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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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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正文 第15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第15节

    张无惮不去理他,走下楼去,果然见到陆小凤翘着腿蹲踞在圆凳上,正笑嘻嘻看着他。

    张无惮脚下一顿,打趣道:“哟,今日的陆小凤可再不是昨日那个打败的俘虏兵了?”

    陆小凤想到自己刚知道铎梨老者心怀鬼胎时的心慌意乱,嘿嘿着把脚规规矩矩放下了,起身拱手道:“幸不辱使命,我和司空猴精这次,可是当真查出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他顿了一顿,生怕再挨上两句,忙又补充道,“当然,张小弟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需得给你算头功!”

    还说司空摘星是猴精,这只小鸟却比猴子还要精明些。兹事体大,张无惮收起了玩笑之心,问道:“可真如我猜的那般,圆真和尚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第51章华山告急

    令狐冲此时刚收拾好下楼来,花满楼却站起身来,张无惮连忙道:“花公子不必这般生疏客套,陆兄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难道我还信你不过吗?若非如此,我当初何必跟陆兄约定在百花楼相见呢?”

    花满楼却道:“我知张公子信我,也谢过这份信任,可你我毕竟首次相见,我却还当避嫌才是。”

    他自是不知张无惮看过原著信他的道德品行,还当他全然看在陆小凤的面子上。连陆小凤这等惯爱撩猫逗狗的,都说是“惊天动地的大阴谋”的,必定是真的大阴谋,花满楼深觉自己留在此地不甚妥当,不想让张无惮为难。

    他思虑周全,陆小凤也道:“我这位朋友,向来不爱听人的秘密,倒喜欢跟花儿草儿说些悄悄话,张小弟,便由着他去吧。”他是绝对无所谓,但既然花满楼觉得不该听,那不听便不听吧。

    张无惮只得应了。

    待花满楼走了,陆小凤才道:“张小弟当真料事如神,这圆真,便是二十年前不再从人前现身的成昆!他不仅潜伏于少林,还投靠了朝廷,跟丐帮也有牵扯——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摧毁明教根基。”

    “什么,竟然有此事?”他虽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但人家费了这么大劲儿查出来了,张无惮很配合地摆出一副十足惊讶的面孔来。

    仔细琢磨一下成昆这二十年真是开了无数马甲,周旋于江湖各大势力之间,为了达成覆灭明教的终极目标,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年过七十还奋斗在“明教去死去死团”第一线,实在是反派中的一大楷模。

    看原著时还只是有个大致概念,此时张无惮听陆小凤口若悬河,对着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念成昆的诸般谋划,更是深深被成昆这坚韧不拔的毅力所折服,不禁叹道:“若我红巾教多几个这样的人才,何愁反元大业不能成呢?”

    陆小凤正在讲在成昆扮作铎梨老者骗他时,演他孙子的那二十多岁年轻人竟然便是丐帮七袋长老陈友谅,冷不丁听了这句话,哈哈大笑:“你倒是真会物尽其用!”

    “咱们干革命的,最缺的不正是这等人才吗?”张无惮一本正经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你看这成昆,文可阴谋诡计信手拈来,武可单挑百八十帮派小弟不在话下,这难道还够不上稀缺人才的范畴吗?”

    不开玩笑地说,这样的全面发展人才,放眼整个武林,他目前也就见到了这么一个,只可惜两人阶级立场天然对立,只能弄死不能招安。

    但显然古人对人才的评判标准跟张无惮不太一样,陆小凤是笑得直打跌,令狐冲也是一副“哎呀惮弟又说笑话了没办法我家惮弟就是这么幽默”的宠溺脸对他笑了笑,旋即拍了拍桌子:“严肃点,咱们这是在开阴谋揭露大会呢!”

    “嗯,嗯嗯。”陆小凤哼哧哼哧坐直身子,重新摸出小本本来,叼着笔杆道,“总之这个陈友谅是肯定有问题的,司空还跟踪到一次他们跟帮主史火龙会面,但那是在旷野之上,成昆武功也着实不低,他便没敢靠近细听。但从三人情态上,史火龙作为丐帮帮主,竟好似听陈友谅差遣一般。”

    令狐冲听到这个当真笑不出来了,不可置信问道:“此话当真?”丐帮七袋长老云云,在本帮内的名头响亮,他派弟子听来不过尔尔,成昆固然能收买一个两个长老,却难道连丐帮帮主都成了他的奴才?

    张无惮虽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儿,却也并不说破,眉头紧皱道:“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最为煊赫之时便连少林也不能望其项背。虽自郭靖、黄蓉两位大侠死守襄阳一战后逐渐没落了,可帮主也不该投奔鞑子朝廷。”

    陆小凤摇头道:“此事究竟如何还不好断言,司空在追这一条线,却不知何时才能当真查明。”

    拔出萝卜带出泥,顺着成昆提拎起来了好大一串,水固然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浑,可对陆小凤这等爱管闲事之人来说,危机四伏中也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欢乐。

    他能有这么高涨的热情做白工,张无惮很是满意,转而问道:“陆兄,不知你可曾查明了这成昆究竟为何同我明教过不去吗?”

    “兄弟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陆小凤打了一个响指,“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查,也没办法往下查了,那日我追踪他到明教地界,却看到他鬼鬼祟祟入了一条密道,我本想追进去,向内走了一阵,却看到了一面石碑,上写此乃明教禁地,我便退了出来。”

    张无惮满面感动地站起身来,一揖到底道:“谢过陆兄。”若按照陆小凤的性子,越是写着“此地禁入”的地界,他越是想要入内一探究竟,此番却硬是忍住了,自然是看在他的面上。

    陆小凤道:“那入口极为隐蔽,我另外画了一份地图给你,只是接下来该如何查,便看你的了。”

    张无惮大喜,接过来一看,见上面果然详细标注了密道入口,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上次在少林兵刃相见,他不着急弄死成昆,便是为了探知密道入口具体所在地。不然靠自己去找,那真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张无惮早就谋划好了怎么弄死成昆,只可惜这人此时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定然十分警觉,还不到再动手算计他的时候。

    他们正说着,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到百花楼二楼的围栏上,它的右脚绑着一个小竹筒,竹筒内侧有一个红五角星的标记。

    这是张无惮所定的红巾教内部传信标记,他取出来看,却发现是殷离的手笔。

    殷离除了在胡青牛夫妇处学医学毒外,还肩负了一项秘密任务,张无惮用暗语将这封家信读了一遍,面上便露出了笑容。

    他手指一抖便将信毁掉,扭头道:“算来我已许久未见家中妹子了,冲哥与我同去?”

    五岳剑派弟子行走江湖前,派内师长都不跟他们科普。令狐冲只闻张无惮有个嫡亲双生的弟弟,却从未听过还有什么妹子。

    倒是陆小凤笑道:“便是天鹰教殷教主孙女吧?我早听闻张殷两家早有结亲之意,却不知何时能喝上喜酒?”

    令狐冲心头一突,垂头不语,听张无惮道:“不过是些江湖闲谈,如何能作得了真。舅舅同我父亲虽都有此意,可还得看我和阿离的意思,这几年来,长辈们也便放下了。”

    比起收他当女婿,殷野王显然更期待着真正过继他当儿子。何况他跟殷离离心,彼此相看两厌,便也不为殷离谋划了。

    而另一头,张翠山本来就在担心儿子再让殷野王给养歪了就这么彻底走上邪道,他一直都更希望张无惮娶个正派出身的妻子。殷素素就更好办了,这位年轻的婆婆估摸着根本不会在意儿媳妇什么来头,她只是单方面准备好了随时投入争夺儿子的战斗。

    “……”令狐冲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我也有一个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我们玩得可好了!”

