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正文 第36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第36节
“朕,已知黔幽苟合。”舒晋说得沉稳,顺了口气重新坐下。“带人!”
黔幽传信的信使被侍卫拖了上来,怀里还有一封未送达的信。
有鱼怔了,不知舒晋隐藏了多久,他一定早逮住了他的小尾巴!
太监将信呈给舒晋,舒晋念道:“得手乎?兵至淮上。”
有鱼一巴掌盖到脸上,无能为辩了。
魏王趁热打铁:“是了是了,封狗便是问他是否拿到玉玺,以好布施战略!”
柏通:“黔幽信函来往频繁,陛下早察异常,不打草惊蛇是要看宸王耍何手段。如今事态恶劣,不得不公之于众。黔幽勾结,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有鱼控制了情绪,作出不屑一顾,道:“口说无凭。”
柏通:“探子探得宸王看完信件便烧毁,不知宸王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清白?魏王方才推测出一二,但未料中要点。不是你知晓玉玺下落,而是封淡淼知道,他要玉玺,你要半壁江山,你俩人以此达成协议,企图扳倒联盟。宸王自然可以辩驳,但这最后一封信怕是否认不得了。”
话锋如此,看来今日不得两全了。他与舒晋那层微妙的关系,撕破了倒也轻快。这会子谁朝他嚷嚷他就反咬谁。
“片面之词,怎知不是柏先生你一人之计。”有鱼一副恍然大惊,“我怎么没想到我收到的信竟来自于你!”
“…啧啧啧,陛下的心够贪啊,莫不成平了天下后不想分羹,妄图在封淡淼打来前收拾我不成!”
舒晋眼睛冒出了火星:“你口出狂言。”
柏通:“你与封淡淼私交甚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跟他甚密?”有鱼讽刺地笑起来,“倘若我跟他那丁点孽情叫做私交甚密的话,那陛下跟他又是什么!别忘了,我在南越过得猪狗不如时,封狗在为谁鞍前马后!是否我信任过他、纵过他,一切罪名都可以理所当然的扣到我头上?我跟他谋合?陛下跟他谋合又有何不可!若不是封狗大军威胁,诸王岂会奔赴鹿州来求陛下执掌大权!称帝——这赫目的结果,怎能说是成全我?”
舒晋彻彻底底恼了:“休得污蔑朕!”
有鱼苦笑:“黔幽两军确实没有互伤分毫,若封淡淼侮辱我是为掩盖我跟他串谋,那封淡淼相让我岂不是遮掩他跟陛下串谋!是不是我没死在南越,封淡淼做的事便件件为我?如果我死了呢,最大的利益者是谁?不会又是我吧,是不是坟头的泥巴会肥沃坟头的绿草会高人一截!”
有鱼在南越九死一生,人人皆认。
这样想来舒晋确实有极大的猫腻。
“他当时投我麾下道是为你,无论是否是他个人图谋,朕不担这罪名。”
——“咳咳咳…咳咳咳……”封淡淼咳嗽了好半天。
穆朗递来一杯润喉的茶,道:“不慎患上风寒了?”
封淡淼饮尽茶,摇头:“不,总感觉一群人在议论我。”
舒晋上一口锅还没刷干净,这会不妨拿来蹭一蹭灰。有鱼道:“他说为我你便给他兵权,他说为我你便纵他伐幽。陛下,你是厚爱我还是厚爱他?”
有鱼言辞不加修饰,入耳太辣,柏通愤怒道:“宸王你存心抹黑陛下。陛下给你台阶下,你倒重提旧账,故意生事。”
舒晋恨不得挖了有鱼舌头,可越堵一个人的嘴越显得遮藏一个事实,他无可奈何。
“先生好会说话。方才我理亏时是谁在咄咄相逼?这会陛下理亏了,我变成强词夺理了?诶,旧账!说起旧账我想起一件事来。魏王,你恨我不就是因为我当初碍了你拍柏先生马屁吗。可冤枉死了,我不碍你这个马屁你也拍不着。柏先生必定是扶持陛下的,还以为是尉矢孝义感人啊?柏通是陛下他叔公,咱们早没戏了。”
有鱼目露黠光,向柏通的方向磕了个响头:“晚辈见过晋老太公。”
经有鱼一挑,众人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几个字——晋氏天下!
俩人关系若及早公布,此燃眉之时也不至于显得谋深计长。
舒晋与柏通大吃一惊,不知有鱼是如何知道他俩的!
