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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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正文 第2节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第2节

    “好啊!你竟然这样说我!”听到他想法的玛格纳斯大怒,“我要去找新的后裔!我真是受够你了,你就是因为是独生子才会这么任性,我要给你去找个弟弟!”说着他一挥手,眨眼间就从原地消失。

    言白:“……”还说不是小孩子。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吸血鬼剧院门前。今晚这里没有演出,所以巴黎的戏迷们都纷纷涌到刚才他和玛格纳斯路过的游艺剧院门口。那里最近刚推出一个名叫娜娜的女演员,她凭借处女作《金发爱神》一战成名,几晚演出后就成为目前巴黎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一举打败之前的罗丝。言白有幸被玛格纳斯拖去看过娜娜的表演,他只能说……是正常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可是人无完人,娜娜的演技和唱腔他实在无法恭维。

    至于吸血鬼剧院,他的里面的工作人员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都是吸血鬼。玛格纳斯天天让他改口,把血族和吸血鬼区分开来,结果他在这边叫喊,那边他的同族就拆他的台自称吸血鬼,这一点玛格纳斯也在言白面前抱怨过。他也从来没带言白在这群同族前露过面,问其原因,他含糊地告诉言白他是被做了一些事,被这群混蛋驱逐了。言白这才恍然,感情这位转换者是自己偷偷跑回巴黎的,要是给同族发现又要被打个半死丢出这座城市。当然这种丢脸的担忧,玛格纳斯不会告诉言白。

    言白在黑暗安静的吸血鬼剧院门口站了一会准备离开。正在这时,一个轻柔好听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既然来了,不进来坐坐吗?”

    言白回头,那是个黑发黑眼的血族。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穿着古老的、天鹅绒制成的长袍,苍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站在台阶顶端望着他。

    见言白注意到自己,那名血族向他微微弯腰:“您好,我是阿曼德。”

    阿曼德,玛格纳斯在一次例行诅咒吸血鬼剧院里的同族时提到过,目前是这里的头头。

    “那是个傲慢的小混蛋!仗着他父亲留下来的权威,把吸血鬼招徕到他手下,成为所谓的巴黎吸血鬼的头目。哼!不过是个内心软弱的后辈。”玛格纳斯是这样评价他的。言白对这个评论保持怀疑。玛格纳斯是个毒舌讨厌鬼,什么人在他口里都糟透了,尤其是那些他的敌人。

    至少现在看来,阿曼德还算不错?

    言白同样向台阶上盯着自己的血族微微弯腰回礼:“你好,沃德·怀特。”

    阿曼德微笑着问:“请原谅我的无礼,您的转化者是玛格纳斯是吗?”

    “是。”

    “请您转告玛格纳斯,三天之内离开巴黎。”阿曼德挂着温和的微笑这样说,“否则他会被处以极刑。”

    “……”言白此时非常想知道玛格纳斯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被这样强硬的驱逐。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阿曼德眨了眨眼,他的长袍袍角在夜风中微微鼓荡起来:“玛格纳斯是疯狂者,我很抱歉。如果日后您离开了他,可以来这里。”他身后巨大的剧院大门黑洞洞的,如一只贪婪吞噬掉所有进入他嘴中物体的怪兽。

    言白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颌首:“感谢你的慷慨。”

    阿曼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言白,倒退着进入了剧院的大门里,片刻后,传来铁门的吱呀声,似乎是大门关上了。

    言白只有一个想法:刚才他是怎么出来的?在此之前他可没有听到铁门的开合声。

    “你呆站在这里干什么?”说出要去找新后裔的玛格纳斯神出鬼没地再次出现,他拉住言白的胳膊嫌弃地瞥了眼吸血鬼剧院,“离那群疯子远一点。过来,我找到你弟弟了!”

    他整张脸因为喜悦而显得格外有生气。大概是这个新继承者很合他心意吧。

    “……所以,我们两个就要像贼一样蹲在这里吗?”言白面无表情生无可恋,侧头问玛格纳斯。

    “嘘——小声点,别惊动他。”玛格纳斯压低声音提醒道。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言白未来的弟弟是只兔子一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钻进洞里找不到。

    “你看,他的头发,像金子般闪闪发光。他的眼睛,像天空般蔚蓝无暇。”玛格纳斯陶醉着感叹。他有提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创造出一个完美的金发吸血鬼。

    言白不得不承认屋顶下这个年轻人容貌很出色,出色到可以和曾经是人鱼王子时的言白的容貌媲美——都是超出性别能让人迷恋到无法自拔的美丽。不过……

    “这也不能构成我们这样猥琐偷窥他的举动。”言白对此感到很恼火。玛格纳斯要么干脆点,直接下去把人转化了,要么就离开,这样鬼鬼祟祟地趴在屋顶上窥视算什么。而且还非拉着自己一起来。

    言白磨牙,要不是他打不过玛格纳斯,早把他的脸按进屋顶里。

    “耐心点。他长得这么好看,我就要郑重对待了。”玛格纳斯的逻辑一如既往的难以理解,“难得碰上一个这么漂亮的,我要看看他的内在怎么样?”注意到言白不屑的的视线,他严肃地向他解释:“如果他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我是绝不会转化他的。我心目中完美的金发血族才不会是个无能的草包!”

    言白表示你开心就好:“我能走吗?”

    “不行。他极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弟弟!你们应该从现在就开始培养感情!”

    “……我不认为我这样躲在屋顶上看他就能和他培养出任何感情。”言白声调平平地反驳。

    结果,他刚说出句话,下一秒就后悔了。蛇精病之所以蛇精病,就是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玛格纳斯毫无疑问是这其中的翘楚。他一听言白这样说就很干脆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扔了出去,精准无比地砸到下面愁眉苦脸的金发青年身上。顿时两个人都发出同样的闷哼声。

    言白气的简直要抓狂,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说着说着就突然把自己扔出去了!

    不过比他更可怜的是他身边的人类,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叹气,就被莫名其妙飞出来的人(鬼)砸了个正着。吸血鬼本质上就是死去的尸体,所以又冷又重,成功地将这个倒霉的青年砸的人仰马翻。

    莱斯特被砸的眼前一黑,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砸中自己的家伙大叫:“你干什么!”

