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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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青欲雨 作者:巫羽

    正文 第7节

    云青欲雨 作者:巫羽

    第7节

    “扶贫的钱,会被拿去买酒,买毒品,挥霍掉;后来,就发放种子,课本,文具,衣物,然而还是没用,什么东西都能变卖。”

    一代的愚昧穷困,延续到下一代,恶性循环,下一代重复上代的命运。

    龙云沁所在的村子不像柳娣那么偏僻,几乎是个封闭的社会。村民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不至于如此惨痛。

    这期的节目,龙云沁已经在昨晚看过,他担忧着节目的进度,柳娣表面上看来很平静,但龙云沁不确定。

    一周前,大批记者突然涌进病房,柳娣冷静地接受他们的采访,无论是何等刁钻的采访,她都漠然应对。毫无预警,凌晨她穿着病患衣服,走出了医院,龙云沁和姨妈找了她一晚,才在一座廊桥上,发现了她。

    那廊桥以往有条深深的河流,这几年污染严重,河水干涸,淤泥。

    “学校发放的课本文具,这个11岁的孩子像得到新奇玩具一样捏在手上,但他即不识字,也不懂书写。”

    镜头移到了一处新建的学校,简陋,低矮,但无疑是附近最像样的一栋房子。课桌椅都是崭新的,这里获得了关注,也得到了更多援助。

    “二娣,你睡一觉吧,别看了。”

    龙云沁关掉电视,起身拉阳台的床帘。

    柳娣没有抗拒,龙云沁终日相伴在医院,在为她拦阻可能涌来的记者,和比记者更冷酷刻薄的质疑。

    这段时日,在进行场激烈的舆论战,而柳娣在风暴的中心。

    午后,柳娣沉沉睡去,龙云沁起身关房门,拿起保温瓶要去清洗。他走在楼道上,低头想着心事,差点和朱弘撞了个满怀。。

    朱弘手上提着物品,明显来探病。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这家医院我认识,便也就冒昧前来。”

    寂静的楼梯口,朱弘说起了缘由。

    “你要来怎么没打我手机呢?”

    朱弘有龙云沁的电话。

    “我傻了,我关机着。”

    对上朱弘的笑脸,龙云沁一脸歉意。

    这段时间,他白天夜里被各种电话轰炸,于是干脆关机。

    “小龙,我知道你们拒绝捐款,不过我昨天看了关于柳娣家人的采访。”

    最近相关的报道,铺天盖地,大有掘地三尺的意思。

    “那个采访不实,二娣她哥,就想着拿她发家致富。”

    “但拮据是事实吧。”

    朱弘今天的穿着不同以往,西装革履,十分精致。早已知道他是个富家子,今日一看,竟有几分李玙的意气风发。

    “是事实。不过,还没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龙云沁理解柳娣不想接受外人捐助,欠他人的人情,怎么还也还不够。

    “小龙,t村(柳娣的村子),普查的时候,我去过,那时我眼里只有文物,冰冷的,有历史深度的,却没给身边热乎的生命多少关注。”

    “哪怕是这样的漠视,我也亲眼目睹了极端的贫困和绝望,柳女士陈述的事,我相信,并且,你们遇到了阻力,我可以给予些帮助。”

    媒体就是一个喉舌,谁把持就发着谁的声音。

    柳娣揭露的事,在本地无疑是一颗重型炸弹炸裂。那些被强迫走上爆炸中心的人和团体,会用手里的势力,竭力诋毁柳娣。

    龙云沁只知道朱弘是个富家子弟,但不知道他具体背景。以往的相处,让他深信朱弘是个靠得住的人。

    “朱弘,我们之前委托过一位记者,但是他采访时受到了威胁,再也没有进行下去。”

    “你说下。”

    “两周前吧,有人打我电话,提供了这两年,一位重要‘老板’的信息。受害女生三人,一人仍在学校,其余已离校打工。我们委托记者去采访,但是女生家人纷纷否认。”

    “‘老板’那边呢?”