    嗨,知道岳灵珊是你的心头宝,这有什么好说嘴的?张无惮摇头道:“我那个表妹,性格倔强,为人偏激,从小就不肯对着我撒娇,倒还不如周姑娘更像我妹子呢。”

    令狐冲默默数了数,自己这头就这么一个,人那头转眼间举出来两个,怎么算都是自己输了一筹,总不能把师娘拉出来凑数,挠了挠头皮,只好道:“那好吧。”

    说话间又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令狐冲扫了一眼,却发现上面是华山派的印记,急忙伸手抓住。

    他自鸽子腿侧取下一块白布来,拆开来一看却神色微变,脱口道:“我得回华山了!”

    这是华山内务,张无惮没有追问的意思,令狐冲还是解释道:“嵩山派左师伯遇刺,惹得五岳剑派人人自危,听闻自嵩山上派下来了十几名好手查找真相,我师父担心我在外游荡再跟他们起了冲突。”

    这话倒说得很有意思,嵩山派下山查案的都得是令狐冲的师叔辈了,令狐冲虽狂放不羁,对师长还是颇为敬畏的。岳不群担心起冲突不假,却不是担心令狐冲这头。

    张无惮微微一笑道:“我送你回华山。”令狐冲跟着他东奔西跑了这么久,还陪着他练成了鞭法,合该他也得为对方做点什么。何况若是他所料无误,华山上怕就要有好戏上演了。

    令狐冲双眸明亮,顿了一顿才极为欢喜问道:“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不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无惮转头去看陆小凤,“陆兄,待我改日查明真相,定当再同你相聚,告知实情。”

    陆小凤听得目瞪口呆,现在不是能让张无惮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时节啊,这还有个恨明教入骨还被他削了手指头撕了脸的人潜伏着等待报仇雪恨呢。

    他不禁提醒道:“那成昆……”

    张无惮笑道:“说来让两位兄长见笑了,明教四分五裂、高层互相敌对已久,我要一声不响地将这么个大祸害解决了,于明教并无进益,还当细细筹谋一番。”

    有个共同的敌人在,还是个战斗力爆表的敌人,确实能够激起明教众人和舟共济、并力抗敌之心。陆小凤深觉有理,哈哈大笑道:“惮弟高见,我自愧不如!”

    他先前一直都“张小弟”“张小弟”地叫个不停,如今都跟张无惮这么熟了,再这么叫显得太过生分,便正好将令狐冲的叫法拿过来一用。

    令狐冲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低头咳嗽了一声。

    陆小凤奇道:“怎么,难道这称呼你叫得我叫不得?咱们两个也这般熟了,只是我比你虚长些年岁,‘冲哥’是没戏了,叫你一声‘冲弟’如何?”

    令狐冲手搭剑柄,一本正经道:“叫不得,叫得。”惮弟不行,冲弟随着你叫。

    张无惮想了想,摇头道:“叫不得,叫不得。”都不给你叫。

    陆小凤平生头一遭让人给嫌弃成这样,呆了半天,四条眉毛一齐耷拉下来,腾空连翻了五个跟头,还不等落地就对着下方做了一个鬼脸,直接穿过窗户,使轻功离开了。

    张无惮喊道:“鸟哥,兄弟下次怎么找你?”陆小凤一大特点就是居无定所、四下漂泊,不像张无惮还有天鹰教各地分部能当个信件代收发地点,跟这样一个浪子联系,还真不太好办。

    不让我叫“惮弟”还叫我“鸟哥”,我没你这么糟心的兄弟。陆小凤在街角一栋红楼绿瓦的二层小楼上停住脚,翻了个白眼,才道:“我定期会来百花楼会友,你若真找不到我,给花满楼写信就好!”

    张无惮比了个拇指示意明白了,陆小凤又向前跳了两个房子,忍不住再停下来,深觉自己刚才那个白眼翻太快他可能没看到,特意慢动作又翻了一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两边隔得实在太远,别说看面部微表情了,脸都是模糊一片的。张无惮见他重又转过身来,还以为另有什么事情,却久等不见陆小凤开口,对方只是呆站了一会儿就又屁颠屁颠跑走了。

    他满头雾水,只好赞道:“陆兄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瞧这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劲儿吧,又不是这次之后就再见不到面了。

    令狐冲倒颇觉陆小凤飞腾跳跃间,身后大红披风抖动不停的模样帅气十足——不然惮弟为什么光盯着人家看,问道:“日后我行走江湖,也穿件披风怎么样?”

    张无惮多看了他几眼,笑道:“冲哥你这般模样配这番打扮,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令狐冲吐出腹中浊气,脊背挺得更直,目视前方傲然而立,作睥睨之态,点指道:“此话当真?”

    张无惮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腰:“都火烧华山了,还有心情胡闹呢,跟花公子说一声,咱们也该走了。”

    令狐冲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揪着他不放问道:“你先跟我说是不是真的?我这打扮最好看了?”

    连问几声见他都只微笑不应声,令狐冲抬手摸摸鼻子,喃喃道:“不带你这样的,说话怎么只说半截呢?”

    傻样儿,不说不就是默认吗?张无惮不去理他,寻来在外间小院花圃中劳作的花满楼,谢过他周至款待后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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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离了百花楼便直奔华山而去,路上倒是听到了诸多有趣的传闻。左冷禅以嵩山派掌门之尊,在嵩山派老巢胜观峰上遇刺重伤,不说天下震惊,起码五岳剑派是震了三震。

    行至华山地界,他们在山下小镇休整,便听酒肆中也有江湖人士谈论此事。令狐冲端着酒盅半晌都没下口,叹气道:“咱们在少林时,我还当左师伯只是受了伤,却不料伤得这般严重,竟然至今还卧床不起。”

    “幸亏恒山定闲师太听闻消息后火速命弟子千里迢迢送了白云熊胆丸灵药上嵩山,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张无惮赞了一句。

    他对《倚天》的少林没有好感,同为修佛之人,《笑傲》中不论和尚还是尼姑,佛学修养都上了一个大档次。

    令狐冲道:“这是自然的,恒山三位师太慈悲为怀,何况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若是我华山也有此等疗伤圣药,也自不会推脱。”

    拉倒吧,左冷禅遇刺未死,你师父还不定怎么扼腕慨叹呢。张无惮给他添酒,听令狐冲又道:“这次嵩山派上下震怒,嵩山十三太保一齐下山来,也不知能不能查清楚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胆敢刺杀左师伯。”

    张无惮冷笑不语,就这么十三个只知道练武根本不懂查案的蠢货下山,能查出个屁来,他们加起来还没六扇门一个普通捕快业务纯熟呢,左冷禅此举,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正说着,冷不丁马蹄声阵阵,至少有二三十人从远方而来,在小镇上也未停留,直直向着上山大道驶去。

    “……”令狐冲将酒盅磕在桌上,扔下一角银子站起身来,“走!”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中的小可怜,拢共才二十多人,这转眼就来了一大群江湖人士,气势汹汹午饭都不吃就赶上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令狐冲轻抚腰间的青冥宝剑,忍不住多看了张无惮一眼,拉拉他的手:“惮弟,此乃华山派内务,若是起了冲突,不要牵连了你……”

    一句话未说完,张无惮怫然将手抽走了,沉着脸道:“这是什么屁话,咱们说好的联手走江湖,遇上事儿我就扔下你自己飞了,那岂不是连人都不算了?”

