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正文 第21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第21节
杨逍此时同五散人皆被成昆幻阴指所伤,委顿在地,两个时辰不能解。他固然体内冰寒难耐,听成昆终于提到了此节,心下大喜,面上难以置信道:“这么说,连你的恩师空见神僧,也是你害死的?”
成昆洋洋得意,他为了覆灭明教,筹谋数十载,倾注毕生心血,便是为了今日。一想到五散人、杨逍皆毙命于此,谁都会想是天鹰教下的毒手,殷天正身上的黑锅便是彻底洗不脱了,其余明教教众肯然会愤而同天鹰教死斗。明教这庞然大物,不出三年,便会彻底倾颓。
平生大愿今日成真,绕是他再心机深沉,都忍不住对着手下败将显摆。成昆绘声绘色讲起自己如何诱骗空见去见谢逊,害这位神僧死不瞑目的,这也是他得意之作,讲述时还伴着大笑声,听得空闻面皮抽动不住。
空见是自愿死在谢逊拳下,以望化解成昆谢逊之仇;谢逊偷崆峒派《七伤拳》时,本被崆峒三老打伤,是成昆藏身暗处,偷袭了其余二老,方使谢逊成事。这两派都好说,张无惮摸摸下巴,谢逊同灭绝俗家兄长的仇却不好化解,固然谢逊发疯是成昆算计,可杀人者却实实在在是他。
张无惮眼珠一转,给张三丰使个眼色,请太师父帮忙举着灭绝师太的锡器,自己悄没生息溜出密道,重又下山去了。他一路来到五行旗驻地,潜入刑房,果然见一名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被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肉,辛然正举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抽着他。
张无惮站在门口,笑道:“你们这也太夸张了,五行旗各个都是好汉,便是俘虏了我,恨我杀了庄兄弟,剁了我右手就算了,怎么还能这般折磨我?”
第70章旧怨尽消
那本奄奄一息的少年睁开眼,翻翻眼皮道:“因为我讨厌你啊,当然是怎么凄惨怎么化妆了。”
辛然精神一振,扔了鞭子道:“张兄弟,你可算来了!”他跟张兄弟关系多好,还觉得他是比谢逊更适合的教主人选,没诚想司空摘星非逼他来行刑,固然这鞭子乃特质的不会当真伤到人,可对着这么一张脸,他心理压力实在很大。
张无惮一笑,说了一句“辛苦辛兄弟了”,指挥道:“星星,洗干净脸,快随我上山!”
司空摘星脸都垮下来了:“又有什么事儿啊,大哥,本来我帮你把人护送上山就该走人了,你这临时加戏也加得太多了吧?”他嘴上说得不愿,却知张无惮定然是临时起意又想出了一条毒计,兴奋得两眼发光。
“没时间说了,快快!路上我再告诉你。”张无惮生怕那头成昆吹爽了就动手杀人,虽杨逍等人等闲不会真正出事,可他还想打个时间差呢。
司空摘星看他是真的很焦急,抹了一把脸:“走就行,我在路上就能把妆卸干净。”
张无惮也不客气,两人一路上山,司空摘星一边跑,一边麻利地从腰间小瓶中倒出卸妆水来,将身上血糊糊的东西都洗掉了,问道:“我装成谁?”
张无惮想了一想,看他脸上的易容还在,便道:“装成我弟弟无忌吧,到时候就……”跟他低声说了几句。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行啊,蛋蛋哥,你真行,我是彻底服了!陆小鸟还成天吹嘘他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之人,嘿嘿,真是不自量力!”
“第一聪明之人当真不敢当,鸟哥大气睿智,我这全是小聪明了。”张无惮是真不敢认聪明云云,他估摸着司空摘星真正想说的是“阴险”,怕被他反阴才临时改口的。
他们俱是轻功出众之人,善于隐藏气息,悄没生息摸到杨逍居所附近,正听见成昆道:“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下了地狱,见到了阳顶天,正该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哈哈!”
五散人之一彭莹玉见他目露凶光,知他便要动手了,艰难动了动手臂,碰了一下说不得的宝贝布袋,提醒令狐冲准备了。
杨逍强撑着道:“等等,除了少林、崆峒、青海、昆仑四派外,你还假借谢逊之名,杀过谁吗?我们到了地下,总也要同金毛狮王碰面,好歹告知他实情才是。”
成昆早让他们一个接一个问题说得大为不耐烦了,吹嘘时固然大爽,可此时说完了,他回忆起来却觉不对,看这瘫倒在地的六个人,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再说话,走到杨逍身边,伸手便要结果了他。
此时却听到有人跳窗而入,口中道:“还有一条,峨眉灭绝老尼姑的俗家兄长,正是我杀的!”
成昆为之色变,这人顶着张无惮的脸,说话声音却同他的一模一样,正待反驳,却见身侧地上放置的布袋中跳出来一人,森森寒光扑面而来。
令狐冲剑出如龙,独孤九剑肆意挥洒,逼得成昆狼狈闪避。装成张无忌的司空摘星假意同他缠斗,一面模仿他说话声音语调,继续道:“这老尼姑愚笨不堪,果然把仇记到了明教头上,活该被人当枪使!”
成昆大怒,他将几桩血案推到谢逊头上,自己做来自然痛快,可被人反将一军,滋味并不好受,拟待出言反驳,头顶瓦片塌陷,落下一人来。
这人正是张无惮,成昆在他手下吃过大亏,知他手上功夫极为了得,生怕出声泄了真气,只好闷声不语。
其实那头早在成昆语露杀意,要击毙杨逍等人时,空闻和张三丰已有意出手了,只是看风清扬并不动弹,心念一转便想到他是想考验一下年轻人。
风清扬当然也担心去晚一步再叫成昆害成了人,可他都这年纪了,还能护华山到几时?得逼得令狐冲快快成长。何况张无惮悄悄溜走已有一段时间了,怕他另有谋划。经此一行,风清扬早已意识到,这帮年轻人都长大了,自有想法,用不着他们这些老家伙跟着擦屁股。
待到听得外头打斗之声响起,依稀可辨是数人围攻一人,风清扬才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长舒一口气,听成昆又说了害了灭绝师太兄长一家之语,心中更添厌恶之情。
若是张无惮打从一开始便请司空摘星假扮成昆,绝不能将诸多细节说得一清二楚,难免惹人生疑。可成昆所说细节详尽得非当事人不能知晓,司空摘星就插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同成昆极为相近,在惯性思维下,谁都没有怀疑此人身份。
成昆见他们三人出场,方惊觉自己入了套,逆转经脉,状若疯虎般一通乱拳逼得他们难以近身,正待便是丧命也得将灭绝师太兄长的脏水给倒掉,引这老尼姑再同谢逊拼命,嘴巴一张,说了一个“我”字,眼前寒光一闪,一剑刺过来,割破了他的喉管。
原来张无惮一见成昆张嘴便知不妙,拼着硬挨了成昆两拳,破了他的拳路。令狐冲瞅准时机,一剑递来,两人合作无间,终于是没让他说完这句话。
成昆喉咙鲜血一股股喷射而出,他一把捂住伤口,摔在地上,嘴唇蠕动,却只能发出模糊粗哑的喘息声。张无惮当时正对着他,被喷了一头一脸的鲜血,顺手抹了一把,近距离蹲下身来,笑道:“来来来,趁着你还没死透,咱们来说道说道。”
这血淋淋的模样也着实吓人,张无惮则浑然不惧,这是武侠又不是玄幻,他也不怕成昆变成鬼回来找他,道:“你还真以为阳夫人另嫁最应该怪的是阳教主吗,真正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成昆前半截讲述这段三角恋的部分,张无惮去掳灭绝没有听到,不过他看过原著,知道是阳顶天当了明教教主,前去求亲,阳夫人父母固然动了心,连阳夫人自己都没有反对。
他道:“你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还有婚约,若你们当真情比金坚,阳夫人又怎会改变心意,另嫁旁人?你怪她父母利欲熏心,看重阳顶天权势,怎么不怪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才被阳顶天比下去?你若当真爱她,真正为她着想,又怎么会为一时快活私下偷情,做出这等害她在死后仍为人诟病之事?你若在她婚后守礼,又怎会惹得阳教主走火入魔,你师妹自杀而亡?你怪天怪地怪阳顶天,岂不知最该怪的是你自己!你才是害死她的凶手,亏你还有脸活到现在!”