柏通:“尉矢为我治病半年我才得以康愈,尉矢愿我辅佐舒晋,有何不妥?”
有鱼:“斯人已故,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魏王本来向着舒晋,这会沉默了,他思及虞米糯那句话,怀疑自己中了别人的套。
他不开口,有鱼便省事多了。
——“臣为晏帝鸣冤!”
诸侯非省油的灯,扶舒晋为帝本不甘愿,有鱼又道破天惊,新仇旧怨一时间涌上心头,愤愤不能平。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三更还有更
第151章
舒晋冕上旒珠颤动,欲脱弦而落。他恐上眉梢,一抹阴云萦绕心头,好似再过一时半刻便要大权旁落。
“咳咳…”他心火一焚身子便不适,难受得咳嗽起来。为一个死人鸣冤,摆明是挑事了。
——“当年晏帝伐僚,回途遭遇匈奴袭击,境外尸横遍野,晏军无一幸存,郦兵死伤数万。晏帝落入匈奴之手,问宸王当时流落何处?”
这个问题道中要害,乃雪中送炭。有鱼道:“我被遮目塞耳,关在牢房里,之后才落入鹿州天牢。”
——“便是说宸王当时不在匈营,亦不在晏营,而在郦营?”
舒晋眉头越拧越深。
——“会不会有第四方?”
——“最好有第四方,不然宸王从郦营辗转晏营,其中千丝万缕怕是捋不清咯。”诸侯不敢明明白白刺破舒晋,但此言一出,估计已没退路了。
郦臣辩驳道:“不必含沙射影,你们不就是想抹黑陛下么!宸王双腿没折,自个逃走又不是没有可能,何必扯牢狱一通。”
有鱼:“你的意思是我自个跑回晏营任人宰割?”
郦臣当即哑口。
舒晋虽是君主,但封淡淼未除,意义上只是暂立,威慑力不能与真帝王相提并论,与诸侯辩话不得不客气三分。“朕已说得明明白白,封淡淼当时入我麾下是为牵制晏帝,宸王若在郦营,朕便能联合北僚共抗晏帝,何乐不为。”
虞米糯躬身站出来,低低的垂着头。“我为晏帝鸣冤!”
有鱼大惊,他相信虞米糯真心相待自己,可从不敢指望他站出来指控舒晋。虞米糯要么夸夸其谈,说辞不痛不痒,要么会心一击,置对方非死即残。
舒晋感到不安,额角的汗珠大股大股滑落。他有感触,虞米糯不敢抬眼看自己,是真真要卖了他!
虞米糯:“晏帝当初数陛下十项罪名,并非捏造,实乃有之。其中勾结匈奴便是。”
这个罪名若是落实,舒晋将彻彻底底翻不了身。
虞米糯:“那年陛下刚任郦王,与匈奴商贾来往密切,道是交易香料,而后陛下大病一场,我入宫为陛下治病,郦太医院应有记档。”
舒晋咳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命里一种本能的暗示,暗示老爷子放过他。“咳咳…咳,中原香料不能治我病疾,我外域求药有错吗!”
“于是陛下中了匈奴的莄棘之毒。区区商贩岂敢冒犯陛下,陛下该是得罪了单于。”
舒晋怒道:“既道我得罪单于,又何故说我勾结匈奴!”
“因为陛下与单于在联手中出现了分歧,单于不满,下毒惩戒。而后便有晏帝遇袭一事。”
柏通:“匈奴是趁火打劫。宸王觊觎帝位,令你来强加是非!”
虞米糯:“我有无说谎,去问单于便知。陛下若敢去请,我便敢等。”
柏通:“笑话,匈奴巴不得中原起内讧,哪怕陛下没有,单于亦会说有。”
“那便只能揣测了。当初晏帝兵先到晋郦,后才诉陛下罪状,陛下反诉晏帝十罪,随即应战,一招金蝉脱壳逃出生天,可不是乱兵该有的素质。陛下为什么会早有准备,早料到晏帝来袭?还是故意挑事,等晏帝先发制人?”
舒晋:“晏帝当时已吞蒙地,扫荡我晋郦是迟早的事,朕总不至于束手待毙。”
“所以陛下任封淡淼为大元帅,攻占了鹿州,铲除了晏帝,便有了今日。这么说来,陛下跟幽王确有几分情深义重。”
拐拐绕绕又回到这个问题…
舒晋几乎是怒吼出来:“朕跟他没情分!”
