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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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正文 第5节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第5节

    那条黑蛇有剧毒!

    刚准备跳上马车的老大,只好赶紧喊上阿牛把昏迷的老二也抬上车后,一面让阿牛尽量把老二伤口里的毒血吸出来,一面一甩鞭子架着马车就向山下冲去。

    疾驰的马车身后草从里,言白松了口气:不出他所料,他们果然没空再追他和小黑。

    见危机解除,他才调转回头,游到笼子边,用刚刚攒起的一点法力破开上面的铜锁。结果他笼门刚被打开,里面的白蛇就跟发疯一样唰地冲了出来,直接把言白撞到一边,自己消失在茫茫草从里。

    言白心里暗骂一声,只好跟上它。

    两条蛇游动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全力奔跑的马车,等到言白追上白蛇的时候,对方已经停了下来,挂在一棵树枝上眺望下了山的马车。上面的人已经变成几个小点,冲进一条大路上。

    “嘶嘶他会没事吗?”白蛇望了半天,问言白。

    言白将自己的身体在树枝绕了几道,张开嘴打了哈欠:“不知道。”从刚才的流血量看,那小子估计要在底下和被他咬的人作伴。同时他还在心疼自己的毒素,修炼三百年的毒啊,就这么贡献给一个普通人了。

    几天后言白和白蛇就看到山下村庄敲敲打打开始举办葬礼,一台是村东的小棺材,一台是村西的大棺材,看样子两个人都死了。

    白蛇不吃不喝呆在树上看着村东家的丧事三天三夜,等到了第四天早上它才从树干上游下,对盘在树底晒太阳的言白郑重其事道:“从今天起,我就姓白了。”

    言白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又闭上:“随你。”

    佛家总说因果因果,那小孩为了救白蛇这是因,白蛇获救小孩死亡这是果,然后这修行上的阻碍不就自然而然成了么。

    至少从那以后,白蛇就念念不忘刘小子,甚至在过了几百年,连那刘家后人都已以往这个少年既殇的祖辈时,白蛇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样子。她还总对言白说,她要想办法报答他的转世。

    言白翻了个身,让太阳也能晒到自己的肚皮,对此一言不发。

    山中修行不知年月流逝,言白记得大概是在他修了有六、七百年的时候,他才终于能化形。

    那是在一个温暖的夏夜,没有雨,月光明亮极了。他趴在山溪边一动不动,这样无精打采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急的白蛇团团转,言白却很淡定,若是修行失败走火入魔他大概也就回到现实世界,若是修行有了进展他就继续练下去好了,说不定有天就得道成仙能算算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另一个世界。

    然后,毫无征兆地,他全身就被一团白光笼罩住了。这团白光比月光更加明亮,比水晶更加剔透。言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直到暖流慢慢从头到脚洗涤全身,流走之后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人了。

    一身黑袍,血红色的头冠将头顶的一些头发束起,留下其他披在身后。白蛇在旁边眼睛睁得滚圆,一下就沿着他的袍子窜上他肩膀,显得比言白还要激动:“嘶嘶你化形了!”

    “恩。”言白摸了摸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修长,皮肤光滑紧绷,看上去就是人类的皮肤。不过声音倒是很低哑,一不小心很容易变成蛇类的嘶嘶声,还要多练习。

    他摸了摸白蛇的头对她说:“你好好修炼,我明日便要离开这块地方。”

    “为什么?”白蛇的蛇尾翘起来卷在他的小指上,显得恋恋不舍。

    言白淡淡笑了,抬头仰望广阔无极繁星点点的夜空:“为了更好的修行入世是有必要的。”

    “……好吧。”白蛇吐着信子在他耳边嘶嘶道,“等我能化形了,就去找你。”

    言白闻言想了想,弯腰从地面上拔起一根草,将首尾缠在一起形成一个草圈。他手指点在草圈上,一道黑光闪过,草圈就变成了一枚指环。

    他将戒指套上白蛇的尾巴尖,原本稍大的戒圈随即缩小,正好卡在尾部。白蛇动了动尾巴,声音充满惊奇:“一点都不痛!”

    言白又点了点她的脑袋:“好好修行,这枚指环会保护你不被道士和尚们发现。”

    随即他便向白蛇告别,离开这座他呆了几百年的小山。

    山脚下的山村经过岁月流逝,世事变迁已经荒废许久。经久不用的茅屋围墙坍塌,房顶只剩下横梁骨架。到处都是及腰高的野草,蟋蟀一类的虫子躲在里面鸣叫,不知道哪里的池塘还传来蛙鸣。

    言白不紧不慢地走在荒村中,月光下他的影子投影在地面上被拉长,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的话就会发现他漆黑的眼睛发着幽幽的红光,再加上他走路无声,黑袍委地,绝对会被人当成不知从哪来的鬼魂。

    虽说是入世,他也没想好到哪去,便一路西行。

    在慢悠悠地走了一夜后,第二天上午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屋顶上长了草,门口堆满碎石块。

    寺庙位于一座红石山,山上除了零零散散的灌木外根本没有其他植物,到处都是被风吹散的碎沙石非常荒凉。再加上方圆几里都没其他人家,这座庙就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言白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妖气鬼气,当然佛气也没多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沿着一条山道往上走去。

    刚到庙口,他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公子,我们没看到什么门啊?”这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音。

    “我也没看到,你是不是眼花了?”这是粗犷的壮汉音。

    “不,不,我没眼花!大师,大师求你了,快送我进去吧!我要进去救人!”最后是一个清朗温和的青年声音,就是听上去很焦急。

    言白抬脚跨过门槛,只见里面四个人全都站在一副壁画前,中间是个书生,他左边那个应该是他书童,右边是个矮矮胖胖的和尚,还另有一个头发长而乱,衣衫褴褛,手臂肌肉分明的健壮男人。

    再看那壁画,云雾缥缈中一群仙女脚踩祥云,手持花朵,衣袂飘飘,神情安详喜乐。

    言白微微勾起嘴角,没想到刚下山就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他轻飘飘地扫过壁画仙女里领头的那个,拉平嘴角轻咳一声,走进庙里。

    听到声音的四个人终于发现有其他人进了庙里。他们回头,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修长男子逆光站在庙口,一身黑袍,头戴血红色的木冠,面如冷玉,剑眉入鬓,眼形狭长深刻。

    朱孝廉一见之下,满脑子只有一句古人的诗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25章 蛇妖(三)

    若是放在平常,见到如此丰神俊朗的美青年朱举人一定会上前结交,只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之前碰到的白衣姑娘,所以在回神之后他便继续苦苦哀求和尚,让他帮自己回到壁画世界里。

    见和尚不为所动,朱举人甚至砰地一声跪下,抱着老和尚的裤脚大叫:“大师!求你了,人命关天啊!”