成昆面色铁青,一双圆眼外凸,怨毒至极地瞪视着他,初来还有反驳之意,几次张口,苦于无法出声。待到后来,则神色恍惚,也不知是临死前意识模糊了,还是被张无惮的怪论洗脑。
他松开捂住喉咙的手,转而掐住胸口,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颤抖着将食指抬起来,指着张无惮,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一声“啊——”,就这么气绝了。
张无惮冷笑一声,直起身来,见他死不瞑目,双眼还睁着,也不去理睬,叹道:“可惜……”这地方没录影设施,否则录下来给谢逊看正好。
此时堵住洞口的扩音器被挪开,张三丰等人从内走了出来,灭绝师太当先一剑递过来,听空闻道:“不可,身死成空,师太何必再多折辱他。”
灭绝却不理会,眼中含泪狠狠将成昆尸体斩成两段后,方对天喊道:“哥哥嫂嫂,你们该瞑目了!”
张无惮垂眸不语,灭绝师太俗家兄长满门之事能这般了结,虽对不起灭绝,可如今也唯有此一途了,只待日后从旁处暗暗弥补。只因灭绝师太性烈如火,若不推到成昆头上,待谢逊回归中土,峨眉、明教定有争端,明教数万教众自然不惧,峨嵋派怕要从江湖除名。
灭绝环视一遭,见杨逍委顿在地,眼中射出寒光,横剑道:“杀我师兄、坏我徒儿的邪派淫贼,吃我一剑!”
杨逍只顾冷笑,虽身不能动,倒也不肯小了气势,昂然挺胸,只待剑来。
张无惮站得远些,忙道:“冲哥!”
令狐冲青冥宝剑橫削,架住了她的长剑,道:“师太也是江湖中成名的前辈,怎可趁人之危?此事传扬出去,让天下好汉如何看待峨嵋派?”
“一码归一码,杨左使往日纵有千般不是,今日受此重伤,也是施计诱成昆讲出阴谋。”张无惮道,“还请师太暂且罢斗。”
灭绝师太心下一惊,她初闻原来残杀兄长的仇敌并非谢逊,再加看成昆身死,心中激荡,让仇恨逼红了眼,一时失了分寸,否则此等事,她平日里也是绝不屑做的。
想到身后所站,既有少林、武当、华山等中原门派的耄老,又有崆峒派等偏远门派人士,她这一剑若当真斩下去,可是将峨嵋派的名声砸在地上了,心中庆幸无比。
只是灭绝师太仍得撑着场面,冷冷道:“且寄你人头于项上,日后再做分晓。”也不理会旁人,径自下山去了。
张无惮问道:“杨左使,诸位散人,你们如何了?”
说不得哈哈大笑道:“好,好得很,老子多少年没这么畅快了!”眼睛盯着成昆尸体,得意洋洋又道,“这老贼自以为将天下人都算计了,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吃了这么当头一棒,真想听听他死前想说些什么。”
他们都知灭绝师太兄长之事是司空摘星假作成昆顶的缸,但谁都不会多说。张无惮看他们确无大碍,便道:“那我先随师太下山了。”她的徒弟们还都被扣在五行旗那呢。
他说完匆匆走了,司空摘星顶着张无忌的脸,左右看看,对张三丰行礼道:“无忌徒儿见过太师父!”
张三丰却已从张无惮口中得知张无忌随着殷梨亭回武当山了,对眼前这位是谁全不在意,反正定然也是张无惮的外援,八成便是那位易容轻功冠绝天下的偷王之王,为什么要特意伪装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要算计谁,或者已经算计了谁了。
他也不说破,笑道:“好,你哥哥此次为明教立了一大功,你随我下山去吧,翠山夫妇都在你外祖那儿等着呢。”
两人相携离去,空闻、空性也走了,风清扬问道:“冲儿,你要回华山么?”
令狐冲环视一圈,笑道:“我这才刚离了华山,总不能就回去,何况杨左使他们也都负伤,惮弟回来前,总得有人守着这里。”
风清扬早料到此,便道:“那好。”他得先走了,几个老家伙打算回山后各发帖子,将此事广而告之,凭他们的名声威望加起来,也不怕天下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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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谋划数月的明教之事总算告一段落,杨逍、殷天正并五行旗使出面约束手下,将真相告知,释放各方被掳走假死的属下。众人始知这一场冲突竟是早有预谋的,再听说成昆之事,想能以此兵不血刃地除掉心头大患,人人称赞不住。
其后月余,明教邀请各派清查这三十年来结仇始末,双方当庭对质,真的掀出许多被成昆诬赖之事。
一日,他们从嵩山下来,张无惮笑道:“真是想不到,局势一片大好。”连左冷禅也是颇为客套。
“这帮武林人士,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一想数十年竟然被人蒙在鼓中,成了成昆手中对付我教的一把刀,如此大辱,焉有不怒之理?”杨逍叹道,“其实他们同我教仍有仇怨,只是同成昆比起来,倒不足一提了。”
张无惮道:“走完嵩山,五岳便都完事了,武当、少林两派,凭杨左使同我外公便够了,我们在此分开吧。”
去少林、武当是致谢的,毕竟人家站出来为明教正名了,倒也确实不用张无惮再跟着了。本来去五岳并其余门派也不用张无惮出面,只是如今明教对他归心者不在少数,连杨逍都意动了,殷天正自然更不会反对,他们带张无惮一并会见天下英豪,便是为他日后铺路。
殷天正问道:“这倒也好,你要去哪里?”
张无惮笑道:“我想去丐帮走一遭,两月前孙儿打上汝阳王府,怀疑其中一名鞑子走狗,乃是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丐帮长老方东白。此事实在蹊跷,总算腾出手来能去问问了。”
杨逍普闻此事,眉头一皱:“你说的可是八臂神剑方长老?他不是早就病死了吗?”他并非当领袖的材料,但颇有文采,曾自己撰写了《明教流传中土记》一书,于江湖见闻上,尤胜殷天正三分。
张无惮点点头,扭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便将那阿大的剑法路数特征都大略说了说。
杨逍听这些特征确合方东白的武功路数,四村半晌道:“方长老胸中自有正气,依我看,他绝非会为荣华富贵投靠鞑子。”
令狐冲道:“他身上毫无配饰,只簪了头发,对所用宝剑极为看重,同那衣着华丽的阿二、阿三大不相同。”
杨逍思来想去都捉摸不透,摇头道:“这个……我也只是年少时去为他结亲祝贺,后来受成昆暗中挑拨,丐帮同明教仇结得越来越大,我们便也断了联系,少说也有二十年未见了。我初闻他离世消息时,还慨叹了一番。”
范遥可是说方东白孑然一身,并无家室,想不到年轻时还娶过亲。张无惮伸手摸了摸下巴,隐约抓到了什么,便不再追问,只道:“多谢左使提点,咱们便在此别过。”
他同令狐冲转道南下,歉疚道:“冲哥,这些时日光连累你光跟着我们乱跑了。”
令狐冲取笑道:“我可算是知道你这轻功是怎么练就这等出神入化境地的。这一个月来,我轻功真是突飞猛进,比每天上下思过崖三趟都强。”
张无惮一笑,古代交通是真不便捷,路上耗费的时日要比实打实办事长得多。
令狐冲眼珠一转,低声道:“那日在江南百花楼,陆小凤陆兄不是还说起,跟成昆一道骗他的那青年,便是丐帮长老陈友谅吗?”