有鱼见缝插针:“我跟他也没情分!”
虞米糯饶有意味地叹了口气:“没情分便没情分罢。宸王挨了这么多年非议,到头来从幽王身上得到的好处还不及陛下从幽王身上得到的九牛一毛。”
有鱼想起那年封淡淼为救舒晋、自己险些被勒死一事,不禁心寒,这分“暧昧”是时候亮出来了。有鱼道:“黔兵人人皆知,那年我攻打黔仓,封狗弃我不顾,就是为救陛下!我可羡慕陛下,不仅尉矢对你生死相随,封狗都拜倒你石榴衩下。”
郦臣火起:“宸王请注意自己言辞!”
“我嫉妒,我就要口不择言。封狗城外为我垂钓两年,我还以为他对我用情多深,原来他对陛下才是至始至终!”
“噢!噢!!”魏王一惊一乍起来,不由自主四肢狂颤,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看明白了,宸王是一厢情愿!宸王爱慕封狗,封狗爱慕陛下。陛下利用封狗从宸王手中骗取了诸多的利益!”
“没错,封狗就是在色/诱我!”有鱼终于跟他同仇敌忾了,一气呵成,“骗走我的兵符又骗走小惢给我的玉佩,然后伐齐幽,再令诸侯追责于我。陛下你够阴险的啊!”
有鱼泪流满面,如丧考妣,仰天长啸:“老尉啊,你在天之灵可看到这肮脏的交易了!啊~”
舒晋才是懵了:“无中生有,满口胡言!来人,来人…”
侍卫围上有鱼,诸侯挡住:“陛下要对宸王做什么?”
舒晋脑门青筋凸起,怒不可遏:“拖去太医院吃药!”
有鱼死乞白赖抱住诸侯的腿:“我不吃药,陛下会下毒,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我下毒了!”
舒晋给有鱼磕泥丸的事迹早已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赖不得有鱼这会子冤枉他。
诸侯冲侍卫吼道:“退下!”
侍卫退去,有鱼才消停下来,泪眼“婆娑”地瞪了舒晋一眼,舒晋顿起一身麻。
周常察时机已到,站出来道:“末将也要为晏帝鸣冤。”
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周常一出,柏通预感会是致命一击。
周常:“伐晏之战时,陛下被晏军围堵横道,宸王调兵相助,岂料晏帝集兵瞿水,将黔军杀个片甲不留。晏帝为何不直接拿下郦兵,反而舍近求远围剿黔兵?其中是否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晏帝亦中了他的邪!”有鱼差点脱口缀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柏通:“那只能说明晏帝志不在晋郦。”
周常:“但我知晏帝不会蠢到抛下王阳,让他白白牺牲。柏先生你足智多谋,不如告诉我你是以什么妙计支走晏帝的?”
“你…”
柏通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有鱼,察觉这桩事并非突发其然。
有鱼抹一把乱糟糟的眼泪,站起来道: “我来告诉你们,是陛下委身晏帝,换晏帝先伐我。这是我跟陛下、晏帝的私仇,一些拉拉扯扯、不伦不类的龌/龊事。诸位愿意听便随便听听。”
有鱼有息事宁人的倾向,周常不再逼问。
舒晋脸色已经青透了,好在他表情不丰富,不然一定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郁有鱼你再敢抹黑朕,莫怪我手下无情!”
“你何曾对我留过情?晏帝都告诉我了,在山洞里。你我心知肚明,说出来有损陛下名誉。”
魏王:“晏帝告诉你什么了?”
有鱼:“无他,告诉我陛下色/诱了他。”
柏通:“我看你分明是想把晋奴拽下来,自己做皇帝。”
“老头,你再那么说可别怪我落井下石。”
舒晋听得出有鱼话里有所警告,有鱼既然知道真相又有所保留,一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舒晋袖口探出一根银针,有鱼再也留不得。尉米一事如果被抖出来,众口铄金,他会遗臭万年。
有鱼走上台阶靠近舒晋,腕上的表便滴滴做响,不停提示【弑君】任务。
舒晋声音细微:“你眼睛不盲。”
“我眼睛盲不盲你不清楚吗?你现在最好的下场便是我既往不咎。”有鱼扬起一抹致胜的得意,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仗我眼盲以为我好欺负?都是同流合污的人,谁他么洁身自好!”
