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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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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正文 第18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第18节

    只是既然他应下了杨不悔生辰宴之事,杨逍又惯是个气量狭小的,便不能食言而肥。张无惮却想赶在下月二十日前务必去大都一趟,若再转道少林,便绕了远路,时间上难免太过紧张。

    他算来算去都不够,叹了口气,翻手将上菜的小二给揪住了,温言道:“星星,帮我个忙好吗?”

    若去天鹰教分舵,照顾得肯定更周到,可以定逸师太的个性,入了分舵定当按捺不住斩妖除魔之念,是以张无惮在镇上寻了处口碑最好的酒楼,请恒山派诸位移步入内的。

    那小二一看他神色笃定,绝非随口一说诈自己的,倒也没耍赖,摔了腰上的围裙,怒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这不是张无惮第一次识破他的伪装了,司空摘星以轻功和易容术吃遍天下,还从来没在一人手下败过这么多次。

    这次若告诉你了,下次还怎么认出来?张无惮笑着招呼:“坐。”亲自起身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司空摘星本也非真的动怒,有了台阶下也未再拿架,挨着张无惮坐下了。张无惮对停筷的令狐冲和定逸介绍道:“这位朋友乃是闻名江湖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也是我至交好友,他生性诙谐,素来爱同我开些玩笑。”

    定逸心头暗惊,这小二也来端了几次菜了,她竟然丝毫未觉出异样来,若是此人包藏祸心,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司空摘星干得虽是偷窃的勾当,却将偷窃这行当发挥到了极致,又向来不偷贵重之物,是个亦正亦邪的江湖散人,定逸便客气见过。

    令狐冲笑道:“原来是司空兄,久仰大名。”

    司空摘星早留意到这小子盯着自己眼露审视之意了,拱手回礼,而后问道:“蛋蛋,你先前说帮什么忙?”

    他叫“蛋蛋”,只是在回敬张无惮再三叫他“星星”,并无他意,司空摘星说完,却感觉到令狐冲飞快又横过来一眼。他有些奇怪地回看过去,却见令狐冲早就若无其事低头喝酒了。

    蛋蛋随着你叫,不叫无蛋什么都好说。张无惮并未在意,指着被他栓在隔壁桌的这五个人,将今日之事讲了,又道:“那日有一贼人上少林偷书,窃走了达摩祖师手书的《楞严经》,意图其上的《九阳神功》,却不知那经书早便被我做了手脚,想是贼人修习时练得岔了真气,就此身死了。”

    他这番话并非单说给司空摘星和定逸听得,张无惮揣度着隔壁桌“牛肉汤”神色,说到最后,改口道:“或是只是走火入魔,失了神智。”想欧阳峰练郭靖黄蓉乱改的《九阴真经》也只是疯了,吴明天纵之才,这么轻易便死了倒也说不过去。

    ——不过张无惮更狠一些,那经书除了顺序颠倒外,他还将一部分其余经书的心法馋了进去,有九阳亦有九阴,阴阳颠倒,练死个把人也不成问题。

    武当、天鹰携手将遗失近百年的《楞严经》并《九阳神功》归还少林,此等武林人士交口称赞的义举早就传遍天下。定逸师太听到此,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双手合十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施主执着于贪念中,终究自食苦果。”

    她是大有感触,更坚向佛之心,司空摘星就权当评书听了,撇嘴道:“你想让我把这一串人送到少林?”他是偷东西的,又不是保镖的,这也太掉档次了。

    张无惮对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先应下,对定逸道:“晚辈被俗事所困,难以脱身,原想烦劳师太替我走这一遭,幸而今日遇上故友,便无需劳动师太了。”

    定逸早便想补偿自己今日之失了,何况她心中自有正气,看司空摘星年纪轻轻,于此等大事上还真未必靠得住,稍一思量还是道:“若少侠信得过贫尼,贫尼愿携弟子一同前往护送。”横竖她此番带着弟子下山云游,去哪里乱逛不是逛,都能兴致大发追着韦一笑跑到这来了,去一趟嵩山也没什么。

    要定逸这帮人护送,张无惮是根本信不过的,司空摘星自己领着他们五个人,张无惮也不放心,他们两伙人凑在一起,方才万事皆顺。张无惮见自己稍一引导,定逸果然应下了,面露惊喜之色,旋即又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少侠一心向善,肯为了少林惨死僧侣这般谋划,贫尼难道还能置身事外不成?”定逸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尽量和颜悦色道,“何况自左师兄遇刺以来,贫尼未曾有缘同他相见,此番前去嵩山,正当一见。”

    张无惮再三道谢,他同定逸说定此事,便被司空摘星给揪走了。令狐冲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待他二人走了,忍不住又添一杯酒,掂掂酒壶见已空了,见定逸拉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生怕这位师叔再念叨什么“酒多人病,书多人贤”之语,郁闷地打消了叫小二来添杯的念头,待要闷头吃菜,却觉满席精致素斋无一可入口,只好停筷长叹。

    那头司空摘星挺纳闷张无惮让他拽着怎么还一个劲儿往后看,两人下到一楼,便见张无惮先吩咐掌柜道:“烦请温壶清酒送上去,给那位佩剑的小哥儿。若是有师太问起,便说是开席前我便订下的,不喝就只好倒掉。”

    司空摘星取笑道:“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老娘们脾气?怎么这种好事儿想不到我,替你受过,去嵩山听那帮秃驴聒噪倒都是我的差事了?”

    张无惮却只是笑笑,拉他到无人之处,方道:“司空兄乃我至交,恒山师太却是初次打交道,这亲疏有别,自当问过她,才能来问你的意思啊!”

    司空摘星神色稍为缓和,听得颇为受用,哼道:“那我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张无惮附耳跟他说了一阵,司空摘星双眼越来越亮,听到后来禁不住连连点头,面露震惊之色。

    张无惮说完,笑道:“你敢吗?”

    司空摘星拍胸脯道:“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个在前头顶雷的都不怕,我难道还能缩了不成?”他这下可不觉得这差事烦人了,大笑了一阵,方才道,“你就瞧好吧!”

    两人再上楼来,司空摘星就坐不住了,看定逸等尼姑用过餐还得默诵经文,真是恨不能把她们打包扛肩上直接运到少林,想这一路上得多费多少功夫啊。

    好不容易待她们休整完毕,张无惮叮嘱司空道:“司空兄,这群人都非等闲之辈,需得烦劳你每日检查他们经脉穴道。”又传授几样独特的点穴手法,低声道,“务必套出话来,看吴明到底如何了。”

    司空摘星神秘兮兮一笑,他已经谋划好了待跟这几人熟悉了,某日伪装成其中一人模样,先假意失手放了他们,趁机套话。不过还当真不能真让他们趁机逃跑,他琢磨着先将陆小凤等狐朋鸟友弄过来打下手。

    司空摘星信心满满要走,却又被张无惮拦下了:“等等,先同我们去大都一趟。”

    想同范遥牵上头,并未是件易事,他所伪装的苦头陀见天窝在王府中不出还便罢了,汝阳王府耳目众多,若是他们接头时被人看见,那便白瞎范遥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这二十载。张无惮本拟到了大都再见机行事,想不到在这里逮到了司空摘星这只猴精,他脑中灵光一闪,便想出了破解之法。

    司空颇为不耐烦,怎么跟你见一面转眼就被安排这么多差事啊,老子出场费很贵的好嘛!但听到他说要去大都,立刻忆起旧事了,低声道:“嗯?”

    说来他上次去汝阳王府偷黑玉断续膏,引来了成昆,害得他们两个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里。只是成昆如今早如丧家之犬了,也无所谓再去讨回场子之说了。

    张无惮高深莫测脸笑了一笑,见他已被勾起了兴趣,扭头招呼道:“冲哥,咱们走吧?”