    上次碰上贾布那是没得选择,这次可不一样。令狐冲心头火热,连连作揖道:“是,是是,我的错,实在小看了惮弟,你莫跟我一般见识。”

    张无惮反手拉过他来,拽着往山上走:“别担心,风前辈还在华山顶上坐镇,只要来的不是二十个东方不败,想必问题都不大。”

    说起来岳不群得知令狐冲得了风清扬青眼后,倒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当然有吞并剑宗的野心,只是还在潜伏着等待最佳时机罢了。

    ——现在时机到了。张无惮从马棚买了两匹好马,跟令狐冲赶路上山,问道:“你可知这二十多人是什么来头?”

    令狐冲摇了摇头,想到他当时背对着门窗,倒是坐在他侧边的张无惮怕是正巧看了个清楚,连忙问道:“怎么,惮弟你知道不成?”

    “若我所料不差,为首的便是嵩山十三太保排名靠前的几位,旁人我认不出来,大太保托塔手丁勉、二太保仙鹤手陆柏还是能识得的。”张无惮道,“跟在丁勉和陆柏身后的都不过是普通弟子,武功了了,倒是坠在队伍末尾的那几位,倒不似凡流,却都面生得紧。”

    令狐冲眨巴着眼睛看他,张无惮叹了口气,补充道:“大抵是华山剑宗的好手。”

    令狐冲又眨巴眨巴眼,张无惮又道:“若我猜得不差,怕是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这三人。”华山剑宗,也就剩下了这三个人还能拿得出手了。

    他说完后又忍不住补充道:“你不能什么事儿都靠着我给你想,自己不能偷懒不动脑子啊?”

    令狐冲嘿嘿一笑,转而面露愁容:“这三位都是‘不’字辈的,说来我还当叫他们一声‘师叔’,这可如何是好?”岳不群和宁中则固然能同这三“不”比肩,可终究人少力单。比剑法,令狐冲自认不输于剑宗,但从无小辈向长辈邀战之理,他辈分矮一截,华山气宗便被动一分。

    张无惮却笑道:“这值甚么,你是风前辈唯一亲传弟子,真论起辈分来,叫他们师叔,也不看他们当不当得起?”

    令狐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着啊,这个名头好!”真有需要让他出手,祭出风清扬的名头来,还当真不怕封不平他们不应战。

    两人且说且行,胯下马匹都是走惯山路的,转眼便来到了半山腰。此处本是第一重关卡,应有门派弟子轮值守山,此时却一人都看不到,静悄悄得惹人心慌,只拦截的木栏被人撞断了。

    幸而此地并未看到血迹,好歹对方没有动手伤人。两人不再言语,挥动马鞭赶路,很快便到了华山顶上。

    令狐冲当先跳下马,向着正气堂而来,走至近旁,便听到一人说道:“甚么‘伪君子剑’,也配忝居华山掌门之位?”

    盖因岳不群江湖绰号“君子剑”,华山派上下最忌讳听到“伪君子”三字。令狐冲当下大怒,出声道:“甚么无名小辈,也配来我华山主峰聒噪?”

    第52章首战告捷

    张无惮随着令狐冲一并走入正气堂,却见岳不群、宁中则携本派弟子立于上首,嵩山派丁勉、陆柏等十余人立于左下,另有三名中年男子率领四五名年轻弟子分据右下,这一行人人人身负宝剑,出声的正是其中为首的一名中年人。

    那人焦黄面皮、满面戾气,见这新入内之人身着华山弟子服饰,遂冷笑道:“什么时候华山派门规松散成这般模样,长辈们说话轮得到小辈来插嘴?”

    令狐冲先看一眼岳不群,见他只是微笑不语,放下心来,回道:“我师父、师娘并未说话,便是嵩山派两位师伯师叔也未言语,倒不知哪里来的小辈,竟然也有脸冒充我的长辈?”

    说话之人正是如今剑宗的顶梁柱封不平,他闻言自然大怒,自剑气相杀后,剑宗不被华山主流所承认,早成江湖上的笑柄,令狐冲连对嵩山派人士都肯称一声“师叔”,却敢直言他乃小辈,实在欺人太甚。

    封不平待要拔剑,听身侧一矮子道:“这小子牙尖嘴利,师兄莫要上当,平白堕了自己身份!”

    封不平旋即醒悟过来,他时隔二十年重上华山,为的是要同岳不群争这掌门之位,可不能先跟个岳不群的弟子打起来,纵然胜了也无大用,以大欺小,实是不美。

    他不去理睬令狐冲,视线一转落到张无惮身上,见这小子一身红衣,头包红巾的模样,正懒洋洋对着自己笑。

    封不平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早听闻华山气宗同天鹰教少主打得火热,早就跟成不忧等人商量着要拿此事做做文章,想不到瞌睡了正有人送上枕头,心中暗喜,当下便道:“华山派自两百年前立教以来,门下众弟子秉承祖训,洁身自好,从不与奸邪人士来往。想不到岳先生任掌门十年,这邪教出入‘剑气冲霄堂’,竟然便如出入自家后院一般,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遗祸子弟,流毒无穷?”

    岳不群淡淡回道:“这位小友乃是红巾教教主,红巾教自立教以来,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行下诸般善德善举。张教主更是东南地平民百姓眼中的救世菩萨,却不知封兄这‘奸邪人士’之说从何而来?”

    张无惮拱手抱拳道:“当不得岳掌门这般赞誉。封先生自陈乃华山剑宗,却连牌匾上‘正气堂’斗大的字都念成了‘剑气冲霄堂’,便是不认字,莫非数数也不会了吗?无怪乎将正合奇胜的华山剑,错练成了‘颠倒黑白剑’了,剑招虽不对,倒也使得纯熟。”

    不等封不平开口,刚才那矮子先不干了,问道:“红巾教脱胎天鹰教,天鹰教更是明教鹰犬,岳先生是说,明教同你气宗同为江湖正派了?”

    这矮子正是成不忧,他口才虽不错,但需知岳不群光给门下弟子上政治课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嘴皮子早就历练出来了,岂会上他的当,回道:“我只说张公子乃济世救民之人,难道这话有错不成?”

    张无惮笑道:“晚辈不仅同华山岳掌门是君子之交,同武当、少林皆有交情。成先生的意思是,少林渡厄神僧、空闻大师,武当张三丰真人,都成了结交奸佞的小人了?”

    成不忧一时语塞,五岳合一的声势都难同少林、武当抗衡,何况剑宗只是华山派的一个分支,不能好处没捞到,先把江湖上数得上号的大能都给得罪了。

    此时一直都未曾出声的托塔手丁勉冷笑道:“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便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吗?自然是有些奸佞小人,惯会掩人耳目的,我还当岳掌门怎生会派人去刺杀左师兄,原来竟然是受了你的挑拨!”