诸侯惊诧,还以为有鱼要教训舒晋,以平夺“夫”之恨,不料是一概训斥。
有鱼一把推开舒晋,盛气凌人地坐到龙椅上。“我是想当皇帝,可谁不想当皇帝?不想当皇帝就老老实实做臣,还委屈你们了!”
一个穿太监服的把穿帝袍的给挤了出去。
舒晋忍一口气,携毒针的手刚刚抬起来,整个人便被有鱼一巴掌拍倒,旒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我是小人,我厚颜无耻。诸位又光明正大到哪去,不都是见不得别人当皇帝。”
诸侯躁了:“宸王若身正名顺、丰功伟绩,我们一样臣服于你。可你也不省省自己那副模样!”
有鱼除了皮囊不堪为帝,其他功绩不比舒晋低。
“我哪副模样?”
——“你穿阉党的衣裳。”
“这不正说明我表里如一吗,好过你们道貌岸然。我是行迹鬼祟,可你们事不多磨,拿住我就立马定罪、冠我窃国之名,把我死里逼。”
——“玉玺在此,证据确凿。我们只是表达最直观的判断!”
“你们的直观不是先质疑玉玺的真假而是先落实我罪名?以此为契口对我妄加猜忌。好振振有词啊,这玉玺我特么自己造出来把玩的!”
“……”
有鱼这一回头枪杀得诸侯措手不及。
工匠前来查验玉玺,证明是假的。
部分诸侯已无颜反驳,还有部分顽强抵抗。
——“私造玉玺亦是死罪!”
那该死的便是舒晋了。有鱼回头看舒晋一眼,那脸色不可名状。
“诸王别急着把自己的狼子野心撇一旁呀,不如先承认你们有敌我之心。”
——“你…”
“你什么你,无话可说了?”
有鱼优哉游哉站起身,拾起龙案上的信纸,念道:“‘得手乎?兵至淮上’…”
这确确实实是黔幽互通的信函,谁能料到这唯一真实的证据成了有鱼翻案的关键。
“这封信的意思,是我把玩一个假玉玺还要告知封狗我得手了?然后黔幽苟合,我要江山他要玉玺,好天/衣无缝的逻辑!陛下的‘早察异常’不会是蓄谋已久、当真想要我的命吧?”
——“是晋氏的阴谋!”
朝堂上哗然一片,矛头统统指向了晋氏。
柏通死撑道:“宸王造假玉玺骗封狗有何说不通。”
“老头,你真该好好问问你的好侄孙。”有鱼扬了扬眉,点到为止。柏通敢继续较真他便敢戳。
柏通惊诧地望向舒晋,舒晋无力的合上双眼。
玉玺、信函皆真才能定有鱼的罪。他若强辩信涵是真,而玉玺是假已经属实,理由不足他将落得个诽谤罪;若强辩信函是假,之前的凿凿言辞则会狂抽他的脸。有鱼不会轻易放过他。
私造玉玺和伪造信函,舒晋已不得不担其中一个罪名。
舒晋示弱,柏通无力回天。
不明真相的郦臣逮住有鱼要同归于尽。“宸王你私造玉玺,该如何作罚!”
“我想造玉玺天经地义。本想让你们郦王在龙椅上多坐几天,怪你们郦王自己坐不住。”
郦臣:“你什么意思!”
——“报!晏人聚兵五万,已至鹿州!”
诸侯一听惊慌失措。“晏军杀来了,复仇来了!”
有鱼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心道:来得真是时候。
他不用再担心说不过舒晋还打不过舒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让我忽悠过去。就这样,舒晋倒台了。
第152章
有鱼:“诸王不必惊慌,我的人。”
“兵变?”郦臣诚惶诚恐道,“你你…你要篡位!”
“诸王可有异议?”有鱼“友好”的问一句,语气阴森。
有鱼的兵在城外,诸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况且有鱼跟舒晋半斤八两,俩人谁当皇帝都只是内部替换,于诸侯没什么是非要害。
诸侯没有异议,郦人却不服:“论资质,宸王有什么比得过陛下!大字不识又无人继后。”
有鱼:“大字不识我一样打天下,至于后嗣,郦王就有后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后世自当择贤而主,我郁氏可不要什么千秋万代。”
郦臣理屈词穷。
诸侯窃喜,有鱼既然不主张家天下,他日风水轮流到自家还未可知,皆赞道:“宸王好气度!”