    令狐冲精神抖擞道:“好,去大都!”他整个人都被那壶酒给点燃了,只觉胸中豪气万丈,兴致勃勃道,“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张无惮笑道:“是挺见不得人的,还得委屈你一下。”他徒手功夫堪称一流,剑道上就实在平平,想想身边也就令狐冲能堪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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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遥本是明教光明右使,他因怀疑前任教主阳顶天失踪乃是成昆勾结官府所为,宁愿自毁容貌,改容易面潜入汝阳王府中,当了一个哑巴苦头陀,算来已有二十载。

    今日他正陪着新晋册封的绍敏郡主敏敏·特穆尔练剑,听到有人匆匆赶来。小郡主资质尚佳,虽一直不肯下苦功练武,对武道还算热衷,她练武时不喜人打扰。

    范遥听出这脚步声乃是出身西域少林的阿二,待得赵敏这一路剑法使完,他低低“啊”了一声,指指门口。

    赵敏也知阿二前来定是有要事,虽大觉扫兴,倒也没恼,将宝剑扔下,问道:“怎么?”

    阿二一直等在门口,此时方才出声道:“启禀郡主,奴才奉王爷之命,请苦大师过去。”

    赵敏心中生疑,见苦头陀丑陋的面容上只有木然,便道:“爹爹已将苦大师指派给我当手下,等闲不会劳动他,到底什么事情?”

    汝阳王不愿让赵敏知道,但阿二也不敢隐瞒,心中叫苦不住,只得道:“宣慰使司乞颜大人带了两名好手,来同王爷座下豪客切磋武艺。”

    这位宣慰使司气量狭小,早年他未发迹时,汝阳王轻慢了他,便一直记仇到现在,惯来爱借着“让门下好汉切磋”的名号,上门来挑衅。赵敏眉头微皱,道:“上次爹爹派了阿三上,将那什么武僧四肢尽数折断了,我还当他该消停一阵。”

    这乞颜大人上次见识过阿三手段了,他还敢来,带的定是能打败阿三的好手。赵敏看一眼苦头陀,还是道:“既然爹爹有请,苦大师且去吧。”待苦头陀点头,她又低声笑道,“别跟他们客气,弄死一个是一个,吓得他再也不敢来了最好!”烦不烦呐,三天两头堵上门来,偏生这乞颜大人的姐姐在宫中当娘娘,肚子里揣着小皇子,怠慢不得。

    范遥从头到尾神色平和呆木,只是一味点头,随着阿二走了出去,走到汝阳王书房附近,便听到“砰砰”的巨响传来,显是两位功力高深者在以肉拳相搏。他也并未觉得如何,待转过屏风,却有一阵厉风扑面而来,范遥伸手将朝着自己撞来之物给抵住了。

    被扔过来的这物是个活人,范遥双手成掌托在他背上,连转三圈方才消了附带的千钧重力,待终于将此人稳住,定睛一看,却是阿三。

    他瘫软如泥,许多关节处的皮肉都被戳破了,露出森森的骨茬来,整个人血淋淋的。与阿三同出自金刚门的阿二见师弟让人给废了,大叫一声,跳入场中,双拳劈头盖脸向着场上另一人砸去。

    汝阳王却知他师兄弟二人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想阿三这般轻易落败,怕阿二上也讨不了好。他也有几分爱才之心,总不能一日之内好手连折两名,喝道:“吃了败仗便摆车轮战,本王便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还不快退下!”

    范遥此时已经检查过了,这阿三浑身骨骼尽碎,除非使黑玉断续膏将断骨接好,卧床半载精心调养,否则已与废人无益。他不动声色到汝阳王身侧站定。

    阿二心有不甘,却不敢违背王爷严令,而看面前这小子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只得退出场中,先带人将阿三抬下场去。

    宣慰使司拍掌大笑道:“好!叫这小王八上次连废我三名好手!一报还一报,阿九,你做的好!退下吧!”又道,“这阿九,排行老九,自然也只能算是我手底下第九厉害的,雕虫小技也拿来献丑,哈哈哈,让汝阳王见笑了。”

    阿九百招之内废了阿三,谁是献丑的那个,谁是见笑的那个,不言自明。汝阳王听得心头火起,也不应他,冷冷道:“阿大,你去领教这位高招。”

    便见一人抱剑上前,肃容道:“请!”这阿大如今虽只是汝阳王呼来喝去的奴仆,本名为方东白,浊号“八臂神剑”曾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之变,奇幻无方。

    宣慰使司摇手道:“我家阿九使得是徒手功夫,你怎么耍赖派了个使剑的?算了,我看你面子——阿九,还不快滚回来,阿八,到你上了!”

    场上静立的那驼背矮子拱手为礼,驼着背缓步走出场地。范遥见他连斗两名高手,仍大气不喘的模样,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江湖上多了这么个人。他疑心此人另有易容,可仔细打量,却并未觉出破绽来。

    另有一人持剑入场,范遥一眼看出他内力平平,排行却更在那阿九之前,也不知什么来头。范遥心知若阿大再输一场,便得自己上了,不敢托大,凝神细观。

    双方见过礼,东方白看此人年纪最多不过四十岁,还当是自己小辈,不肯先攻,只摆了一个起手式,请对方先来。

    那阿八——便是令狐冲伪装了,见这人一举一动自有章法,单这一个起手式便已有宗师之态,又不为取胜抢先出招,可见虽成朝廷走狗,仍风骨残存,心中便有三分敬意。

    他手中所持乃是惮弟所赠青冥宝剑,“吹毛断发,血不沾锋”不是一句空话。令狐冲见方东白手中的也是柄宝剑,可定比不上青冥宝剑。他自习独孤九剑以来,头一遭碰到使剑的名家,不肯倚仗宝剑之利,便将佩剑解下来掷给张无惮——自然是那阿九了——随手自地上捡起一截枯枝。

    令狐冲以舌头抵着口中梅子,哑声道:“我与人比武,向来点到为止。剑术一道,本就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何必以利剑相搏。今日咱们只比剑,不伤人,不知你可敢应战?”

    他所说的本就是剑道返朴归真的至理,东方白焉有不知之理,但此等境界他只听过,平生第一次见有人当真敢以枯枝应敌。他心下火热,将宝剑解下来爱惜地交给站在场边的范遥,也取了枯枝,郑重至极道:“请赐教。”

    第61章一曲双簧

    两人同时出剑,令狐冲认出方东白所使的乃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这套剑招于思过崖洞壁中也有记载,只是以如今他的剑术修为,已不必再倚靠日月教十大长老所相处的破解之法,手中枯枝一弯,扫向方东白面门。

    方东白剑招急变,手腕一抖,转而以恒山派紫盖剑法相迎,他既号称“八臂神剑”,出剑极快不说,于各派剑招信手拈来,真如八名不同门派的剑术高手围攻一般,百余招眨眼间铺洒而下。

    令狐冲初来还能认出他所使的大多是五岳剑法,可随着方东白剑招舒展,各种他见所未见的奇妙繁复剑招都递了过来,心下暗暗称奇。

    那头宣慰使司叫道:“阿八,你什么玩意,让人压着头打,脚都不动一下,是嫌餐饭我没管饱不成?”

    他倒是将个粗鄙草包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张无惮目不转睛紧盯着场上,低声道:“大人莫急,阿八脚下不动,也是因他无需动作。这方东白固然如有八臂,可一味追求剑招华丽,本就落了下乘,如何能同阿八一较长短?”