    言白手撑在地上,眼睛迅速向刚才趴着的屋顶一瞥,果然那里空空如也,玛格纳斯早就溜得没影了。他只好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一脸阴沉:“我说我是被人扔过来的,你信不信?”

    ……你以为他傻吗!莱斯特暴躁得想抓狂。然后,他就听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挺帅挺正常的青年一本正经地问自己:“你想长生不老吗?”

    “什么?”莱斯特没反应过来。

    面前看上去挺帅挺正常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睛发红:“成为血族,你就可以长生不老。”

    ☆、第9章 血族(五)

    莱斯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熬了两天夜,白天还跑了整座巴黎城身心俱疲,眼花当然很正常,所以他才会眼花地看见好端端的人类长出怪物般的獠牙,眼睛还发红光?

    “呵呵,最近疯子还挺多。”他抽抽嘴角,自言自语地转过身。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十分有力,将他半边身体都按麻了:“我是认真的。我的父亲想转化你。”

    莱斯特僵硬。他眼睛向下一扫,接着昏暗的光线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皮肤苍白得吓人,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辨,尤其是五片指甲,尖端反射出危险的光芒。

    言白转到他面前,让獠牙又张长了些:“做血族吗?”

    莱斯特强自镇定:“不是你父亲想转换我吗?为什么只有你过来问我?”

    收回獠牙,放下手,言白一脸严肃:“因为我父亲害羞。他不敢见你,所以只能把我推下来和你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想转化他的“父亲”很不靠谱。莱斯特默默地想,他张了张嘴:“我能拒绝吗?”

    面前的青年立刻回答:“不能。”他又张开嘴,给莱斯特看自己的牙齿:“正好我饿了,你拒绝我就直接拿你当晚餐。”

    所以他的回答根本不重要是吗!这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吧!莱斯特再次抓狂。

    同样抓狂的还有另一个人。玛格纳斯再也憋不住了,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臭小子!你说什么!”

    见自己目的达成,言白放下按住莱斯特的手,闭上嘴,总是张着嘴会让他自己也觉得很傻,指了指玛格纳斯:“这位就是我的父亲。”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把主场让给这两个人。

    玛格纳斯顾不上找他算账,优先安抚这位刚看上眼的人类:“你不要害怕,我就是想问问你读过书吗?”

    面对新出现的男人的诚恳的目光,莱斯特瞥了眼退入黑暗中的青年,他比较怀念刚才那个,至少看上去正经些:“读过。”

    玛格纳斯大喜,有这一条就足够他下定决心。但抱着说不定会有更大惊喜的想法,他接着问:“那你是贵族吗?”

    “……先生,我想我还没有答应你吧。”莱斯特很无奈。

    玛格纳斯怔了怔,思考了一下微笑:“如果你不想被我吸血,就回答我。”

    “……是。”

    狂喜出现在玛格纳斯的脸上,他哈哈大笑,紧紧拥抱住面前这个金发的青年:“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莱斯特。”莱斯特顿了顿,本想说出全名,却又被抱住他的男人打断——“好孩子,你会知道人类姓氏对于吸血鬼来说无关紧要。”

    愤怒的红色攀爬上莱斯特的两颊。他蓝色的眼睛因为怒火而亮的惊人。一把挥开男人抱住自己的胳膊,他后退了几步,冷冰冰地说:“先生,我想你没有清楚我的态度,我还没有答应您!”

    玛格纳斯满脸笑容:“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莱斯特只觉眼前一花,男人的话音还残留在他的耳膜上,脖子上就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就像刚才那个更年轻的血族按住自己时的感觉一样。

    下一秒,脖子上一阵锐痛。莱斯特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刺破了自己的颈动脉,大量鲜血从伤口涌出,被人源源不断地吸走。奇怪的是,除了起初的疼痛外,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有种吸食了□□的感觉,飘飘欲仙。

    言白整个人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玛格纳斯将莱斯特的血液全部吸干。金发青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紧接着玛格纳斯将自己的手腕咬破,送到莱斯特嘴边。

    看到这里,他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被转化时也有这个步骤。也就是说转化者的血液才是关键,没有对方的提供,被吸干了血之后只会死亡。

    莱斯特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满嘴鲜血,他的呼吸缓慢停止。而玛格纳斯倒在一旁,边舔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边死死盯着莱斯特。

    在言白和他的注视下,原本停止呼吸的青年忽然猛吸了口气,无神的眼睛动了动,重新有了神采。

    在玛格纳斯的大笑声中,莱斯特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他似乎是发觉了人类眼中的世界和吸血鬼眼中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言白很明白。你会觉得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黑暗中的一切也毫发毕现,无聊恐怖的夜晚变得美好绚烂。一切都与众不同。

    言白觉得,这可能就是每只吸血鬼漫长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这个想法持续了很多年,从他变成血族的那刻起,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

    玛格纳斯笑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张开双手,一跃而起跳上屋顶。月亮正好在他的头顶,照亮他整个人,将他的影子投在莱斯特的眼睛里:“看吧,我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莱斯特比言白当时适应力快得多。他很快忘记之前自己的不情愿,为与众不同的夜晚和玛格纳斯的蛊惑欣喜若狂。

    然而,玛格纳斯说完了句话后就大笑着离开了。言白知道他这是兴奋地又去找人吸血去了。见莱斯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后不知所措,他只好万般不情愿地从阴影中走出。

    “走吧。”

    莱斯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去哪?”

    “当然是带你去吃东西。”言白不耐烦,摊上一个不靠谱的长辈就是这么倒霉。其实他挺想和玛格纳斯一样把莱斯特丢在这里直接离开,但看莱斯特满脸懵懂的样子想起自己还是默默地出来承担起身为“哥哥”的责任。

    莱斯特跟上言白,用手摸了摸自己现在可以随意变长变短的虎牙:“是喝人血吗?”

    言白瞥了他一眼:“是。”

    “感觉还挺刺激的。”莱斯特一点也没觉得去吸同伴的血有什么不对。玛格纳斯这次倒是没看走眼,莱斯特还真的很适合当只吸血鬼,至少比言白自己适合。

    三小时后,言白无奈地拎着莱斯特的衣服,把人从两个女人之间揪了出来。这是他今晚杀的第几个女人了?这算什么,庆祝自己诞生的狂欢吗?莱斯特今晚杀的人比他之前一个星期加起来的都多。他和玛格纳斯一样,根本不是在进食,而是在玩弄。刚咬破一个人的脖子吸几口,就丢下去啃另个一人的。如果吸血鬼都像他们这样,巴黎的少女都要被杀光了。

    是的,莱斯特在这点上也和玛格纳斯一样,只喝处女血。

    “够了,你应该吃饱了吧。”把一张手帕丢给莱斯特,言白黑着脸制止了他再次行凶的企图。

    莱斯特耸耸肩,抓住手帕擦了擦嘴:“为什么要阻止我?”