有鱼扬起满意的笑容,逼近舒晋,伸手抓住帝袍。舒晋身子早已气得发虚,有气无力、七手八脚地推开有鱼——“走开!”
郦臣忙去阻止有鱼大不敬的举动,被诸侯恶意的挡下来。有鱼轻手一推将舒晋放倒,直接跨坐在舒晋身上,将舒晋剥了个干净,还不忘捏一把舒晋的脸:“跟你兄长斗,还嫩!”
舒晋抱住帝袍,涕泪交错,像个小孩死死拽住自己唯一的玩具,楚楚可怜,声音断断续续:“还给我,还给我…”
有鱼仿佛被灌了冰水,心头一阵酸寒。舒晋那双明眸宛若初莲,委屈、软弱、无助…实在惹人垂怜,有鱼坚如磐石的仇心都快软化了。舒晋若一娇一嗔,有鱼都怀疑自己会为他倾尽所有。不怪尉矢不会养他,谁能不纵他?
有鱼思绪渐散,一只毒针袭来,差点刺进他眼睛。有鱼回神当即挥了舒晋一巴掌,钳制住舒晋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偷袭我?晋奴,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来人,绑起来!”
舒晋理智全无,张口要咬残有鱼,手脚并用,乱打一通,把有鱼的眼纱给咬了下来。舒晋上一秒还疯得像狗,见到赤瞳瞬间如尸,张口结舌。
柏通怛然失色,跌倒在地上,原来他们早已无力回天。
——“宸宸王…你的眼睛?”
——“西晏王权,晏人已经臣服宸王!”
诸侯大呼小叫起来。
有鱼起身背对舒晋,脱下上衣,露出了背脊,慢条斯理披上帝袍。舒晋看到了狼纹,终于明白了封淡淼的所有动作,心灰意冷的合上眼睛。
有鱼侧头,冷冷道:“谢你的帝袍了,很合身。”
虞米糯见势,率先行了大礼,重重磕了响头——“吾皇万岁!”
诸侯纷纷跪下,表示臣服。
此情此景恍如六年之前,他从天而降,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第一眼,便是见虞老头这般跪在他跟前,道:“奉天承运,天降真主,吾皇万岁!”
六年了,他做了一件并不想做的事,成了一个并不想成为的人。
有鱼装腔作势,接受众人朝拜,仰望苍天,目色透着寒光,虔诚的默念道:老天,我感谢你大爷。
林稚灵扶在殿外的墙上,两行辛泪淌落出来,她终于等到了今天。
——“当今陛下居然是晋郦王室?”
——“陛下背上有狼首纹,若有假诸侯早闹翻天了!”
——“陛下不愧是天子,又是赤瞳又是狼首纹,这会郦人得认,晏人也得认,从此晏郦便一家亲了。”
——“不用打仗就最好了,就盼个几百年盛世。”
有鱼称帝,鹿都满城风雨,百姓众说纷纭。一些老人道是恶世开始,痛哭流涕,喋喋不休——“苍天啊,难不成要让龙阳兴世,天下要亡了!”
非议虽有,但总归是欢呼压倒哀怨,鹿城庆贺了三天三夜,灯火彻夜不熄。
有鱼忙活了一天,终于有空去落井下石了。
舒晋被关押在一座冷宫之中,罪名不多,只一条——污蔑宸帝。他已经不是郦国的王了,有鱼如何处置他,诸侯不敢多管闲事。
桌上放凉了一锅烤乳猪,虞米糯来过了。
有鱼看向床榻,舒晋掩住耳朵蜷缩在被子里,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宫外着实是喜庆,敲锣打鼓,宫墙再高再厚都听得清。
“暴殄天物。”有鱼自言自语,执起筷子吃起来,肉虽然冷了点,但味道依旧。虞米糯说晋王族喜欢吃砂锅乳猪,这道菜跟晋文化一样悠久。
“把我的针还给我。”被子里传出舒晋闷闷的说话声。
“你要针做什么?”
舒晋知道刺击哪个穴位能安乐死,他不要被杀头。虞米糯方才口口声声说在乎他,如若他是虞米糯的软肋,他发誓要虞米糯愧疚一辈子,要他成为不禁鸩杀自己亲外孙还逼死自己嫡孙的凶手。
有鱼大概想到舒晋想干什么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舒晋冲到有鱼跟前拽住有鱼的衣领,眼眶布满血丝,故意挑有鱼的恨。“你忘了,是我把你扔回晏营让你变成一个阉人的,你居然不杀我?”