    老和尚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妥协了:“你面对壁画站着。”

    朱举人半信半疑站起身,面朝壁画,盯着上面一块空地,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美丽的少女。

    就在刚才,朱举人进入了壁画世界,在那个琼楼玉宇,雕栏画栋犹如仙境的地方,他看见了一大群美丽女子围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夫人听她宣讲佛法,她们倾国倾城又各有千秋,其中一个白衣名叫雀珠。她偷溜出来正巧碰到了误入其中的朱举人,带着他游玩了许多地方。正当朱举人想告辞时,一名金甲神人出现了,他是来检查仙女中是否藏匿凡人的。雀珠为了保护朱举人不被发现,施展仙法和金甲神人打斗起来,同时让女伴墨竹带着朱举人离开。

    而等到朱举人回到现实后,就发现壁画里原本酷似雀珠的少女消失了,转而在另一面的地狱图上出现。

    在熊熊烈火里雀珠闭着眼,蹙着眉,显然受到了很大痛苦。

    朱举人一想到她为了自己而沦落至此,不由心痛万分又焦急不已,他默默地在心里发誓:雀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佛法无边!”老和尚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大喝一声敲到了紧张等待的朱举人后脑上,让这个文弱书生一个踉跄,直接软倒在地。

    书生的同伴,那个衣衫褴褛的壮汉都被老和尚的举动惊呆了,大喝一声举起拳头就要揍他:“你干什么!”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扇原本根本不存在的门出现在墙壁上,门有门框,还有门扉,扉扇上刻有精致的雕花。

    朱举人捂着脑袋大叫着“门!门!”就冲进了那扇忽然出现的门里。

    “喂喂!”壮汉没拦住他,只好骂了一声紧跟着追了上去。

    只留下老和尚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故作茫然:“哪里有门?我怎么没看见?”

    言白看够了戏,才迈开步子走到老和尚的身边,盯着那扇黑洞洞的门道:“我也看见了。”

    和尚脸上的笑容不变:“原来施主也看见了。”

    言白侧头和他对视,老和尚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袍子,大概是洗了太多次,领口和下摆处都有些破损成条。头发似乎也许久没剃,都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

    有佛心,却没佛性。这个和尚就像这座寺庙一样古怪。像言白这种手上没人命的妖怪,站在庙里一点压力都没有。他在路上也曾路过其他寺庙,远远都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庄严宝气,让他忍不住尽量绕开。

    “施主?”老和尚见言白一动不动地站着陷入深思,喊了一声。

    言白最后看了他一眼,慢慢踱进了门里。

    不动和尚见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走了进去后,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最后这个人进去是好是坏,他也看不透这个青年的底细,但凡是能看见那扇门的人就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在里面,势必是要去里面走一遭的。

    或许是言白耽误了一阵才进去,等走过一段黑暗的山洞后,已经看不见先前跑进去的三人。

    山洞里碎石乱步,岩壁凹凸不平,时不时有一个石笋从洞顶倒掉下来。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滴水声。言白绕过一块石头,又走了几步,便见天光乍现,豁然开朗。洞口是一片红色碎石石滩。

    大大小小的石块星罗棋布,每一块表面都是赤红色,显得有些诡异。

    言白弯下身用手指摸了一下,指腹上立刻就沾了一层红色颜料。

    “你是什么人?”一把剑忽然横在他肩膀上,让他抬手的动作一停。

    言白缓缓直起腰回头,只见一个浑身由石块组成的人形正拿着一把石剑贴着他的脖子。人形的眼窝和石缝中透着蓝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

    言白抬起手抵住石剑的剑刃,将其推开,眼睛微微变红:“石妖,这是什么地方?”

    石妖一惊,想要直接用力砍下他的脑袋,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使力,石剑也依旧按照面前人的意思被一寸寸地推开。

    这把剑本是他从掌心长出,由自己身上的石头组成剑身,无坚不摧,削金如土,而这个黑袍人竟然用他那双白皙如玉,毫无伤痕老茧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抵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后面的话尚未发出就被石妖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变成了血一样赤红,澎湃的妖气从他身上一波一波地涌出,对方的黑发被妖气冲起,张牙舞爪地四散在空中。石妖直接被这股巨大的妖气压得直不起身子,直接单膝跪下。他握着的那把石剑也呛啷一声,砸在红色石块上。

    言白面无表情地俯视石妖,声音冰冷:“最后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壁画仙境。”

    言白收起妖气,转头望着远处一座显然比其他山峰更加宏伟高大的山,那座山周围还有几座辅峰,众星拱月般绕着那座高山,渺渺白雾笼罩在那片山头,其中有零星几点金色闪光:“那里呢?”

    石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仙女们住的地方,我们称其为仙宫。”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骤然一轻,知道面前的妖怪已经收起了他的威压,便谨慎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抬手抱拳行礼:“在下寒石妖,不知阁下来此有何目的?”

    言白收回眼神,盯着他沉吟了一下:“不过是好奇罢了。”

    寒石妖想起他刚才那股子悍然的妖力,又想起最近他们这群妖类的谋划,便将头低得更深:“不知是否有幸能请阁下光临寒舍?”

    “……带路。”

    石妖看上去全身由石块组成显得笨重无比,实际上赶起路飞快。他直接将身体分成无数个小石块,飘在空中,飞速向前,一眨眼就能前进几十米。

    言白有些不悦,意识到他这是在故意测试自己的能力,便不在掩饰,直接放出妖力看似缓慢地散步,却一脚踏出,下一秒就站在了石妖的身后。

    石妖见此心中大喜,等到看见村子里的炊烟后,他直接停下来,无数石块哗啦呼啦重新组成人形,他转身朝言白跪下:“请阁下救我们!”