    朱弘说到“老板”二字时,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他不是平头百姓,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这是一个证据链,先让女生家人开口,然后揪出‘老板’,接着便是这位兴风作浪的中介人了。”

    朱弘有着显赫家世,他见过的世面,看似淳朴,但绝非书呆。

    只要女生的家人不惧怕,而女生敢于站出来指认。哪怕这几年来有再多的罪行被掩埋,只要有一条被证实,就能扳回一局,伸张正义。

    “我们试过各种方法,但是这是些小民,要么胆小懦弱,要么被收买噤声。”龙云沁无奈摇头。

    “小龙,只要有接触,必然有遗留,做过的事,又怎么可能抹得一干二净。我有办法。”

    朱弘没说出他的办法,他来得匆忙,只在楼梯口和龙云沁粗略交谈了几句,记下几个名字,便又离去。

    多日后的一天,朱弘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让龙云沁打开电视机,并喊柳娣一起看。

    这是一个专题报道,屏幕上‘老板’和中介人一起被警察带走,而所有参与指控的女生,都被打了马赛克,采访中,还做了变声处理。

    龙云沁始终没弄明白朱弘的背景,但这已不重要。

    李玙关注着偏远地区发生的一件社会新闻,他在相关的报道里,看到了龙云沁,柳娣。

    t村,全村将在未来迁移,建新村的工程启动。

    面对镜头的龙云沁,疲惫不堪,双眼发红。他说:“他们会有新的家,新的生活,告别贫困和绝望。”

    李玙躺在沙发上,听着这番话,轻喃:天真。

    让一群不懂外界语言,只会种地的农民挪到城镇,他们能干什么?最终要么回去老村子继续以往的生活,要么成为社会隐患。援助之路,道阻且长。

    类似的援助措施,李玙年少时便接触过,他见过各式各样的贫民,极端的贫困,意味着深根蒂固的弊陋,束手无策。好心未必办成好事,常常最终一场空。

    龙云沁混混沌沌渡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异常的喧嚣艰难,平息后,柳娣离开了滇南,返回了h市。

    旅游村里的小生意,龙云沁已无心去经营,而因为柳娣的事耽误,这两月,也没有接成一单定制衣服的生意。

    当卡里只剩三位数时,龙云沁在县城里找到了工作。

    在他能平静下来,回想这两月发生的事,忧郁几乎将他吞噬。他开始意识到,柳娣身上的事,何尝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份离去多时的羞愧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幸好,工厂里的工作时间很长,节假日少得可怜,龙云沁没日没夜的制作毫无兴趣的样品图,累得什么也不想去想。

    直到一天,柳宗白问龙云沁对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再回学校读书,进修,日后加入研究机构。

    龙云沁开始猜想这个可能,但他面临一个问题,金钱。

    清楚意识到现在的工作是混吃等死,而自己曾经有过梦想。

    这段生活,无疑是龙云沁在滇南最低迷的时期。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中)

    拿走一包打折的面包,食用期已很短,但可以做为明日早餐。还在等发薪,龙云沁的积蓄所剩无几。

    拮据,是常有之事,却还是不能自如应对。人是无法无中生有,点石成金。

    自己的困境,龙云沁不敢跟姨妈说,和秦启明“哭诉”,秦启明在微信语音中把他骂了一顿。随即发了个红包,不多不少,足以救急。

    “别再县城待了,你这是荒废生命你知道吗?一个月那么点工资,你早晚饿死。”

    “路还那么远,你早上几点起来?你是不是傻?快去辞职换工作!”

    龙云沁领取红包,听着秦启明不停念叨,他不敢回嘴。

    如果不是因为柳娣的手术,龙云沁本该还有积蓄,他是个很节约的人。

    “启明,你最近怎样?”