    他身材高大魁梧,一番话掷地有声,又敢拉少林、武当垫背,显得底气十足,绝非信口胡赖。张无惮怔了一怔,不禁看向岳不群。

    岳不群摇头不语,宁中则叹道:“好似刺杀左盟主之人使得便是我华山剑法,对敌之时脸上还忽现紫气。丁师弟、陆师弟率众前来,只说奉左盟主之命前来拿人。”

    运功时脸上呈现氤氲紫气,这确实算得上是《紫霞神功》的独家特征了,嵩山派言之凿凿,若非十分笃定,也不会率众气势汹汹直奔华山而来。那小老头吴明天赋绝伦,身负各门各派武功,区区华山剑法和《紫霞神功》自然难不倒他,想必他刺杀左冷禅时便故意使了这两种功夫。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心道成昆这一手不可谓不毒,他若嫁祸给明教则还罢了,一来明教好手来路颇杂,不好就武功路数上栽赃,二来左冷禅此时声望平平,便是向明教发难,作用也有限。

    可成昆知张无惮交好华山,生怕他因此拉拢了整个五岳剑派去,将脏水泼上华山头上,岳不群为了避嫌也当疏远张无惮,这一招隔山打牛用得当真巧妙。

    他这头琢磨着心事,那头令狐冲却突然往地上一滚,大叫道:“哎呦,我背心好痛!”

    丁勉本来还等着岳不群夫妇如何反驳呢,冷不丁有了这么个变故,不禁怔了一怔。他反应慢了,自然有人抢先道:“令狐兄,可是旧伤复发了?”

    令狐冲心下大赞惮弟反应神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是啊,疼死我了!怕是我昨日所受的‘托塔天王掌’暗疾发作了!”

    他模样装得十分之像,宁中则先前还颇为担心,听到“托塔天王掌”云云,方知是在挤兑丁勉,忍着笑故作担忧问道:“哎呦,怎么回事啊?”

    张无惮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宁女侠有所不知,昨日我们赶路时碰到有人当街调戏小寡妇,一时不忿便出手了,岂料对方人多势众,令狐兄便是受了这一嵩山派绝学,想来伤得不轻。”

    丁勉气得浑身发抖,他绰号“托塔手”不假,可从来没使过甚么狗屁“托塔天王掌”,嵩山派绝学中更是无此一说,这两个混蛋都不先打听一下他的绝学是什么就来胡说八道,真是欺人太甚!

    他面露森森寒气,跟师弟陆柏对了一眼,正待翻脸,却见令狐冲已经麻利地跳起身来,道:“昨日调戏小寡妇之人使得正是丁师叔的成名绝学,可难道便是丁师叔做的了吗?”

    ——他娘的,都说了这不是老子的成名绝学!丁勉当下忍无可忍,一掌拍出,却不料令狐冲一剑歪歪斜斜刺过来,竟然封住了他后路诸般变化。他一个激灵急忙左右不断闪身,令狐冲剑随意动,来回挥舞几下不断封住他去路,看丁勉气势早已淡了,倒也没紧追不舍,淡定脸还剑入鞘。

    搁旁人眼中,就是令狐冲随便刺了几剑,脚都懒得挪动,就将丁勉吓得小丑般上蹿下跳个不停,华山弟子中登时响起叫好和哄笑声来。

    但其余人等却都笑不出了,单论剑术,封不平本以为正气堂中这些江湖成名人士,自己当仁不让站首位,见了令狐冲露这一手,面色大变。

    丁勉也是一头冷汗,回到嵩山派阵营站定,却还是耐不住嘴贱,看了岳不群一眼,挑拨道:“你身为华山气宗大弟子,竟然在剑术上这般苦练功夫,可见尊师岳先生倒也懂得该拿真正有用的东西教弟子啊?”

    关于风清扬传授他独孤九剑之事,岳不群早就知晓,令狐冲对此浑不在意,笑道:“是啊,我气宗弟子能学华山剑术,难道别人就不能学得《紫霞神功》了吗?”

    丁勉刚让他打了脸,心下羞怒,硬邦邦道:“气宗能知道剑宗招数,难道旁人也能学到你们气宗镇派宝典吗?”

    仙鹤手陆柏道:“师兄别让他们拿话套住了,横竖这人定当出自华山!”

    张无惮面露奇异之色,“咦”了一声,问令狐冲道:“若我所知不差,华山派有缘学得《紫霞神功》者,便只有岳先生、宁女侠和你了,两位前辈自当教导弟子从未下山,莫非嵩山派竟然怀疑是你刺杀了左盟主?”

    令狐冲痛快道:“行啊,若是天下人认为凭我也能当着嵩山派如云好手的面,将左师伯打成重伤,令狐冲认了也无妨!”

    这话断断不能应下,丁勉一时间大是踌躇,岳不群和宁中则未下华山这一点倒是真的,华山上便是洒扫老妇都能证明。可要说左冷禅身为五岳剑派盟主,差点死在岳不群弟子手中,那可真砸了嵩山派名头。

    陆柏倒是比丁勉更有决断,他们今日来又不是单纯为了查明刺杀左冷禅的究竟是谁——能查明就有鬼了,不论是不是华山派做的他们肯定都不会认的——还打着将岳不群从华山掌门位置上拉下来的主意。

    想到此,他便出声道:“既然岳先生和岳夫人都有伤左师兄的嫌疑,在彻查真相前,还请两位让贤以保全华山百年声明!”

    宁中则大怒,禁不住上前两步,让岳不群一个眼神止住了。岳不群笑道:“虽是五岳剑派等同一体,但华山掌门由谁来做,还请二位让我华山派弟子自行决断。”

    他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甚至让令狐冲冲在第一线借此锻炼一下掌教大弟子,盖因思过崖上有风清扬这么个大杀器。岳不群不能硬祭出风清扬来,可一旦剑宗弟子闹得太过了,风清扬也不会容许他们动摇华山根基,是以他反倒盼他们闹得更过分一些。

    陆柏却道:“此言实在差矣,五岳剑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个私德有亏的伪君子当华山掌门,其余四派也都面上无光!”

    他们言辞间便是硬要将刺杀左冷禅的名头推到岳不群头上了,张无惮看岳不群眸光闪烁并不打算反驳,便出声道:“嵩山派好大的脸面,不仅三言两语便能决断华山派掌门的归属,连其他三派也能一并代表。”

    陆柏冷笑道:“我好歹也是五岳剑派门下,却不知阁下有什么来头,倒在这里大放厥词?”

    张无惮淡淡回道:“同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何分彼此。陆兄身为嵩山派第三高手,怎生眼界这般逼仄,连累得整个五岳剑派都面上无光?”

    “……”陆柏让他一句话噎个半死,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不语。

    封不平看看丁勉又看看陆柏,算是看明白了指望着这两位外援是没用的,想他们五个人师叔辈的加起来竟然还比不上两个小辈能说会道,实在是面上无光。

    既然说不过,那就只能打了。封不平道:“岳不群,你既然龟缩于人后,连当面理论的勇气都没有,那今日咱们便较量较量,看谁更配当这华山掌门!你若能胜了我手中之剑,我便承认你配坐这位置!”

    岳不群却道:“封先生言重了,比也罢不比也罢,封先生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岳某都是名正言顺的华山掌门。”

    张无惮是听出来了,岳不群是铁了心不应战不接招,等着封不平跳脚开始群殴,逼风清扬现身。

    岳不群怎么想是一回事儿,横竖风老爷子迟迟不露面便是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心系华山不假,可也是实打实的剑宗出身,乐意帮着气宗去打剑宗的脸就怪了。

    封不平却压根不知风清扬还在人世,他此番携嵩山之势前来,便是想逼迫岳不群就范,可看这架势今日是断断难以成行了,依仗人多之势,喝令道:“你不想光明正大单挑,那就是逼我们并肩子上了?”

