命。”
莫倚楼见苍鸾背向自己负手而立,没有听进去的意思,急了,走到他面前。“可大晏子民会为了替陛下报仇而前仆后继,白白送去性命。郦王要的是您的皇权。”
并非他想干涉军事,可这是王阳托付他的遗嘱。王阳说苍鸾一定会听他的劝。
“朕为什么要成全大晏的敌人。”
“普天之下只有陛下和臣知道尉米活着,先生的意思是等尉米长大,带着我们的王旗去征讨他的父亲。只要尉米是赤瞳,郦天下迟早会是晏天下。”莫倚楼难以启齿道,“说得不堪一些,就是让尉米认敌作父。”
“有用吗?没用!他的父亲若是在乎他就不会不顾他的生死。”苍鸾盛怒,正想罢退莫倚楼,可想起王阳老是说自己浮躁,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再鲁莽下去,王阳九泉之下定不能安心。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也罢,把朕皇叔的赤瞳赐给尉米。”
苍鸾皇叔的赤瞳赤度为大晏第二,称杜鹃红,若苍鸾无嗣,血瞳不存,杜鹃红则会是晏王权名正言顺的不二继承人。也正因如此,苍鸾皇叔几番造次、图谋篡权,被苍鸾打入了大牢。苍鸾已剥了他的权,如今正好剥他晏族的身份。
若此计能成,他年舒晋面对赤瞳的儿子心底会是怎样一种滋味,麻木不仁?还是允尉米继承大统?尉米又如何,可认舒晋这个亲父?还是大义灭亲?…那时将是郦并晏还是晏并郦?……
苍鸾这方还在一堆问题里面绕,那方探子赶来禀报。
“陛下,封淡淼攻破廉州了!”
他差点就忘了封淡淼那边还有一箩筐的诡事。他心头一颤,转而疯笑起来:“哈哈,天下快要姓‘郁’了……”
封淡淼为什么要吞并诸侯,为什么要以外族的兵马招惹中原?恐怕那些目睹有鱼亲手杀死封淡淼的人早已被蒙蔽双眼,以为他俩莫不在乎了。
他幸而是道听途说、旁观者清,看得比诸侯更透彻。若不是封淡淼复生,他都信以为真了。
莫倚楼不明就里:“陛下何出此言,宸王他不是坠河了吗?”
如果有鱼这回还没死成,苍鸾就信了他的邪。
苍鸾反问莫倚楼:“你认为封淡淼在做什么?”
莫倚楼不假思索:“他在与诸侯树敌,与百姓为敌,他是天下的罪首。”
“那铲除天下罪首的人呢?”
“乃万民敬仰的大—英—雄…”莫倚楼说罢,豁然开朗,大惊,“他会败在宸王手上?”
“秦皇汉武,囊括宇内,天下归心,四海宾服。郁有鱼只要有命回去,冷眼旁观,天下就是他的了,封淡淼会替他扫清所有的绊脚石。”苍鸾越笑越惨,越笑越瘆,居高临下的看着郦军,都开始同情舒晋。
“看来朕不用挣扎了。不,不对,朕要送郦王一程…”
苍鸾凝望舒晋,心恨道:朕会在黄泉道上恭候郦王大驾。
第142章
周常走到舒晋身后,随舒晋的目光望去,看见苍鸾转身离开的身影,问道:“郦王瞧出什么来了?”
舒晋平实的回答:“苍鸾发怒了。”
“吏怒者倦也。看来他已经疲惫了。”周常也疲惫,好在是最后一战,他多心问一句,“郦王身子安好?”
“尚好,谢周将军挂心。”
“郦王身子康泰,将士们便安心了。末将乏了,先回去休息。”周常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舒晋腰上的香囊,然后下了眺望台。他虽没见过尉矢,但听人说舒晋如今身上的香味是尉矢身上的味道,应该是那枚香囊发出来的。但走进舒晋不难发现,那所谓的香味是从他一呼一吸透出来的,香囊是掩人耳目。他寻思舒晋命不久远,打得天下也是白打,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舒晋有命享。
他心道:不管了,到时候能溜就溜。
舒晋狼顾周常远去,心有所思,然后重新望向城池。
旭日东升,万里无云的晴空有道不明的宁静,阳光漫上山岗,走得不急不躁。远方的风掠过郦营吹向了邙定城,凉爽中夹着一股火油味,将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晏军已列好进攻的战阵,整整齐齐十三个方阵,骑兵、盾兵、步兵、弓箭手组合妥当,严谨不乱,计划破釜沉舟奋力一击。
苍鸾骑马在最前头,阴冷的目光投向联军,盯得联军不禁胆寒。那几千号扛着“周”字军旗、向来威风凛凛、“作威作福”的小分队不再敢率先冲进城池插个满地都是,细细碎碎地退了步子。
周常有几箩筐小军旗,手指那么大,挨个分给将士,吼道:“我众敌寡怕什么,打起精神来,谁能将这些插到苍鸾头上,赏银百两、加官进爵!今日一战便是改朝换代,你们都将是名垂青史的功臣。怎能不打一场漂亮战!”