张无惮道:“我早命人暗中调查,砸大价钱收买了一名丐帮长老。他说陈友谅年纪虽轻,但格外得到帮主器重,数年之内,便被破格提拔为七袋长老,这可是绝无仅有的。”
令狐冲听他好似话中有话,惊讶道:“你怀疑丐帮帮主有鬼?”陈友谅是成昆的徒弟,便也是朝廷鹰犬,他便是再有才干,也不至于升得这么快。
“丐帮长老能被收买,为什么朝廷不直接收买帮主呢?”张无惮笑道,“你不想知道被我收买的长老姓甚名谁吗?”
令狐冲连忙摆手,诚恳道:“我真不想知道。”这等机密之事,他不方便听,更不感兴趣。
唉,怎么这么不配合,我都乐意跟你说了,可见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啊。张无惮倒也没勉强,他倒真想跟令狐冲这位《笑傲》男主角,聊一聊长老解风之事。
原来《倚天》中的丐帮帮主为史火龙,《笑傲》中的却为解风,张无惮随父母回中土,养在天鹰教时,得知丐帮现任帮主为史火龙,九袋长老中有一人是解风,为这混乱的人际关系还笑了一通。
令狐冲想了一想,又道:“史帮主乃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年少成名,享誉天下四十载,便是我风太师叔提起来都赞不绝口,岂会做出此等下作勾当?”
张无惮则道:“解风长老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他同史帮主并称为‘金银双掌’,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他又缘何会将丐帮情报说与我听?”
令狐冲这一惊非同小可,愕然半晌方道:“你说你买通的这位长老便是解风?这……这怎么可能?”说罢后背森寒,实是想不到这等名满天下的老前辈竟人品不堪至此。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位解风长老,心中自有丘壑,待见过他真人,便知端的。”张无惮见他这下巴砸地上的傻样实在难得,屈指敲敲他脑门,手指一垂,又夹了一下他的鼻子。
令狐冲耳根一红,登时便将什么狗屁史火龙、解风都给扔到脑后了,叫道:“大胆!”伸手来抓他。
张无惮闪身避过了,脚下生风遛遛跑走,听令狐冲在身后笑骂道:“呸,也就仗着我不能拔剑,光欺负人!”
他就全吃亏在手上功夫平平,想欺负回去也有心无力,要追这小子又跑得比兔子还快。令狐冲见他转眼间已快看不见人了,想想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傍山险路,急忙运足内力喊道:“你慢点,前面是山崖,别再摔下去了!”快步追了下去。
因明教光明左使、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两大护教法王,离了昆仑山,入中原来走访各大门派之事已经传扬开了,既连五岳这等分开来看只是二流的门派都去了,何况是丐帮。张无惮一入丐帮总坛地界,报了身份,两名弟子也未意外,急忙前去禀报。
不多时,便有一年近三十的青年男子前来相请,张无惮看他身上所背七口布袋,身上所负乃少林武功,便笑道:“可是陈友谅陈长老?华山令狐冲,红巾教张无惮前来拜见史帮主。”
陈友谅于丐帮中地位颇高,但并无太大功绩,为人又低调,对外名声不显,想不到让人一语说破了身份。他心中有鬼,难免多想,忙道:“张教主博闻强识,友谅佩服。蔽帮史帮主早已等候于内,二位请随我来。”
令狐冲随他走入其中,见周遭装饰富丽堂皇,便如富贵商贾人家一般,实是看不出竟是丐帮帮主居所。
陈友谅口称“久候”,屋中却无一人,只堂上极显眼处摆着一扇屏风,所画皆是花鸟鱼虫之类,处处可见安逸飘然,此处陈设皆有些年头了。
张无惮盯着画赞道:“史帮主淡泊名利之心,自这画中便能窥得一二,我等自愧不如。这十年来,江湖上有缘见到他老人家尊面的寥寥无几,今日他赏脸,真是我等荣幸。”
他突然满口阿谀之词,令狐冲听得牙酸,却听得屏风后脚步声砰砰直响,一名六尺高的大汉阔步走出来,红光满面,魁梧雄壮,一屁股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笑道:“两位小兄弟坐便是,我是个粗人汉子,咱们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笑容十分爽朗,令狐冲看张无惮也噙着笑,便去坐了,听张无惮道:“怎么此地只有陈长老一人,掌棒龙头、掌钵龙头等人呢?”
史火龙却神色大变,冷冷道:“原来张教主是来谈公事的?那就算了,我敬张教主是条好汉,可我丐帮同魔教,可没什么公事好谈。”
他前恭候据,张无惮面上的笑仍没走样:“史帮主这是什么话,昔日贵帮曾为隋曾琪、苏修竹、于锐达同明教大起干戈,晚辈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同贵帮相商此事。”
这三人皆为丐帮八袋长老,前两人被谢逊所杀,第三人被韦一笑吸干了血,债多不压身,张无惮很是淡定。
史火龙大怒,骂道:“亏你也有脸来说,我也不知道你拿什么诓骗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让他们站出来为你说话,可我三位兄弟绝非被成昆所害,明明白白有人亲眼见到是你们魔教所为!难道你上门来赔礼,说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我兄弟便都能活了吗!”
陈友谅忙道:“帮主还请息怒,张教主来此也是好意,何况打死三位前辈的人既非他,也非他外祖白眉鹰王,您堂堂大侠,可不能迁怒于他。”
“你——”史火龙抬手猛然指着他,喷出一字后,却又忍住了,呼哧呼哧喘气半晌,还是道,“好,那便听陈长老一劝,你先将他们带下去,我这便传令召集三位九袋长老。”
陈友谅应了,请他们去了客舍,歉疚道:“帮主他老人家,最重义气,还望两位勿怪。待他气消,我回去再劝解则个。”
张无惮正色作揖道:“谢过陈长老周全,还请史帮主以抗元大业为重,若能合丐帮明教两派之力,何愁不能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待陈友谅离开,令狐冲道:“这陈长老说话彬彬有礼,屡次表露善意,若非先前早知他投靠鞑子,谁能想到此人包藏祸心呢?”
“可不是,这一出好戏,他比史火龙装得像多了。”张无惮笑道,“我看堂中这人,怒而不威,空自生得魁梧,却无半点英雄威势,难道不是史帮主叫朝廷收买了,而是压根便被朝廷找人顶替了不成?”
令狐冲回忆他们堂上交谈的细节,附和道:“天下皆知明教高层下山所为何事,你不来找他谈公事,莫不成来套交情的吗?他中间发怒,是显得过于牵强了些。”
张无惮道:“不止如此,我于其余各派,上来便诚挚致歉,今日于丐帮,却只说‘相商’,他便说‘说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啊。”
“哦,这么说他这番话是知道你要来,事先背好的?若是真的史帮主,怎会连这等场面话都不会说了?”令狐冲听到这里,倒也当真怀疑起来,“他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多留我们几日,莫非是想趁机加害?”
张无惮将白蟒鞭自腰间解下来,笑道:“猜这个干什么,他定是有所图,咱们且看便是了。”
丐帮一应供应倒是周道,茶饭也都没有问题,只史火龙一直不曾再见他们。第二日晚间,张无惮睁开眼,坐起身道:“解长老来此,有失远迎。”
令狐冲睡在一旁,“嗯?”了一声,睁开眼来,却见房间内除了他们并无旁人,还是伸手去摸剑:“在哪呢?”