    在岳不群和风清扬中选一个站队,在张无惮看来根本就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他笑道:“怎么,封先生是想再来一场剑气相争吗,那有嵩山派什么干系?”

    封不平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手中提起的剑却如何都刺不下去了。想到二十年前师兄弟相残的惨状,再看看四下这些剑宗师弟、弟子们,他一咬牙示意成不忧等将剑收起来,自己长剑一横,逼问道:“岳不群,你不敢跟我一战吗?”

    先前封不平想动手群殴时,不仅岳不群眸光闪烁,丁勉、陆柏也心下暗喜,他们是嵩山派的,又不心疼华山派死伤,依仗人多势众,一举将气宗除去正好,却不料又让张无惮给搅得封不平变换了心意。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丁勉上前道:“封师兄,本就不是谁都能有男儿血气的,岳先生一意避战,咱们也不能强求。只是这小子本就非五岳剑派之人,却上蹿下跳聒噪不停,我先为你将他拿下!”

    令狐冲向前一步,想说什么,让张无惮拉住了。他轻轻摇头示意不必担心,道:“你的意思是,嵩山派和我都算客座,咱们先比过一场,再让门下弟子比一场,若是还胜负不分,再轮到岳掌门和封先生比试,如何?横竖又不是谁武功高便能当上掌门的,还得看结交的朋友如何,培养的弟子如何。”

    丁勉如何能作得了主,看向封不平,只见封不平道:“也罢,便随着你意。”他终究不敢再惹起第二场剑气混战,单这一点看,封不平远比不上岳不群心狠手辣、敢于决断。

    岳不群见众人皆看过来,连妻子都点头示意大可应下。他心中诸般谋划自然不能照实说来,遂微笑道:“好,封先生铁了心要比,那便比吧。”

    他一盘算,己方胜得几率极大,如此光明正大比上三场,便是风清扬都再无二话,倒也是好事儿。岳不群不着痕迹看了张无惮一眼,心道这张小堂主一个提议既讨好风清扬又卖好于他,这份心机细想真让人心惊。

    他说得从容平和,封不平倒是有些忐忑。他自认浸淫三十载的剑术绝不会输给岳不群,但门下弟子难胜令狐冲,只比三局,怕还得看第一轮胜败结果。想来丁勉是成名已久的名士,总不能会输给个毛头小子吧?

    张无惮一眼看到封不平面露迟疑犹豫之色——你应战之前莫非都没细想胜率吗,就这心机,还不被岳不群分分钟玩死——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已经走上前道:“此地乃华山重地,还请移步演武场,好让晚辈一试嵩山托塔天王掌神威。”

    丁勉额头青筋暴起,默忍良久方冷笑道:“那便让尔等鼠辈开开眼界。”

    令狐冲刚才几剑虽刺得丁勉露怯,但那也是丁勉并未将他这个二代小辈放在眼中,第一招过于冒进之故。事实上他身为嵩山十三太保之首,在派中身份地位仅次于左冷禅,绝非弱手。

    移向演武场时,令狐冲低声道:“惮弟,千万须得小心,此人掌力深不可测,宁肯输了此场,你也别因此受伤。我、我便在场外守着,若真有个差错,我定然抢上前去,护你周全!”

    张无惮含笑拎了拎他的腰侧:“就你这小身板还替我挡,放心就是,我内功修为已有所成,他想伤我性命,再闭关苦修是来不及了,还不若去重新投胎倒来得更快。”

    他这番话以平平音量说出,寻常弟子虽听不真切,内力深厚的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陆柏看了丁勉一眼,道:“师兄不必动气,且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丁勉怒极反笑,应道:“你放心便是,且看是谁有这个福气能投胎再造。”

    他已动了杀心,率先站到演武场一侧,却见那头张无惮跟令狐冲还在咬耳朵,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分开,张无惮袖着手懒洋洋走到对面站定。

    丁勉道:“拳脚无眼,比武场上生死各由天命,我虽无以大欺小之意,可若当真有个意外,还请张公子宽恕则个。”

    张无惮笑道:“丁先生不必担心,此乃华山地界,晚辈看在岳先生面上,定当不会害你性命。”

    丁勉此人,原著中伙同陆柏、费彬等,在刘正风金盆洗手期间,将刘正风一家老小屠得干干净净,连不涉江湖之事的妇孺孩童都未曾放过。这等卑劣小人,又跟他立场相对,留着也是个祸害,若非不能给华山派再惹事端,张无惮还真想将他毙于掌下。

    两人见了礼,丁勉自持身份不肯率先抢攻,张无惮也没客气一掌拍出,他并非真的如嘴上所说一般不将丁勉看在眼中,先前絮絮叨叨装得那些逼,盖因要向岳不群这个盟友表明跟着自己混比跟着嵩山混有前途多了。

    开战前丁勉不免心浮气躁,但见到他露这第一手,神色便凝重起来,赞一声:“好手段!”这一手虽出色,可也没让他觉得不可力敌,丁勉推掌还击。

    双方连对三掌互试深浅,待得第四掌时,张无惮路数一变,不再走以硬碰硬的路数,转而以灵巧轻盈对敌。丁勉几次试图逼他掌力相抗都无法,只好也随着他变了路数。双方招式千变万化,幻人耳目。

    在场的大多是使剑的行家,于徒手功夫上皆平平,但各人眼界有别,岳不群看他们转眼间斗了五十招,便捻须颔首不语。

    宁中则武功、眼力皆不逊于其夫,也对不错眼紧盯着场上的令狐冲道:“冲儿,不必这般担心。”

    “好的师娘。”令狐冲嘴巴上应着,仍然眼也不眨,看得只觉眼花缭乱,一阵阵反胃想吐。

    宁中则一脸怜爱,抬手将他的眼盖上了,叹道:“你这《紫霞神功》修习已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还欠些火候。他二人既斗掌上变化,又在暗拼掌力,以你的内功修为,想要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实在强求了。”

    话是这么说,宁中则心中暗叹侥幸,丁勉武功与他夫妻在伯仲之间,想必陆柏也不差到哪去,再加上封不平三人,实在不是对手。幸而张无惮拿言语挤兑住得嵩山派不能妄动,眼见第一场已然十拿九稳了,只消令狐冲再胜一场,今日之风波便能平稳度过。

    若说岳不群、宁中则都看出端倪,只碍于嵩山面子不好明说,丁勉就更清楚自己绝非张无惮对手,人家迟迟不拿下他,盖因想逼出他掌上更多变化,拿他练手罢了。

    丁勉也心知自己绝不能跟个小辈对阵还在百招内便败下来,否则招牌是彻底砸了。他苦苦又支撑了三十招,好不容易瞅准了时机一掌拍去,却见对方闪身躲过了,一爪抓在他肩膀上。

    丁勉只觉肩头剧痛袭来,五根指头几乎镶进了他的骨缝中,禁不住大叫一声,疼得浑身打颤。

    陆柏早就看得提心吊胆,心知师兄眼看便要落败,第一时间抢上前来,抢过丁勉跳出圈子,见丁勉肩头五个流血的洞,这一爪要是戳到头上后果不堪设想,心下骇然。

    他知张无惮手下留情,否则丁勉小命当真要交代在这里,面皮抽动半晌,还是道:“谢过张公子不杀之恩,嵩山派今日认栽,改日我们嵩山十三太保定当上天鹰教请教!”