    言白一愣,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一挥手,石妖就被无形中的大力撞飞了出去。

    只见一朵诡异的红花忽然从地面伸出,接住了飞出去的石妖,花心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内凹变形。

    几十个长相各异的妖族解除了隐身,从空气中纷纷显形。他们和重新站稳的寒石妖一起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头扣在地面上齐声请求:“请阁下救我们!”

    言白面色冰冷地环视这群人,一副巨大繁复的阵图随着这群妖的出现也从他脚下浮现,而言白正好就处于阵图的中心。他此时被阵图的力量困住,动弹不得。

    寒石妖跪在同伴的最前面,他提起头,隆隆的声音从石块身体里传出:“看在我们都是妖的份上,请您当我们的妖王!”

    什么逻辑!

    言白在心里大骂,刚到一个新地方,碰见自己同类被邀请去他家,本着去一趟见识一下也无所谓的想法,他也就没设防。结果就阴沟里翻船了!当妖王什么的听上去还挺威风,但仔细想想这个王真的不错的话,这群人自己怎么不去争?何况就他所见,这里所有的妖加在一起绝对不超过五十,这是妖王吗?这是村长吧!

    刚刚出现在石妖面前的妖力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大厚重。在寒石妖惊慌又敬畏的眼神下,言白的眼睛再次变成血红,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汹涌的妖力旋转着,漩涡越变越大,卷起地面上的石块,其引起的狂风甚至将不远处的一些茅屋房顶都掀飞。

    脚下的阵图开始碎裂,裂痕从言白的脚下的脚下向四周蔓延,很快就完全破碎。

    言白向前走了一步,确定身体完全解放了。他直接就抬起手臂,一道乌黑的光径直向众妖为首的寒石妖击去。

    这道光去势汹汹,眨眼间就来到寒石妖面前,他想躲却发现根本来不及躲开。乌光一接触到寒石妖身上的石块,就像条蛇一样一下缠了上去,瞬间就如寄生植物缠住宿主般牢牢吸附在寒石妖的身体表面。没等他反应过来,由很快变成漆黑的液体,渗入进了石缝。

    “啊啊——”哀嚎从寒石妖的嘴里发出。

    他仗着自己是由石块组成,就算被打碎还能重组的想法,也就没把这道光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道黑光,他连烈火铁锤刀剑全都不怕,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他现在知道,他错了。

    作为一个石妖,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万蚁噬心之痛。他恨不得抓掉身上的每一块石头,直接死去!

    寒石妖嚎叫着倒在地上挣扎滚动。

    其他的妖类赶紧向始作俑者磕头求饶:“请大王饶了他吧!请大王饶了他吧!”

    所以谁是你们大王!

    “谁再喊我大王,我就让他替了石妖。”言白冷笑一声。

    一时间求饶声戛然而止,妖类面面相觑,只能拼命磕头。咚咚咚的磕头声连成一片,言白陡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搞得他真跟个暴君一样。

    啧。

    他随意地一摆手,原本在地上打滚扭动,直接用头疯撞地面的寒石妖陡然放松下来,可怕痛苦的骤然远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地狱走了一遭——又活过来了。

    “你们想找谁当王,就去找吧。我没兴趣。”言白一抖衣袖,转身就要离开。却在抬脚时,忽然感觉到脚踝被人抓住。

    他低头,只见一道藤蔓从地上的碎石堆里钻了出来,在他的脚上紧紧绕了好几圈。

    这和刚才接住石妖的花都有同样一股气息,这股气息就紧贴在身后石妖的旁边。

    言白觉得跟这群壁画中的同类没法交流,他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了,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真要逼着他挽起袖子把他们每个妖都揍一遍,才能放他走?

    还好,就在言白开始挽袖子之前。好不容易缓过神的石妖赶紧制止了自己的同伴作死的行为,他冲到言白脚下,再次行了个大礼:“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请您听我们一说!”

    言白一顿,眼神复杂地凝视他好一会,又回头,只见那群妖一个个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外面妖类的凶气。消失已久的好奇心顿时又被勾了起来,言白有点想知道这群妖到底是怎么长出这么一副纯良样子的,于是,他点点头:“说。”

    他没有想到,就这个举动,让他后悔了许久,也间接埋下了他产生心魔的隐患。

    ☆、第26章 蛇妖(四)

    原来这群妖是在百年前进入壁画仙境。他们原是同一山头的邻居,由于山头灵气充足,土地肥沃,无论是修行还是生活都安然无虞。只可惜有一天狂风大作,有一只大妖和神仙在山头上空打斗。一妖一仙打斗中产生的巨大破坏力让大地山崩地裂,天空也为之变色。等他们结束离开后,战场附近已是寸草不生,焦土万里。好好的一个修行灵地变成了死地,不要说灵气了,整个山头都被夷为平地。侥幸活下来的几十只妖便开始流浪,想要重新找一个地方安家。

    “可是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讲述给言白听的是个头发胡须皆白的竹妖老头,他叹息一声满面沧桑:“我们走了很多地方,去了很多山河湖海。但每块灵地不是已经被妖霸占就是仙家的洞府。就这样我们漂泊了几十年。再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下,进入这壁画仙境,见这里灵气蓊郁,有山有水便定居于此。本来我们还在庆幸苦尽甘来,天道对我们这群小妖也不算赶尽杀绝,谁曾想就在这时,仙境的主人出现了。她杀了我们当中最强的几个同伴,然后把我们从山溪畔,树林间赶到这块贫瘠的土地上。”

    言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听他讲述,他们周围坐满了妖怪,全都像小孩子一样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有人见言白听到仙境主人露出询问的眼神,连忙插画解释道:“就是住在那片仙宫中年纪最大的仙女,仙女们都喊她莫如夫人。她法力高强,连我们中最强大的石妖也打不过她。”

    不,其实寒石妖算不上强大。言白点头,冲竹妖道:“继续。”

    “那位莫如夫人美丽端庄,风姿绰约,却极为厌恶鄙夷我们妖类。不仅三番五次派女兵前来围剿我们还禁止我们与她底下的仙女们来往。每次误入仙境的人类男子,她都会将其请到仙宫,让人类与仙女们交|配,等到孩子出生再将男人杀掉。当然如果生下来的是男孩就会和他父亲是同样下场。若误入的是妖族,一旦被那女魔头撞见,就当场格杀。”

    竹妖老人说着说着,忽然就落下了眼泪。他一面用袖子掩面拭泪一面向言白控诉:“一个月前,寒石妖的兄弟火石妖因爱上一名为白凤的仙女前去向女魔头请求她允许,想要和白凤仙女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结果竟被那女魔头生生用火烧死了!从那日起,我们就在计划选一名强大的同伴,急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打败那女魔头,让她不再逼迫我们,让我们在这仙境中可以自由生活!”