“稍等。”张无惮道。
解风擅用降龙十八掌,生得威武雄壮,身材高大,自然拙于轻功身法。他这句话说完,才见一人自窗户翻进来,此人须发尽白,身着肮脏不堪的乞丐装束,系着九个口袋。
解风先回身关上窗户,回首瞅着他们,挤出一笑道:“这位便是张教主了吧,解某受帮主之命来此,黄昏时分方到,明日早间才会安排咱们见过,不知张教主有何吩咐?”
“吩咐自不敢当,晚辈有几个问题想向解长老请教。”张无惮伸手示意,先请他坐下,见解风不失警惕地坐在窗边,也不在意,“贵帮史帮主,当真信重陈友谅。他本看不上我二人,正大怒的当口,让陈友谅劝了几句,便气消了。不知这般情景,自何时开始?”
解风神色微变,面上皮肉抖动,哼道:“这小子入帮也有十来年了,头几年还好说,帮主隐居山野,不爱管事。最近这七八年功夫,不知他何德何能,讨得帮主欢心,只要是帮主现身人前,便定带着陈友谅,遇事也都爱与他相商。”
令狐冲见他毫不掩饰对陈友谅的不喜,心想道,是了,陈友谅出头前,帮中大小事务都是他们这三个九袋长老操持,如今却大权旁落,自然心中不痛快,始有今日被惮弟轻易收买之境。
张无惮又道:“我听闻史帮主另有一爱妻爱女,却不知帮主夫人、小姐如今在何处?”
“……”解风那股奇异的神色越发明显了,觑他半晌,只道,“帮主为突破修为,于莲花山庄闭关,想必将夫人、小姐安顿于此。”
“想必?”张无惮道,“怎么连解长老都只能凭猜测,您有多久未曾见过她们了?”
解风长叹道:“小姐幼年之时,最爱同我玩耍,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这八年来却一面都未见到,每当同帮主稍有提及,他便大为不悦……”
张无惮装模作样劝道:“史姑娘越长越大,男女终究有别,史帮主疼惜爱女,不肯差她见人也是有的,解长老不必挂怀。”
解风突然站起身来,牙关颤抖不住,幡然下拜道:“那日张教主差人来打听陈友谅如何,我心头便发悸,但事关重大,不敢妄动,今日相见,听张教主三问,方知你定是觉察到端倪了。”
自光明顶算计成昆之事传扬开来,张无惮当红巾大侠时观音座下童子转世的雷人传言就淡了,众人皆言此人多谋善断、发短心长,有伏龙凤雏之姿。解风道:“张教主连成昆三十载的阴谋都能掀出来,我丐帮遭难已有十载,解某殚精竭虑不能解此困境,只盼张教主施以援手。”
令狐冲恍然道:“原来解长老早就猜到这位‘史帮主’有问题,只苦于无法揭穿,苦苦忍耐罢了。你也根本就不是被我惮弟收买,只因他询问的乃是陈友谅之事,你才假作被钱帛迷花了眼,借此同他相见?”
解风昂然道:“解某无德无才,骨气却还有几两,莫说是金银俗物,便是长寿仙丹摆在我面前,让我出卖史帮主,出卖丐帮,却也是不能的!”
他虽面上似粗鲁莽汉,但心细如发,否则丐帮数万教众,也不会唯独他怀疑史火龙有假。解风初碰到找上门来的侯军闲,自然大怒,将人打走后,却不料再三被人登门。这就很是蹊跷了。
他静下心来细想,陈友谅备受器重,此乃丐帮人尽皆知之事,便非本帮弟子,也总有人听说过一二,根本不至于拿金山银山来收堂堂九袋长老。何况解风能任执法长老要职,便是史火龙喜他公平正直,赏罚分明,不为外物所动。
丐帮家大业大,光九袋长老就有三名,怎么偏偏头一个就找上了在外名声最好的他?解风越想越是心惊,尤其张无惮命人不问别的,只问陈友谅之事,而他怀疑陈友谅也有些时日了,方惊觉这是对方的暗示,待第四次有人上门,便将金银收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张无惮道:“解长老对史帮主的忠心,实在让人佩服。您既信了晚辈所言,还请您将身上的火药摘下来吧。”
解风乃污衣帮门下,不事教务时,也以乞讨为生。自他进屋来,虽衣衫褴褛、味道很重,张无惮仍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这段时日光跟火器打交道了,味道虽淡,却仍是嗅到了。
果然,解风解开前襟,胸前裹满了火药包,大笑道:“非是解某多虑,只是我也担心此乃陈友谅奸计,本拟若张教主所答不能合我心意,或你并非真的红巾教教主,乃陈友谅找人假扮,我便点燃此药包,冲进莲花山庄,同那假货同归于尽!”
他自知此事若漏,不日便要被陈友谅所害,还不如以此一搏,若能将假史火龙和陈友谅一举炸死,当真是大赚了一笔,何其快哉!
这人实是个狂徒,令狐冲听得暗暗心惊,见他扔了火药包,便取了水盆来,将火药都浸透了,以防走火。
解风疑心尽去,拉着凳子到他们近旁坐下,骂道:“我史帮主何等英雄豪杰,岂是他这等小人能装得像的?他就是披着老虎皮,也不过是一条赖狗!”于是将自己如何生疑,细细同他们讲来。
他同史火龙乃真正过命的交情,若非昔日共相扶持,每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早几年史火龙隐居,不常出现在人前,解风只当他醉心武功,轻视帮中之事,也并未在意。一日禀报帮务,他谈性大发,同史火龙说起年少旧事,却见史火龙支支吾吾、神色不对,还想再说,陈友谅便入内来,请他出去了。
自此解风起了疑心,却怕打草惊蛇,不敢再拿旧事相试探,只暗中观察,只觉这个史火龙,同他记忆中的那位史兄弟从头到脚无一处相似,纵然生着同一张脸,也难掩草莽粗陋之气。何况多年不见史夫人、史姑娘出现在人前,解风怀疑他们一并被人给暗害了。
又过两年,他买了许多糕点,请史火龙转赠史姑娘,隔日问起,史火龙说史姑娘颇为喜爱,解风一颗心就凉了。他如今说起来还禁不住流泪,骂道:“侄女身体羸弱,我命人偷偷将一种香菇磨成粉掺进糕点里,她只消一吃,便要面生疱疹,数个时辰方消,喜爱他姥姥个腿!”固然也可能是史火龙直接扔了糕点未给史姑娘吃,可在解风心中,会这么做的也绝不是真正的史帮主了。
这么个虬髯大汉就抱头失声痛哭,想来但凡有名有号的武林人士,大抵都点亮了秒哭的技能点,哭都不会,算什么英雄好汉?张无惮木着脸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住,唯有叹气。
令狐冲心有所感,敬佩道:“解长老压在心中数年,既苦于此事委实骇人听闻,难以取信,又惧怕本帮另有投递叛帮者,不敢走漏风声,连个说话倾诉之人都无。惮弟,便先让他发泄一阵吧。”
张无惮看看天色,摇头道:“这可不妥,眼看就要天亮了,没时间再耽搁。既然明日三大长老现身,今日无论如何还当拿出章法来,争取一举让那假货现出原形。”
解风闻言,一想还是正事重要,急忙抽噎着收了泪:“是是,还当尽快使奸人露出马脚,以告慰史帮主在天之灵!”
第71章去虚还实
待解风平复情绪后,张无惮便将他们发现陈友谅与成昆勾结一事说了,又谈及于大都汝阳王府碰到了方东白。
解风闻言大是吃惊,半晌后方道:“这绝不可能!方兄弟死时,我和其余两名九袋长老身在外地,但他出殡下葬时,我们都已赶回来了,我还亲眼见过尸体呢!”
“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另找一具改样,或给方长老本人化妆都能做到。解长老返回时方长老该死了数日了,总不能你再上前验尸。”张无惮非常笃定阿大便是方东白,金老爷子盖章过的,又问道,“不知方长老可有妻室?”