    张无惮笑道:“好,我便在天鹰教候阁下大驾。”

    他心情着实不错,丁勉的武功算得上是《笑傲》的一流水准了,掌功更是不凡,原著中便是一掌震断刘正风心脉,今日却让他只凭掌功轻松取胜。最后改使爪,也只是因试探出丁勉的深浅不需再战了。

    第53章恶人伏诛

    首战告捷,华山派一方人人欢欣喜悦,令狐冲更是眉飞色舞,左手拉着六师弟陆大有,右手拽着四师弟施戴子,笑道:“这便是你大师兄的好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看他兴致这么高,别说张无惮轻松取胜了,便是张无惮惜败,陆大有都有顺着哄大师哥开心之意,当下应声道:“是啊,这位张小弟年轻有为,实在是大大的厉害!”

    令狐冲看了他一眼,道:“他比你还大两个月呢,怎么能叫‘小弟’?少来平白占人家便宜。”

    陆大有嘿嘿一笑。

    宁中则低声同丈夫道:“丁师弟这般轻易便落败了,天鹰教得这么一位飞龙乘云般的继承人,着实不可小觑。”

    岳不群看了一眼稍远处的令狐冲,笑道:“你啊,看得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其实咱们冲儿也不差在哪里。”

    宁中则也笑了:“冲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脱些,还当磨他一磨,日后我们也好放心。”

    “怎么磨磨他,再扔思过崖上关个百八十年?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师娘的,冲儿才刚出关呢。”岳不群摇头道,“所谓严父慈母,师妹你怎能抢我的活计?”

    他真正为人如何不好说,但对外表现得一直都是君子般正派的人物,不苟言笑,颇为迂腐,难得开这等玩笑。宁中则还当赢了一场他便高兴得失了分寸,点指他几下,以示促狭嘲笑之意。

    岳不群也不恼,覆手而立,含笑不语。

    嵩山派公然带着剑宗人马逼上正气堂,又口口声声言称刺杀左冷禅的人出自华山,这梁子已经实打实揭不过去了。左冷禅什么脾性,岳不群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嵩山派靠不住,他自然该考虑为华山派另外找一位盟友,荣辱与共,利益共存。

    ——张无惮在比武中大放异彩,岳不群对自己新找到的这位盟友,非常满意。

    那头丁勉面如死灰,陆柏神色也不好看,想师兄三两下伤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下,若非亲眼所见绝计不敢相信。

    他见华山派欢欣鼓舞,再看己方嵩山派弟子尽皆骇异尤甚,心知已然堕了气势,便是再战也难赢,向封不平抱拳道:“我嵩山派技不如人,倒连累了封师兄了。”

    封不平心下万般失望不能表露出来,连连摇手道:“陆师弟何必言此,左盟主派人助我夺掌门之位,剑宗上下铭感五内,不敢忘怀。”

    张无惮见他二人啰嗦个没完,笑道:“这一局合该你们判负,可认吗?”说完见陆柏看过来,便道,“若是陆先生还想再来打过,那便请了。”

    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可见跟丁勉对战并无多大消耗。陆柏自认同丁勉武功也就在伯仲之间,便是上场也断无胜算,何苦自取其辱。他不去看张无惮,忍惭带领嵩山弟子后退两步。

    嵩山派缩了,张无惮本想着走出演武场,却见自剑宗弟子中走出来一名四十许的中年男子,眉目清秀,俊雅潇洒,称得上是个美中年。

    张无惮早就留意到剑宗队列中有这么一位手摇折扇却不持剑的人在了,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意在如何?”

    “自古正邪不两立,区区在下当不得张公子一声‘前辈’。”对方先是拱手抱拳还了一礼,方道,“在下出身华山正宗,敝姓鲜于,单名一个通字。”

    傻x,你自己冒出来,倒省了我专门跑去中条山把你揪出来的功夫了。张无惮正想回天鹰教一探,也正当给胡青牛送上一份大礼,让他夫妻彻底归心。

    岳不群见张无惮不语,便接话道:“这一场是张小友同嵩山派对战,你此刻出头,可是封先生输了还要耍赖不认?”他见此人步履虚浮,武功平平,绝不可能比丁勉武功还高,颇为摸不透他想干甚么。

    殊不知封不平也深感茫然,鲜于通乃他门下二弟子,武功虽一般,但一向工于心计,绰号‘伸机子’。封不平门下大弟子早殇,素日里便对他多有倚重,还将爱女嫁之,此时见他骤然出头,虽摸不准他的脉,也未出言呵斥。

    鲜于通四下里团团作揖,礼数十分周到,对着封不平更是一揖到底,悲愤道:“师父有所不知,昔日我爱徒薛公远因同张公子一并向蝶谷医仙胡青牛求医,本来并无妨碍,谁想到被张公子击毙。岳先生口口声声说张公子并非邪派,却不知哪个正派名门会这般霸道,平白杀人?”

    那时薛公远伤于金花婆婆手下,同行的还有十四人。张无惮单就杀了薛公远一人,想是其余人等离开后,有人故意传了消息出来。

    张无惮笑道:“怎生是平白杀人,你这徒弟忘恩负义,人品低下令人不齿。我掐指一算,还算出他日后竟然还会将救命恩人扒皮抽筋,食其血肉,此等小人,看他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岂可不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鲜于通心下暗喜他态度如此狂傲,面上怒道:“胡说八道!莫说我这徒儿最是尊师重道不过的,便是他日后真的会做出这等勾当,你却不该为了他还没做的事情去杀他啊!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这番话说得倒是十分在理,岳不群轻轻摇头,心道这张堂主终究出身魔门,说话做事难免带着几分邪性——只是你做就做了,可不该照实说出来,凭你的口才,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张无惮却道:“我明知他不是好料,不趁早杀了他,难道还等到他真的做了恶、害了好人才杀他不成?我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岂不是对不起日后要被他害的人?是我的良心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他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论,可纵然鲜于通口齿伶俐,也顿了一顿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重新抓论点:“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张公子空口白牙便说我弟子忘恩负义,便是包中丞在世,断案还得讲究个证据呢!”

    怎么谁说到断案都喜欢拿包拯说事,这又不是公堂,我跟你讲个屁证据啊,老子杀就杀了,不服你来杀我啊?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张无惮笑道:“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八个字,不是入鲜于先生门下,最先学到的吗?”

    他这话一出,封不平、成不忧等都不能只旁听了,华山剑宗各个群情激愤,成不忧站出来举剑道:“大胆小贼,敢辱及我华山门庭,今日我定当将你斩于剑下!”

    张无惮便听身后也有拔剑之声,一扭头见令狐冲走过来同他并肩而立,手中青冥宝剑泛出幽幽冷光,冷然道:“人家只说鲜于通门下如何,你们剑宗自愿拎着屎盆子往脑袋上扣便算了,可别拉华山下水。”

    令狐冲颇为奇怪张无惮这几句话说得简直自掘坟墓,不似他以往做派,但知他定有深意。既然张无惮有意同鲜于通继续理论下去,那他便出面接下,不能让成不忧坏了惮弟谋划。

    成不忧愤而出剑,令狐冲举剑迎击。张无惮屈指一弹,使出自风清扬处得来的弹指神通,将两剑荡开了。

    成不忧只觉剑上巨力传来,宝剑差一点脱手,后退两步定睛再看,却见剑刃被弹碰之处竟然已经豁了一个小口。他再看令狐冲也是拿不稳手中剑的模样,还当张无惮指力强劲到此等骇人听闻的地步,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令狐冲也摇晃了几步才站住身形,低头一看青冥宝剑,他的剑倒是全无损害,仍是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叹气道:“惮弟,下次可不能如此了,你这一指的力道连花岗岩都能劈开,这宝剑我刚得不久,可经不起这般糟践,你喊一声‘收手’,难道我还不听吗?”