    他说得轻描淡写,那头范遥将他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下更是震惊。世人皆谓丐帮长老方东白十年前便已亡故,连他也是入府五年后,才从阿大的身形动作中推断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想不到竟然有人这般博闻强识,百招便识破了阿大真身。

    汝阳王咳嗽一声,依他看方东白剑术千幻,一柄长剑将令狐冲圈起来,而看令狐冲每次出剑都只是一递,简直就是胡乱比划,连剑招都连不成个,谁有谁劣一目了然啊。

    但他一见苦头陀神色,便知是自己露怯了。范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场上,点了一下脑袋。

    汝阳王见他主动请战,心下甚喜,忙道:“此等争强斗勇的小事,本王本不愿劳烦苦大师,但这两人来头古怪,若是汝阳王府此番输了,难免惹人闲话。”

    宣慰使司是个草包,几番在汝阳王府被打脸也无妨,可他汝阳王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将,若是他手下连吃败仗,实在面上不好看,日后被政敌在朝堂上提起,以此攻讦,更是麻烦一桩。

    范遥看令狐冲出剑如神,更胜了方东白一个大境界,他也是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一时技痒,又想借着过招探明这两人真实身份,这才请缨出战。

    说话间,令狐冲手中枯枝点上方东白肩头,被方东白自身雄浑内力震得粉碎。方东白心知若他所持乃利剑,自己右肩便已被削掉,一运内力,将自己手中枯枝也给震碎了,后退几步抱拳道:“我输了!”

    令狐冲却知自己剑术更胜,可双方内力相去甚远,忙也还礼道:“前辈剑气双绝,我侥幸胜之,实在惭愧。”

    输了就是输了,方东白此阵仗输得心服口服,又行了一礼,退至场边,从范遥手中取回自己长剑。

    宣慰使司喜得连拍巴掌,对着汝阳王喊道:“不知道王爷手底下还有能拿得出手的吗?依我看,您这次要不就派个真有点能耐的来,别再叫这些不入流的小东西来露丑了!”

    汝阳王大怒,正待说什么,却见那阿九皱眉道:“大人,您莫忘了如何应诺主子的,咱们兄弟来为您讨回颜面,可不是专程来下王爷面子的。”

    汝阳王被就在怀疑凭宣慰使司,哪里有能耐招募来这么两个好手,听他此言,方知原来是宣慰使司在别处找来的外援。

    对于阿九口中“主子”指的是谁,汝阳王自有猜测,平复心情后哈哈笑道:“本就是朝中同僚切磋武艺,本王又非此等输不起之人!乞颜大人同本王皆对皇上忠心耿耿,哈哈,无妨,无妨!”

    汝阳王见那宣慰使司吃了阿九一喝后,果然气焰大减,更笃定自己猜测,连带着对阿九阿八都客气了许多,吩咐范遥道:“烦请苦大师接下这第三场,还当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和气。”

    范遥自两名武士腰间抽出两柄寻常铁剑,入得场内来,掷给令狐冲一把。

    令狐冲接剑道:“前辈是想同我以此剑较量?”见范遥点头,正待应下,却听场外伪装成阿九的张无惮道:“这一场连着一场,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师兄,咱们出来已有一个时辰了,若是此时有歹人潜入,伤了主子,那可如何是好?”

    装成宣慰使司的司空摘星心知他这是担心令狐冲内力远不及范遥,装模作样跳脚道:“可这才赢了两场,我好不容易向皇……借了你们来,怎能就这么草草收场?”

    汝阳王心头一动,他虽是元朝难得有真本事的将领,也颇得皇上器重,可庚申帝1喜怒无常、任人唯亲,朝中大臣稍有不顺,便要吃排头挂落。若这两位当真是贴身保护皇上的大内高手,不仅怠慢不得,更不能多耽搁他们时间,还当尽早送他们回皇宫,以皇上安危为要。

    汝阳王连忙道:“乞颜大人这两位客座武力超群,本王座下皆是无能之辈,如何敢同两位过招?”

    宣慰使司不依不饶道:“那不行,怎么着也得赢四场,上一回我来,可是被一口气打废了三个手下,怎么着也得多赚一个!今日怎能这么轻易便放过你?”

    阿九颇为不耐烦道:“既是如此,便我们师兄弟一齐对阵王爷府上好手,一局便定输赢,还能省些口舌功夫。不知除了这位苦大师外,王爷还要派哪位上场?我看先前同我拼拳那人便不错,哼,叫阿二是吗?”

    汝阳王见他口气颇大,竟是一语便替自己决断了,心下大为不悦,但对他身份更无怀疑,暗叹自己堂堂将军又如何,不还得受此等皇上近臣呼喝,还是忍气道:“好,全听您的。”当即命人将扶阿三下场的阿二又叫了过来。

    阿二不多时便出来了,走在他身前的竟是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张无惮心头一跳,暗叹一声流年不利,此番动静太大,竟然将这小魔头给引了出来。

    汝阳王将那少女拉到身侧,笑道:“敏敏,你怎么出来了?”他是深知赵敏对宣慰使司绝无好感的。

    司空摘星虽不如张无惮那般了解赵敏,见这少女一入场便在不动声色揣度他们,显有几分心机,便也一眨不眨紧盯着她,露出一副呆相来,呵呵笑道:“原来是绍敏郡主,却是许久未见了。”

    他们来之前,在宣慰使司府上对他进行了一番拷问,查清楚了他的种种情况后方才动手,于他同汝阳王府各位主子的关系更是了如指掌。

    原来这宣慰使司好色成疾,他虽不敢明着觊觎汝阳王独女,可每当见了赵敏,眼睛便不老实,司空摘星将这色迷迷的模样装得十成十的像。

    赵敏是听了阿二描述后起了疑心,亲自到场,却打量不出什么来,见这人还是老样子惹人生厌,只好不去理他,对汝阳王撒娇道:“此地有这等热闹,爹爹怎生不支会我一声?”

    汝阳王命人去请苦头陀时便早已告知她了,心知不过是女儿托词,顺势叹道:“这打打杀杀,岂是你一个女孩儿该看的?别恼爹爹啦,你来得正好,正该到你苦师父上场了。”

    此时比赛四人都已站在场上,阿二深恨张无惮出重拳废了阿三,当下抢先攻出,本拟仍是徒手对徒手,两名剑客另外比划,却不料斜刺来一剑。若是普通刀剑,阿二一拳便能砸断,可此时伸出手去却见对方剑招一变刺向他肋间,趁着招式还没用老,急忙一收,就地狼狈一滚才躲开了。

    这四人上场虽不在他们原本的计划内,令狐冲却深知张无惮此行意在范遥,那自然得提供给他们二人单独过招的机会,笑道:“我师弟打赢了你师弟,且看看咱们当人家师兄的能耐又如何。”

    张无惮假意骂道:“知道这头陀硬点子扎手,就让给我,有你这样的师兄吗?”倒也不惧,同范遥斗在一块。

    范遥是使剑的行家,知他掌力惊人,便不碰硬,寻思以巧取胜。双方互递百招,却不料张无惮弃掌不用,屈指弹在他剑身上。

    范遥便觉虎口剧痛,长剑差一点便脱手而出,若非他内力雄厚,连剑身都要被弹断。他心中惊骇难以言明,这一招他本熟悉至极,乃是至交好友杨逍所使弹指神通,甚至威力更胜杨逍一筹,只此乃杨逍不传绝技,便连门下大弟子都未曾有缘修习,怎生这么一个鞑子皇帝的走狗竟能使出?

    这一瞬间他心神动摇,张无惮使出《九阴真经》中所学移魂大法,两人四目相对,暗暗传音道“咏思茶馆,只盼与范右使一聚”,又道“先演完这场双簧,别让他们生疑”。

    范遥一个激灵,跟他对了一个眼神,“啊”得一声大叫,急看向场外。赵敏见他面露震惊之色,一张丑陋无比的脸上极为狰狞,登时明了他有极要紧的话想同自己说,只苦于是个哑巴,无法言明。

    她急忙跳起身来,喊道:“住手!不准再打了,都停下,这局我们判负!”