解风稍一回想,便肯定道:“有,我还去吃过他儿子的满月酒呢,但方兄弟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耽搁了两年才回,这期间孩子病死了,方妻缠绵病榻,好不容易熬到他回来,也跟着去了……”他说着说着,倒有所悟,“说来也怪,方兄弟不出半年也得了急病,这短短三年间,他们三口都相继离世了。”
张无惮道:“不知方长老并妻儿葬在何处?”
在古代,撬墓开棺是极为忌讳之事,对死者大是不敬。解风不觉多看了他几眼,踌躇道:“这……位置我倒是大体记得在哪里,可是……”
“解长老想什么呢,难道我真要掘地三尺,将方长老的墓挖开不成?”张无惮失笑,摇头道,“我只是想请老道的掘墓人来,看看这墓是否有被人掘动的迹象。”
令狐冲拍手道:“对啊,若方长老当真是阿大,他假死藏身汝阳王府已有十年光景,其间并未再娶,同妻子儿子该有很深感情,他未必不会将他们的尸骸移走!”说完欢喜不胜,揉了一把张无惮的脑袋,见他看过来,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好吧,他仗着轻功好,搓揉令狐冲好多次了,让人家趁机讨一次回来也罢了。张无惮翻翻白眼,方道:“此事容后再议,咱们商量一下明天要如何行事。”
解风面显愁容,道:“说来实在惭愧,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敢笃定另外两位九袋长老是否可信。若是张教主揭穿史帮主有假,他们四人却是一伙的,那可怎么办?”
若金庸原著可信,掌棒龙头和传功长老倒非恶人。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他们四人纵是一伙的又如何,凭咱们三人联手,难道还拿不下他们吗?”非是他小觑丐帮,实在是这世上能抵得过他和令狐冲联手的,已是不多了。
令狐冲哈哈大笑,举起手来,跟他对掌一下。
要说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对,被这两人坑的也都非等闲之辈。解风唯有苦笑了,转念一想他们有能耐有信心自然是好事儿,遂一扫愁容,站起身道:“那解某便静候佳音了。”
解风翻窗走人了,张无惮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回了居所,又等待小半时辰,见并无异动,陈友谅并未觉察解风异样,方才离开。
折腾这么一通,天也快亮了,他回屋见令狐冲也醒着未再睡,两人一人床头一人床位,脚踩着脚谈天说地,说笑了好一阵,用过早膳,便有人请他们出去。
还是那间大堂,史火龙占据中央尊位,他左手侧其后是掌棒龙头,其后是陈友谅,右手侧则是传功长老和执法长老解风。
双方见过后,史火龙只顾高坐,解风道:“明教有改恶向善之念,自是武林之福,只是我丐帮到底有三名长老死于明教之手,这笔账可不能简简单单一笔勾销。”
张无惮诚恳道:“那不知贵帮想如何了结?我教此番是真的颇有诚意,愿意弥补一二。”
陈友谅微闭双眼,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得退居二线,解风才是帮主之下第二人,只是如何应答,他早叮嘱史火龙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解风看向史火龙,只听史火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下正理!杀我帮长老者,正是你教金毛狮王、青翼蝠王,谢逊老贼早已身死,那便将那杀伤人命的韦一笑交给我帮处置,此事便一笔勾销了!”
掌棒龙头微皱眉头,道:“帮主,这……”他和其余两位长老于路上已经商议过了,如今明教势大,同各大门派交好,经此一事,各大势力又有尽弃前嫌之意,日后只有越发强盛的。听闻五岳已同明教和解,丐帮也不应逆势而为。
陈友谅见三位长老皆有不赞同之色,出声道:“几位长老身居高位,自当为我丐帮诸弟子谋福,难道在你们心中,我帮三名长老的性命,便这般不值钱吗?”
传功长老则道:“三位好兄弟的性命自然是无价的,可时过境迁,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人死了,我帮的日子却还要继续过下去。明教此番几大法王摒弃前嫌、联袂下山,破有诚意。”
“我被偷了十枚铜板,小偷悔过后还我五枚,这算什么诚意?难道不应该将十枚如数奉还,再补贴我十枚,这才能谈得上所谓的诚意吗?我们死了三名七袋长老,让他们交出一名法王来,以三抵一,这难道还是为难不成?”陈友谅怒斥道,“昔日郭靖、黄蓉两位大侠率群丐于襄阳城死战抗敌,皇帝昏庸,襄阳无援,元兵铁骑锐不可当,我们丐帮前辈可有一人畏强不前?可什么时候丐帮全成了对为恶者委曲求全之辈了,盖因明教势大,我们便得磕头?”
他一番慷慨陈词,口舌尤胜于刀剑,说得几位长老羞愧难当,待看向张无惮时,目露敌意,全不复先前的友善。解风只得随着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装样,心下大急。
张无惮覆手而立,看了陈友谅半晌,突然便笑了:“可惜。”他一点都不意外陈友谅会横加阻挠,丐帮、明教若强强联手,对朝廷大是不利。
他是真心可惜叹惋,陈友谅实在是个人物,无怪乎群雄逐鹿中原,最后只有他有资格跟朱元璋相抗——只可惜如今历史改写,他活不过今天了。
陈友谅冷冷道:“有什么好可惜的?可惜你还没来得及凭花言巧语,将我帮长老哄骗了去?”
“我倒觉得哄骗贵帮长老的不是我。”张无惮浑不在意道,“陈长老巧舌如簧,将我教同元兵相提并论,其实天底下谁人不知,如今顶在抗元第一线的,正是我教。我闻在襄阳城城破时,同郭大侠并肩作战的便有诸多昔日的仇敌,可见以当时的丐帮帮主看来,国大于家,不知对如今的丐帮来讲,是家国大业重要,还是个人私仇重要?你连‘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之语都未听过,亏你还有脸拿郭、黄二位大侠作比!”
陈友谅赞道:“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国事自然重于家事,可为何张教主以言相逼我丐帮为了国事放下仇怨,而不是你明教为了国事献出韦蝠王?你高举大义之旗,却只望我丐帮做出牺牲,是否说不过去呢?”
是啊,我就是在道德绑架你们,你看得倒清楚,比你那几个被轻易说晕的长老有眼力多了。张无惮道:“若是以韦蝠王一命,能换得三位长老死而复生,晚辈愿为之。可实际上这于事无补,不过徒使抗元军队损失一位大将罢了,又使明教、丐帮交恶,这是哪一位有识之士愿意看到的呢?同为牺牲,也有大小之说,晚辈也不是强要丐帮只牺牲奉献,我明教自然愿意贴补一二。”
陈友谅冷哼道:“荒谬,天底下什么贴补,能比得上人命更重呢?”
“陈长老这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张无惮自怀中取出一卷薄册,高高举起道,“实不相瞒,晚辈今日前来,本拟献上《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正是昔日郭靖大侠手书,怎奈贵帮毫无同我教修好之意,那便算了。”说罢,将薄册收入袖中,扭头便走。
这一出连解风都想不到,他信张无惮所说必是实情,倒见其余两位长老将信将疑,连忙道:“张教主还请留步!”扭头又对着史火龙拜首道,“帮主,这秘籍可真可假,假的自然没什么说头,可若侥幸是真的,今日放任张教主离去,在场的诸位,可都是丐帮的罪人了!你们谁担当得起这等骂名?”
传功长老悚然动容,忙在解风身侧跪下:“还请帮主三思!”
丐帮走向没落一大缘由,便是镇派的降龙十八掌传承残缺不全,以史火龙天纵之姿,也只学到十二掌,却也凭此纵横天下数十载,若是能得到完整的秘籍,何愁不能中兴本帮?