    等秦启明消停了,龙云沁才按出几个字。

    “我回s市好几天了,在和家新画廊谈合作。”

    虽然没有说明来龙去脉,龙云沁大抵也知道,秦启明画卖得不好,这才换东家。

    “什么田园生活,种豆南山,也不过叶公好龙,黄粱一梦。”

    未了,秦启明还抒发了番情感。

    黄粱一梦,梦醒了。

    撕去青菜上的烂叶,将能吃的部分用水清洗,浸泡。晚饭是米粉,青菜,酸豆角,鸡蛋。黄胖很久没吃到鲜荤了,好在它很好养活。今天本想在超市里挑一尾非洲鲫给黄胖加菜,无奈没有。

    捧着一碗米粉,慢慢吃,电视里在演爱情剧,灰姑娘女主角受委屈,奔跑出人群,哭得梨花带雨,男主帅气总裁将一把伞撑灰姑娘头上,原来下雨了。舒缓的音乐响起,暗示着两人情感的增进。

    龙云沁木然,看着女主扑到男主怀里哽咽,男主温柔心疼的揽抱女主,雨哗哗下,雨伞掉落在街角,bg越发响亮煽情。龙云沁手指按上遥控器,换台。

    多金温柔帅气,如此完美,那得是朱弘,奈何朱弘的形象,龙云沁早将他和考古铲泥土捆在一起。

    爱情,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奢侈品。只有骨感的现实,你享用不上这东西。

    没有寄托情感的人,没有亲密的伴侣,很孤独,却也习惯了。

    从那天摔烂了手机之后,再也没有李玙的消息。龙云沁为自己的迁怒而愧疚,不过并不想再与李玙有任何牵扯,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

    日子如常,终于挨到了发薪日,龙云沁买了猪肉和鱼,犒劳自己和黄胖。

    龙云沁做上三道菜,拍了发微博。他心情好,并没做多想。

    齐思看到,发来馋的表情,称赞:贤惠啊。

    红三剁,糖醋鱼,清炒小瓜。

    图片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齐思仍旧不吝啬对龙云沁的喜爱,不时还会约龙云沁一起出游,龙云沁婉拒,推辞。他倒是知道一个度,没有纠缠龙云沁,也因此,他一直在龙云沁互关好友中。

    齐思有才情,富有,仪貌出众,龙云沁也没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

    一个午后,龙云沁挤着公交车,疲惫不堪的蹲在角落。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号码有几分眼熟,接起,果然是熟人——袁晋。

    助手蔡恒很少会打扰到李玙,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行解决,他有这个权限也有这个能力。

    见他恭谨站在门外,李玙邀他进屋。之前电话里便简略陈述过,是件丧事。

    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之死。

    近年来,有很多关于家族的消息见报,这不是坏事,很多时候也绝非好事。

    “确定是自杀吗?”

    李玙问得平淡。

    “从位于八楼的家里跳下,当他小女儿面前。虽然之前一直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但据说死半年前被诊断精神分裂。”

    蔡恒神色黯然,他做过询问调查,对这次的事件,他恐怕比警察还清楚来龙去脉。

    “精神分裂,他老婆说的吗?”

    李玙仍是面无表情。

    “是的,因为是丑闻,便也始终遮藏着。”

    蔡恒还记得那位妇人痛哭讲述的模样,她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有着坎坷的一生。

    “愚昧!”

    说这两字的李玙似乎动怒了,他拳着手,渐渐又舒开。

    “大儿子现在读高中了吧?”

    “还没,要明年。”

    “玙先生,恕我冒昧,明休先生即已去世,属于他的分红将停止发放,他们那房子是租的,母子正面临流落街头。”

    李玙燃起一支烟,他很少吸烟,他吞云吐雾,蔡恒则在一旁沉寂得仿佛睡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毫无积蓄?”

    “玙先生,如果是普通家庭,分红兼援助的金额,足足有余,然而他们曾经极其富裕,不懂如何过寻常人的生活。”

    “譬如?”