不怪虞米糯老是说舒晋淘气,很多时候他的行为实在很欠火候。
有鱼摊手:“你欠我的虞老头都替你还了,我俩一笔勾销。”
“你到底给老头施了什么咒?”舒晋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唇齿颤抖,似要把有鱼生吞活剐。
“为我?他是为你。”有鱼对上舒晋骇人的双眼。
“为我?”舒晋冷笑起来,精神几乎崩溃,发了疯似的怒斥道,“为我他就该把狼纹刻在我的背上,为我他就该做我忠心耿耿的臣子,而不是吃里扒外、扶持你这个废人!”
“你身子难操持大业,他说过的。”
“借口!你们的嘴脸都一模一样,教人恶心。”
“彼此彼此,你我都是虚伪的人,互咬有意思吗?”
难得跟舒晋敞心敞肺的说话,有鱼莫名觉得痛快,像发酒疯一样可以骂到列祖列宗,倾吐所有积怨。
“有意思,怎么没意思。你不就是来寻开心吗,哼哼…笑吧。”
“不,我是来恶心你的。”
有鱼勾起嘴角,走到一旁的木柜前取出一个木盒,这是他早些日子放在这里的。“喏,这才是真正的玉玺。我不仅会放了你,还会让你带玉玺走。”
舒晋震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苍鸾既然把赤瞳给了有鱼,多给个玉玺不算什么。 “你,不怕我…”
“怎么不怕,梦到你我都一身冷汗。”
只是不久前宋辛向他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立后乎?
宋辛长篇大论,字字珠玑,道他坐稳江山后文氏必是一大隐患。宋辛要他向诸侯立一个盟誓,先行约束帝后的权力范围,未雨绸缪。
虽不知宋辛脑瓜里装些什么,但说的话句句在理。
舒晋第一次见到玉玺,发抖的指尖碰到玉玺瞬间缩回,敬畏得不敢多碰。“你有阴谋。”
“替我管理后宫吧。在我力不能及时,你站出来扳倒她。”有鱼话语随和,像在跟一个故人唠家常,没有朝堂上步步为营的敌对之态。
一谈及政要舒晋能瞬间恢复正常,他稍稍理了思路,便知有鱼难处。“害怕女权祸国不立后便是,你又不喜欢女人。”
“我承诺过她的。”
舒晋将玉玺推开。“我不奉陪。”
“我手上有一个人,你会奉陪的。”
舒晋讽刺道:“拿虞米糯来要挟我?你太把他当回事了。”
“我说的是尉米。”
舒晋不禁一颤,目光当即锁住有鱼的目光,质问:“他没死?”
“没错,王阳没杀他。你已经放弃过他一次了,我想不会再第二次了。尉米现在不单单是一个孩子的命,还是尉矢的命。要不要他,全在你一念之间。”有鱼再次将玉玺推到舒晋跟前。
舒晋匪夷所思:“你居然还信我?”
“还信?我什么时候信过你。”有鱼想了想,“不对,我信过你一次,在我拿到玉玺去开启广禄宫石门的时候。可与其说那是信你,不如说是我对回家还抱有一丝奢望。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板着这张脸看我,教人很难对你敞…”
舒晋打断他道:“你什么时候想当皇帝的。”
“至始至终,没有。”
“你不可能有后,你拿尉米要挟我,你要立他为太子,关在东宫?”
“你还真会精打细算,别妄想蹭吃我皇家的粮,谁的儿子谁养去。”
舒晋一脸无辜:“你…让我…养?”
“难不成我养啊,到底谁是他爹!”
舒晋是不敢相信有鱼肯彻彻底底放了他。“那你还拿什么威胁我。”
有鱼垂头吃肉,对舒晋的问答不上来。尉米是唯一能制衡舒晋的棋子,可当真拿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当棋?