假史火龙茫然无措,频频偷看向陈友谅,见他面沉如水,便也作面无表情状,凭着他二人怎么求怎么劝,都不发一言。
他们说话间,张无惮脚下毫不停留,径自出了小院,掌棒龙头按捺不住,逼上前去,大喊道:“张教主,且等一等!”他先以喊声示意自己无偷袭之意,方才将手中棒子递了出去。
令狐冲知他心意,退至一旁,手按剑柄观战。张无惮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左手画个半圆,右掌平平推出,便听得堂内解风高叫道:“亢龙有悔!”
掌棒龙头手上竹棒应声折断,他不怒反喜,干脆以两半截棒子迎敌,见张无惮腾空跃起,居高下击,正是实打实的第二招飞龙在天。
解风早看出掌棒龙头不是他对手,若非张无惮有意收摄,怕连头一招都抵不住。若使掌人出手有诸多顾虑,如何能再现降龙神威,便跟传功长老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加入战局。
有了他们参与,张无惮才算是施展开手脚了,一掌接着一掌拍出,在依次序打完第十二掌时乘六龙后,双掌交替连拍,舞得三人手忙脚乱,应对不暇,正是十三掌密云不雨。
他这一掌,于三人看来前所未见,但同前十二掌意指相通、同出一脉当无虞。三长老欣喜如狂,正待观第十四招,却见张无惮变掌为指,戳在解风眉心处。
解风浑身大颤,身不由主踉跄着向后跌出。他乃三人中功力最强者,这一脱身,另外两人更是难支,紧接着便被张无惮连连点倒在地。
他们只是一时脱力,并未受伤,皆满面热切地仰头看着他。张无惮站定后不去看他们,只看着陈友谅笑道:“诸位可信了?”
陈友谅面沉如水,他心知这《降龙十八掌》一使出来,他若再横加阻挠,怕三位长老便要不干了,欲速则不达,还当日后再慢慢谋划,便大拍巴掌,赞叹道:“张教主这丐帮绝学使得真是精妙无双,友谅佩服!”你们醒醒,这小兔崽子偷学我派不传之秘。
张无惮道:“有位高人将此手书传给我后,我本不欲窥探贵帮绝学,只是早知今日该有人多方为难,便先练习此掌,以示我所说绝非虚言。”
掌棒龙头见他神色轻慢,言语中对丐帮大为不满,知他定是恼了先前陈友谅之语,欣喜之下顾不得什么了,忙喝道:“陈长老,还不快向张教主致歉!”
因陈友谅得史火龙欢心器重,便是几位长老待他也需得敬上三分。解风心头大爽,趁机道:“我早便说张教主此番诚意满满,陈长老你怎可恶意揣测,两下挑拨?”
两名九袋长老正经发话了,陈友谅不过七袋,自无不听之力,他也能屈能伸,干脆道:“张教主,是友谅小人了,还请您勿怪。”不仅作揖,还作势跪了下去。
他本拟张无惮连《降龙十八掌》都舍了出来,只图两派交好,那定不会让他跪下去,却不料张无惮袖手在旁,理都不理。陈友谅骑虎难下,一咬牙当真拜服在地,连连磕头。
张无惮任他跪下去已是不妥,又站着生受了他这般大礼,更显得无礼了。令狐冲见传功长老已皱起眉头,忙道:“还望陈长老勿怪,那传书给我惮弟的高人曾言,今日谁若横加阻拦,便是丐帮千古罪人,让我惮弟务必受他九九八十一拜。”
他不知道张无惮从哪里弄来的这手书,但张无惮都说是有高人传授了,那便顺着他的谎话往下编呗,不过八十一这数字是不是说得太高了?罪过哟,早知道就说四十九了,害得他惮弟还得傻站这儿看他一直磕头。
陈友谅动作一僵,便听张无惮温声道:“陈长老莫停,还差七十六拜呢,此非我本意,只是高人所托不敢有违,今日多有冒犯了。”
张无惮说罢,不再理他,扭头对令狐冲道:“说起来,冲哥,我请你帮忙向风老前辈打听此高人身份,不知老前辈可知道?”
“风师叔祖说他还真没听过,不是连张真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吗?怕是隐世高人,其祖辈早些年同郭、黄二位大侠有旧吧。”令狐冲神色肃穆端庄,一本正经随口乱盖。
传功长老听得连连点头,他再往深里想,郭大侠将《掌法精要》交与那位高人祖先保管,怕是有请他们监督丐帮之意。而这位高人不直接传书丐帮,反倒寄送给张无惮这个外人,由张无惮转赠,可见是当真想化解两派仇怨。
这么一思量,他朗声道:“我两派并力抗元,为天下百姓谋福,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还望帮主勿听小人之言,好生权衡此事!”
假史火龙头一遭见陈友谅栽这么大的跟头,见这人忙着磕头没时间给自己指示,而三位长老又催逼得紧,只好道:“着啊!都是我这粗人得罪了小兄弟,你坐,以后咱们两人,便以兄弟相称了!”
张无惮任凭陈友谅磕头,依言拉着令狐冲坐下,笑道:“这如何使得,我终究是晚辈,怎敢受史帮主一声兄弟?”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将薄册献于帮主,请帮主即刻便开始练习。”
解风心头一动,已明白他想如何揭穿假史火龙的身份了,双手将秘籍捧过来,呈与史火龙,故作殷勤道:“帮主,我看张兄弟所使的前十二招,同咱们所习的还有所不同,怕是这百年间,招式不准了。不如您先将前十二掌演练一遍,请张兄弟指正。”
史火龙神色惶急,支吾半天方道:“解兄弟,我、我今日身体不适,怕不能练了,我看……改天,改天吧还是……”
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互看一眼,皆目露异色,此等宝典重归本帮,乃是天大的喜事,看帮主百般推脱不说,面上殊无喜色,频频向陈友谅方向看,却不知有何玄机?
张无惮起身关切道:“史帮主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晚辈略通一二岐黄之术,我来为您诊脉。”
假帮主惊得几乎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他自伪装成史火龙已有八载,自有陈友谅为他周全,除此一人外,再无人能近得他身,若真让张无惮抓到了手腕,一验便知他体内毫无内力。
陈友谅也顾不得磕头了,起身道:“张教主且慢,早前时帮主已叫了李神医诊治,神医为他开了药方,言称帮主这是练功过甚,近期内绝不能妄动真气了。不如这样,咱们另约时间如何?”
是啊,前脚我拍屁股走了,后脚这精要便落入你手中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张无惮笑眯眯道:“陈友谅,你看我像二傻子吗?”说罢径直向着史火龙伸手。
“大胆!”解风假意来挡,让他随手一拍便装模作样摔在一旁,待他挣扎着爬起来,便见张无惮跳到太师椅上站立,史火龙八尺男儿,被他拎小母鸡似的拎在手中。
张无惮喝道:“我怀着两派交好的诚意而来,却不料贵帮这般轻慢与我,随便找个连真气都无的假货来应付我!史火龙在何处,若他还不现身,休怪我翻脸无情!”他最后这句话倾注全身内力,喊得四下震动,在场几人俱是内力翻涌,一阵眼花耳鸣。
掌棒龙头见他一掌便要拍向史火龙头盖骨,忍着恶心连忙道:“张教主手下留情,这位确是我丐帮帮主!否则我等岂可向他跪拜叩首?”
张无惮闻言仔细打量一番此人,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一把将他满头长发都揪了下来,又抓向鼻子,撕下一块皮肉来,却无鲜血流出。
众人定睛一看,这竟是个塌鼻秃头,身材、眉眼同史火龙倒是颇为相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解风惊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史帮主?真的史帮主在何处?!”心头怒火再也无法压制,伸手要卡住此人脖子。
张无惮侧身避过了,道:“解长老息怒,此人全无武功,吃不起你一掌。”他跳上房梁,倒提着此人,作势要扔他下去,催促道,“还不快答?”