    “孩子们在吃穿上,不比其他贵家子弟差。”

    “那也不至于付不起租金。”

    “玙先生,我曾也认为足够有余,然而明休先生的医疗费十分昂贵,敏夫人一直以为这种病可以治愈。”

    一阵沉默。

    李玙不难理解。曾经是极其富有的人,不懂如果过节约的生活,钱到手即花没。好面子,竭尽所有想维持体面的生活。

    “敏夫人让我传达一句话,她说感谢玙先生十年来的援助,并且,丧事,希望玙先生主持。我帮玙先生回绝了,这件事,我自作主张回绝了。”

    蔡恒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对度把握得很准。

    李玙不能出席葬礼,更别说去主持葬礼。长年暗地里援助,已是尽心。

    “蔡恒,我有时候会忘记,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兄。”

    李玙难得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被悲伤所笼罩。

    “豪门最是无情。”

    蔡恒扶了下眼镜,这么多年,他服务于李家,什么事没见过。

    他所说的无情,并非李玙,李玙是他很敬佩的人。

    他所说的无情,是其他李家人,无论大小辈分,都是心冷如冰的人。

    一个大家族的蛋糕,每个人都挥舞刀叉捍卫着属于自己那部分,而有时也会划走属于别人的那份,明争暗斗,强取豪夺,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亲情。

    李明休败下死亡,在于他属于失势的一支,他从他父亲那边并没继承多少财富,而后一次不谨慎的投资失败,将他打倒在泥尘中。

    世态炎凉,他看得透彻,未曾去哀求过任何亲戚怜悯,却终究还是死去,死于失败者的身份。

    蔡恒离去,李玙陷入沉思,这个堂兄,自小便没什么志向,但人很聪敏,小时候鬼灵精怪,是个孩子头,小屁孩的李玙,也曾跟随在他屁股后头追逐玩戏。

    李家百年,以粮油业起家,在战争中积累基本,在东亚东南亚的现代经济发展中,牢握商机,至今涉及地产,通讯,影视,制造等。

    第二代的继承者们经过激烈的,堪称皇子□□般的斗争,以一残疾,一入狱的情况下,决出了胜者——李玙的二伯。

    这块家族的大蛋糕也从此时开始了割分,你大我小,纷纷扰扰,到了第三代。

    目睹参与了第二代的战争,第三代更睿智凶猛,而第四代也像被虫子咬过的早熟果子,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他们相互间的猜忌和竞争缘故,是由血亲系结而成,太讽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下)

    袁晋给龙云沁租的单身公寓,就在工作地点附近,龙云沁每天步行十分钟上班。

    来s市许多天后,龙云沁才从恍惚的状态挣脱。穿行在车马流龙的街道,名车名流都和自己无关,两侧高耸入云天的建筑,似乎悬压倾斜了头上的一片天。这种熟悉的被排斥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是s市,很多人梦想与野心的发源地。龙云沁再次回来,务实,冷静,心态已截然不同。

    工作繁重,仍是给人打下手,差别在于,龙云沁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他的观点有人听。

    不用端茶倒水,不必挨训受责。这是体面的份工作,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价值。

    袁晋接了笔大订单,来自一部电影的订单,民国背景,单是旗袍就要制作两三百件,要求符合各阶层,贴近时代。

    在和片方的会谈里,龙云沁提了几个意见,纠固有的错误,由于袁晋撑他,他的话语得以被人听到,并引发讨论。

    “从老照片看,这种领子属于更晚期的,三四十年代,且流行于北方,

    屏幕上图片在跳动,龙云沁在陈述,没人轰他下来。

    袁晋给了他话语权。

    有人叫好,有人反驳,龙云沁阐述了他的观点,采用与否,不是他能决定。

    这段时日忙碌,充实,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也没有时间去审视自己回到了s市这件事。