    “……是让你收敛点。”言白皱起眉,自言自语,“或许你根本不需要人引导。”勾引女人,拖到角落里,然后再杀害,尤其当事人都是一脸无知的幸福死去。莱斯特做这种事就像之前已经做了千百遍的熟练。

    莱斯特把那张染上血的手帕收起来,满脸无辜拉住言白的袖子:“你不会丢下我吧?”

    “这句话你应该对玛格纳斯说。”言白拽回自己的衣袖。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低估了玛格纳斯的疯狂。当他带着玩够的莱斯特回到之前他和玛格纳斯的住所时,那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一开始,言白看见那栋小楼熊熊燃烧,火光照亮夜空还以为是意外失火。但当他走近,看见屋顶上的人影,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站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屋顶上的不是玛格纳斯又是谁?他脸上兴奋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整张脸被火光和热度熏得通红,裤脚已经开始染上火星。

    “他疯了!”莱斯特震惊地后退几步,盯着玛格纳斯喃喃道。前述忘了说,吸血鬼除了怕阳光讨厌圣水外,火焰也可以杀死他们。但是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缓慢,越是强大年老的血族越难被烧死。而像玛格纳斯这样的,言白估摸着他怎么也要被烧上一个小时。

    他拉住想冲进去救人(鬼)的莱斯特:“没用的。”

    当然没用,是玛格纳斯自己寻思,别人怎么拦得住。他站在屋顶上看见言白和莱斯特,看见前者拉住后者,赞同地点头,大声对言白说:“照顾好他!”

    猛然增强的火势瞬间在他面前窜起,阻隔了三个吸血鬼对视的视线。玛格纳斯整个人被包裹在火焰中,变成一个人形火堆。痛苦的嘶吼声从火海里传来,街道上被惊醒的人类也越来越多。

    不同于惧怕火焰的莱斯特,言白显得淡定异常,他站在混乱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地看了至少半个多小时,才转身对不得不陪着他站了这么长时间的莱斯特说:“走吧。”

    “去哪?”刚被转化就碰到这种转化者事件,莱斯特显然心情很低落。他的手指尖似乎被火焰燎到一点,有些发黑。

    同样站的离火焰十分之近却毫发无伤的言白领着他走向人群外的某个人,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向他走来。莱斯特看到他穿着一身古老的、黑色天鹅绒长袍,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他死了?”

    言白点头:“自杀了。这是莱斯特。”

    黑发男人向莱斯特点头:“我叫阿曼德。你是玛格纳斯今晚才转化的幼崽,是吗?”

    莱斯特非常讨厌他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于是没吭声。

    最后还是言白出来替他应下,并向这个阿曼德请求:“能收留我们一晚吗?”

    阿曼德笑容加深:“这是我的荣幸。”

    ☆、第10章 血族(六)

    言白和莱斯特没有在吸血鬼剧院呆多久。莱斯特尤为厌恶里面阴冷潮~湿的狭窄洞窟和那群同族的首领阿曼德。他似乎天生就和阿曼德不对盘,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和强大的黑发血族对着干。没过几天,吸血鬼剧院里的血族们都纷纷仇视这个仇视他们首领的小子。对此阿曼德微笑着提醒言白,建议让莱斯特离开。

    “我并不能约束所有人,他尚且年轻。”阿曼德坐在石阶上对言白说,“如果真惹怒他们,莱斯特会被撕碎。”

    地下室阴冷无比,墙壁和地面的石砖总是带着水汽,众多血族的棺材被安置在一个个狭长的茧型洞窟里,这些洞窟密密麻麻地排布在石壁上,犹如一个蜂巢。它们组成了吸血鬼剧院这一个巨大的棺材墓地。

    言白不知道这群家伙在这里呆了多久,但站到台阶上,望着那些洞窟,你就会有种古老的恐惧感。那是从远古时期残留下来,历经千年岁月老而不死的颓废。这群血族活了很久很久了,他们的还活着,心却早就死了。

    包括他们的首领阿曼德。

    “如果他要离开的话,我也会。”言白望着石阶尽头的枝型落地烛台如此说。几只吸血鬼正默不作声地攀爬在四周的洞窟口,闪闪发亮像是虫子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他们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墙壁上,黑影幢幢。

    “为什么呢,我希望你留下来。”

    言白感觉阿曼德将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移动抚摸,他的声音温和动人:“你和他不一样。我和我的同伴非常欢迎你留下来。”

    言白回头,看见他黑色的眼里满是笑意和期盼。他干脆地将阿曼德的手从自己手上拉开:“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阿曼德坐着没有动,比了个手势让骚~动地其他人安静下来:“什么意思?”

    “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安定。我自己本身也处在动荡中,你想跟随我的音符只能让你的乐章支离破碎。”对阿曼德还算欣赏,言白便指点了他一句,“与其想从其他人身上寻找人类的心,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个。”

    他转身沿着石阶往上走,不知何时围过来的吸血鬼们黑压压地占满石阶。他们苍白精致的脸孔如人偶般毫无表情,用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言白。被上百双这样无机质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在黑暗的地下洞窟里,走在远古的遗民中,就像走在寂静的死人堆里。不,这里就是死人堆。

    阿曼德苦苦想从言白身上找到所谓的人类之心,是因为他本身失去了。进食的,获得欢乐的,活下去的。失去这些,就是行尸走肉。高贵的血族,呵,不过都是群僵而不化,想死却又害怕的野兽。

    莱斯特哼着歌正准备从剧院后门进去,却迎面碰上了面无表情的沃德·伊芙斯。他这个“哥哥”冷漠又无趣,一双灰色的眼睛就像看穿了世界万物般让人讨厌,又忍不住心生敬畏。至少他就不自觉地想让那双灰瞳永远只注视他一个。