假帮主吓得浑身直颤,尖声道:“不、不干我事,都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
传功长老环视四下,去不见陈友谅人影,怒道:“他人呢!陈友谅在何处?”
张无惮早看到陈友谅见事有不对,偷偷溜走了,却并不着急,稍等片刻,果见令狐冲将被缚手缚脚的陈友谅扛回来扔到堂上,道:“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幸而他近日轻功大进,否则一不留神还真跑了他。
张无惮将假帮主一扔,自有解风将其接住拷问。他则落到陈友谅身旁,蹲下身来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死时,我也是这么同他说话的。”
成昆死状之骇人,天下皆知,陈友谅瞪大眼道:“什么师父,我不知张教主说的是谁?”他左右一看,喝道,“诸位长老莫被他蒙蔽了!怎么咱们侍奉史帮主十年都未觉察不对,偏生他来了一日便能把此事揭出来?谁能笃定今日之前的史帮主是眼前这秃头?定然是他来到此,将史帮主给换掉了,假意诬赖于我,害我丐帮,其心可诛!”
这话说得倒有可能,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经他喝破,也觉得张无惮揭漏史火龙有假的行为颇为刻意。若说他们十年来都将帮主错认了,也实是不可思议。
张无惮却道:“咦,我们都不知这史帮主是何时被替换的,怎么陈长老张口便说是‘十年’云云?据我所知史帮主在位数十载,可不是十年前才刚当教主的。”
陈友谅大是后悔,想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让人给拿捏住了,正苦思狡辩之法,却不料解风沉声道:“我解风愿以性命担保,早在十年之前,史帮主便不是原来那位了!他一家老小,皆是被你所害!”
他不再隐瞒,便将这数年来自己的种种怀疑都说了出来,又谈及如何同张无惮接头碰面,道:“十年前张教主不过是个总角小儿,如何能暗中换了咱们帮主?不过我确有疑虑,不知张教主如何会怀疑我丐帮帮主并非原主,也是那位前辈高人告知你的吗?”
此问题张无惮昨晚已经解释过了,解风这并非质疑,而是给张无惮机会,让他趁势将缘由说出来。
张无惮道:“诸位想必都知陈长老出身少林,可有谁知道,他在少林师从何人?”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传功长老突想起一事来,脱口道:“难道是化名为圆真的成昆?”
最近满江湖喧喧闹闹、名头最响的便是这位了,总算是没笨到家。张无惮欣慰点头:“正是,陈友谅乃成昆所受俗家弟子!”
掌棒龙头面容狰狞,将地上的陈友谅扯起来,左右开弓狠抽起耳光来,怒骂道:“你们师徒两个搅屎棍,害了少林、明教还不够,又来害我丐帮!”
陈友谅心机口才皆一等一的出色,武功却还比不上掌棒龙头,让他几十个耳光打得两眼翻白,口鼻喷血。解风忙道:“冯兄弟莫急,史帮主下落还得问他呢!”他们已经问过了,那位假帮主不过是个绿林头目,因同史火龙生得相像,被成昆师徒抓来了,他所知甚少,机密要事还得来逼问陈友谅。
掌棒龙头怒骂一声,重将他摔在地上,忍不住又踹了一脚:“快说,史帮主如何被你们所害!”
这帮人简直不懂逼供的艺术,三拳两脚就要将人给打死了,不知道的还当要灭口的。张无惮示意解风将他俩隔开,上前来一掌拍在陈友谅心口,笑道:“你可知我这一招叫什么?”
陈友谅初来并未觉得有什么,少顷腹中便又是绞痛又是麻痒,他咬牙忍耐半晌,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张无惮道:“你故意使假帮主拖延住我,是不是听得金九龄的吩咐?”他早有猜测,近距离观察到陈友谅瞳孔一缩,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继而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金九龄急火火要赶来见我?便是因他中了我这生死符,生不如死,急于求我给个解脱。”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尤记得《天龙八部》中提及只有天山童姥本人配置的镇痛止痒药,方能保证生死符一年之内不发作——可那天山寒潭石洞中,却只有生死符炼治之法,可没提及什么解药。
艾玛,这要是金九龄真的找上门来要解药,那可如何是好?张无惮眨巴了半天眼睛,若无其事问道:“史帮主如何被害,他的夫人、女儿又在何处?”
原著中史火龙被害,他的夫人并女儿逃到古墓去了,张无惮本拟陈友谅提及这两人,他顺理成章往古墓那条线查过去,却不料陈友谅有气无力道:“他们三人……都让成昆给害死了……已经、已经……十一年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照实回答问题还能有一线生机。张无惮既然以生死符控制了金九龄,未尝不会对他依样为之,陈友谅并不觉得自己比金九龄的能耐差到哪里。
张无惮不觉一愣,再三追问,陈友谅都未改口,所说一应细节也都能对得上,可见史夫人和史姑娘确以遭了毒手。
丐帮三大长老固然是哭声震天、骂声不住,令狐冲见他连连叹气,半扶住他,问道:“怎么大受打击成这般模样?”
张无惮摇头道:“这段时日走得太顺,尾巴都翘上天了。”他敢把《降龙十八掌掌法精要》这等在断裂的倚天剑中取出来的宝贝露白,便是想着能借古墓一派的存在,想法子堵住灭绝的嘴,想不到棋差一着,这世界混了太多势力,局势发展同原著有微妙不同,他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令狐冲伸手帮他揉额头,宽慰道:“这又怎么了,实打实是你干的漂亮事儿,还不准你小骄傲一下吗?没关系,你这么……聪慧,有什么好怕的?”
张无惮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他的手,笑道:“你说得对。”还真不是他自吹,便是灭绝当真怀疑是他偷走了倚天剑找上门来,要哄过灭绝师太实在不是难事儿,就算不拿黄衫女当噱头,他随便编个缘由就好了嘛。
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别仗着看过原著就得瑟得不行,这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可不是白纸黑字的,诸多细节已大不一样,不能再妄加推断。
张无惮甩甩脑袋,已恢复了原本的镇定,看丐帮三位长老涕泪横流、痛哭不止,劝道:“诸位还请节哀,史帮主既已遇害多年,还当另推举贤能之士,重振贵帮。”
他又问陈友谅道:“方东白可是汝阳王府的阿大?”
陈友谅疼得头脑昏沉,被他踹了一脚踩醒过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勉强一指假帮主:“你问他!”
这假帮主真名为赖头鼋刘敖,他见张无惮一掌便将陈友谅折磨成这等模样,早就吓破了胆,见他看过来,连忙道:“我、我是普一当上帮主,看中了他家小娘们,一时……便强占了她,眼看着方东白要回来了,陈长老知道后,本拟将他们儿子拿捏住,让那小娘们不敢多嘴,谁料派去的兄弟下手重了,不小心捏死了他。那小娘们竟也不哭闹,我还当没什么了,谁料到待方东白回来后,那小娘们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后便自杀了……陈长老看此事怕要漏了,便先下手为强,杀了方东白……爷爷,小的狗胆包天,求您饶命,饶命!”
解风一直想不通方东白之事,闻言睚眦欲裂,却又不能一拳将他打死,一掌将房柱拍得稀烂。
令狐冲却道:“陈友谅行事,自来阴狠毒辣,如何会留着方夫人告知方长老实情?他于帮中只手遮天,方夫人被这龟孙欺侮他岂会不知?我看是他故意为之,先让方长老知血海深仇,再故意害他不死,让汝阳王安排人手将他救出。方长老不知此乃计中计,反将仇人当恩人,至今仍蒙在鼓里。”说着连踢陈友谅几脚。
张无惮眸光闪烁,见他踢够了方才上前将他拉开,扭头问道:“几位觉得如何,带着陈友谅上大都,让他告知方长老实情?”