    老人越说越激动,等到说到自由生活时,音调比最初瞬间提高了不知多少倍,震得人耳膜发麻。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也气的通红。

    言白听到这里只觉得槽点满满,无处可吐。一些是对这群老实到任人欺负的同族,一些则是对那位听上去就像个缺情爱的老妖婆的“女魔头”。最关键的是,他们找强大的同伴当王就找,怎么硬是拉着他不放?

    “若是我没有进来,你们原定的王是谁?”言白问。

    众妖纷纷扭头看向寒石妖。他低下头,低声解释:“因为我已有三百多年的道行,已是这里修炼时日最久的了。我的兄弟还死在了女魔头手上,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言白抬起手腕,那里有个复杂的血红色图案,正是原本法阵缩小后的形状。他以为刚才自己强行突破束缚就没事了,现在看来还有后续。

    “法阵和这图案又是做什么的?”

    “……是将其他妖类之前的修为全都传给‘王’。这样‘王’才能和女魔头一较高下。”

    难怪刚才他冲破法阵时觉得比自己想象中要轻松许多。原来不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而是大概在那个时候,他们的修为就已经开始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吧。

    这个因果可结大了。

    言白微微皱眉,抬起眼扫视围着自己而坐的这群小妖们。他们全都闪着星星眼,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尤其是寒石妖,他身上本来还算过得去的妖力现在微弱的可怜,他自己却全然不在意,只是两只眼窝里的蓝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现在随便来一个武功高强的普通人类都能随便把这群妖轻松杀光了。

    “你们就不怕我接受了你们的修为后直接离开?”环顾一圈后,言白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有种掉进坑里的感觉。但关键是挖坑的人不但把他从坑里救出来跪下道歉,还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给了他,哭着喊着求他务必收下。

    寒石妖摇摇头:“我们也是孤注一掷。按我们原本的推算,就算我成了王得到其他人的妖力,和女魔头交手的胜算也不过五五分,最后谁死谁活还未可知。但你不一样,你一定能打败她!更何况,妖力没了还能再修,可要是任由女魔头这样作威作福下去,我们迟早都会被她一个个杀死。”

    于是他就平白得了至少六百年的修为?言白叹了口气,明白了他们敢如此做的依仗:他要是不出手帮他们,此事肯定会成为他修行上的魔障。他若是现在挥挥衣袖潇洒走人,指不定未来哪天就走火入魔了。

    “好吧。我知道了,杀了那位莫如夫人就可以了是么?言白松开眉头,觉得自己懂了这群妖怪的算盘。

    然而他没想到,这句话刚出口,所有妖怪都一脸惊悚地瞪着他。当中最年幼的那个,看上去顶多只有三十年修为的蝴蝶妖甚至哇地大哭起来。他拽着竹妖老人藏青色的布袍一角哭喊着:“爷爷,大王好残忍啊!他竟然要杀了女魔头!”

    ……喂你们不是吧?

    言白面对一双双充满害怕的眼睛,觉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一口一个女魔头的是这群妖怪,义愤填膺控诉自己被欺负得不要不要的也是他们,嚷嚷着要报仇的还是他们。然后他就是这么说了一句,这群妖怪就一脸“嘤嘤嘤新上任的大王好凶残,我们害怕得要尿裤子了”。

    你们真的是妖吗?难怪在外面活不下去,一定要留在这里。壁画仙境里还只有一个女魔头,在外面这群又白又甜的傻蛋会被其他妖怪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言白揉了揉额头:好久都没这么头疼过了。不对,是他从来就没这么头疼过:“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众妖小声地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推出寒石妖作为妖民代表回话:“报告大王,我们只想让女魔头不再想杀了我们,允许我们可以去仙境其他地方生活。还有……还有允许我们和她手下的仙女来往,再到我兄弟火石妖的坟前上柱香就可以了。”

    “不要叫我大王。”言白面无表情重申道。听寒石妖如此说,他灵光一现,这才注意到,这群满打满算也才四十五个妖怪中,至少有五分之四都是男妖。

    隐约懂了什么,一切的起因其实是来自单身汉们的怨念吧。

    言白站起身,用刚才妖力大幅度增长而获得的新技能掐指一算。一分钟后他对仰视自己的众妖承诺:“十天后,你们的愿望一定会达成。”

    在众妖的欢呼声中,言白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原来那个书生才是关键。

    而此时的朱举人正尴尬地坐在一群尽态极妍的美女中,被她们嬉笑着敬酒调笑。这场纸醉金迷的宴会是莫如夫人欢迎他们来到仙境的接风宴,同时还是追着朱举人来的孟龙谭娶亲的庆祝宴会。

    面前身穿异域风格长裙,蒙着面纱跳舞的女子中,领舞的那个便是孟龙谭选中的妻子,一名名为白凤的美丽姑娘。她舞姿妖娆,眼含轻愁,让孟龙谭看得如痴如醉。只有朱举人一个人因牵挂雀珠心神不定,在宴会中坐立不安。

    他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机会等到莫如夫人最宠爱的仙女珞珈出去,向夫人告罪一声后赶紧退出宴席追上珞珈。他上次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珞珈在这里权利极大。她深受莫如夫人喜爱,为众仙女之首。若是说这里除了夫人还有谁知道雀珠的身在何处,那一定就是珞珈了。

    可是,当他追上珞珈仙女的时候,这个时而冷若冰霜,时而天真妩媚的姑娘用一张冷脸对着他,并用最客气最疏远的话语让朱举人大失所望,她说:“不知道朱公子在说什么,这里根本就没有雀珠这个人。”

    朱举人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觉得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的娇俏女子又变得毫无人情味:“你不要骗我,我知道雀珠被你们关起来了!我这次来就是想救她!”