    张无惮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掌打在范遥肩头,范遥忍痛抬剑刺向他,却被张无惮险险避过了,只在腰腹间划出一道血槽。

    范遥心下一松,既然是双簧,自然得演得逼真,骗得过自己方能骗得过别人。他那一剑全力刺出,幸而张无惮轻功高妙躲过了。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逝,他喷着血摔落场外,让几名武士给合力扶住了。

    范遥顾不上肩头剧痛,“啊啊”连叫不停,沾着肩头血在地上写了一个“明”字。汝阳王见事有不对,惊怒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矮子阿九大笑起来,将脸上伪装一撕,身形暴涨,竟是个俊俏少年,朗声道:“凭这么几个草包也配拿下我?”

    那头令狐冲不再跟阿二纠缠,一剑将他头颅削下,快步上前,护在张无惮身后,将几名畏缩不前的武士斩个稀烂。

    赵敏看范遥比划出来的那个字,再看看张无惮,神色几变,方道:“这位少侠想来便是红巾教张教主了。”她思来想去,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强,又以徒手功夫见长,更胆大包天三个人便敢来汝阳王府闹事的,便也只有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张无惮了。

    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爽快,张无惮干脆道:“是又如何?郡主娘娘是打算除魔卫道吗?”

    赵敏暗叹玄冥二老让汝阳王派遣跟随兄长外出未归,如今府上第一高手苦头陀又被重伤,凭这么些武士是绝对留不下这三人的。便是弓弩手已四下就位,可书房前这片空地不大,若当真万箭齐发,固然能留下这三人,他们父女也性命堪忧。

    幸而对方也心存忌惮,不敢轻动。赵敏稳稳心神,笑道:“张教主不远千里来此,若是我们便喊打喊杀的,岂是待客之道?”

    要杀汝阳王,先前便动手了,可见这三人来,并非是为了民族大义。赵敏脑中念头急转,想到他们对阵四人,方东白全身而退,苦头陀虽伤重但绝不致死,此时回想,张无惮在场上突下重手,怕是见苦头陀神色不对,不知他是哑巴,怕他叫破他们身份。

    连对苦头陀都未下杀手,唯独阿二被杀,阿三被废……想到此处,赵敏便觉眼前迷雾尽去,笑道:“我府上有名下人,投奔我爹爹前,做尽恶事,竟惹到了张教主头上,原是该死——”对身侧护主的武士道,“将阿三带过来,送予张教主。”

    她不过片刻,便能从他们的态度上联想到废掉俞岱岩周身骨格的阿三,断定他们今日是为了私仇而来。这固然是张无惮有心引导的结果,他却仍是暗暗心惊。

    这女人没变恋爱脑之前,真是不可小觑。若非双方立场有悖,张无惮铁了心日后定当手刃汝阳王和他儿子王保保,实在受不了有这么个弟媳立于身侧随时可能对他不利,他还真想张无忌,将这强敌拐走。

    转眼便有武士将阿三带了上来,畏惧他三人神威,不敢靠近,只将其如破布般扔了过来。“宣慰使司”司空摘星解下外袍,抖成个大包裹模样,将他兜头套了进去,抗在肩上。

    赵敏见他负责装人,另外两个看都不看只顾警戒四周,这等有条不紊,显然是早就计划过的,更笃定他们此行是为了抓阿三为俞岱岩报仇。

    张无惮扫视一圈,见屋顶上都已站满了弓箭手,且都已拉满了弓,只待汝阳王一声令下便能放箭了。此情此景他早便料到,丝毫不惧,笑道:“可惜小王爷不在府中,只好委屈郡主娘娘随我们走这一遭了。”

    汝阳王想说什么,赵敏抢先道:“爹爹放心,张教主乃是心存仁义之辈,岂会食言自肥,对我这么个弱女子痛下杀手?”她难免心头发颤,可也知此时别无他法,总不能让汝阳王被当人质掳走,还当她来顶上。

    这些江湖人士,做事不是一味只看利益轻重,他们更重名声,一旦许下承诺,便绝不会轻言更改。单看令狐冲不曾伤方东白,赵敏便觉把握颇大。

    张无惮道:“自然不会,郡主娘娘请吧。”道一声得罪,上前来携着她向外走去。

    汝阳王仅一子一女,女儿自小聪明伶俐,乃他掌中宝心头好,见赵敏被人挟制,如何肯硬下心肠偷袭,叹道:“把弓箭都收了吧,备三匹快马来,送少侠们离开……待过得三柱香……不,待过得一个时辰,派人去郊外搜寻,务必将敏敏找回来。”一个时辰,足够他们走出一段路,将赵敏扔下了,他只盼此番寻回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儿。

    汝阳王生怕他们跑得慢了,特意备了好马。张无惮本拟同赵敏共骑,一搭眼看到令狐冲在检查马缰别被人动手脚,便将赵敏推给司空摘星:“交换一下。”

    司空摘星只觉莫名其妙,此等非常时刻也没拆他的台,默默将赵敏抓过来,将背上布袋扔给张无惮。

    三人快马加鞭驶出城去,张无惮回头看了一眼,听赵敏状似平静道:“张教主不必担心,我爹爹甚是溺爱于我,绝不会派人尾随。何况离了王府四面高墙的地势,等闲一二十人,也留不下你们。”

    张无惮笑道:“郡主娘娘以为江湖人士最重信义,可我并非江湖人,怎会被江湖道义束手束脚?”令狐冲不会杀你,司空摘星也不会杀你,我可不一定,我不是江湖侠客,我是个政治动物。

    汝阳王府于江湖上眼线众多,事关他的情报也不少,赵敏将眼前真人同情报描述相对照,见他不似作伪,心下一沉,鼻翼微微沁出汗来,强笑道:“张公子甘愿做这背信弃义之事,我也无法,你杀便是了。”说罢闭目待死。

    张无惮不过吓她一吓,见她在生死关头还能恰到好处表演一番,暗叹一声。说来反口杀人之事他还真不屑做,也根本不值得为赵敏毁掉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

    他勒住马,示意司空摘星将赵敏放下,道:“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你们王府之人来迎你回去。郡主娘娘,多有得罪,咱们就此别过。”

    赵敏双眼紧盯着他,行了个五福礼,笑道:“只盼小女有幸还能同张教主相见。”

    姑娘,你摆明了日后是个祸害,今天不杀你已经让我大感遗憾了,别再拿话激我了好吧?张无惮笑了一笑,并不在意,打马先行,待跑出几里地后道:“司空兄,咱们便在此别过了。”

    司空摘星的心神早就被“大计划”给勾去了,挥挥手道:“嗯,走了啊,三个月后光明顶上见,你可别害我白忙活一场。”说着调转马头,头也不回便走了,他得同恒山定逸师太汇合,张无惮和令狐冲则会改容易面,再返回大都,在茶馆跟范遥接头。

    令狐冲此时方道:“这位绍敏郡主,机智胆识更胜于男儿,投身成女儿家,真是可惜。”

    “她要是男儿,便是第二个王保保,汝阳王这对儿女,皆非凡品。”张无惮也赞了一句。

    赵敏的兄长王保保,于原著中着墨不多,但造成的麻烦顶得上几个赵敏,他乃军事奇才,领兵在外多年,捷报频传,据传夜袭周子旺的计策便是他献给汝阳王的。

    张无惮一想到自己学了半截就扔下的攻城掠地之谋便觉头疼,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早年还能兼顾,自得到《九阴真经》起便专攻于武学之道,便无暇他顾了。

    令狐冲见他神色郁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见他肩头背负的那个大包裹,便道:“我先将这贼人送至附近天鹰教分舵,便不跟你一起再回大都了。”

    他们费这么大周章,潜入汝阳王府寻的那个又丑又哑的头陀究竟什么来头,张无惮没说,令狐冲自然也不会多嘴打听,只想来干系重大,他不便在旁掺和。

    “那好,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张无惮将阿三扔给他,笑道,“今年太师父过寿,寿礼便是现成的了。”把阿三这凶徒抓回去,任凭俞岱岩处置,这桩恩怨纠葛才算是彻底了结了,他也能放下心事了。