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都有些意动,解风却道:“不妥,丐帮毕竟人多眼杂,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陈友谅同党。我等又身居高位,稍有异动怕要被人察觉,那便功亏一篑了。”
他说话时两眼看着张无惮,却见对方并不接茬,稍一犹豫还是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送佛送到西,望张教主方长老已假死脱离丐帮,他为丐帮尽忠竭力,却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了。若是方长老不愿再回丐帮,还请张教主好生安置他。”
张无惮此时方笑道:“解长老说得是。”他拿方东白另有大用,这么一个卧底的绝佳人选要就这么回归丐帮,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晚,三位长老另设酒席款待他们两个,美酒珍馐应有尽有,痛饮至天明方休,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为防朝廷起疑,解风等人将帮主有假之事暂且按了下来,第二日掌棒龙头、传功长老二人便若无其事离开了莲花山庄。解风则留张无惮和令狐冲住了三四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得到令狐冲好酒,不惜工本搜罗来了各式名盏名杯。
张无惮初来还不肯扫了大家兴致,陪着他们喝喝喝,到了第二天就颇觉不适了。他掩饰得虽好,令狐冲还是看出来了,便以胃痛为由,请解风撤了酒,其后席上有酒也不碰,只肯喝水了。
待他们自总坛告辞离开,解风极为热情地还送出了数十里,张无惮好不容易请他留步,叹道:“可算是逃出来了。”
令狐冲笑道:“解长老人是当真不错,可惜忒热情了些。依我看,这下一任丐帮帮主之位,还当落到他手里。”张无惮于他有大恩,一旦解风上位,何愁丐帮同明教不能并力抗敌?
他说完,却见张无惮目视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担忧道:“别真是让解长老拿酒给灌傻了吧,惮弟,你没事吧?”
“不是,你看——”张无惮伸手指向西南角的山峰,“刚刚我一眼扫过去还是土黄的山路,怎么突然变得灰扑扑的了?”
令狐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两地相隔甚远,以他们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那块灰色的东西在顺着山岩向山上逃窜,似是被什么人驱赶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心意,当下不再多言,埋头赶路,待抄小路跃上那处山峰,赶在那灰影前头堵住山路,稍等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还夹杂着鞭子抽动时响亮的啪啪声。
这声音越近,便越是可怖骇人,饶是张无惮素来胆大,也听得浑身发麻,一揽令狐冲腰侧,搂着他横飞上山崖,立于十丈高空,一爪抓入山石,牢牢固定住身形。
令狐冲低头看去,却见脚下潮水般涌来数不胜数的肥硕灰老鼠,少说也有千百只,半边身子都酥了,几欲作呕,强忍着道:“这地方闹鼠灾不成?”
“我看不是鼠灾,而是人灾。”张无惮向着老鼠来的方向打量,已能看到有四名黑衣人不断挥舞长鞭,正是他们将老鼠驱赶上山的。
令狐冲会意,不再多言。他们所处之地极高,这四人忙于将脱队的老鼠抽打回队,从这面悬崖下匆匆跑走,并未觉察到头顶上还有人藏着。
待他们走远,令狐冲方道:“他们每人手中提着两个大笼子,难道是要将这些老鼠赶至一地,尽数捉回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琢磨哪门哪派的邪门功法需要以老鼠练功。
老鼠不在五毒之列,若说江湖中有谁是跟老鼠关系最密切的,还当真有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令狐冲低声道:“该不会是十二星相的无牙鼠吧?”
“这四人武功平平,最多不过是魏无牙门下弟子罢了,不足为惧。”张无惮问道,“冲哥,要去看看吗?”他是无可无不可,魏无牙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张无惮对他藏身山洞中所珍藏的那些移花宫两位宫主的春宫图也毫不感兴趣。
他们都是极爱凑热闹之辈,但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硕鼠都不禁发寒。令狐冲不太想招惹,看张无惮也兴致缺缺,便道:“算了吧,人家又没碍着咱什么……”
一语未了,山顶处有一道火花冲天而起,令狐冲默默将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苦笑着拔剑道:“这是恒山派的求援信号,张大侠,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第72章醍醐灌顶
两人顺着老鼠爬行肆虐的痕迹一路赶到山顶,便见十余名女尼被老鼠们团团包围,正惊声尖叫着抖落僧袍上的肥大老鼠。那四名赶鼠人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又不断催促新一轮老鼠扑上去撕咬她们。
令狐冲勃然大怒,长剑出鞘,骂道:“丧心病狂!”当下便以独孤九剑中破箭式的手法,将这些数不胜数的老鼠当暗器一一点掉了。
张无惮扯下腰间长鞭,轻轻一抖,长逾五丈的白蟒鞭舒展开来,旋转腾移间,将靠近两人周身的老鼠抽得稀烂。
那四名赶鼠人看大老鼠撕咬美貌小尼姑正看得爽快,冷不丁冒出来两人搅局,正待大骂,见识他二人手段,又不敢贸然招惹,彼此乱飞几个眼神,为首那人道:“此地乃是龟山,两位朋友若是同这些尼姑有旧,好生一说,我们将这些畜生赶了便是。”
他特意一提此山名字,便因邪道上皆知龟山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鼠相魏无牙隐居之所,魏无牙嗜食鼠肉,每日命弟子下山捕捉老鼠。这四人皆为其门下,于龟山地界横行惯了,这般说话已是十分给他二人留脸面了。
张无惮无所谓停不停手,看令狐冲双眉倒竖、不发一语,手中长剑仍连点不停,便知他大是气愤这伙人行径腌臜,于是长鞭一卷,将那说话之人卷起数丈,重重摔落于地。
另外三人一齐扑将过来,让张无惮尽数以鞭子绑了,不叫他们近身,看他四人身着黑衣,面目发青,好似血管中流的血都有毒一般,嫌恶地撇了撇嘴。
没了这四人不断驱使,老鼠们轰然而散,大部分扔按惯性朝着山上逃窜。在场尼姑大受惊吓,更有两名十三四岁的俗家弟子蹲下身来呜呜哭泣。
张无惮盯着一年纪较长的尼姑道:“师太,这位是华山令狐冲,我乃红巾教张无惮,咱们于天山地界见过面,定逸师太她人呢?”这十余人眼生的居多,又大多是年轻弟子,被鼠群包围时毫无章法只会乱叫,可见江湖经验不多,怕有人还是头一遭下山历练。
那尼姑还了个佛礼,道:“谢过两位少侠相救。我师父此遭并未出游,乃是定静师伯领着我们外出云游的。”
定逸已经够不靠谱了,这定静也好不到哪里去,扔下这么一帮对敌经验全无的小弟子不知跑哪逍遥去了。张无惮叹了一声,只好又问道:“那定静师太何在?”
尼姑支支吾吾道:“我……我们有一位师妹身体不适,师伯领她避开了。”
看来这姑娘不适之处不好明说,怕是小女孩儿初来葵水,去山林间换洗了。张无惮也没再追问,这伙小尼姑倒也聪明,一遇敌便发了火花求救,定静既未走远,不多时便该回来了。
他念头一转,又打听了几句他们月前在天山碰面,定逸师太帮忙将无名岛上出来的“牛肉汤”等刺客送到少林寺的后续。张无惮的主力还在明教一事上,碰到司空摘星和空闻方丈时,都把这茬给忘了,此时见到恒山一行方才想了起来。
那尼姑面露喜色道:“阿弥陀佛,说来也是空闻大师慈悲为怀,不念那姑娘父亲来少林偷书之怨,并未为难他们,只留他们在少林后山住下,日日命僧侣念经诵佛,以洗涤他们心头怨恨,望几位施主日后慈悲为怀,再不杀生了。”
她话音普落,张无惮便听到身侧的令狐冲一声咳嗽,侧眸看去,这人忙一脸正气应和道:“是,空闻大师真乃有道高僧,此举引人向善,我等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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