枉为大丈夫!不信还徒手勒不死眼前的病夫,他既然能扳倒舒晋一次,应该能扳倒第二次…吧。
舒晋狐疑地盯着束手无策的有鱼,咬了一口肉,沉闷的嚼着,不再说话。
虞米糯看过舒晋后去探望柏通,依旧捎上一锅猪。舒晋方才把他大骂了一顿,句句直戳他命里,气得他差点晕厥。柏通的脾气跟舒晋是一模一样的,虞米糯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到底兄弟一场,他想跟柏通叙叙旧,聊聊儿时的事情。
在他预料之外,柏通并没有责备他,只安安静静同他说话,前朝的事只字不提。
自舒晋败阵一来,柏通彻夜难眠,近日咳嗽竟有了血迹。他自知大限将至,责怪只会徒增伤感,便跟虞米糯说喜不说仇。
兄弟俩和睦了十多日,柏通最后还是撒手人寰。有鱼安排了人马,将他葬回了下沽。
——“兄长,权落旁人,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第153章
筹备多月,鹿州已聚兵四十万,不日将进军淮上。依惯例,天子出征之前要举行一场隆重的祭天仪式,占卜凶吉,祈祷凯旋而归。
林稚灵紧掩门窗,从密室里取出她保管已久的圣物,打开木盒,缠绕龙纹的天子剑散发出噬人的寒光,是时候让它重现人世了。只要过了封淡淼这个坎,有鱼将会是万民敬仰、诸侯拜服的帝王。
可如何让这边古剑横空出世?林稚灵冥思苦想,最后招来萧四。萧四最擅长奇门怪术,凭空变物这种小伎俩应该不在话下。
交待完事宜,林稚灵转去拿玉玺。他日随大军出征,她将玉玺呈给封淡淼,便能换回父亲。
然而翻箱倒柜,却再没见到玉玺踪影。林稚灵心急如焚,忙问侍女谁来过这里。
侍女答道:“十几天前,陛下来过一次。”
有鱼拿走玉玺?不能跟她说一声?林稚灵冷静下来,要跟有鱼讨个说法,但转念一想,有鱼既然瞒她,估计不会说什么实话。有鱼如今的心思藏得紧紧的,不再像从前那么简单,他能篡舒晋的权便表明他不再纯粹。偷玉玺,被捉拿审问,一场舌战下来竟扭转了乾坤。若说他毫无防备,她打死都不相信。有一点她十分明确,有鱼掌握的讯息要比她多出百倍。似乎他已经不再需要旁人的扶持,他一个人也能敌众、力挽狂澜。
林稚灵暂搁置此事,要去询问虞米糯如何操持祭天大典,忽然神经一紧。有鱼只将舒晋囚于冷宫,仅仅冠了一个罪名,一个罪名怎能让舒晋万劫不复?是否因为虞米糯,有鱼要对舒晋手下留情?
舒晋是废帝、是王孙,名声尚在,拥有卷土重来的一切资本。她不能纵过舒晋,她只能给舒晋两个结果,要么身败名裂,要么死。
“陛下在哪?”她需确定有鱼的行动。
侍女:“出宫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传刑部的人来。”
“是。”
暮□□临,林稚灵带一行夜衣潜入冷宫,令人在门外把守严实,任何人不得出入。
冷宫清冷,舒晋又耳聪目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连忙爬起,当即被人紧紧捂住了口,拖下床去。
林稚灵取下面纱,上前打量舒晋,见他不喜不丧。一个王侯的人脉是不容小觑的,他冷静,说明他并非束手无策。林稚灵警惕起来,更加迫不及待要了结他,省得夜长梦多。
舒晋亦在审视林稚灵,凤目含威,如此横行霸道,难怪有鱼提防她。
“当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林稚灵叹道。
郦人的眼睛是他们最得意的武器,洞悉人性、弄虚作假,能把别人看得明明白白,能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舒晋读透了林稚灵眼中的杀意,她并不怕有鱼,她会办了他,不留任何话茬,今晚怕是非死即残了。
“来人,先熏瞎他的眼睛,再宫刑。”
“得令。”
随从上前箍住舒晋的头颅,点燃了一把毒香。黑色的迷烟升起,熏舒晋眼泪直流,舒晋本能的紧闭双眼,却被刑卒生生扮开。
有鱼与虞米糯在宫外一座官邸筹划舒晋的葬礼,尉米半夜惊醒,哭啼不停。
有鱼把尉米安置在宫外,便是不想惹是生非。
虞米糯转去哄尉米,尉米这小子脾性好,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以往都是睡得老老实实的,雷打不动譬如死猪,一觉安分到天明。这次发作十分异常,甚至诡异,哭得脸皮彤红,声嘶力竭,似要把眼瞳里的“色素”哭出来。
“啊!呜…”
“小米饿了?不哭不哭,吃点东西。”
虞米糯给他喂些口粮,他狂摆脑袋,上上下下的挥打着小手臂。
“今天怎么这么不乖,你以前不这么淘气。”
无论怎么哄,尉米今天都不领人情。
有鱼不知所措:“太惨了,怎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
死了爹娘…
两人一怔,有鱼连忙骑上快马回宫。
——“陛下驾到!”