    莱斯特在言白冷然的目光下差点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有什么事吗?”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真的?现在?”莱斯特眼睛一亮,他期待这事期待好久了。基本天天都在言白耳边唠叨离开吸血鬼剧院的疯子们,现在由言白主动提出,他反而还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恩。”言白从他面前走过去,毫不留恋地大跨步向前。

    莱斯特追了上来,扭头向后看提醒他:“阿曼德正站在屋顶看你。”

    言白笑了一下,没回头:“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他死去的心。”

    另一边,在英国乡村的某张床~上,瓦娜莎·伊芙斯从梦中惊醒。她半坐着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滑过,沿着对少女来说过于凌厉的线条滑到下巴,滴到亚麻床单上。瓦娜莎用手一抹额头,满手冷汗,她环顾四周,卧室里的摆设和往常一样,西面墙壁上的十字架也很正常,没有像梦里一样渗出鲜血。那个梦……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她哥哥失踪后的第30天夜里,自从他从生日派对回家的路上被人从马车上掳走后就音信全无。车夫信誓旦旦地对来调查的治安官说,有个黑影呼啦一下而过就钻进了马车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闪消失在里黑夜中。等他想起马车里的少爷时已经迟了,马车门打开,上面的玻璃全碎,座位上空无一人。当时听到这个描述的母亲当场晕厥,父亲也满面愁容。

    真的有魔鬼存在吗?那为什么会找上他的哥哥?瓦娜莎一直想不通这两点。

    她披上睡衣起床,在十字架前跪下,双手握紧举在胸前祈祷。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梦中的一幕,她的哥哥满眼通红,正抱住一个金发女人把头埋在她的脖子上。瓦娜莎知道他们不是在做|爱,因为她看见源源不断地鲜血从女人的脖子上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裙,也染红了她哥哥的手。她哥哥抬起头——瓦娜莎皱紧眉祈祷的语速越来越快——哥哥双眼通红,虎牙变得又尖又长,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他似乎看见了瓦娜莎,微微一笑,笑容邪恶极了。

    瓦娜莎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她睁开眼,盯着十字架上被钉住的耶稣心想:主啊,如果您真的听到我的祈祷的话,请让我哥哥安然无恙地回来吧。请让我梦中的那个恶魔消失,让为人的哥哥回来。

    ……

    一片死寂。洁白的十字架上,耶稣依旧用他受难日那天痛苦扭曲的姿势躺着——瓦娜莎此时已经双眼含泪。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大,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咚咚咚。身后奇怪的动静让瓦娜莎从地上跳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看见又一颗石子被扔在了窗户上,她赶紧把窗户打开,向下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身穿白色睡裙的米娜正仰头望着她。

    米娜跳上床~上的时候,瓦娜莎清楚感觉到她浑身冒着凉气,这让她忍不住用力抱住她,好让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同时在她耳边轻轻责怪:“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米娜的脸上似乎用哭过的痕迹,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嗓子回答:“我刚才梦见沃德,睡不着。”

    “……”瓦娜莎的眼睛黯淡下去,“我也是。”

    “瓦娜莎,你说沃德他还会回来吗?”米娜眨了眨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瓦娜莎抚摸着她金色的柔软长发,肯定道:“他会回来的。”

    米娜边哭边笑,想要用手擦掉永远也落不完的眼泪:“我好想他。”

    “我也是。”瓦娜莎注视着好友轻声道,“米娜,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是的。”米娜的脸红了红,又迅速变白,“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沃德都失踪一个月了。”原本,如果沃德没有这样消失,按照他们父母的计划,应该会是沃德娶了米娜,而皮特和瓦娜莎在一起,然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瓦娜莎用手接住米娜的一滴眼泪,含在嘴里吸了吸,又苦又涩:“米娜,你要做好准备。哥哥回来时……有可能已经不是他了。”

    她想起那个梦,明明很荒唐不是吗,但瓦娜莎心中的某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这是真的,这是通灵梦,你所梦到的都是真的。所以她哥哥可能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米娜望着瓦娜莎茫然不解,眼睛里有些惊恐:“什么意思?”

    于是瓦娜莎便凑到她耳边,小声地把刚才梦到的情形说了出来。当她说道她哥哥的眼睛通红,有一双獠牙时米娜忍不住捂住嘴小小的惊呼一声:“上帝啊!难道掳走沃德的是吸血鬼吗?”

    “吸血鬼?”由于家庭原因从小就被禁止接触这些的瓦娜莎不解。

    “那是种活在黑暗中的魔鬼。他们白天睡觉,晚上行动,靠吸人血为生……我是在报纸的一个恐怖故事栏目上看到的,没想到这种生物真的存在!”米娜显然紧张极了,她紧紧攥~住瓦娜莎的手,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害怕的光芒:“难道沃德真的变成吸血鬼了?”

    瓦娜莎的心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了一下:哥哥变成魔鬼?她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的哥哥怎么会变成吸血鬼?那个梦真的不是胡思乱想吗,真的是所谓的通灵梦?她咽了口口水,反握住米娜的手请求:“请不要把这个梦告诉其他任何人。我怕,我怕爸爸妈妈会伤心。”

    米娜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对,不能让伊芙斯先生夫人担心,我们必须保守这个秘密,同时想办法把沃德找出来!”

    瓦娜莎呆了呆,一种未知的恐惧再次从她心底窜出,攉住她的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涩又干:“米娜,你想做什么?”

    一直是个好孩子,乖宝宝,胆小又温顺的米娜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让瓦娜莎都为之感到害怕——那是不顾一切的勇气和决心:“我会找到沃德的!我一定会!”