    珞珈凝视眼前这个英俊的书生,他眉宇间的焦急不似作伪,他是真的关心雀珠,并且真的是为了她再次来到这里。原来……他并不是为了自己。

    一阵盔甲的撞击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原来就是曾经要抓朱举人的金甲神人!他脸黑如铁,手持金锤,是仙宫里唯一性别为雄性的生物。只可惜在众仙女眼中他就像雕像一样,身体是冷的,现在就是化为人形心也还是冷的。

    只有珞珈知道,他不是。这个冷冰冰的金甲人和自己一样,心中有情。却同样苦于为夫人所控制,而不得不将那份情深深地埋葬在自己心底。

    在金甲神人冰冷的目光下,朱举人不得不中止话题,假装只是和珞珈闲聊。见珞珈和金甲人重新返回宴席,他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失去雀珠的线索。由于他之前拒绝在这里娶亲,明日就要被夫人送出仙境,到那时再想救雀珠是绝无可能了!

    朱举人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昂首挺胸走进宴会,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女兵同样行色匆匆走了进来。

    欢声笑语的宴会的两个声音同时打断。朱举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和女兵冰冷的汇报声重叠在一起: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选妻子!”

    “夫人!又有男人进来了!”

    ☆、第27章 蛇妖(五)

    斜靠爱贵妃榻上的女人容貌美艳,气度雍容。一双丹凤眼上描着斜飞的绿色眼线,大团的金粉涂饰眼皮,让她的美貌越发显得咄咄逼人,宛如孔雀尾巴上最华美的翎羽。

    她先是看了看握紧拳头的朱孝廉,然后又环顾了一圈宴会现场——由于朱孝廉和通报的女兵,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仙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姑姑微微一笑,抬手冲朱孝廉虚虚一扶:“朱公子请起。你想要选妻子是好事,这里这么多姑娘,又心仪的人选吗?”

    朱孝廉弯着腰,低着头,一滴冷汗从额角划过。他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姿势不敢抬头,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头顶一道冷冷的视线刺在他的后脑上,让他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通通立起。那是芍药。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回到姑姑身边,现在正难以置信的瞪着朱孝廉。

    后者并不知道芍药现在脸上的表情,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然而,这些都被姑姑看见了。

    她微笑起来,冲朱孝廉柔声道:“朱公子若是没有,就抬起头来好好选。在场的姑娘谁都可以。”

    朱孝廉抬起头,扫视那些满脸期待的仙女,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朝芍药的方向瞥一眼。

    还好,幸好之前有女兵禀告有新人闯进壁画世界。

    姑姑见朱孝廉尚在犹豫,便对他身边的金甲女兵命令道:“把新来的公子带进来吧。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一并选好。”

    女兵答应一声退下,不一会儿就领着刚被发现的男人重新走进宴会。

    朱孝廉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原本安静的广场四面八方响起了更大的私欲声。他还耳尖得听到离他最近的几名仙女小声的惊呼,这让他忍不住扭头看向来人。

    “是你!”朱孝廉情不自禁失声叫道。

    黑衣血冠的高个青年冲他微微颌首,虽面无表情却俊美无匹,行动中自由一股典雅风流:“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高高在上的姑姑笑眯眯地打量两人,眼波流转间将全场仙女的表情尽收眼底,再细细审看新来男人的面容,她的表情便稍微变了变。

    难怪这群小丫头个个芳心暗动,新来的这个长得可真是俊俏。就连原本风流倜傥的朱孝廉在这名黑衣人面前都黯然失色。

    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呐。

    “先前曾有一面之缘。”见书生呆愣显然还未回神,言白便回答了上面女人的问话。女人绾高藉,着金裙,手握一根枯萎的桃花枝,显然这就是那位姑姑。

    “在下言白。”言白学着书生的样子拱手道,腰杆却挺得笔直,毫无畏惧地与上首的姑姑视线相对。

    结果,姑姑尚未开口说什么,言白身边的书生就抢先冲他自我介绍:“在下朱孝廉,今日能同言兄这等人物结识,实乃平生一等快事!”

    言白刚化形一个多月,压根不熟悉这种文绉绉的对话技巧,所以面对朱孝廉热切的眼神他只好简单的回答:“也是我的荣幸。”

    姑姑轻笑几声,打断两人的互相吹捧:“好了好了,再听你们说下去天就要黑了。你们也算是有缘,之前便见过面,现在又在这里相逢,眼下还有一桩喜事你们可以共同分享呢。”

    她对言白道:“既然你能进入这里说明你和这里有缘。这里名为万花林,如你所见,全都是女子,我们是女儿国。因为没有男子,每当需要后代出生时,便有女人去喝一眼泉水不日就能怀孕,可惜喝泉水剩下的也都是女性。眼下你们来了,这也是天意。希望你能和这位朱公子,还有这位孟公子一样,帮助我们诞下新生儿。当然,我不会强求你,你若是真无心于此,我也会派人将你送离壁画。只是,在你来之前,朱公子就决定留下来啦。言公子,你呢?”

    先前见到的那位貌似山贼的男人正坐在姑姑身边,大概就是她口中的孟公子。此时他换了一身崭新的红衣,头发整齐梳在脑后,倒显得比先前英俊不少。见言白不发话,他举着杯子也劝导:“兄弟,不如你也留下来。这里美酒美食美人,应有尽有,你看那书呆子之前还要说上京赶考,现在不也准备留下来找个老婆过日子吗?”

    言白瞥了眼他,淡淡道:“既然如此,我留下来。”

    姑姑大喜,轻轻拍掌笑道:“太好了还是孟公子说话管用。那你可以现在选择妻子,干脆和这位朱公子一起结婚好了,岂不是更加深了你们之间的缘分?”