殿外传来老太监急急的传告,刑卒一惊,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林稚灵第一反应不是令人收手,而是催道:“快动手!”
刑卒犹豫了一会儿,再次握紧了刀。外面又传来有鱼的怒吼:“没朕的命令谁敢动他!”
刑卒吓得失了手,林稚灵当机立断抢过尖刀往舒晋刺去。有鱼破开房门,拔出身上的佩剑掷过去,砸开了林稚灵的手。
龙颜大怒,刑卒们连忙从舒晋身旁退开,齐齐跪下,瑟瑟发抖。
舒晋下半身赤条条的,凌乱不堪,恐怕再晚一步,他俩就“志同道合”了。
侍卫冲进来,将林稚灵隔开一旁。舒晋扯过一旁的布料遮挡自己的身体,四肢疲软,俨然受惊过度。
有鱼真真是被林稚灵气到了,他从未站在君的立场责骂她,这是第一次。“林稚灵你过分了,胆敢擅作主张,视朕于无物吗!”
“我过分?过分的是你!”林稚灵推开侍卫,盛气凌人地走到他跟前,不饶道,“他三番五次陷害你你还要袒护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明知我需要玉玺去救阿爹,你却拿走玉玺,你是君,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可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一声?我父亲怎么说也是你的老丈人,你怎能对他的命置之不理。从嫁给你至今,你东征我跟,你西讨我跟,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殚精竭虑,你扪心自问,我可害过你?我不与你邀功,也不求你垂爱,我只要舒晋的命,怎么还过分了呢!”
若有鱼不阻她,她尚可留舒晋一天残命,可有鱼居然护他,则后患无穷,她断不能让舒晋好死了。
若是以往有鱼一定跟她讲缘由,可今日不同往时,只要有法子平息糟心事他便不愿多解释。有鱼沉下心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不再称她“凤姑”、“稚灵”、“媳妇”、“战友”,而是恭恭敬敬道:“皇后劳苦功高,不脏娘娘的手了,朕亲自来。掩门!”
林稚灵满腔怒火全堵在喉咙里了。有鱼的示弱于她而言是种不乐观的信号,倘若破口大骂,倒说明有鱼有在斟酌,而恭维则说明有鱼并不认可她,只为息事宁人才作出的应付式的反应。
众人退了出去,掩实了门窗。有鱼从怀里取出一枚毒丸晾在林稚灵眼前。“宫外求来的□□,吃下后即刻入睡,在睡梦中无声无息死去。史书工笔便记郦王畏罪自裁。皇后觉得如何?”
林稚灵也不跟他拗下去,退一步道:“只要这枚毒丸吃得死人,畏罪自裁也好老死宫中也罢。”
有鱼走向舒晋,舒晋倾耳静听,判断脚步来的方向,往后退缩。他眼睛依旧明亮,但好像…
有鱼心颤:“他瞎了?”
“是。”林稚灵毫不掩饰,“郦人的眼睛太作祟,留不得。”
有鱼麻了一瞬,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这样也好,不用再那么担惊受怕、恐他卷土重来了。有鱼托起舒晋的下巴,将毒丸塞进了他嘴里。
舒晋倒下,林稚灵观察许久后传来了太医。
太医验罢,禀报道:“陛下,郦王殁了。”
“死了便好。”林稚灵终于吐了口大气,她不怕有鱼像救封淡淼一样救活舒晋,因为有鱼的积分已不足。
有鱼:“送回蓬莱,与尉矢同葬。”
林稚灵满意道:“陛下英明。”
冷宫事息,有鱼同林稚灵回了广禄宫。俩人之间还有隔阂,林稚灵问:“陛下将玉玺放哪儿了,可想过如何救阿爹?”
有鱼:“玉玺已被我销毁了。我以假玉玺扳倒舒晋,若再拿出真玉玺定会招人猜忌。至于岳父大人,你无须担忧,封淡淼并非真要玉玺,他假此为由,故意让黔幽的传信落入舒晋之手,好让舒晋以为逮住了我的把柄,将我公堂审问。”
原来是阴谋。
林稚灵顿时又怒又喜,有如此缜密的计划有鱼居然撇过了她,害得她为父亲寝食难安。“原来你俩商议好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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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