    午时,外出用餐返回工作室,路上车辆穿行不息,龙云沁站在街边,专注等候红绿灯。他看到了李玙的车,缓缓朝他的方向开来。龙云沁没有躲避,而李玙明显看到了他。

    两人没有四目接触的过程,李玙车速比较快,他没有过迟疑,擦身而过。

    龙云沁漠然穿过人行道,几步之遥,便是袁晋的工作室。

    这次相遇,龙云沁没有太大波动,他猜测过,他回s市,也许会遇到李玙。

    工作室外头那条大马路,通往李玙的办公室,他每日往返,都会途径。

    小人物无法立下誓言,因为任何誓言,都必须用极大的代价去遵守。

    我不会再回s市,再也不回来。

    还是腆着脸回来了。

    因为要求生存。

    周末,秦启明邀小龙出去聚会,两人坐在露天饮店外歇脚。秦启明看小龙发愣痴呆的模样,问他在想什么。

    “房子是新建的,墙壁上腻子粉白皙,阳台明亮透气,没有什么虫子会爬来爬去。楼道很安静,几乎感觉不到有其他住户,没有暗娼的哭啼,男子酒醉后粗野的叫骂。”

    秦启明吸口茶,目光游走在广场上的人群上,他看起来漫不经心。

    “袁晋给的待遇不差,以我资历拿不到它的三分之二。”

    龙云沁端详杯中的柠檬,它被压碎,浮在冰水中。

    “工作上,这次接了个大单,是我喜欢时代服饰,我参与设计和制作,不再是以前那种跑腿端茶的学徒。”

    秦启明抖了两下脚,哼道:“那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启明,我不知道。”

    龙云沁摇了摇头。

    “因为金韫?还是s市的其他人?”

    秦启明帮龙云沁分析,以前的龙云沁谦卑温顺,任人欺凌,可能还没走出阴影。

    “如果,我回到那天的画展,启明,我可能会动手揍金韫。”

    秦启明啪啪鼓掌,“就知道你成长了。”

    龙云沁露出了笑脸,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前头没有什么阻拦,他已无所畏惧。

    “启明,你呢?工作顺心吗?”

    “状态不错,运气不差,我下个月会参与一个拍卖会,规格还挺高的。”

    秦启明张开手指,小拇指上有着没洗干净的颜料。

    “看来我们的好运气,都回来了。”

    龙云沁托着腮,一脸笑容。

    “是吧。”秦启明嘴角叼烟,躺在靠椅上,脚搭在桌上,悠闲得像快睡着的模样。

    不远处,有人朝他们拍了一张照,两人无知无觉。

    李玙的车再次开过那条熟悉的大道,他放慢车速,留意一侧的路口,他有两次看到龙云沁站在路口的人行道上等红绿灯。

    其中一次下雨,正值下班时间,车辆拥挤不堪,龙云沁没撑伞,将一袋东西顶在脑门上,他东张西望,小跑过人行道,险些被辆违规行驶的汽车蹭到。

    李玙堵在车龙里,探出头,目送龙云沁离开,过了人行道,再往前走几步拐个弯,就是袁晋的工作室。

    李玙知道这指向着什么,但不做多想。

    绿灯亮起,车辆如放闸的洪水奔流,李玙开着车继续往前行进,夜幕降临前,他抵达了自己位于市区的宅子。

    更换衣物,掐捏时间,他外出参与一场聚会。

    s市的名流几乎都到齐,相互寒暄后,李玙听闻金韫也在,且喝得不省人事。李玙在一艘游艇上找到了金韫。金韫昏昏沉沉,躺在一群女孩之间。

    “玙哥,来,这里这里。”

    金韫激动挺起身,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李玙扫视过桌面,找到了他在找的东西,他弯身揪起金韫,扇他的脸,力气不小。

    金韫软绵绵,没有任何反抗。

    “都出去。”

    李玙指向门口,赶走满舱的女子。

    拥簇在金韫身边的女子都散去,李玙才看清金韫的模样,他光着上身,只穿了条小内裤。

    “穿上。”