    朱孝廉望着言白的眼神很复杂,半晌他才低声道:“如果言公子真想留下来,我也不介意和言公子同一天娶亲。就像姑姑说的,这大概也是我们的缘分吧。”

    他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明明白白写明: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拖累?言白微微翘起嘴角,环顾四周尽态极妍各有千秋的众多美女,这可不是拖累,朱孝廉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同一个阵营的。

    “朱公子,你选好了吗?”这时姑姑又催促道,她似乎显得比这两位正儿八经要娶亲的人还要着急。

    朱孝廉鼓起勇气望向芍药,却立刻被她瞪了回来。他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瞬间又如被凉水浇灭的篝火,刺啦一声,只留下委屈的青烟。他只好移开视线,看向其他仙女。

    万花林就像它的名字,里面有万朵鲜花般的美人,她们气质不同,却全都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然而,朱孝廉牵挂着牡丹,又对芍药心存愧疚,顿时再美的人儿在他眼里也没有太大吸引力。他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自己留下来娶亲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牡丹被囚禁在哪里,再想方法离开,既然如此,就必须要找一个能和他一起演戏的姑娘。

    朱孝廉逡巡的视线落到一个低着头的绿衣姑娘身上,她外面罩着黑色轻纱,只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紧闭着眼皱紧眉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下定决心,朱孝廉对姑姑说:“我要娶她。”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个还在自言自语的女子,被他指着的姑娘吓了一跳,顿时大叫起来:“不行!你不能选我!”

    姑姑威严的声音适时压向不情愿的姑娘:“翠竹。”

    一对上那对凌厉的丹凤眼,翠竹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苦着脸望了望朱孝廉,又望了望姑姑身边满面寒霜的白衣芍药:“姑姑,求你了,我不想嫁。”

    姑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用尖尖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她:“你看你这傻丫头,哪有说不嫁就不嫁的。”

    “姑姑——”翠竹试图撒娇。

    可惜姑姑若是真的好说话,这群仙女也不会在她面前全都战战兢兢。只见她笑容一敛,嘴角下撇,眼中厉色顿现:“翠竹。”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翠竹吓得脸都白了。她低下头,扯了扯袖子,再不敢反抗。

    姑姑这才满意地转向朱孝廉,笑逐颜开:“那就这么定了。言公子,你呢?”实际上她觉得新来的这个比朱孝廉还麻烦,他刚才一进来,就惹得她的仙女们一个个都激动不已,现在一说轮到他,仙女们甚至全都羞红了脸。

    言白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紧盯着姑姑平静道:“姑姑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不如姑姑给我推荐一个。”

    他把皮球踢回给姑姑。姑姑暗暗咬牙,决定不能随便选个姑娘给他,没经历的小姑娘不知道,最容易被这种有一幅好皮囊看上去还很正经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就像当年的……

    定了定神,姑姑赶紧收回思绪,她想了想望了眼身边的白衣少女,下定决心:“好。既然你这么相信姑姑,姑姑定不能叫你失望。就让芍药做你的妻子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正下死眼盯着朱孝廉的芍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姑姑点了她的名字,但是,这怎么可能!

    芍药如此不敢置信是有缘故的。之前在孟龙谭选妻的时候,他第一个选的就是在一干美女中也显得很出挑的芍药,然而却被姑姑拒绝了。用的理由是芍药是她的人,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芍药是她选定的接班人,若是有天姑姑出了什么意外,芍药就会成为万花林的主人。对此心知肚明的芍药也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向朱孝廉表明心意的原因,姑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说其他人还有可能,但只有芍药,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和男人在一起的。

    然而,现在,姑姑却亲口向新来的言公子承诺,要把芍药予了他。

    “我不同意!”孟龙谭第一个反对,他也是最有底气反对的,“为什么我不行,他就行?就凭他是个小白脸?”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言白愤怒嚷嚷。

    孟龙谭现在心中后悔万分,刚才自己怎么还嘴欠的帮姑姑劝了新来的小子。要说他有多爱芍药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是不服气!不服气姑姑之前拒绝了自己,转眼又把芍药许给他人。他孟龙谭自问没哪一点比姓言的差。

    “我也不同意!”紧接着孟龙谭的是朱孝廉,他向前一步大喊,只是他说了这句就卡壳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说不出自己的理由。

    芍药复杂地望了眼朱孝廉,却见到刚才被他选中的翠竹已经被金甲女兵送到他身边。她顿觉酸涩不已,心里难受极了,怒火也瞬间高涨。

    不肯再看那口口声声说为了牡丹却转眼选了妻子的男人一眼,芍药向姑姑跪下,仰着头斩钉截铁道:“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言公子!”

    又是一阵混乱,其他的仙女们也趁乱七嘴八舌的吵闹起来。

    现场唯有要娶芍药的言白置身事外,他听见朱孝廉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也看到芍药白纱袖下握紧的拳头。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地越过吵闹的众人和姑姑对视。

    两人相视了足足有一分钟,姑姑眼神诡谲,最后她一挥袖子,施加了法术的声音震耳欲聋:“够了!都闭嘴!”

    ☆、第28章 蛇妖(六)

    宴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珞珈口齿清晰斩钉截铁地对夫人重复了一遍:“夫人,我愿意嫁。”

    夫人盯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仙女,向来冰冷的心难得产生了一丝犹豫。如果此时是别的仙女,她不要说犹豫了,绝对会当场拍板同意。可正因为是她是珞珈,自己才会选中她。也只有珞珈,才可以完全遵循自己的命令不被男人蛊惑了去。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身姿绰约,长相清丽的少女,夫人想起第一次见到珞珈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为情所伤,躲入壁画世界中不肯再见那负心的男人,却又因太寂寞创造出了金甲女兵和这批仙女们。刚出生的小仙女个个懵懵懂懂,却都因天性对夫人敬畏有余,亲近不足。在一群仙童般的小女孩恭敬的行礼中,只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敢在起身后对上她的视线。于是她便将那个小女孩招到面前,问她的名字。

    白衣服的小女孩目若明星,容貌皎然,声音清脆:“回夫人,我叫珞珈。”