    ☆、第11章 血族(七)

    言白和莱斯特已经离开了吸血鬼剧院,离开了巴黎。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们游荡在欧洲大陆,从西班牙一路向东而去,中间在东欧的一个小国里停留了几年,最后在莱斯特的抗议下才重新又回到了法国。

    言白现在相信莱斯特称自己为没落贵族是真的。至少他比贵族还讲究,言白从没见过比他还挑剔的家伙:不是处~女血不喝,放血超过三分钟不喝,不是雕花棺材不睡,不是丝绸衣服不穿……在相伴了八年后,言白终于受不了越来越毒舌,脾气越来越糟糕,越发有趋势成为玛格纳斯第二的莱斯特,想起许久未见面的亲人,他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离开莱斯特前往回到了英国。

    不和莱斯特打招呼是因为在此之前言白也曾试图和他分开旅行,结果立刻遭到莱斯特的反对。如果莱斯特见反对无效,还会大闹——紧贴着离开的言白,总之就是他到哪,莱斯特就会跟到哪,然后在那个地方随意杀人,弄得人心惶惶,戒备外来者。在这种情况下,言白只能妥协离开,顺便带上莱斯特这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家伙。

    这次言白是直接把莱斯特敲晕,才走掉。

    开始几天他还真有点担心莱斯特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死皮赖脸地要跟到英国。不过等船靠了岸,他才相信这次莱斯特不知道为什么转了性,没有跟过来。

    言白没兴趣探究其中原因,在他看来这再好不过。像小孩黏父母一样的日子早就该结束了,更何况他还不是莱斯特的父辈。

    但是,当他回到故乡时,才发现无论是他家还是旁边马尔科姆一家早就人去楼空。

    两所庄园看上去废弃了许久,花园年久失修无人打理,到处都是野草和蔓生遍地的藤蔓。自家的房子看上去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阴沉古板,而那栋白色的洛可可式三层建筑却显得颓败许多:几扇窗户不知为何缺了一半玻璃,还有一些从内部钉上木条,黑色的雨水痕迹从顶上的浮雕开始向下蔓延。楼房前的巨型迷宫的绿色围墙也枯萎了,满地落叶和枯死的藤蔓。迷宫中间的白色雕塑的头部消失,下面的水盘里的死水黑漆漆的,漂浮沉浸着无数虫子幼体和枯枝败叶。

    从迷宫绕出来,踩过及膝高的野草,言白站在一条小径上望着那栋白色楼房。夜色深沉,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周围一片安静。

    再回到自己家中,言白发现里面的家具都蒙上一层白布,他一走进去,就听到阴影中老鼠00000000的奔跑声,地面上一层灰尘,踩上去就会留下一个脚印。他站在客厅里抬头打量,发现原来挂在墙壁上的各种宗教画像已经被拿掉,只在浅色壁纸上留下一个个方形痕迹。言白没有上楼,猜到二楼和一楼是一样的情况,除了大件的家具原封不动地安静沉睡,那些生活用品,画像照片唱片机都被搬走了。曾经有人生活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

    从房子里走出,言白叹了口气,扭头望了眼两栋建筑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束光线照到他的身上,一个苍老戒备的声音向他呵斥:“什么人!”

    被灯光刺得不得不抬手挡住脸,言白眯起眼看见提着灯的是个瘦下佝偻的老头子。对方一手提灯,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害怕得全身发抖:“你是谁?是小偷吗?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拿了!你快走吧!”

    言白窜到老头的面前,这个举动显然把这人吓了一大跳,哇哇大叫着抬起手就想砸下木棍,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握住手腕,颇有技巧的一捏一推,木棍便从老人的手里掉了下来。

    老头吓得腿的软了,万般后悔自己没有把□□拿出来。如果不是怕这个小偷损害主人家的东西而急着去阻止,他怎么会来不及全副武装呢。现在可好,他自己的老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半天也没落在身上。老头只感觉提灯的手被人推了推,光线变换了下,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冷淡男声响起:“您不记得我了吗?”

    老头呆了呆想了半天,才从蒙尘的记忆中搜索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壮着胆子,凑近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半天,蓦地瞪大双眼:“你,你是……沃德少爷!”

    提灯摇晃的光线下,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有一张俊美~逼人的脸,黑色头发,灰色的眼睛很容易显得冷淡倨傲。

    没想到对方真的能想起自己,言白微微一笑:“管家先生,好久不见。”

    从管家口中言白了解到五年前两家就断交了。因为他妹妹瓦娜莎勾引了米娜的未婚夫,他们在偷情时被米娜撞见,从此两家花园相连的铁门就被永远的关闭。之后瓦娜莎犯了癔症,伊芙斯夫人在照顾她时突发心梗去世,而瓦娜莎的癔症也因此进一步加重,被伊芙斯老爷送进了疯人院。伊芙斯先生本人在三年前去世,瓦娜莎随即从疯人院逃出,失去了音讯。

    至于米娜家,皮特在一次和马尔科姆爵士探险中不幸染上痢疾去世,米娜小姐在未婚夫背叛后就与其解除婚约,搬到了伦敦,马尔科姆夫人则在丑闻后就与马尔科姆爵士离婚,马尔科姆爵士自那次他儿子死亡的探险回来后也居住在伦敦。两家在这里的屋子就此空置下来。

    “……”这是讲到动情之处忍不住开始抹眼泪的老管家。

    “……”这是觉得自己听了一出跌宕起伏长篇戏剧的言白。

    没想到短短八年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有时候瓦娜莎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跪在十字架前,双手紧紧交握举在胸前,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十字架,嘴里快速地念着祈祷词。现在她已经不是八年前因梦见自己哥哥变成怪物而害怕的小姑娘了,在经历了发疯,通灵,与恶魔面对面的交锋后,她比一般的男人更加勇敢,也更加危险。现在的瓦娜莎脸庞消瘦,眼神冰冷,当她在你面前掀开一张张塔罗牌时,你会误以为自己看见了中世纪的女巫。

    “瓦娜莎。”门被敲响,马尔科姆爵士站在门口望着她。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个男人,他除了头发变白以外和八年前没什么不同,依旧身材魁梧,器宇轩昂。

    “什么?”停下祷告,瓦娜莎的声音冰冷。

    “你说你通灵到吸血鬼了?”

    “……不,不是吸血鬼。”瓦娜莎将视线从马尔科姆的脸上移开,她盯着十字架说,“是我哥哥。他是血族。”

    “不一样?”