    但想来阿三也不过是个工具,真正下令的还是汝阳王,这才是大仇人呢。今日他并非没有杀了汝阳王再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时机远不成熟,留着这个天下反元义士共同的敌人,对张无惮更加有利。

    他跟令狐冲别过,将马儿放开乱跑,从包袱中将司空摘星留下的面具套上,换了身行头,折返回大都。

    此时出去寻赵敏的人还未归还,城门未封,却有大批元兵把守,内中便混有天鹰教军中细作。两人接头后,由他引张无惮藏身的粮草车入城,送至库中,又低声道:“宣慰使司已被发现身死府中,他宫中姐姐听闻消息后险些滑胎,狗皇帝大怒,命六扇门2彻查此事,您千万需得小心。”

    他说完若无其事走开了,过了半柱香时间,张无惮从粮草中钻出来。他并未进入同范遥约定好的咏思茶馆,而是在附近寻了处酒家开了间上房,就近留心着茶馆动向。

    范遥有贰心也好,抑或演技不过关让旁人看出异样跟踪也好,只会有人来查咏思茶馆,张无惮另寻个地方落脚,进可攻退可守,先便占据了有利之地。他并不着急,此时乃是风口浪尖,范遥又是真的受了伤,拖延个几天再露面也很正常。

    第62章密谈右使

    张无惮做好了十天半个月内范遥不会露头的思想准备,却不料当天夜半时分,半睡半醒间听到声响,起身一看,正看到临街有人从窗户处翻入了茶馆内。

    张无惮静静等待一阵,不见有人跟踪范遥而来,方才也入了茶馆。茶馆早已打烊,范遥隐在角落处,正在低头咳嗽,见他入内,哑声问道:“你如何得知我藏身汝阳王府?”他的声音粗轧古怪,显是许久未曾开腔说话了。

    张无惮拱手道:“晚辈无状,冒然出手,想不到竟将右使伤得这般重。”

    范遥嘿然道:“单你一掌,本不致如此伤重,乃是我在摔落时以内力自震。若非我伤重得无法下床,今夜也无法这般轻易脱身。”

    这人对自己倒是真的狠,张无惮道:“实乃情势急迫,晚辈不得已出此下招,只希望没坏了右使大事。”

    他其实并不知道范遥卧底汝阳王府究竟是想干什么,这二十年来,他既不暗传消息回明教,又不借机刺杀朝廷重臣,很卖力完成苦头陀的角色扮演。总不成是二十年前,范遥隔腹断子,便知道汝阳王妃肚子中这娃日后会将六大门派高手掳来万安寺,他的张无忌教主需要他当卧底支援吧?

    “凭我的武功,本不至于这般轻易落败,但不论是汝阳王还是绍敏郡主,都当我乍见你所使乃弹指神通,猜到你身份,急于向他们示警,心神惶乱下方才被你所伤。”范遥道。

    这位小张教主心机深不可测,明明是在汝阳王眼皮子底下同他接头,却反让范遥识破弹指神通,示警立功,任凭赵敏再如何心思机敏,也绝看不透个中机要。

    范遥肯冒这么大风险出来同张无惮相见,便因觉此人深不可测,如何知道他化名苦头陀是其一,如何学到杨逍不传之秘弹指神通是其二,三嘛,便是他实在好奇张无惮急火火找他所为何事。

    张无惮未再说场面话,将自己如何发现成昆阴谋之事一一说了,末了,叹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这么个人觊觎在侧,便是一时半会显不出来,他若真做些什么,可真是麻烦一桩。”

    范遥自然知道成昆同汝阳王府早有勾结,知他所言不虚,冷冷问道:“怎么,张教主是打算先动手为强,抢在成昆前头?”

    不等张无惮答,他便嗤笑道:“你当我不知这等浅显道理,只是我教高层谁都不肯服谁,除非阳教主在世,方能重聚这盘散沙。凭你,抑或是凭鹰王,哈哈,怕还不够格!”

    他言辞间对阳顶天极为推崇,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张无惮的蔑视。

    张无惮神色不变,仍是笑吟吟的:“好歹偌大一个明教,除了说风凉话的闲人外,总得有人尝试着做些什么。”

    ——还给你脸了不成,我是不够格,你勉强够格,可你做了吗?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道:“范右使在明教的地位仅次于左使杨逍,在阳教主失踪、正该有德才兼备之人站出来维持场面之时,您也一声不吭便不见踪影了。我承认您是有大恒心大毅力之人,您为了能混入汝阳王府,自残毁颜、忍辱负重不假——可不论是如今的明教,还是二十年前的明教,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主持大局的光明右使,而不是一个潜伏汝阳王府的卧底!”

    是,当卧底是你愿意为之奋斗毕生的事业,可咱非得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走人吗?你猜成昆有阴谋才卧底汝阳王府不假,可为什么不先化解了他这一轮阴谋,等腾出手再彻查他?

    范遥先是大怒,待要同他理论,听到后来却怔然不语,由着张无惮继续说道:“明教如今是如一盘散沙不假,可二十年前,您在最该凝聚人心的时节拍屁股走了,任凭四大法王出走光明顶、五行旗同杨逍反目成仇,到了二十年后,再来嫌弃人心散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范遥同杨逍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对教主之位没有任何的企图心,此乃教众人尽皆知的。一个自己不想当教主,又身份尊高之人一旦站队,能一举打破当年几大势力僵持的微妙平衡,又能使诸人信服。是以在择定明教教主人选一事上,杨逍只是个搅屎棍,范遥却能一言定乾坤。

    范遥面露难堪之色,半晌后方道:“在我心中,除了阳教主外,再无人堪当大任。性情偏激如鹰王者,孤僻寡行如蝠王者,狂妄自负如我义兄者,根本不配统领群雄!我本属意金毛狮王,怎奈他一家十三口被成昆所害,狂性大发,失了神智,这些人通通不堪大用,我怎可轻易表态!若真未能择贤士出任教主,我范遥便是明教的罪人!”

    大哥你这真是太耿直了,咱俩见面才多久啊,你骂了你自己的结义兄弟杨逍便罢了,还对着我说我外公、义父坏话。张无惮叹道:“晚辈年幼刚回中土时,遇上风暴,流落在外,孤身同二十名鞑子相遇。我人单力薄,如何能同他们这么多人抗衡?想来那首领若说打,我便此命休矣,首领若说逃,我也不敢追。于是我便当先一箭射死了首领,您猜如何?”

    范遥目视前方,冷着脸不发一语,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猜。

    张无惮也不在意:“那些元兵因此便慌了,逃了十人,另有十人冲上来同我拼命,让晚辈都给杀了,其后我又追上逃跑的那十名元兵,也都杀了。”二十人他敌不过,但分成两拨,一拨十人便成了。

    范遥此时方抬头看他,眸光闪烁。张无惮抚掌笑道:“晚辈逃过一劫,也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再烂的决策,也总好过没有决策。”

    范遥一下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咬牙道:“此话有理。”如今回首再看,他必须得承认,一个再烂的首领,也总好过没有首领。

    若是他当年出头站队,推举明教教主,哪怕是威望最低的杨逍当教主,至多也不过走掉半数高层,总好过如今高层彻底分崩离析之势。可他一声不吭便走了,至今教中之人怕还当他早就遭遇了不测。

    范遥面露狰狞之色,心潮涌动之下,牵动暗伤,憋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哑声道:“张教主大费周折同我相见,怕不是单为了来告知范某,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蛋吧?”