    于是她便赐给了珞珈一顶由白水晶和银丝绞成的头冠,还让她成为众仙女之首,从小由她亲自教导。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不说和珞珈情若母女,她对她始终是不同的。

    然而现在,她要把珞珈亲手送到一个男人手中,尽管这只是权宜之计,尽管这男人肯定马上就是要死的,尽管珞珈不可能会背叛自己。尽管,尽管有这么多尽管,夫人也第一次踌躇不定。

    仙女们屏住呼吸,盯着夫人和珞珈。她们也在心里暗自祈祷夫人改变心意,在她们看来这最后的一个公子长相俊美,长身玉立,风度翩然,哪里是个冷面罗刹女配的上的。

    孟龙谭屏住呼吸,甚至顾不上注意他新娶的妻子的心情,这关系到他男人的面子问题!要是夫人真把珞珈给了姓白的,他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朱举人也屏住呼吸,他瞪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眼睛都痛了,他突然很想反悔,去他的忠义,去他的营救雀珠,他喜欢的女孩子都要嫁人了,他却连去争取的理由都没有!

    最后,夫人终于开口了,在可听针落的死寂广场上,她缓缓扫视了一圈,叹了口气扶起珞珈:“好孩子,我必叫你风光大嫁。”

    于是珞珈未来的夫君人选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夫人一句话就决定了。

    朱举人摇晃了一下身体,差点跌倒。要不是翠竹在他身边及时拉住他,他就要众目睽睽之下瘫软在瓷砖上了。旁边跳舞的舞女们面面相觑,垂手站在广场中间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庆祝吧。”不忍极快地从夫人脸上一闪而过,她重新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优雅地宣布,“这可是双喜临门呐。来来来,言公子,坐到这里来,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丝竹声重新响起,仙女们纷纷归为,广场中心的舞女们在白凤的带领下继续跳起刚才中断的舞蹈。

    言白走向整个半圆形会场的圆弧中间,那里的宴席明显比两边的长台子都要高上几分,显然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夫人金灿灿的宝座也设在上面。

    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他干脆得一饮而尽。

    “好!言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夫人见状,果然大喜。她也以袖掩面喝下杯中金黄的液体,为两人斟酒的正是珞珈。

    夫人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低着头一心一意盯着酒壶,半分目光没有分给近在咫尺的俊美青年,满意地在心里点头:真不愧是她的人,和其他仙女就是不一样,看来监视的任务交给她,自己绝对能放心。

    心情一松,将小小的愧疚埋在心底,夫人再次端起酒杯对言白道:“言公子,珞珈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她即将出嫁,我这心里当真不舍啊。”

    言白微微勾起嘴角,抿了口酒,醇香辛辣的液体滑进他的喉咙,转眼间其中的酒精又被妖力引导着化为细细蒸汽从指尖排除。他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将酒杯放在石桌上,坐直身体答道:“我能理解。”

    夫人拉住珞珈的手,放在手心里轻拍含笑道:“能不能请言公子多等几天呢?让我对珞珈再多相处几天,毕竟这嫁人之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就是你的人了。”

    是多交代几句怎么监视他吧。言白心想,嘴上答应得毫不犹豫:“当然可以。再多耽搁上几天也是无妨的。”说到底他的打算是让夫人从朱举人身上看到爱的希望,等到夫人真的明白所谓的爱,群妖的请求也就算达成了。哦,对了,还有临走前寒石妖最后的请求,是和那名叫白凤的女子有关。不过若是他没听错的话,孟龙谭今天新娶的女子也叫白凤。难道这个仙女的爱就这么廉价?

    嘴角噙着的笑意变冷了几分,言白主动向夫人举杯:“在下敬夫人一杯。”

    珞珈再次为他清空的酒杯满上,心里有点惊讶这个言公子的酒量。具她所知,这种酒是夫人用特殊法子酿出来的,虽然口感极佳,刚喝时没觉得,但后劲很大,常人往往三杯就倒了。上次给那个孟龙谭喝的时候,他自称自己酒量万中无一,也只支撑到第五杯就醉倒过去。这次这个言公子怎么连喝三杯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夫人面前,她当然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色,但除了他身上越来越浓的酒气,听他和夫人对话还是条理分明,逻辑缜密。除了之前透露的姓名外,夫人和他说了这么多也只知道他是从东方而来,游离中偶然来到这壁画世界。

    夫人心知肚明进入壁画世界的唯一通路就是一座建在红石山上的老庙,当年她误入人间,也是在看到红石山上大大小小的红色石块后,才在浅滩边也弄了一块红石区。当然,在老庙里她还遇见了那个人……

    一滴眼泪在还没落下时就被夫人藏了回去,她加深脸上的笑容,柔声致歉:“抱歉,我有点醉了,言公子你继续用餐吧。珞珈,扶我回去休息。”

    她踉跄着站起身,全身靠在珞珈身上,眼皮上的金粉愈加灿烂闪烁,眼角斜斜向上飞起,半合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一派风情妩媚。只是这份风情在瞥到一个穿粉白色裙子的少女时,就化为不易察觉的凌厉:“这不是蔷薇吗?有什么事?”

    名为蔷薇的少女动作毛糙地向夫人行礼,抬起头。她一张芙蓉面,柳叶眉,眼似秋水,洁白整齐的贝齿用力咬着下唇,却越发显得嘴唇娇嫩如花瓣。她瞥了眼径直饮酒,似乎并没有察觉她到来的言白,脸上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

    珞珈心跳一乱,抢在她说话前厉声道:“夫人醉了要去休息,你最好没什么要紧事!”

    这句话让蔷薇滑到嘴边的话有被吓得咽了回去。她怯生生地抬眼打量了一下两颊红润的夫人,后者朝她笑了笑没出声。

    或许是整个宴会热闹欢乐的氛围给了蔷薇勇气,她没有在珞珈冷面呵斥中退却,再次鼓起勇气将没说出口的请求吐出来:“夫人,我想求你一件事。”

    “那你明天再来说!”珞珈急急忙忙道,她迫切的口吻甚至引起了周围几个仙女的注意,“夫人,我送您回去休息吧。您今天喝得太多了。”

    “慢着!”夫人抬起手,阻止了珞珈的动作,她依旧靠在珞珈身上,懒洋洋地似乎没骨头般朝蔷薇扬了扬下巴:“你要求我什么?”