    “不一样。这才是关键。”知道自己今晚没法再祷告下去,瓦娜莎从地板上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她侧脸盯着马尔科姆,“我第一次通灵的时候还小,以为吸血鬼和血族是同一种生物。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它们是两种。血族有理智,吸血鬼没有。”

    “那米娜?”马尔科姆的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然而,他看见瓦娜莎闭上了眼睛,嘴角紧紧抿着:“这就是我的错误。我告诉米娜,让他误以为我哥哥变成了吸血鬼,但实际上他是血族。”

    “……”

    “米娜是被吸血鬼引诱的,她想找到我哥哥,但找错了方向,让自己陷入危险。这是我的错。”瓦娜莎睁开眼,对马尔科姆说,“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马尔科姆冷笑一声:“是啊,如果不是你勾|引了米娜的未婚夫,她也不会搬到伦敦来。”

    “我们都有错。”瓦娜莎声音中带上某种讽刺,她灰色的眼睛异常冷酷,“你也是。”

    “……所以我们都失去了家人。”马尔科姆狼狈地扭过头,不敢再直视那双冰冷的眼睛,主动后退一步,“明天晚上的聚会不要忘了。”

    瓦娜莎绕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广场:“不会的。”

    “今晚我就去伦敦。”言白一脚踩上马车踏板,回头对前来送行的管家,“我要去见见马尔科姆。”

    管家脱下自己的帽子,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低头弯腰:“祝您一路顺风,少爷。”

    言白钻进马车,注视这位从小就服务伊芙斯家,直到现在也依旧固执地一个人留在那里照看房子的老人。他想了想,将一枚戒指从摘下递过去:“请收好这枚戒指,随身携带。它会保证你的安全。”

    管家疑惑地接过,戒指和常见的完全不同。看尺寸是套在拇指上的,可以完全将手指包裹进去,前端尖锐无比,与其说是戒指更应该说是铁做成的指甲。上面镂空雕刻了一些花纹。使整个指甲套看上去美丽又危险。

    既然是小主人郑重其事的拜托,尽管内心有些发秫管家还是乖乖地收下,将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放心好了,我会保管好的。”

    言白点点头,最近黑暗世界有点动荡,带着这枚有他气息的戒指至少能保证这位老人不受低等级的怪物伤害。

    马车晃动了一下,开始前进。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细雨,马车上的灯盏一晃一晃,在夜雨中显得更加昏暗。

    言白用手支着头,望着窗不断后退的树木陷入了沉思。他的直觉告诉他,找到马尔科姆他就能找到瓦娜莎。

    ☆、第12章 血族(八)

    马车到伦敦的时候天已蒙蒙亮,言白打发走马夫看着天际东方的一抹朝霞,知道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他只能先找了家旅馆住下,准备等到晚上再去拜访马尔科姆。

    不巧的是等到晚上他按响门铃,打开门的黑人仆从却告诉他主人和小姐都不在家去参加宴会了。

    又饿又累连饭都没顾上吃就来找妹妹的言白无言。他静了静,请用怀疑眼光盯着他的黑人转告马尔科姆自己的来访,尤其强调了他的名字,之后便去找猎物填一下肚子。

    电灯尚未普及的伦敦夜晚,街道很是冷清。言白走了快一英里的路也没看中半个可以下口的食物。中间走到一家位于海湾的旅馆门口的时候,倒是有个人正抱着路灯大吐特吐。言白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勇气去咬他布满汗珠冒着酒气的脖子,还是有股野狼味的。他对吃狗肉之类的不感兴趣,真的一点没有。

    “看什么?”吐了半天的男人注意到言白站在一边盯了自己许久,他不耐烦地仰起头问。他的口音是很明显的美国腔,头发半长不长,棕色,凌乱地搭在他脏污的衣领上。眼睛倒是很好看。

    言白将视线移开,迈开脚步:“没什么。”他还是找个干净点的猎物吧。

    挑剔的吸血鬼满心惆怅地离开,他身后抱着灯柱擦嘴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成功逃过了一劫。他只是觉得刚才看戏的男人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言白的身影消失在起雾的街头他才恍然:那种线条过于凌厉的脸和灰色的眼睛不是和瓦娜莎·伊芙斯小姐很像吗,连头发也同样是黑色。可惜等他想起这点时,刚才那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走了多久,当言白听见前面街角传来的响声时,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激动万分:上帝啊,这群英国人就不能学学他们隔着海峡的邻居法国人吗?学学他们的夜夜笙歌,日日狂欢!难怪他的同族要窝在巴黎,那座城市和伦敦一比简直是食物满地走的天堂!

    然而,言白没想到的是,已经身为该隐后裔的他并不在上帝的管辖范围内。

    那是对正在野合的男女。不远处还在墙后站了一个围观的男人。言白抽抽嘴角,决定拿那个观众下手,绕开两个在地上滚作一团的白色。可是,当他的眼角扫到那个在上方的女人的面孔,他恍若遭到了雷劈。

    尽管面孔成熟了许多,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正在上上下下起起起伏伏的女人是他妹妹,瓦娜莎·伊芙斯!

    他的妹妹在大晚上的街道上和人打野战!

    言白第一反应就是捂脸。他绝对不肯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真是想日了狗了。

    失落地站在墙后,看着自己感兴趣的女子和别的男人滚作一团的道林·格雷心情低落。他刚才只不过是被宴会上忽然通灵发疯的伊芙斯小姐吓到,来迟一步,结果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似乎是为了应景,天空在此时也下起了雨。凄冷迷蒙的街道上路灯摇晃,除了他们三个人宽阔的石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道林·格雷被雨水打湿了衣服和头发,衣料黏糊糊地吸附在皮肤上,雨水冰冷,且越下越大。屋檐滴下的水珠也从开始的一滴一滴滴落,变成此时的成线挂下。不远处的男女似乎没有发现这场雨,依旧战得火热。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格雷的肩膀上,他耸然一惊。自己竟然没发现还有人在?或者是刚来的?为什么连脚步声也没有?最后这个问题刚闪过他的脑海,他就感觉到一个冰冷地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山,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唔——”格雷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另一只苍白的手捂紧嘴巴。那只手白皙柔软,像女人手一样,却力气大的惊人。至少格雷被它禁锢着靠在身后人的怀里动弹不得。

    是个男人。格雷感觉到身后人的个子很高,还有对方结实的胸膛。他垂下眼睛,扫了眼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苍白,优雅,手指骨节分明,在小指上还套着一枚尾戒。那只戒指样子怪异,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成的,通体黑色,上面似乎刻了花纹。

    可惜,格雷还未来得及继续研究下去,他就感觉到脖子上像是被扎了一针。不,不是一针,显然是两道针头刺进他的动脉,心脏为这个发现跳乱了一个节奏。格雷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绷紧,他刚扭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就感觉到咬住他脖子的男人加大力气。瞬间,一股酥麻从他脖子上被咬的部位沿着脊椎窜进他的大脑。