    傻瓜就傻瓜,非得加个“蛋”字。张无惮忙道:“自然不是,还望能得右使手书一封,请您详写这二十年来所查江湖各派与朝廷勾结之事,晚辈另有大用。”

    他还真不是来给范遥进行思想道德教育的,要不是范遥先一副“天下阳教主第一,老子就是第二”的德行拉仇恨,张无惮才懒得浪费口水。他外公是性情偏激,他义父是狂性大发,可哪个不是甩了范遥几条街的好汉?

    范遥主要跟的是成昆这条线,但他身处高位,诸多消息不用特意打听便能轻易知晓。他冷笑道:“我潜伏此地二十载,凭什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要这般轻易告知你?”

    张无惮深感纳闷,问道:“二十载来,您既不刺杀鞑子高层,又不肯对外传递消息,那潜伏此地是为了什么?”为了当卧底而当卧底?还是单纯看自己的脸不顺眼,想找个为教献身的理由给毁掉?

    要今日范遥跟他说,他混在汝阳王府中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随汝阳王面圣,一剑直斩黄龙,那在此之前,如何尽心竭力掩藏自己都是理所应当的。可看范遥明显没有这么高的追求,这位苦大师让张无惮直接给问愣了。

    他半晌后才喃喃道:“我、我自有谋划……”他是为了查清成昆的阴谋,可看张无惮机缘巧合之下,不用卧底二十年,便已经抓住了成昆的小辫子,范遥后半截话便不好说出口了,只好问道,“你有纸笔吗?”

    张无惮将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推给他,笑道:“有劳范右使了。”

    范遥给他写了一串人名出来,道:“我是个武功高强的哑巴,在府上连个朋友都无,汝阳王和赵敏对我都颇为信任。但我为以示清白,对此等事皆掩耳不闻,这些都是比较浅层面的人,你若真想拿到机要名单,还当从玄冥二老下手。”

    “玄冥二老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前脚不见踪影,后脚汝阳王便会起疑。总不成我好不容易扣下他们,刚打听出朝廷后续阴谋,汝阳王却因玄冥二老失踪而警觉,改变了原本的谋划,那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张无惮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没有那等失踪个十天半月,也没人会在意的?”

    范遥虚眼瞅他半晌,还是道:“那便得首推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金九龄了。他打着查案的名头,四下乱窜,其实身负朝廷密令,诛杀不听话的武林人士。他‘天下第一名捕’的称号固然不虚,可这人真正的本事却并非在查案上。”

    稍一犹豫,范遥还是道:“此人武功高深还另说,心机也不可小觑,若我所料不差,你此番于大都大出风头,怕他便要盯上你了。”

    张无惮谢过他好意提点,又问道:“方东白在丐帮中地位何等尊崇,何以甘愿拜入汝阳王府,当个小小家奴?”

    “早听闻张教主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是这阿大,早年受过汝阳王大恩,对他忠心耿耿,犹在阿二阿三之上,我看你还是不要想了。”范遥说罢,见张无惮紧盯着自己,叹道,“范某今日让人骂了一通,还得给你尽心尽力解疑答惑。”

    不过张无惮今日说得句句在理,范遥心服口不服罢了,道:“他无儿无女,也无甚妻室,从不同人谈论私事,你若当真要查,汝阳王府是无从入手,还得看能否自丐帮那处撕开口子。”

    方东白本非贪慕名利之人,张无惮也早猜怕是十年前丐帮出了动乱,将他逼至走投无路境地时遭汝阳王所救,以方东白的个性,定然竭力以报。

    丐帮曾为天下第一大帮,声势最旺时连少林都不敢直撄其锋,如今虽只沦为一流最末的帮派,也底蕴犹存。张无惮早便惦记上了,好不容易有了方东白这么一个现成的理由,他便有法子将现任帮主史火龙乃成昆、陈友谅派人假扮之事掀出来。

    范遥不能久待,见张无惮再无什么要问的,便径自离开了。

    张无惮将那一页名单贴身收好,仍在大都城中滞留一阵,估摸着时间见汝阳王府并无异动,心知范遥顺利返回并未被觉察,方才放心离去。

    他本拟直奔天鹰教分舵同令狐冲汇合,走至半道,却听到令狐冲低声唤道:“惮弟,我在这里!”

    张无惮循声看去,只见一棵参天树木耸立,令狐冲自树冠探出头来,招手道:“上来说话。”

    张无惮将马拴在树上,跃上树枝,见他还是白日间打扮,背后仍背着个大麻袋,奇道:“冲哥,你怎么在这里?”

    令狐冲笑道:“我白日去了那间分舵,见到当地舵主,他见面就叫我‘令狐大侠’,我便知道不对了。待到午间,便未食他们为我准备的酒水,趁人不备溜了出来。”

    他同张无惮交好不假,可又不是全天下的天鹰教教内人士都知道少教主有个至交好友长成这模样。令狐冲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标志性物件,他同那名舵主又从未见过,对方却一张嘴便叫破他身份,显然有鬼。

    张无惮大赞道:“好!”当下将朝廷派遣六扇门来追查他们之事说了,笑道,“六扇门余者不值一提,唯独总捕头金九龄,手上功夫不弱,还算有些门道,要是此番能碰上,倒正好一掂他斤两。”

    一方舵主有异实乃大事儿,令狐冲见他还有心情同自己说笑,摇头道:“我还担心你知道后该发怒了,想不到你看得比我还开。”

    “这有什么,哪门哪派还没几个败类啊。”张无惮说得轻描淡写,像他就在几大门派都塞了人,总不能只兴他塞人,不准人家反塞。

    不过此地舵主叛变一事也是始料未及,若非令狐冲机智,此时说不定已经被擒了。张无惮先拉了拉他的手,方道:“你前脚一走,怕他们该知道事情败露了——他们知道你是朝着大都方向溜的吗?”

    令狐冲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在此地藏身数个时辰了,倒是见了几波来搜查的,他们都无功而返了。”

    张无惮满意道:“好,那我便装作毫不知情,再入分舵一探。”此地分舵舵主也是跟随殷天正多年的老人了,他不信整个分舵都能被策反,若还有忠于天鹰教的,自然得解救出来。

    令狐冲一听,眉头便皱了一下,却知他心意已决,只好道:“要是遇险,便放火花求救,我在附近随时等着支援。”

    张无惮一口应下,算了算时间却觉不对:“咱们自汝阳王府脱身,扔下赵敏后,你便直奔分舵而来,怎么那分舵舵主便已经知道你要去了?”

    就算那分舵舵主本就有问题,他们来大都却是隐秘行事的,除非自他们出汝阳王府时,便已有人快一步赶出城外,抢先支会了此地舵主。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将那绍敏郡主放下时特意绕了圈子,怕便是这时节有人赶在咱们头里了。”说到此,明了张无惮之意,又道,“这人不是庸手,若真是六扇门之人,起码在汝阳王府有眼线,前脚汝阳王府出事,紧接着他便得到了消息。”

    这本是棘手之事,令狐冲越说,却见张无惮双眸越是明亮,心中喜爱不胜,转忧为喜道:“你这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张无惮笑道:“我越想越觉得此人便是金九龄,岂不是天助我也?”

    金九龄身为六扇门捕头,自然用处多多,便没有今日同范遥的一番长谈,他也想跟金九龄见上一面了。

    当下同令狐冲跳下树来,两人同乘一匹快马来至分舵附近,令狐冲寻个暗处藏身,张无惮打马前行,见分舵灯光暗淡,只有门前两盏灯笼还点着,运足内力道:“冲哥,朱舵主,两位可在?”

    灯火零星亮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个虬髯大汉一边套外袍一边冲了出来,见到是他,惊喜不胜,纳头便拜,口称:“朱子茂见过堂主!堂主到此地界,属下竟未曾远迎,多有怠慢,还望堂主恕罪!”

    张无惮皱眉看他,奇怪道:“怎么朱舵主不知我要来此?早间时没有一名身负麻袋的男子先抵达此地吗?”