    张无惮肃容作揖道:“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还当谢过令狐兄仗义援手。”

    让成不忧差点剑柄脱手的力道是他弹得,可一指将千锤百炼的精钢宝剑戳豁,这能耐他当真没有。是令狐冲剑出如龙,飞快拿青冥宝剑在成不忧剑身上戳的。

    青冥宝剑何等锋利,一戳自然会有豁口,盖因他出剑太快,成不忧其时只顾着后退,并未看到,其余人等站得远了,更是看不真切。令狐冲再装作担心青冥剑也让张无惮戳坏的模样,这般唱作俱佳,看成不忧就再无怀疑,只默默收剑退回队伍。

    这一手神乎其神,显然也慑住了其余人等,便连华山弟子都忘了喝彩。四下寂静中,张无惮又看向鲜于通,笑道:“鲜于先生说起门下弟子去胡青牛处求医还能说得振振有词,可是忘了自己对救命恩人胡青牛做过什么了不成?”

    鲜于通神色微变,旋即平静如常,困惑皱眉道:“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大名我只是听过,却从未有幸同胡神医相见,救命恩人云云,就更无从说起了。”

    张无惮笑道:“你不认胡青牛便罢了,只是你扇子里的金蚕蛊毒,却不知你肯不肯认?”

    鲜于通心下大惊,他手中这柄从不离身的折扇中暗藏机关,扇柄内藏有金蚕粪土磨成的粉末,乃是苗疆不传之秘。昔年他同苗疆女子相恋,始乱终弃后便被下了此毒,鲜于通逃离她家中时偷走了这对金蚕,幸得胡青牛熬了三天三夜救助方才捡回一命。两人义结金兰,才有后来鲜于通同胡青羊的一段孽缘。

    若说胡青羊之事还能是胡青牛告知的,这扇中藏毒之事,他做得十分隐秘,本绝不该有第二个人知晓,莫不是眼前这人当真能掐会算,已将他诸般手段看得通透?

    鲜于通在丁勉败阵后还敢出言,便是依仗着金蚕蛊毒,若是此番能胜了张无惮,那江湖上自会传他美名,有丁勉在前,输了也无妨。

    此时被张无惮一言喝破,鲜于通不禁慌乱,眨眼间却已见他逼至近前,下意识将持扇的右手拢在身后。张无惮并不同他硬抢,只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鲜于通身不由主向后摔去,口吐鲜血落回剑宗阵营中。封不平面沉如水,双手将他接住,见他伤势虽重却并不致命便未再理会,一把将折扇抢过来扣在手中。

    张无惮道:“封先生自创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乃当世俊豪,只可惜弟子运不旺,得意大弟子早殇;子女运不旺,独子也早殇——诸多祸端加身,您就没有想过也许其中另有缘由?”

    封不平蜡黄色面皮抽动半晌,紧扣住鲜于通两手,听他喊道:“师父,弟子自小便在您身侧长大,便拿您当亲生父亲一般看待,您不信我,倒反去信那小鬼?徒儿这柄扇子还是加冠礼时您送的,他说是金蚕蛊毒,您便信了不成?”

    封不平将他扔给成不忧,摊开折扇,见扇面上写着郭璞的六句《太华赞》。扇子是他赠给鲜于通的不假,可扇柄上却不该有一个机括。

    “……”封不平默然半晌,轻轻扭动机括,向着鲜于通面门催动内力,不多时便听他惨烈大叫起来。

    他神色恍惚,一瞬间整个人都似散了架一般便要跌倒,还是身后丛不弃托了他一把,劝道:“师兄,咱们回山再处置这叛徒!只可怜……”想到师侄和小侄子,一句话说不下去了,咬咬牙把泪憋了回去。

    成不忧点了鲜于通哑穴,也红着眼道:“大师兄,您还当保重。”

    封不平木然四顾,见岳不群、宁中则都礼貌地垂下了眼,嵩山派丁勉、陆柏也不同他对望,苦笑道:“这第二场,根本也便不用比了。”

    想他嘲笑岳不群荼毒弟子,占据华山二十载就教出来了这么二十几个徒弟,还都个个武功平平,可谁料到他的弟子,不仅武功平平,人品更是不堪入目,戕害同门,迫害手足,全无人性,可笑他还招其为婿,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瞎眼之人。

    封不平转身欲走,听张无惮道:“封先生,此人也害死了胡神医之妹,晚辈同胡神医有旧,可否同您一并处置此人?”

    封不平神色奇异地回头打量了他两眼,低低“嗯”了一声。想到若非张无惮今日揭发此事,他怕还会再被蒙在鼓里,甚至百年之后还想将剑宗交到他手里。

    张无惮扭头对着岳不群和宁中则行了一礼,又对面露担心的令狐冲笑了一笑,快步走至成不忧身侧,还对着他点头示意。

    成不忧则让他看得颇为心虚,想到他那惊天一指便心慌不已,武功高到这等程度让他连敌对之心都没有了,何况张无惮揭发鲜于通也算有恩于剑宗。他盘算良久,衡量得失后,觉得自己还当表现善意,于是也对着张无惮点点头,还拿捏着点头的幅度,让自己显得不过于热络也不过分冷淡。

    只是他便秘脸思量太久,张无惮早就移开了眼自顾自走路了。成不忧媚眼抛给瞎子看,也只有暗自叹息了。

    剑宗人士转眼间撤走了,陆柏看封不平整个人方寸大乱、野心全无的模样,知道留也留不下他们,暗叹今日实在是流年不利,看了上首微笑而立的岳不群一眼,也只得告辞,搀扶着丁勉离开了。

    他们在场时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滚了,令狐冲急忙道:“师父,若是剑宗人士暗藏歹心,暗害于惮弟,那可如何是好?”

    他跟张无惮在人前一直有意保持距离,“张小弟”来“令狐兄”去的,可先前令狐冲接成不忧一阵时已经说漏了嘴,再加此时心乱如麻,也顾不得许多了,惯常用的称呼便脱口而出。

    岳不群道:“冲儿你放心便是,封师弟绝不会伤张堂主分毫。”封不平演技还没这般出色,他是真的心灰意冷,死绝了入主华山之心,岳不群便改口称他一声“师弟”。何况便是封不平跟成不忧、丛不弃三人联手,也未必能留得下张无惮。

    “可是嵩山派前脚也走了,要是他们不忿丁……师叔负伤,找惮弟理论该怎么办?”令狐冲问道。

    他都有立刻拔剑去追的意思了,此时形势一片大好,张无惮跟着去说不定能说动封不平重归华山。封不平对他改观了,但看气宗的人还是很不顺眼的,岳不群无论如何不会让令狐冲去追剑宗搅局。

    但张无惮终究是他的盟友,还是有大用的盟友,刚替他解决了大麻烦,若是转眼便不理不睬,当真让人心寒。岳不群稍一沉吟便道:“这样,冲儿你下山去告知天鹰教下属他们堂主的行踪,德诺和大有你们送嵩山派下山。”