    那是宛如濒临高|潮的快|感。在这种强烈得可怕的快感下,格雷忍不住呻|吟一声,可惜被手捂得结实的嘴巴只能发出微弱的音节。何况,他现在满脑子空白,除了畅快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咬住他脖子的人,是在吸自己的血。

    言白就像一个饿得失去理智的乞丐,抓住食物就不松开。将怀里的男人死死箍主,防止挣扎——然而实际上这个人类只挣扎了一下,就软下身体。言白顾不上猜测他到底是被吸血鬼咬的失去理智,还是吓得瘫软,他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热流滑进他自从被转化那天就永远冰冷的身体。吸血鬼之所以如此着迷血液,一则在他们尝起来血液香甜可口,另一则是它的温暖。这种仿佛能温暖他们自己身体的错觉才是吸血鬼为新鲜人血疯狂的最终原因。

    所以大多数吸血鬼情愿和人类做|爱,也不愿和相貌出色的同类。到底是柔软温暖的好,还是冰冷坚硬得像石块的身体好,简直是不用考虑的选择。

    可是。在狠狠吸了几口后,言白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么这人的血是怎么回事?闻上去倒是挺香的,怎么越喝越难喝?他才稍微缓解了自己胃里的饥饿感就再也喝不下去了。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人吃方便面一样,闻上去很像,第一口也很好吃,结果吃到后来简直想吐!所以这个人的血是方便血?

    言白实在无法忍受了,他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液确定真的是血变难喝了,而不是他的错觉。手一松,怀里的人就软到在地上。言白亲眼看见这个剧烈咳嗽的人类脖子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刚才被自己咬出的两个深孔很快就恢复如初,如果不是皮肤上的血液,言白还以为刚才的进食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

    他在这边惊讶地瞪着道林·格雷,另一边从让他窒息的快感中缓过神的格雷也抬起头惊讶地瞪着他。

    刚才咬他并吸他血的男人,个子很高,头发漆黑,眼睛是冷淡的灰色。就算此时惊奇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黑暗气质。耳边雨哗哗下着,和墙壁另一侧伊芙斯小姐的呻|吟,男人的低|吼交杂在一起,组成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道林·格雷喘了会气,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此时已经收起惊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男人(?):“请问阁下是?”

    言白复杂地打量了一会这个相貌出色的家伙,他不是人,但也不是吸血鬼,更不是狼人。他不是言白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黑暗世界的生物。可是仔细留意的话,又能看见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恶魔气息。

    “你又是什么东西?”他戒备地退后一步,反问道。

    道林·格雷扬起彬彬有礼地笑容,微微弯腰:“我是道林·格雷,算是人类。”

    想起刚才口感极差的血液,言白盯着格雷光滑的脖子:“人类没有这么强大的愈合力。”

    “所以我只能算是。”道林·格雷摸了摸结了一片血块的脖子,“阁下是吸血鬼?”

    “……算是吧。”言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打量他。□□右倒的雨幕隔在两人之间,但他们互相对视的目光却分毫不受影响。

    道林·格雷首先在这种目光交锋中后退,他一步一步沿着墙壁向后倒退,拉开和这个危险吸血鬼之间的距离,虽然他和恶魔作了交易,受了伤也能转移,但他不认为自己被拧下头后还能活着。就算能活大概也会被眼前的人用火烧成灰烬:“我并没有恶意。阁下不用担心,我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他指的是言白的吸血鬼身份。道林·格雷的意思很清楚:你想找猎物随你,他绝对保密,以此作为条件放他走。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在这里杀了同样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份被泄露。言白这样想着,向前踏了一步。

    见他表态,格雷后退的动作僵住,紧张万分地盯着言白,却没等到他下一步的行动。

    而言白则是被耳边传来的又一声呻|吟提醒了,她妹妹还在墙的另一侧乱|搞呢!现在当务之急而是瓦娜莎,而不是这小子。

    言白最后看了眼格雷,低声威胁:“记住你说的话。”然后转身,从墙壁后走了出去。

    格雷松了口气,看他显然去找伊芙斯小姐,心中犹豫了一下,左右权衡后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为感兴趣的女人冒险。他遗憾地想,看来今后伦敦又要失去一个神秘美丽的姑娘了。格雷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而言白大步走过去,从背后一掌劈晕瓦娜莎。正做的开心被人打搅好事的男人发觉身上一空,关键是姑娘被拉开顿时怒火攻心。他睁开眼,朝陌生人怒吼:“你在做什么?!”

    结果下一秒,男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眼睛瞬间变红。对方冷冷地回答:“杀你。”

    刹那间,哗哗的雨声里,在这片区域的上空回荡着男人的惨叫。

    听到惨叫的附近住户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坚决不肯打开窗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近伦敦乱的很,又是开膛手杰克,又是一家母女在家被杀事件,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惹祸上身。

    雨渐渐小了。雨水混着血水流进了下水道口。

    男人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上有两个深深的小孔,空洞无声的眼睛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靴子。

    靴子踩在血水中,男人沙哑的声音在死者头顶响起:“嘻嘻嘻真是具美丽的尸体啊。”

    ☆、第13章 血族(九)

    瓦娜莎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底。她撑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很普通的黑色铁丝绕花单人床。右手窗户下有一张书桌,桌前的窗帘被拉起,挡住外面的光线。所以她才会在清醒后的一分钟内,以为现在是黄昏。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陋,除了床和书桌就是一张大衣柜。立在铁床的左侧,紧贴着墙壁而放,恰好和书桌面对面。在房间的四角,瓦娜莎看见有雨水渗透的痕迹。这里与其说是公寓,倒不如说是旅馆。

    她怎么会在旅馆里?

    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杯觥交错,衣香鬓影的宴会。打扮神秘的通灵师。附身的神。还有她自己。

    瓦娜莎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手指碰触到身上的睡衣,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掉。柔软的棉布与她肌肤相触,温暖舒适。但紧接着内衣也被脱下的事实让原本的镇定的她再也忍不住下床,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瓦娜莎环抱住身体,缩着身子四处打量。离开温暖的床铺,冰凉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喷嚏。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回到床上好好休息。你觉得呢?”