    朱子茂怔了一下,禁不住往身侧副手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方摇头道:“这个……今日不曾有旁人来过,不知堂主说的是谁?”

    张无惮大急,便要翻身上马沿途去找,朱子茂忙道:“此地几十名兄弟都在,堂主,我们随您一块去找便是了。”

    张无惮稍一犹豫,还是道:“那好吧。”

    朱子茂又道:“属下这便让兄弟们都起来,还请您入内稍等,安排事宜,顺便将那男子的画像画出来。”

    张无惮应了,跳下马同他向内堂走,入了大厅,朱子茂奉他坐了上座,又命人端茶倒水。

    张无惮接过茶水来却并不喝,叹道:“朱舵主也忒客气了,这正经教众还没打点整齐出来见我呢,这府上丫鬟便都备好了。”

    朱子茂对他笑了一笑:“自然是早待张堂主前来了。”说着缓缓后退,自屏风后又绕出一人来。

    张无惮见此人容貌英俊,衣饰极为华贵讲究,不似江湖人士,倒似个富贵风流哥儿,算是笃定他身份了,道:“可是金总捕?”说着想要起身,眨了眨眼睛,却不再动弹了,只管稳稳高坐。

    朱子茂恭维道:“金大人料事如神,知道这小子自视甚高,只消露了马脚,惊走了令狐冲,两人碰上头,他明知此地有诈,也定会来此一探。果真小人便瓮中捉鳖,轻易将他引入埋伏了。”

    金九龄微微一笑,绕着张无惮转了一圈,道:“我不仅知道他会孤身来这分舵,更知道他会大摇大摆跟着你进来。我如他这般年纪时也是如此,总觉得全天下佩称得上聪明人的也便只有自己,其他的都是笨猪。”说着屈指在张无惮脑壳上轻敲了一记,叹道,“小笨猪,下次可别这般托大了,你莫非以为天底下下毒的手段便只有下在酒水吃食中一种不成?你是没喝茶不假,可不代表没中毒。”

    张无惮不再硬撑,面皮拉了下来,沉声道:“是了,我便觉得入门时那两盆玉海棠摆得奇怪,同这大厅布置格格不入。”

    “你倒是聪明。”金九龄格外甜蜜笑道,“还有呢,再猜?”他最喜欢跟钱交朋友,其次便数得上跟聪明人打交道了,算计一个如张无惮这般的聪明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得意战绩了。

    张无惮浑身发僵,唯独双眼能动,垂眸看了一下还捧在手中的茶盏,苦笑道:“我便说怎么这毒越排越多,原来毒源便被我攥在手里呢。”

    他说罢,不去理金九龄,紧盯着朱子茂,质问道:“朱舵主,我外祖、舅舅待你皆不薄,不知你今日缘何同鞑子联手,加害于我?”

    朱子茂哈哈大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哪来这么多缘由好追问的?张堂主,我虽非你直系手下,却也深知你这一张嘴能生死人、肉白骨,我不同你理论,我朱子茂便是个欺师灭祖的小人,你也别白费口水了!”

    金九龄却留心到张无惮说话间不着痕迹垂了两次眼,他的目光顺势落到张无惮胸前,冷笑一声,伸手去撕他衣襟。

    见他衣裳内侧贴身藏着一张叠放整齐的纸页,透过纸张能看到一行行的名单,金九龄直觉此乃重要之物,说不得能牵出一项大阴谋来,急忙去取,手伸到一半便顿住了。

    “……”他低下头去,却见一个巴掌稳稳印在自己小腹处。

    这一掌力道并不大,但顺着相交处却有一股柔力源源不断传来,这绝非中毒之象,金九龄不可置信道:“你——怎么——”

    张无惮鄙夷道:“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就这点本事?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啊?”说罢扔了茶盏,伸手掏掏耳朵,“拜托,我都猜到是你策反了朱舵主了,以你的能耐,冲哥都入了分舵了,难道还能容他跑了不成?”令狐冲又不是韦一笑,轻功平平,就算溜出来了,也难免不被人追上。

    金九龄只觉小腹此时才剧痛起来,浑身脱力摔在地上,犹自不信道:“不可能,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所下之毒能使人动弹不得?”

    张无惮笑道:“那当然是我真的中毒了——你都说我是狂妄自大之人了,明知道这分舵有鬼还要来,那我明知道那花有毒,为什么不吸一口呢?金总捕这么一番谋划,我一点都不领情,岂不是太对你不住了?”

    他事先早就服用了胡青牛之妻王难姑所配置的解毒灵药,自见了朱子茂起便以内力稳稳护住几大经脉,出现中毒症状后又以《九阳神功》中独门解毒心法催发药效,双管齐下,四肢难动只是一时的,不多时便解了。

    金九龄怒道:“若非你假作中毒,诱我近身,我岂会这般轻易被你暗算?”他一动内力,丹田便疼痛难忍,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张无惮奇道:“什么歪理斜论,还只许你使诈不成?我装装中毒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你拿下,凭什么不装啊?”一脚将他踢开,转而看向朱子茂。

    朱子茂自知武功绝对难抵张无惮,见金九龄也不过被一招收拾了,不敢妄动,道:“不可能,你一直抱着茶盏,该一直被药效控制才是!”

    话音刚落,却见从金九龄登场的屏风后又转出一人来,却正是令狐冲,他笑道:“我先一步潜入府中,见内堂早就备好了茶盏,还有一名丫鬟一步不离在守着,趁她不备就换了。”

    那时因张无惮还未到分舵,下人的神经并未紧绷,听到隔间有响动便去看了,令狐冲趁机将茶盏换了。待得张无惮叫门,那丫鬟紧张兮兮地往茶盏中注水,还小心不碰到杯盖,他便了然了。

    说罢,他摇头晃脑道:“不是我说,朱先生白在天鹰教混了三十年,你看我惮弟演技何等出色,你的种种言行也太拙劣了。”

    令狐冲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他还是藏在大树上等张无惮出城,无所事事时回忆早间朱子茂言行时觉察到不对的,那一声“令狐大侠”叫得太刻意了。

    还是他跟张无惮碰头后,双方讨论觉得该是金九龄在其中掺和,令狐冲将此疑点一说,两人定下此计。张无惮去叫门吸引注意,令狐冲藏在暗处见机行事。

    第63章泰山告急

    朱子茂面色铁青,瞪视着他们两人,见张无惮倨傲地负手而立,令狐冲一脸的小人得志,几经挣扎,还是抬手朝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这年头怎么谁都喜欢自杀,张无惮无意阻止,只道:“谅你多年来为天鹰教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便允你自戕谢罪。”

    令狐冲叹了口气,呆了一呆,想起一事来,抬头道:“坏了,许多屋子都空了,也不知他将其余人等藏在哪里,此地有地牢什么的吗?早知道该拦下他的!”恼得抬手连连锤自己脑袋。

    张无惮早便想到这一着了,笑道:“急什么,又不是只有朱子茂一人知道。”说罢朝着金九龄努了努嘴。

    令狐冲道:“这人心机实在了得,揣度你性格,专门设了个为你量身定做的圈套。”当然,称赞金九龄不是重点,他对金九龄又没啥想法,转而道,“可惜,他这点本事,在你眼中根本就不够看,惮弟,你真厉害!”

    “哪里哪里,”张无惮投桃报李,拱手道,“还是冲哥机智过人,率先觉察到朱子茂的异常,否则我此时还真当如瓮中之鳖,让人给捉了去了。”

    两人互相吹捧一阵,俱都满面红光,只听得金九龄满嘴泛酸,更觉小腹剧痛难耐,呻吟道:“你想怎样?”

    张无惮笑道:“别以为就你知道此地分舵之人被关在哪里,便能以此在我面前拿乔,我入此地时见朱子茂还有位副手,将他捉来也很容易。”他特别温柔地摸了摸对方腰腹部,好奇道,“这么疼吗?”