将士们听罢稳定了信心,情绪高昂。
苍鸾与周常皆为武将,武将敌武将,分不清孰高孰底,但晏军缺乏谋臣相比之下就显势单力薄了。
两军首领挥起军旗,战鼓阵阵,与将士的怒吼声混作一团,振聋发聩。一声令下,战士相冲厮杀起来,兵如潮涌,混沌迷离。近看一团乱麻,远瞰却井然有序。两军像两只齿轮,把彼此磨合。
混沌边缘是晏军环绕奔驰的战车,战车以铁链相连,掀起龙卷风一样的沙尘,将两军团团包围,似乎不分敌我、要将里面的人统统绞死。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里面的人也难探出去。一时间联军趋见劣势。
柏通在大后方观望,道:“晏军主力放在战场上,正中下怀。”
舒晋得到柏通示意,下令启动第二道战略。郦军大后方升起了孔明灯群,随着风驶向城池,载着沉甸甸的油囊摇摇欲坠。抵达城池上空时,孔明灯恰好油尽灯枯,稀里哗啦的往下掉,油囊砸向地面、房屋,像炸开一朵朵花,灯上的火星落在油水上,轰的一下蹿起火焰。成千上万只孔明灯陆陆续续飘向城池,晏军纵然射下几只,但不是落在战场就是落在城门,无疑不是晏的范围。风向所趋,晏军无能为力。
说来以孔明灯从空中跃过敌军防线攻敌城池还是有鱼启发的,得缘于有鱼说他喜欢植物大战僵尸并且最讨厌气球僵尸,周常铭记于心。
不出一时半刻邙定城一片火海,百姓凄惨的叫声越来越强,逐渐掩盖了沙场上战士的怒号。滚滚狼烟中血肉横飞,苍鸾正一阵狂杀,无人可挡,听到士兵的传报心头一怔,发着噬人的火光的赤瞳沉了下去,当即下令撤走一批兵马去保护百姓撤离。
晏将阻止道:“陛下不可,战阵一破敌兵就会乘虚而入,我军必将功亏一篑!眼下我军形势见好,恳求陛下莫要感情用事,成大事不拘小节呀!”
“撤!”
苍鸾一度被人诟骂是毒魔狠怪,杀人如麻。可他纵是对他国之人狠下毒手,可以屠尽别人一座城,却对他子民如亲如友。“民之不存,家国又有什么意义!”
苍鸾不容置喙,将士无法阻拦。
晏军兵马一撤,整个阵型如水桶抽板,威力大大削减。周常捕捉到这个空缺,集中兵力打击,很快就破了苍鸾的阵法。苍鸾挥摆旗帜,欲置新的战阵。周常下令猛攻,不让晏军有布阵的空隙。
这一仗从早晨打到了黄昏,邙定城的火势终于消停,可已满目苍夷,城外尸积如山,令人发指。
晏军元气大伤,十万大军落剩三千,护苍鸾仓皇而逃。联军算不得大获全胜,全凭人多,剩余兵足,乘胜追击。
苍鸾三千骑兵蹿入树林,晏军已是穷寇,疲惫不堪。周常麾下的扛旗小分队白天未参与交战,正气盛力足,疯狂地叫嚣着。
树林尽头有一千精兵和几辆车辇,莫倚楼在那里接应,等苍鸾赶来一起逃离苍晏。
苍鸾赶到,尾随有一批黔军。晏军忙上前营救,苍鸾下了马急急扑上一辆车辇,他从未这么狼狈,血淋淋的倒在车里,再也支不起身子,泪流如注。国破矣。
莫倚楼驾车飞快撤离,扛旗小分队见状躲开晏军的阻击追上去,追了一段路程,投出旗杆插/进了车辇的轮子,车辇一翻,连同人一块滚下山坡。
夜色已昏,人的视线已探不到多远。扛旗小兵看不见苍鸾的身影,连忙冲下山坡。苍鸾辛苦地从车辇里爬出来,忽被一只麻袋套住,被人用力一抄扛了起来。
苍鸾早已四肢酸乏,又滚落山坡脱了臼,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为人为所欲为了,毫无威吓力的命令道:“放朕下去!”
那人几经周转,蹿入一个隐蔽的山洞,将苍鸾扔到了地上。苍鸾扯开麻袋,却见——“郁有鱼!”
“没错,是我。”有鱼折了些树枝堵在人一般大的洞口,洞内立马黑乎一片。他早些时日甩开了那两个女人,独自来到邙定。
苍鸾扶着石壁倔强地站起身子,谨慎道:“你什么意思!”
“想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有鱼架起苍鸾往洞深处拖。
苍鸾拔出匕首就势抵在有鱼的颈项上:“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一副假慈悲!”
有鱼燃起一只蜡烛,在面前晃了晃,让苍鸾看清楚自己一副“怕你个鸟”的表情。“杀了我你也无力回天。”
苍鸾神色复杂,双目含着未干的泪水,手中的匕首欲刺不刺欲收不收,不知所措,最后将剑信手一扔,转身蹲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埋头在胳膊里不想被人看见。有鱼第一次见他这么无助,像个被遗弃的人。
有鱼原以为降了苍鸾是一件多么值得普天同庆的事,如今见他一副跟自己从前蹲牢没两样的落魄模样,才体会到当初自己落他手上时他也未必欢愉。有鱼本想奚落他,此情此景却没了兴头,甚至有一点凄苍。
“你说过不会让我死,要让我明白什么叫‘成王败寇’,我说我们走着瞧。如今这条路还没走完,我也不会让你死。等外边的巡兵退了,我会放你走。”
“哼哼,哼哼哼……”
苍鸾仰头冷笑了一场,显得病狂,他又一次被有鱼这个懦夫救了。“你若真想放我何必这么躲躲藏藏。”
“可郦人不会放过你。”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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