    翻找出衣物,丢给金韫。

    金韫听话地逐一穿上,穿得很慢。

    李玙架他出船舱,到外头吹风,他痛苦的囔囔:“玙哥,头好痛。”

    那语气,像小孩撒娇般。

    李玙知道他吸多了,没理会他叫囔,把他丢到一张躺椅上,再不理会。

    海面上不见星光,四周喧嚣声似远似近。

    金韫不再哼哼,似乎睡着了。

    两位侍从捧来食物,李玙在甲板上用餐,没人伺候,没有伴侣,独自一人面对丰盛的晚餐。

    岸上人潮的欢呼声,不时炸开,李玙不想参与。他的心情甚至有些忧郁,情绪带着厌恶。

    不时有人过来邀请李玙和金韫,那些通过各种途径获得进入聚会资格的年轻女子们,更是千方百计想登船。

    金韫的状态很不佳,小睡一会,突然坐起,大囔大叫。

    李玙拽着金韫进舱,找出金韫手机,打了他两个助手的电话,狠狠叱骂。

    把两位正在美女堆里巫山云雨的助手,吓得屁滚尿流滚来。

    “送他去医院,捆着去。”

    李玙狠狠说着,他冷冷看着助手揽抱住因药物失去理性的金韫。

    “这不能,玙先生,这要坏事的。”

    李玙拨打电话,简略交代几句。未几,一架水机开来,将金韫载走。

    金韫从小就是个问题儿童,他母亲只一味宠他,兼之特殊的家庭背景,他缺乏管教,任性妄为。

    李玙的母亲和金韫的母亲是堂亲。因为金韫的顽劣惹事,曾被送往国外读书,和李玙同学。李玙像对待亲生弟弟一般照顾他。

    金韫有着复杂的性格,他纯真时像个天使,荒诞暴虐时,像个尼禄。他张扬放肆,却也会脆弱得蹲在墙角哭泣。

    也许是学生时代的特殊情感,也许是人格上的障碍,使得金韫过度依赖李玙。像份孽缘,使得李玙照顾着他,也厌烦着这份牵绊。

    金韫家,寝室。

    李玙看了眼安睡的金韫,小声问助手:“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网络爆了他早年的照片。”

    “什么照片?”

    “那种不洁检的照片,私人派对上流出。”

    李玙大概猜到是什么内容,金韫有过一段很荒唐的时期。

    “还有一些文字攻击,家庭背景,潜规则之类的玩意。李先生,这是有预谋的。”

    “他得罪了什么人?”

    “之前解约的公司,曾放声要让他在圈子里待不下去。”

    “他什么时候解约?”

    李玙不知道这件事,他已很久没有关注过金韫的新闻,两人间的往来也淡薄许多。

    “玙先生,新闻铺天盖地,你居然不知道。两个月前的事,现在还在打官司呢。”

    李玙看着金韫脸,他分明是憔悴了许多,想起多日前,金韫曾打过李玙电话。李玙忙开会,敷衍了事。

    龙云沁的事,让他们两人间的亲情出现了破裂,李玙心里有芥蒂,即使他没有任何言语表示。

    两人多时未往来走动,金韫的寝室,和先前也有些不同,怪异的猩红色床帘,换成了透光的白色,阳台上甚至种了几株花。

    李玙很快发现了床侧墙上挂的画像,那是幅半身画像——秦启明的画像。

    “这画是怎么回事?”

    “不好说。”

    “不好说?”

    李玙挑动眉头,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件常理可以理解的事情。

    “是秦启明的自画像吧,他买秦启明的画?”

    “是的,玙先生,买了不少,而且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两个助手面面相觑,最后一人仿佛鼓足勇气,从金韫的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递给李玙。

    李玙一张张翻看,每张都是秦启明,有几张还是秦启明和龙云沁的合照。

    “他派人跟踪了秦启明?”