    蔷薇又瞥了眼言白,他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了,正轻晃着酒杯,抬眼望向这个方向。

    她心中一定,慢慢张开嘴一字一顿道:“夫人,我也想嫁给言公子。”

    摇晃的酒杯一顿,言白挑起眉毛。

    扶着夫人的珞珈脸上血色全部褪去,她盯着蔷薇嘴唇颤抖了一下,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啪!”响亮的耳光声传遍整个会场,好不容易再次炒热的气氛再次冻结住,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着抬起手的夫人和侧着头的蔷薇。

    是夫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蔷薇一巴掌!

    少女白皙娇嫩的皮肤瞬间浮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她挽着的飞仙髻被打得有些散开,几缕黑发垂在脸颊边。

    蔷薇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更像两汪清水柔柔波动,她猛地跪下来,仰起头对夫人喊道:“夫人,我不和珞珈姐姐争!我可以给言公子做”小。

    她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怒极的夫人一脚揣在心窝上,顿时脸色惨白地晕厥过去。言白皱紧眉头,倏然站起身,却见夫人向他侧了侧脸:“抱歉,让言公子看笑话了。小丫头喝醉了,什么玩笑都敢开。你们,还不赶快把她带下去!”最后一句话是对其他仙女说的。她大概是真的喝醉了,也没想起来让金甲女兵把蔷薇关起来,反而是让她的同伴把她带回房间关起来。

    这个结局对蔷薇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珞珈赶紧在夫人后悔之前,把她还抬着的手拉下来,轻声劝道:“夫人,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夫人模糊地咕哝几声,以言白的听力也只隐约听到她在咒骂什么人。

    等到珞珈再次回来时,她对一群都眼巴巴看着她的人吩咐:“行了,还看什么看。没事了,大家继续庆祝吧。”

    ☆、第29章 蛇妖(七)

    然而,被打断了两次的宴会当然不能再恢复到开始的热闹。就算大家勉强装出没事的样子,整个广场的气氛还是虚假得可怕,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找出话题和旁边的人议论,却往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等到孟龙谭受不了第一个站起来告辞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珞珈见状也不再勉强众人,就此宣布宴会结束。

    夜晚的仙境比白日安静许多,也多了一份危险。郎朗月光下,列队整齐的金甲女兵举着金矛在仙境的广场上来回巡视,她们步伐整齐,神色冰冷,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会直接出手,毫不留情。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但等声音传到仙女们和客人的住处时就变成几不可闻的簌簌声,甚至还没有房间主人翻身时来的声音大。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一间屋子,他脚步轻巧,落地无声,每次都在火光照到他之前都先闪身隐入黑暗里,所以就算有巡逻的金甲人从走廊上经过也没有发现他。

    言白站在一根石柱后,看见武士的金色披风消失在转角,才转身继续向有微弱妖气的方向走去。

    在他前往仙境之前,寒石妖告诉他,他弟弟火石妖的坟墓实际上只是衣冠冢,因为他的尸体被夫人扣在仙境宫殿这里。寒石妖拜托言白,如果有可能带回他弟弟的尸体,至少让他能有个安眠之地。

    于是,今晚言白便趁夫人喝醉这个难得的时机放出妖气小心地在仙宫附近查看,刚才终于让他在仙宫外围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微弱的妖气响应,想必那里就是火石妖的尸骨所在。

    避开又一队金甲女兵,言白走进一堆茂密的灌木丛中,月光下黑色的袍角从植物顶端滑过,悄无声息。

    还没走到目的地,他就听到一缕细细的呜咽声,颤巍巍的飘散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他脚步一顿,停了停后才继续向前走。

    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子正跪在一个墓碑前,低着头以手拭泪,她身形单薄,在黑暗中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似的。那墓碑也很简陋,不过是块粗糙的木板,上面用木炭写了简单的四个字“石妖之墓”,木板后地面隆起一块小小的土包,看表面泥土的新鲜程度是最近才堆起来的。

    言白望了好一会儿,那名仙女还在兀自哭泣。她大概是害怕被金甲女兵发现,想哭又不敢放出声音,只好努力压抑着声音,却又因为太悲伤,声音就时大时小。

    他轻咳一声,仙女立刻回头,满脸慌张:“谁!”

    白凤只见一名黑衣青年站在十几步外静静地看着自己。月色下他面容越发俊美无双,束发的血色头冠被除去,满头长发只用一根红绳束起扎在脑后,地面上他的身影斜成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身后的灌木从里,四周一片寂静,白凤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哭泣。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青年夜里微微发光的眼睛,显然不是人类该有的。她瞬间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忍不住颤声质问:“你不是人?”

    言白摇了摇头,缓步向她走去。

    刚迈出一步,就被白凤喝止:“你别过来!”她抬起手,摆出的姿势正是发射法术前的准备。

    言白望了眼她身后的木牌,没什么表情:“我是为了把火石妖带回去。”

    白凤惊疑不定:“你……你是他朋友?”

    “受他兄长所托。”言白忽然停住话语侧耳倾听,注意到他动作的白凤也紧张地屏住呼吸,注意有没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还好,他们没过来。听见那整齐的队伍行进声走到灌木丛之前就停下,片刻后渐渐远离,言白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事不宜迟,你应该也不想火石妖葬身在这山野。”

    白凤放下手,脸上的表情还有所怀疑:“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言白想了想,随手在周围布下一道法术,然后冲白凤道:“麻烦你让开一下。”

    白凤半信半疑地挪动脚步。等她稍一远离,言白就把一缕妖气送进那墓包里。在他的眼中,一丝黑气在月光下非常显眼,迅速穿过空气从石头缝隙间钻了进去。很快,墓包开始颤抖,就像坟墓里的人不甘被埋起来,正在地底下拼命挣扎。感觉到火石妖骸骨的回应,言白又布下一道禁止妖气泄露的法术,防止这边的动静被远处宫殿里的人发现。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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