    依他看嵩山派也不像是再想生事的模样,还是让劳德诺和陆大有阻他们一阻,让剑宗等人走得更远些。岳不群早怀疑劳德诺乃左冷禅派来的卧底,只一直拿捏不准,此时让他去送客,自己暗中尾随,若劳德诺同丁勉、陆柏等交谈时露出了马脚,坐实了他的疑虑,那便再好不过了。

    令狐冲想想此等双管齐下之举倒也不失为稳妥方法,再看岳不群心意已决,只好应了。来到华山地界他才是地主,抄最近的小道下山,赶在剑宗离开前便知会了天鹰教当地分舵。

    于是张无惮随着封不平等人刚下了华山,便看到侯军闲率领天鹰教五名好手候在路旁。他顿了一顿,大致猜到该是华山一方不放心他,才通知了这帮手下的。

    张无惮比岳不群更能确定封不平对他已经没了敌意,至于嵩山派那群人根本不足为惧。他挥了挥手:“我跟着封先生,再安全不过了,你们都退下吧。”

    侯军闲恭声应了,二话不说率众离去。

    封不平一路上都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才叹道:“张公子信得过我,我却信不过自己了。横竖剑宗数得上号的人都在此地,也不用再回中条山了,便就近找间客栈,将此事了结了吧。”

    张无惮正色道:“封先生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谁没个瞎眼的时候呢。”好歹封不平是已经擦亮了眼睛,像宁中则、令狐冲等都还当岳不群是个好鸟。不过现阶段的岳不群只是伪善,跟鲜于通的坏还不是一个概念。

    封不平苦笑一声。他们说话间早有伶俐的弟子去包了间客栈,一行人入了客栈小院,成不忧当下将鲜于通扔在地上。

    鲜于通先前被点了哑穴不能言语,可一张白净的脸已憋得紫红,浑身筋脉爆起,刚落到地上,便满地打滚不住,涕泪横流。

    张无惮屈指一弹,隔空解了他哑穴,见自己伸指头时成不忧忍不住偷偷看过来,便对他笑了一笑,惊得成不忧急忙又将眼转开了。

    鲜于通普能说话,便哀嚎不止,声音凄厉直如鬼魅一般,叫道:“杀了我!快杀了我!求求你们,来个人捅死我吧!”他两手掐向自己的喉咙,怎奈身中此毒后便浑身无力,连自戕都不能成,其形极为可怖。

    封不平喝问道:“你大师兄和小师弟,是不是当真被你所害?”

    鲜于通初来还想抵赖,在地上滚了几圈,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尖声道:“是,是是,是我害了他们!杀了我吧,救救我吧!”

    “那你是怎么……”封不平一语未尽,看他这副鬼模样都不忍再问。

    封不平自然不是心疼鲜于通,他幼子是染病而死还好说,大徒弟却是同鲜于通一道下山历练时被害的。鲜于通武功平平,纵是偷袭都难得手,怕还是使毒。若其真是被金蚕蛊毒暗害,那鲜于通此时所遭受的痛苦,便曾在他大弟子身上一一生受过。

    张无惮在一旁瞅了一阵,看他满脸痛苦挣扎之色,叹气道:“身中金蚕蛊毒者,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神志清醒得受七天七夜的折磨,浑身皮肉尽数腐烂而死。封先生若是不忍,晚辈愿意代劳,将此恶除去。”

    封不平知他体谅自己难以下手杀掉昔日爱徒兼女婿的难处,感激地看他一眼,背过身去,顿了一顿却又道:“不劳张公子了,此乃我剑宗教出来的不肖之徒,还当由我派人出手料理。”

    成不忧忍不住道:“师兄,咱们此时杀了他就是救了他,凭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就解脱?您不忍看,便跟着丛师弟先回中条山罢。我和张堂主在这里盯着他,什么时候他咽了气,我什么时候拎着他的尸骨,回去给师侄和小侄子上香!不让这龟孙生受七日七夜痛苦,我怎能心安!”

    封不平点头应了,率领一众弟子离去,留下张无惮和成不忧两人,成不忧见这小子一个劲儿冲着自己笑,脸上先有三分惧色。

    张无惮笑道:“成先生这般怕我,却还自请留下来,却不知是想跟我打听什么?”

    这小子机敏得真是吓人,成不忧稍一犹豫,还是问道:“敢问张堂主,在华山主峰上,那复姓‘令狐’的小子,使得是哪门哪派的剑法?”

    “非是我不想告诉成先生,只是疏不间亲,您看我是跟您熟还是跟令狐兄熟啊?”张无惮眨了眨眼睛,“不过您放心就是,令狐兄学的,也是正儿八经自华山长辈那传承下来的。”

    封不平和丛不弃都让鲜于通给带跑了,幸好剑宗还有个明白人,成不忧心中有疑虑自然是好事儿,岳不群巴不得绑着风清扬上车四下展览华山派有这么个老不死在呢。

    成不忧想令狐冲使得绝不是华山剑法,他乃使剑正宗,要连本门剑术都认不出来,那一辈子的苦功都白下了。可看张无惮言之凿凿,令狐冲的剑法又着实神乎其神,若细数历代华山前辈中有谁能传授这等高深剑法,那真是非……

    成不忧一个激灵打出来,脱口道:“莫非风师叔他、他老人家还活着?”双眼瞪得老大紧盯着张无惮。

    张无惮却不肯再说了,拎了个板凳来坐下,专心欣赏鲜于通惨状。

    第54章转道峨眉

    鲜于通实打实被金蚕蛊毒折磨了七天七夜,到最后已然无力气翻滚,嗓子也早已喊出血来了,五日之后便已再无人形。到第八日上,张无惮睡了一觉起来,却见地上一摊腐臭之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叹道:“此人不知道拿金蚕蛊毒暗害了多少人,死在这上面,也是天网恢恢。”

    成不忧无精打采地探头看了一眼,倒无多少喜悦之情,见这一摊烂糟糟的玩意只觉恶心,道:“如此我也好回中条山向师兄复命了。”

    张无惮早在刚安顿下来时便放信鸽上华山,令狐冲得知他并未走远,七日来下山探了他许多次。算算时间,再过不久他便要下山来了。

    是以张无惮并不着急走,一把火烧了地上尸骸,等在小院中。成不忧则已经收拾妥当行李了,临走前忍不住又问道:“张公子,风师叔他还活着?”

    “令狐兄在的时候您不问他,他不在了又来磨我。”张无惮道,“您要真想知道,不若回中条山请了封先生、丛先生来,一并上华山去问便是了。”

    成不忧叹了口气。他不问令狐冲,便是拉不下脸面来,想他们才刚灰溜溜下了华山,此时再上山,显得火药味太重了。他琢磨着此事还当同封不平等商议后再定夺,若是风师叔当真还活在世上,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张无惮想了一想,道:“金蚕蛊毒乃天下数得上号的歹毒之物,需得取金蚕粪便制成。这鲜于通扇柄中却有大量毒粉,怕他养有一对活蚕。若是成先生在他居所搜罗到了,可否请您命人送至天鹰教总坛?医仙胡青牛便在那处,若他能研制出破解之法,也造福于世人。”

    胡青牛早就懂得破解之法,否则鲜于通也没福气活到今日。张无惮久未回天鹰教了,还当先送两只稀罕的胖虫子哄哄妹妹,权当赔罪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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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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