    “我们猜测是这样,玙先生可别告诉阿韫,我们跟你说过这事。”

    “玙先生,我们跟在阿韫身边也好几年了,他的喜恶没人比我们更了解,他要是犯了杀人的罪,我们的事业也就玩完了。”

    看着两位助手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李玙又气又好笑,无奈扑克脸。

    这夜,李玙在金韫家住下。

    金韫的房子,有一间属于李玙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不时有人打扫。

    李玙躺在床上,浏览有秦启明和龙云沁合照的照片。那应该是个午后,秦启明和龙云沁逛街累了,在露天的饮品店点了两份茶,两人有说有笑,神情惬意。

    不得不说,秦启明是个气质很出众的男子,英俊高挑,桀骜颓废。

    真正理解金韫的是李玙,金韫从他这里毕业,终于分清了亲情和爱情,恭喜他。

    只是,为什么得是秦启明。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三章(上)

    金韫家的早晨,鸟语花香。

    自从成名,收入丰厚,金韫不擅于理财,大肆挥霍,名车女人,不时更换,倒是这s市的老宅,他经常回来居住,又显得十分恋旧。

    早餐,豆奶,传统糕点,味道让人有些怀念,金家的老厨子,看来还没辞掉。

    李玙用完早餐,金韫才睡醒,迷迷糊糊走出来。

    仿佛昔日。

    李玙好几个月没到过金家,这其中缘由,两人都很清楚。

    “什么时候开始?”

    李玙看着金韫坐下,捧着碗豆奶。

    “开始什么?”

    金韫用小汤匙喝着豆奶,动作十分细致。

    “复吸。”

    金韫他放下汤匙,像犯错误的孩子般低下头。读书时代,他染了这恶习,后来再李玙要求下戒掉。

    今早起来,金韫多少回忆起昨夜的事情,他没想到李玙会留下来过夜,甚至没想过怎么面对李玙。

    “解约是怎么回事?”

    一样样来,不拐弯抹角,那些餐桌上的礼仪,在老朋友间,不被遵守。

    “你,根本不在乎。”

    金韫抬起头,眼里满是埋怨,他大口大口咬着糕点,不想回答。

    “合约你签了几年?”

    李玙不理会金韫使性子,他能忍耐金韫的蛮不讲理。

    “你把我扔在一边,让我自生自灭,现在才来表示关怀,我告诉你,太迟了。”

    金韫冷哼,甩开盘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玙起身,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也不想和金韫起争执。

    推开通往院子的门,李玙走进花丛中,他一直喜欢金家的花园,尤其秋日的午后,分外的恬静美好。

    有一年暑假,他在金家渡过,他们时常在这院子里放风筝,金韫紧跟在身旁,一直玙哥哥,玙哥哥的叫唤。

    确实金韫有理由责备他这几个月的不理不睬,也许当时将金韫痛骂一顿会比较好,这芥蒂也不至于长达数月无法解开。李玙选择的是将情感压制,他一直当金韫是位病人。他纵容他,照顾他,不去责备训斥。

    还是会懊悔,有些事没做好,有的人没珍惜。

    李玙在长石椅上坐下,静静吸烟。金韫走来,看着水池中的金鱼不语。

    “违约金,如果支付困难,打蔡桓电话,他会帮你处理。”

    李玙起身,已打算离开。

    “龙云沁。”金韫背对李玙,小声嘀咕。

    “嗯?”

    “龙云沁回来了,你之前不是在到处找他?”

    金韫手里捏着鱼食,鲤鱼聚集在他身旁。

    显然,金韫并不知道李玙找到过龙云沁,与及之后发生的事。

    “你很喜欢他吧?”

    金韫将手里的鱼食撒出,鲤鱼们欢喜争食。

    李玙出了李宅,金韫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学生时代,每每李玙身边出现情人,金韫都会捣乱,李玙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独独,龙云沁不同。

    住所附近有家大超市,龙云沁差不多两天会去一次,买菜买生活必需品。s市物价很高,他每每精打细算。

    提着购物袋出来,袋子里装着一小块肉,一把豆芽,外加一捆米粉,他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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