    金九龄面上像个富家公子哥,却也是朝廷中有数的高手,忍耐力自然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面如金纸了,可见这滋味是当真不好受。张无惮惊喜道:“我原想这生死符固然能操控众人,只是发作起来太慢了些,想不到稍一更改手法,效果这般明显。”

    金九龄让他一碰,更是抖如筛糠,只觉疼得都快漏尿了,夹着腿咬牙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一掌只是疼罢了,又没封住他经脉,金九龄若真有死意,早便如朱子茂那般自裁了。张无惮故意跟令狐冲胡扯了一阵拖延时间,便是等着看他动向,见金九龄宁愿强忍这生不如死之苦也无动手之意,便知他还不愿去死。

    他笑道:“都是一死,杀和刮遭的罪可不一样,是杀还是剐,我还得先看你诚意。”

    金九龄福至心灵,脱口道:“朱子茂书房北侧的香炉转上一转,便有条密道,牢房钥匙在香灰底下埋着!”他也绝非蠢笨之人,看出张无惮并无杀他之心。

    张无惮示意令狐冲留在此地,自己依言去了书房,溜了一圈便领出来三十余名此分舵的教众,先大赞他们忠心于本教,又将其中职位最高的提为了新舵主。

    他好生安抚了一番教众,见随着朱子茂造反十余人,这分舵损失惨重,言称自会知会总坛,另外加派人手前来支援。新舵主千恩万谢恭送他们出门,张无惮再三请他留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上了马车。

    金九龄此时疼得连哼哼的劲儿都没有了,死鱼一般一动不动横在车厢内,唯十指还在细微抽搐。张无惮简单查一下他身体状况,手抵住他小腹,将自己那股柔劲儿给化掉了。

    令狐冲道:“我来赶马车。”说着便要撩帘子避出去。

    张无惮将他拉住了,笑道:“这战利品是咱们合力抓到的,冲哥,咱们一起审问他。”不用避啦,你又不是外人。

    金九龄此时方觉活了过来,哼哼道:“别审了,直接问,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有一句谎话,便叫我不能人道!”

    对这等骚包浪子,这句誓言发得可真毒,张无惮十分满意道:“我便是喜欢金总捕这等爽利人。”仍是点了他穴道。

    金九龄先前只是一动内力便剧痛难忍,却并未被封住穴道,本拟拖延时间瞅准时机脱身,却不料转眼便被点了穴,唯有苦笑了。

    张无惮递给他纸笔:“写份名单出来,天鹰教和华山各有哪些人在暗中同朝廷勾结。”昔日成昆在少林之上,联手吴明诬赖他时,用的便是天鹰教高层的制式衣裳,张无惮一直未将此人查出来。

    金九龄强撑着写了三个人名,皆是天鹰教舵主、副舵主之流,又道:“华山派我们并未安插人手,但却知二弟子劳德诺乃是嵩山派奸细。”

    他领命监视各派动向,只华山派寥寥二十人,于朝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便未专门插人,可谁能想到一眨眼华山剑宗气宗合并,势力翻了一番。金九龄悔之晚矣,此时再插手却已来不及了,只好在并派大典时暗中窥探,无意中瞅破劳德诺同前来祝贺的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九曲剑钟镇有私下联络。

    令狐冲面露震惊之色,再三追问道:“真的是劳德诺?这人……”劳德诺乃带艺投师,四十许方被岳不群收入门墙,他先前所学本就庞杂,若有意隐藏身负的嵩山派武功,倒也说得过去。

    张无惮道:“再写,其他各门各派有什么叛徒,你都写出来。”正好同范遥所写的名单对照,以此甄别。

    金九龄写了几个其余四岳的名字,苦笑道:“我虽六扇门总捕,可精力终归有限,便只负责天鹰教、五岳剑派之流,少林、武当等其余门派如何,我是真不知晓,另有旁人主管。”

    说罢他见张无惮双眸闪烁、面露凶光,心下发颤,急忙道:“倒是朝廷近日意图将五岳剑派各个击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岳泰山。”

    左冷禅也是有雄才大略之人,他有意将五岳剑派合并为一个五岳派,此心早被朝廷鹰犬探知。金九龄焉能让他遂意,立时便部署了人马,赶赴泰山而去。

    泰山派于《笑傲》原著中并不出彩,其掌门天门道人缺乏应变能力,武功也只是平平一流水准。张无惮见令狐冲神色奇异,似乎颇为奇怪怎么偏偏先挑上了泰山,做口型道:“封禅。”

    虽然泰山派于五岳中声名不显,但其余四岳的政治意义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泰山,庚申帝发难剑指泰山,倒也说得过去。

    金九龄见他沉吟不语,似乎在揣度这句话的可信度,生怕他再起逼供之意,忙又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两位即刻前往泰山,便能同皇上派去的兵马碰上。”

    他说完见张无惮手伸向怀中,还当他要发难,下意识想躲,却见张无惮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来:“我向来敬佩金总捕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你今日所售情报价值千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张无惮将银票给他塞入钱袋中,见金九龄神色复杂,笑道:“是啊,这银票开户之人乃天鹰教名下,金总捕若怕人起疑,大可将这票子毁掉。”

    金九龄还当真不舍得,他吃穿用度极为精致讲究,又生性风流,蓄养名妓,自然需要大量银两维持,若非他过于爱财,也不会甘入六扇门,听朝廷呼喝了。他被掳走写几个叛徒名字以自保还好说,凭他的能耐有法子不叫朝廷怪罪,可若当真收下这银票,便是以朝廷动向来牟利,将把柄送到了张无惮手上。

    张无惮见他默然不语,便知他已有三分意动,不再紧逼,勒停马车,请金九龄下车自便。

    待金九龄纵起轻功走远,令狐冲方笑道:“他还当拿捏准了你的脾性,依我看,你拿捏准了他的脾性才是真的。”

    他料得策反金九龄十拿九稳,张无惮却没这么乐观,摇头道:“此人心机深沉,他会如何应对还不好说。”此事他只有七分把握,却也不急。

    金九龄若动心,不出一个月便会主动示好,若是八十一日后金九龄还未联络,封在他体内的生死符便会发作,顷刻间送他归西。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阴险恶人,正该早早除去。

    只是金九龄所言泰山告急之事该是真的,两人不再耽搁,到了临近城镇,换掉马车,改为双骑,快马加鞭奔赴齐鲁两地。

    行了三日到了泰山脚下的小县城,张无惮扔了马鞭道:“先歇一歇吧。”他累得够呛,看令狐冲也是哈欠连天的模样,就这精神状态,两人上泰山只能给人送菜。

    他们随意找了处小茶馆而坐,点了几样酒菜,正以猜拳决定是否要睡一觉再上泰山,便听见有大批快马疾驰而来,停在街口,这一行少说也有百人,身着官服,浩浩荡荡挤上了对面的酒楼。

    令狐冲蔫了吧唧道:“这伙人到的真快啊。”得了,觉是睡不成了,你说你们早到晚到都好,偏偏掐着点赶来,让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张无惮却没在意这些精兵,目光落到从酒楼中被赶出来的寻常客人中,从二楼掷了个酒杯下去。

    酒杯所向乃一老一少。老者身形瘦长、形容枯槁不说,身上所着一身青衫洗得青中泛白,手上持一胡琴。那扶持着他的少年骤见一物落下,忙跳起身将酒杯接下,含怒抬头看过来,见张无惮在二楼围栏旁笑坐,眼睛一下便亮了。

    他凑过去对老者耳语一阵,老者也扭头看过来。张无惮举杯示意,便见他二人慢吞吞改向茶馆而来。

    令狐冲好奇问道:“熟人?”在楼下时看不清楚,待他二人上楼来,才见那少年俊美非常,便点指着他半真半假道,“我便知道天底下的俊俏男子,你都该认识才是。”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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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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