    冷淡清朗的声音在瓦娜莎背后响起。她戒备地转身,习惯性地回了一句:“我认为女人在陌生人的陌生房间里应该保持警”惕

    最后一个词戛然而止。灰色的眼睛瞬间睁大,瓦娜莎不算丰厚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失踪了八年之久的沃德·伊芙斯正手捧着一堆衣料,站在衣柜旁,一手带上身后的门和她对视:“好久不见,瓦娜莎。”

    瓦娜莎不敢置信地抬起一只手捂住嘴,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她的膝盖后弯撞上床沿,被迫停了下来。

    她瞪着自己哥哥和八年前失踪时分毫未变的脸,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

    言白走上前,伸手擦掉瓦娜莎脸上的泪水,将衣服放到一边,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姑娘。他亲了亲妹妹的发顶,感觉到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让那块温热起来:“好久不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瓦娜莎带着哭腔回答:“好久不见,哥哥。”

    尽管通过通灵已经知晓哥哥未死。但在亲眼看到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瓦娜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爆发的情绪,抱住言白大哭起来。

    过去的种种一一闪现在她眼前。在言白失踪的这八年里,每次她遭受痛苦时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哥哥还在该多好。当她被马尔科姆爵士用恶毒的指责骂得无地自容时;当她被绑在疯人院的墙壁上遭受深秋季节冰水的冲击时;当她为了寻找米娜而一次次踏入黑暗时,她都会奢望哥哥的出现。希望他能挡在自己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痛苦和非难,就像在他们小时候一样。

    她用八年的折磨武装了自己,为自己披上一层厚厚的保护套。现在,她终于可以脱下这层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的外衣,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了。

    言白耐心地等瓦娜莎发泄完才放开她。她的脸由于刚才那场声嘶力竭的痛哭而红润了不少。

    瓦娜莎被言白牵着手,引导着重新坐回床上,乖乖地任由哥哥盖上被子。这期间,她一直紧握着言白的手,像握着一根救命的绳索。

    言白索性在她身边坐下,掏出手帕为她擦干了眼泪。

    瓦娜莎眼也不眨地盯着言白,直到他停下收起手帕,才伸手轻触他的脸。

    指尖的触感一片冰冷柔软。瓦娜莎想起自己刚才靠在他胸膛上时,那具身体里的死寂,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但这次,她不是为自己痛苦,而是为她的哥哥。

    “哥哥,你变成吸血鬼了?”

    言白有些吃惊,他打量着瓦娜莎,没有在她眼里看到害怕便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瓦娜莎注意到言白的观察,她微微一笑收回手:“我通灵得知的。”

    通灵?言白之前也曾听闻人类中“灵媒”这种职业的存在。从事这项职业的通常都是女子。因为她们天性敏感,如果体质再特殊些就很容易听见黑暗里的声音,而陷得更深者则是能看见更为详实的画面。

    可正是由于她们是与黑暗世界的子民打交道,古往今来,凡为灵媒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言白皱起眉,握紧妹妹的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想起米娜,还有她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误,瓦娜莎不禁声音变得悲痛嘶哑,她把关于米娜被吸血鬼掳走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言白。说是自己告诉了米娜,误导她以为言白成为了吸血鬼,这才导致了米娜在来到伦敦后被吸血鬼引诱。后来她才通灵得知,言白和掳走米娜的生物根本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显然后者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怪物。

    “如果我当时没有告诉米娜你的事,她就不会被掳走。如果我之后没有鬼迷心窍地勾|引她的未婚夫,米娜也不会搬走来到伦敦……”说着说着眼泪再次从瓦娜莎美丽的灰色瞳孔里涌出,她双眼下厚重的青灰色连□□都挡不住,显然已是多日未休息好,“无论我怎么指责马尔科姆爵士如何破坏了我们的家庭,可是米娜是无辜的……她那么天真美丽,不应该受到这种折磨……”

    “你也同样遭受了折磨不是吗?”言白握着她的手,平静地说,“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什么?”瓦娜莎挂着泪水不解地望着言白。

    “既然由我而起,就应该由我结束。”言白捏了捏妹妹的手,站起身,将衣服递给她:“来,穿好衣服,我们去拜访马尔科姆爵士。然后,我再把米娜带回来。”

    瓦娜莎仰视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内心燃起于之前不同的希望。在言白出现之前,她原本是打定注意就算牺牲自己也要把米娜从黑暗世界拉回来,可是现在,哥哥出现了。他握着她的手告诉瓦娜莎说,让他来。

    瓦娜莎用手背擦掉眼泪,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不,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言白闻言,眼神不禁柔软下来,他望着自己妹妹消瘦得可怕的脸庞,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付出的代价足够了。作为哥哥,我很乐意为你完成之后的工作。”

    他直起身,揉了揉瓦娜莎的头发,微微一笑:“现在,穿上衣服。”

    言白带上门走出了卧室。他走到窗户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太阳尚未西沉,依旧挂在西边的天空,便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绷带从手指开始缠起,直到他将露在衣服外的双手和脸孔都缠上一层绷带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透过玻璃照射在他身上。同时,瓦娜莎的尖叫响起:“哥哥!”

    在她的惊惧的视线里,她看见言白站在阳光下扭头,绷带下的脸部肌肉动了动,似乎是在微笑:“没关系。”

    几秒钟后,言白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尘埃飞舞的金色光线里,没有着火,也没有化成灰烬。瓦娜莎一瞬间还以为刚才她哥哥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只是被人拐走了八年,而没有变成吸血鬼。毕竟……

    她扑过去,用手指抚摸着言白的脸。在绷带下似乎隐隐有超过正常人类体温的温度,但除此以外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面对瓦娜莎惊疑不定的眼神,言白拉下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最大的依仗:“每个血族都有自己的天赋技能。我相当好运地碰上了最好的那个,只要隔着一层布料,行走在阳光下便没有问题。顶多有些不舒服罢了。”

    瓦娜莎还是很怀疑:“真的没问题?”

    言白点头:“当然,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天知道当他和玛格纳斯发现他的天赋技能是这个后,玛格纳斯差点杀了他!越是活的日久的吸血鬼越不能忍受同伴能享受阳光,而自己不能。

    “好吧。但是,你必须打伞。”瓦娜莎挽着言白走出旅馆之前向老板娘借了一把女式用的丝绸布伞,强硬地要求言白撑起。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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